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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凉眼睛一热，心底尘封多年的那段在留月门的种种都在眼前闪过，好半晌才道：“还好你回来了，不然我一个人，大概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要不是你，我早就化作山间一抹孤魂了。”华彦目光一柔，道，“你比我想象中做得更好，徒儿。”他心底一动，顿了顿，看向苏凉，眼神愈加深沉温柔，“我如今的性命，已经是你的了。”
　　天哪！
　　苏凉心里猛地一跳，仿佛有什么名为节操的东西掉了，他的面上茫然无措，内心却在咆哮：啊啊啊！谁能抵抗一个美人这样看着自己！还对自己说“我是你的”！（等等人家说的是性命好吗）没人能抵抗！没有人！怎么办这个美人是自己的师父啊！古代人似乎对师徒关系看得好重的怎么办！泡得到手吗在线等急！
　　可喜可贺，苏凉同志终于在迈过元婴这个大门之后，从一个（自以为）直男，弯成了回形针。
　　而华彦，却仿佛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说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看他愣神不吱声，只是翘了翘唇角，便自顾自闭上眼睛修炼去了。
　　界门遥远，酉界又大，离开和魔修混战的区域，二人整整赶了一个月的路，才来到界门，缴纳一笔堪称敲诈的巨额灵石后，终于踏上了回家之路。
　　殊不知，此刻他们的世界，时隔数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回归小世界

　　刀光剑影，一道道法宝的光芒闪现，打斗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到处是一片狼藉，空气中满是血腥味。万万没想到，刚出界门，迎面又是一场混战。
　　这场景让苏凉乍一看以为自己还呆在酉界呢。
　　不过很快他通过混战中众人的修为以及法宝的品阶等情况判断出自己回来了。
　　那些人已经杀红了眼，一边杀一边喊：“交出神医，饶你们不死！”
　　啥？苏凉看向喊话的修士，暗想这神医大概指的自己？他都在酉界呆了十来年了，怎么这里还有他的传说？不免得意。
　　“哼，说了多少次了，苏凉那厮根本不在我们这！”对方很快有人应道。
　　得，还真是找他的。
　　苏凉很想先换一张脸，避避风头。
　　“还敢狡辩！若不是你们乾圣宗下黑手，神医又怎么会莫名消失在酉天大秘境里！”那人又喊。
　　“呵，要是我们乾圣宗捉到他了，如今还何必费这么大力气来找！”苏凉这才注意到，混战中有不少人都穿着乾圣宗的弟子服。
　　“呃，我说……”这到底什么情况？苏凉刚开口，却被捂住了嘴，他侧头一看，华彦从后面伸出一只手捂住他，几乎将他圈在怀里，这姿势让他有点不安。
　　“嘘，别说话，你没发现他们都没看见我们？”华彦指了指二人身边一道淡绿色的光影，“酉界的法宝，只能遮蔽身形，先走再说。”为了不让别人注意，他没有动用灵力，只凑近苏凉耳畔轻声耳语。苏凉不自在地缩缩肩膀，点点头示意他放开自己。
　　华彦眼底闪过一丝遗憾，只好放开他，却又拉住他的手：“走。”二人悄悄飘离战场。
　　“怎么回事？”离开那处战场，苏凉只觉得莫名其妙，他都离开好一阵了，怎么还有人在找他？“不行，我得去趟红杏楼。”
　　“我与你一起去。”华彦道。
　　苏凉一旦出现在红杏楼附近，那他回来的消息就瞒不住了，因此，他决定先换一张脸再去找人。
　　华彦却是头一次亲眼见到他白发异族人的样子，围着转了几圈，就差没上手捏了：“你这易容术当真炉火纯青，竟然连我也看不出端倪。”
　　“其实这也算不上易容，我只能换这一张脸。”苏凉答道。
　　“哦？那哪一张脸才是真的？”华彦问。
　　“呃，平时那张吧。”苏凉心说也不算撒谎，他平时那张脸虽然是自己在游戏里捏出来的，但认识他的朋友都说长得像现实里的他，问他是不是照着自己捏的。没错，虽然捏脸的时候往邪魅反派里整了，但是事实上还是看得出他本人的影子，这也是他为何如此适应自己现在这张脸的原因。
　　虽然这么说很不要脸，但他就是这么自恋。
　　“嗯——”华彦点点头，“我还是喜欢你本来的样子。”
　　苏凉脸一红：别说这么令人误会的话啊！
　　真是人弯了，看啥都是弯的。
　　心塞。
　　二人来到红杏楼，并没有寻找尤笙，而是装作两个普通修士，打算花钱买一些消息。
　　红杏楼还是那么热闹，华彦熟门熟路领着苏凉拐进一个小隔间，敲敲窗户，很快有人打开那扇小窗，一张脸露出来：“二位要知道什么？”
　　“我们刚刚出关，最近有什么大事，说一说。”华彦也不问价，直接丢了一袋子灵石过去。
　　那人接住，大概是灵石数量很满意，立刻开口道：“这个好说，好说。想必二位也知道，近数百年来数位化神修士渡劫失败陨落，运气着实是不好。这不，前不久又死了一个，一时间整个世界的化神修士青黄不接屈指可数，眼下化神期的修士除了乾圣宗宗主之外剩下的都隐居深山，恐怕寿元已尽都没人知道，乾圣宗终于在这个大好时机露出他们的野心和獠牙，撕开正派的面具，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等会儿，捡要紧的说，你之前是说书的吧？”华彦打断他。
　　“哎，你怎么知道？”那人嘿嘿笑了一声，“要说最近最热闹的，莫过于剑阁和我家少主联手，共同攻打乾圣宗啦。”
　　“这是怎么回事？仔细说说。”苏凉一想，剑阁不就是杜臻他们？跟尤笙联手？他俩见面不打架就是好事了。
　　“我不晓得二位可曾听说过羡江城曾经出过一位神医名叫苏凉，那位神医可真是活死人肉白骨，有一手的好医术，连我家少主都被他勾引走了。”那人唏嘘了一阵，华彦不轻不重地扫了眼苏凉，扫得他只想大呼冤枉。
　　“然后呢，这神医跟着我家少主一块儿进了酉天大秘境，这秘境是个好地方呀，可惜人多眼杂，一不留神，我家少主眼睁睁就看着乾圣宗下黑手，把这位苏神医给抢走了。这不，一出秘境立刻喊着要跟乾圣宗势不两立。”
　　苏凉暗想这真是好大一口黑锅，扣在了无辜的乾圣宗头上——不对，也算不上什么无辜，要是真有这机会，乾圣宗下黑手那是必然的，只是还没来得及下手，他自己就掉进时空裂缝了。
　　“乾圣宗可真是不要脸，居然矢口否认自己捉了神医。也不知少主怎么勾搭上了剑阁，如今剑阁也开始针对乾圣宗了，一旦遇上，必然要打上一架，这段日子，修仙界可算是热闹咯。”
　　“虽然你用词有些不当，但消息我们收下了，就此别过。”苏凉囧囧有神。
　　尤笙勾搭上杜臻啦？那他算不算媒人？
　　“阿嚏！”遥远的剑阁，两个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喷嚏。
　　“哎，先别急着走啊，我家少主在寻苏神医，若是有关于苏神医的消息，请二位务必知会红杏楼，必有重谢啊。”那人忙道。
　　苏凉应了一声，脚步匆匆往外走。
　　“真是急性子。”那人摇摇头，突然一顿，似乎想起什么，自言自语地道，“那个异族人，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莫非在哪儿见过？”片刻一拍大腿，“哎呀妈呀那不是易容之后的苏神医吗！”他忙不迭地站起身冲到里间去，将这个重要的消息汇报给上边。

　　☆、重遇午玄

　　苏凉曾经在尤笙面前用过这张脸，却不知道尤笙竟然在红杏楼留下了他这幅模样的记录，如今虽然没遇上尤笙，却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现在打算去哪儿？”华彦跟上苏凉，问。
　　“本想直接回去，如今看来非得去剑阁一趟不可了。”苏凉叹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怎么这么熟悉红杏楼？”
　　“我以前常来。”华彦面不改色。
　　苏凉这才意识到，自家师父似乎很有钱。
　　“既然要去剑阁……”华彦想了想，“那就先陪我去个地方。”
　　当初亲眼见到留月门被摧毁的惨状，只顾着哀痛的苏凉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事实上师父他们早就把绝大部分东西转移了，当初被乾圣宗等宗门肆意破坏的不过是一个空壳子。
　　“毕竟不是第一次发生那样的事了。”华彦解释道，不过，他从来没想到会亲自过来取自己留给徒子徒孙们的“遗产”。
　　留月门的遗产被藏在离剑阁不远的荒山之中，一处看似平凡无奇的洞府之内。华彦抹除那道禁制，领着苏凉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放在这儿，不怕被别人拿去？”苏凉忍不住问，看看四周简直是主角误入无人洞天，大赚一笔的标配啊。
　　“放心吧，不会的，只有留月门的弟子才有资格进来。”华彦笑道，“要是谁都能进来，你也未免太小看为师了。”
　　“那可未必。”苏凉道，“说不定等咱们进去，里面已经空了。”
　　“乌鸦嘴。”华彦瞪了他一眼。
　　洞府内有七八个甬道，华彦带着他进了第一个，打开禁制，却瞧见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二人震惊了。
　　“怎么可能？外面的禁制明明——”华彦一转头，便看见二人身后竟然出现一个人影，立刻喝道，“什么人！”
　　那人影逆光而来，几步就走到了他俩面前，苏凉这才看清对方的面容，竟然是几十年来了无音讯的午玄。
　　午玄看到苏凉，虽然疑惑于他此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却并不觉得太惊讶，可另一个人却令他觉得不可思议，大步走近，待到彻底看清此人面容，立时膝盖一软，跪了下来：“掌门！”
　　“我早就不是掌门了，快起来。”华彦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午玄，连忙扶起他，“午玄，没想到你也已经突破元婴期了。”
　　“掌门，您原来……”午玄欲言又止。
　　“是苏凉救了我，如今我已经不是掌门，叫我华彦师叔就好。”对于这个年轻一辈中最为优秀的弟子，华彦一直是很喜欢的，如今三人修为相仿，根本没有用敬语的必要。
　　“华彦师叔？”午玄一愣，又看向苏凉，“未……苏凉？”
　　“不错，在留月门重建起来之前，我们还是低调一些吧。”苏凉笑道，“顺便一提，师兄可知道这里面的宝贝都去哪儿了？”他指着空空的甬道尽头。
　　“那些都被我用掉了……”午玄脸不由一热，“为了暗中打听师弟师妹们的消息，我找了红杏楼，花了不少灵石，不过，其余几条通道里的东西我都没动，真的！”
　　“那可曾找到什么消息？”华彦问。
　　“……没，没有，不知为何，这么多年来，我只有在十几年前，羡江城神医阁被毁之后才知道小师弟还活着，除此之外，再也打听不到任何关于留月门弟子的消息了。”午玄黯然。
　　“拿了灵石不干活，我去找他们算账。”苏凉闻言立刻愤怒了，那都是灵石啊！就这么眼睁睁的没了！
　　“站住！”华彦一把将人捞回来，“这里面放了多少灵石我心里有数，除此之外，还发生了什么吧？”
　　午玄闻言忽然又跪了下来：“弟子无用，几十年前此地曾被人破了禁制，为了让他们离开，我只好取出这条甬道中的灵石，将此地装作是一道废弃的灵矿，幸好那些人捡够了灵石，并没有发觉其它禁制，这才离开。”
　　“辛苦你了……”华彦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几十年前，想必午玄的修为也不高，遇到高阶修士，能想出这样弃车保帅的法子，已经很好了。
　　“看来……”苏凉忽然凉飕飕地道，“你的禁制也不是只有留月门的弟子才能破嘛。”
　　“嗯？”华彦猛地想起刚刚二人进来时曾说过的话，微笑着扯开话题，“好了，现在为师带你去看看剩下的几个禁制里都有些什么。”
　　苏凉已经开始清理游戏背包，把不怎么珍贵又占格子的东西塞进乾坤袋，一边清理一边道：“我这儿倒是有地方可以放东西，比起放在这里，在我身上绝对不会弄丢。”
　　“你会袖里乾坤？”午玄问。
　　袖里乾坤是个法术，乾坤袋就是根据它来制作的，而这个法术的好处在于，它并不需要像乾坤袋这样的载体，也就没有了被盗的可能性，可惜如今失传多年，早就没有人会了。苏凉想了想：“差不多吧。”
　　“这倒是不错。”午玄点了点头，为小师弟的机缘而感到高兴，却没有半点贪婪。
　　将这洞府里的所有东西都收入游戏背包，三人终于可以坐下来说说话。
　　“说起来，你们怎么会来这里？”午玄终于后知后觉地问。
　　“我本来打算去剑阁一趟，师父要来取东西，我便陪他来了。”苏凉摊手。
　　午玄却抓住了他话中的另一个信息：“你去剑阁做什么？”
　　苏凉将他误入时空裂缝的事情说了，又道：“我刚回来就去了红杏楼，他们那儿说尤笙跟剑阁联手在帮我报仇，我打算来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午玄愣了愣，半晌才道：“这，你或许不必去了……”
　　“此话怎讲？”
　　午玄犹豫半晌，才将如今的局面娓娓道来。
　　原来，杜臻如今已经彻底清除了剑阁异己，在一场内战之中奠定自己年轻一派领头人的地位。清理了阁内的部分势力的同时，跟乾圣宗撕破了脸皮，彻底斩断两宗门之间的利益纠葛和人情往来，几乎快要上升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朋友

　　为了拉拢共同对抗乾圣宗的盟友，杜臻用的借口正是乾圣宗对留月门赶尽杀绝，甚至还在酉天大秘境里对苏凉暗中下黑手，导致苏凉如今生死未卜。他扯起替留月门报仇这杆大旗，拉拢了不少一直被乾圣宗打压欺负的宗门，以及看乾圣宗那庞大的资源眼馋的宗门。一时间竟然还真被他拉拢了不少，只不过其中真的是为留月门报仇的，恐怕一个也没有。
　　尤笙趁此机会跟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却是为了另一个利益——乾圣宗脚下那道顶级灵脉。
　　红杏楼想从那个偏僻峡谷里搬出来已经想了很久了。
　　不得不说这尤笙也是个胆子大的，为了那条灵脉，揣着为苏凉报仇的名头，大义凛然地站在道德制高点，拉拢各个宗门和散修，因着苏凉神医的名头，不少人都认为乾圣宗既然抓到了他，一定已经得到了他的治疗功法，想着墙倒众人推，起码也能分一杯羹的宗门不在少数。
　　奈何乾圣宗这道墙并不是那么好推的，这十几年来，虽然乾圣宗的弟子少了许多，却依仗着已经踏入化神期的宗主，依然屹立不倒，除了依旧和剑阁死磕之外，其他宗门如今最多只是意思意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和平。
　　就在情况陷入胶着之际，尤笙却忽然声称要娶瑶华坊的坊主的女儿，瑶华坊多是美貌女修，实力却不俗，跟各大宗门联姻的更是不在少数。牵一发而动全身，瑶华坊要对上乾圣宗，联姻的宗门又怎么会袖手旁观？这样一来，乾圣宗的地位变得岌岌可危，那个“圣”字，恐怕保留不了多久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苏凉听完完整的故事，笑得释然，“干得不错嘛。”
　　“徒儿……”华彦担心地看着他，这些年一直陪在他身边，又怎么会不知道杜臻和尤笙是何许人也？一直当做朋友的人竟然就这样拿他的失踪做文章，叫人如何能忍。
　　“我没事，师父。”苏凉道，“他们本就是这样的人。”为了所求之物，任何能够用上的手段都不会放弃，要不是因为他们跟自己是同类，早在最初就被他踹得远远的凉快去了，又怎么会任由他们呆在自己身边？
　　“那你还——”午玄一脸恨铁不成钢。
　　“不啊，你看看，虽然他们各有目的，却也帮了我的忙，这样不是挺好吗？甚至不必我出手，就让乾圣宗大伤元气，那些附庸乾圣宗、当年一同欺辱我留月门的小宗门更是消失得一干二净，我还要谢谢他们呢。”苏凉笑道，“就凭这个，我就原谅他们用我做借口的事吧。”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在这样一个关键的节点，你若是出现，他们用来讨伐乾圣宗的理由就不存在了。”午玄不愧是大师兄，心思缜密一如既往，“不论是剑阁还是尤笙，都不可能任由这场持续了十几年的混战功亏一篑的。”
　　苏凉沉默片刻：“我不去剑阁了。”
　　“不打算赌一赌，那两个人是觉得你重要，还是解决乾圣宗重要吗？”华彦轻飘飘的声音响起，却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大约是妒忌那二人能在他昏昏沉沉的时候陪伴在徒儿身边，巴不得苏凉赶紧看清他们友谊的真相吧。
　　“不必，我又不是女人，”苏凉看了华彦一眼，眼神清明坦荡，“我也舍不得让他们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做到的事情功亏一篑。若是我去了剑阁，最坏是被杀，最好也会被软禁，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我又何必去自讨苦吃？”
　　午玄面露不忍：“他们说不定见到你平安回来，就收手了呢。”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