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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目光是有颜色的，他身上肯定常年五彩斑斓。
　　不过想想也是，他一个五灵根杂役弟子，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被掌门相中了，还一下子直接成了亲传内门弟子，这跟一步登天有什么区别？会招来妒忌和闲言碎语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子成也听到了不少流言，本来还在担心这个年纪尚小的孩子是否能经受得住，却发现苏凉每天该干嘛干嘛，完全没有被这些影响到。
　　真不愧是掌门看中的孩子……子成由衷地想。
　　眼看数日过去，拜师大典准备好了，苏凉被一群掌门手下的童子从杂役弟子房拽出来，拉到掌门住处。虽说这群童子个个年纪小，办事却老练得很，不顾苏凉的反抗按住他就是一顿洗涮，又换了件内门弟子的浅青色袍子，仔细盘了发髻，这才送到掌门面前。
　　“嗯，”子彦满意点头，给童子们的手艺点赞，“拾掇一下果然好看多了。”
　　被一群童子上下其手以至于惊魂未定的苏凉：“……”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子彦牵着他，来到门外，“如何，为师的眼光还不错吧？”
　　苏凉环顾四周，这座小院就在掌门住处隔壁，透过篱笆就能看到四周种满桃花，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
　　简直就是一座农家小院，没想到掌门的品味居然这么小清新。苏凉面瘫着脸在心里默默地吐槽，完全没有注意到子彦的表情有多自豪。暗地里吐槽完，惯例的礼仪还是要有的：“多谢师父。”
　　“时间不早了，先去正殿吧。”没收获到徒弟的惊喜表情有点失望，不过子彦还没忘记正事，拉着他往正殿走去。
　　掌门的收徒仪式，基本上整个留月门的弟子都来了，大殿里塞不下那么多人，所以仪式是在殿外的广场上举行的，形形□□的目光集中在高台之上，站在空旷高台上的苏凉一时间有种浮萍般的飘零感。古老而繁冗的程序整整花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结束，他清楚看见掌门用袍袖掩饰着打了个哈欠，感慨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个人从此以后就是他的师父了？苏凉垂眼，眼中神色复杂，他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对所谓师徒并不重视，而这个世界恰恰相反，对师徒关系的重视单从复杂的拜师大典便可见一斑，他压下心中的不安，忍不住流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期待来。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拜师大典结束后他跟着子彦回到掌门居所，子彦的第一句话就显得格外无情：“一年之内筑基，否则就逐出师门。”
　　苏凉目瞪口呆：“……”
　　而他的师父却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掌门大人解下繁琐的外袍，拆开发冠，长发像流水一般散落下来。恢复衣衫不整的造型后，他倚在自己最心爱的软榻上，一脸理所当然道：“我当年从入门到筑基总共就花费了两年时间，你身为我的徒弟，不指望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最起码不能差得太远吧？不然我多丢脸。”
　　苏凉：“……”
　　“去修炼吧，我很忙。”无情的师父挥挥袖子，把他赶回了自己的小院，苏凉临走前瞧见他顺手拎起身边的一本话本开始翻。
　　感情是在忙着看话本呢。
　　“侍乐，”苏凉偷偷问师父给他的童子，“你知道师父他成天都在忙什么吗？”
　　“掌门大人每天除了看话本和睡觉就没其他事情了，咱们留月门又不接见外客，掌门最闲了。”侍乐不愧是子彦身边长大的童子，干净利落地将掌门老底捅了个一干二净。
　　苏凉长长地叹了口气，觉得这位师父怎么看都不靠谱。不过这样也好，他修炼的心法独一无二，能不被人发现是最好的。
　　难不成，师父就是为了刻意避嫌，才将他赶回来自己修炼的？苏凉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震惊到了，而后很快摇头：不不不，怎么可能呢，这家伙一定只是懒而已。
　　回到自己的院子没多久，苏凉就迎来了一批客人，留月门的内门弟子不多，如今新添一个小师弟，大家都很感兴趣。先前苏凉住在杂役弟子房，他们一群内门弟子，不好一窝蜂的跑去惹人注意，如今小师弟搬了住处，总算是能过来见上一面了。
　　“未凉师弟，”午玄笑得格外亲切和善，送上众师兄师姐的见面礼，指着身后一众身着浅青色袍子的少年男女道，“我来给你介绍介绍你的师兄师姐。”
　　苏凉忙行礼道：“未凉见过诸位师兄师姐。”
　　“别这么客气，”午凡忙道，“都是同门，以后修炼上有什么困难，尽管去问大师兄。”
　　午玄闻言挑了挑眉，也没否认。
　　“太好了，内门之中终于有比我小的了！”说话的这个姑娘苏凉认识，是子成师伯的弟子未畔，年纪比苏凉大不了多少，却已经是中级炼丹师了。
　　“这不一样，未凉是小师弟，你还是小师妹。”一个个子高挑的少女拍了拍未畔的肩，一个跨步扑上来揉搓苏凉的脸颊，“嗯嗯，手感真不错，掌门师叔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
　　午玄将苏凉从她的魔爪中救出来，指着少女对苏凉笑道：“未凉你记住，遇到午溪离她远点。”
　　“喂喂，好歹是同一个师父，大师兄你也太无情了。”午溪埋怨道。

　　☆、灵绝峰

　　午玄没理她，将苏凉按到凳子上坐下，才道：“掌门那一辈一共六位师兄弟，你的大师伯子筠正是我和午溪的师父，不过师父他现在在闭关，所以没有出现在你的拜师大典上；还有二师伯子鹃，是午凡的师父，午凡还有个师弟，嗯……”说着他突然支支吾吾，看向午凡。
　　“师父她脾气比较古怪，很少见人，师弟在她面前伺候，所以不方便过来，不过他有托我带礼物过来，小师弟你别介意。”午凡接道。
　　苏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点儿也没介意。
　　“三师伯是子成师伯，你也认识的，未畔是子成师伯的弟子，其他几个弟子你以后也有机会见到。”午玄继续道。
　　未畔哼了一声：“那几个师兄不认识也罢。”
　　苏凉眼底闪过一丝好奇，直觉里面一定有故事。
　　“四师叔就是掌门师叔了，你的师父。五师叔子集带着徒弟外出云游了，等他们回来再跟你介绍，小师叔子裕，你认识的，他还没收徒弟。”介绍结束，午玄又道，“掌门事务繁忙，如果没时间指点你，你大可以来找我。”
　　掌门“事务繁忙”？苏凉抬头看看他，午玄微笑，他立马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
　　掌门他老人家在忙什么，大家都懂的。
　　成了内门弟子之后，时间一下子空闲下来，就连日常杂务，都有小童侍乐代劳。不过有一年内筑基的重担压在身上，他是一点儿也不敢懈怠。
　　转眼过去三个月，苏凉再次突破，到了炼气八层，原本不满于他一个五灵根居然能做内门弟子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这个世界虽然注重资质，但最重要的还是实力，苏凉的突破速度，让绝大多数弟子望而兴叹。
　　虽然大多数人都在向他道喜，但苏凉自己却深知，按照这个速度，一年之内筑基的可能性太低了。因为刚刚突破炼气八层，为了稳固心境，他暂停修炼，极其难得地踏出了自己的小院，求见师父。
　　子彦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负责任的师父了，自从三个月前拜师大典结束后，苏凉就没看见过他，他就像以前一样该怎么玩怎么玩，似乎完全忘了自己还有个徒弟。
　　“掌门去后面的灵绝峰了。”掌门院内的小童道。
　　苏凉十分意外，虽然他跟师父接触不多，但总觉得凭他师父那种懒惰性格，没有大事是决计不会出门的，留月门正殿恐怕是他常去的地方中最远的一个了。
　　小童口中的灵绝峰在留月门后边，隔着一座山头，虽然对修仙者来说并不算太远，但平时懒到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掌门是决计不会乐意跑那么远的。
　　“师父去灵绝峰干什么？”苏凉忍不住问。
　　小童摇摇头：“掌门没说。”
　　灵绝峰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而且四面都是峭壁，极其险峻，是用来让犯错弟子思过的地方，不过留月门里门规宽松，苏凉还从来没听说过谁犯了错被送到那儿去。
　　因为忍不住强烈的好奇心，他掏出飞剑，御剑直奔灵绝峰而去。
　　飞剑在碧蓝的天空中划过一丝浅浅的痕迹，绕过一座山头，层层云雾之中，终于展现出灵绝峰的姿态来。
　　当真是极其险峻啊……苏凉抬起头，仰望这座矗立的山峰，它如同一把利剑一般立于天地之间，在群山之中格外突兀，峰顶烟云缭绕，仿佛一直戳到天上去。这险峻的山峰激起苏凉的兴趣，他御剑而上，想要寻找灵绝峰的峰顶。
　　越往上，四周越是空旷，群山逐渐被云层掩盖，脚下只剩下了大片云雾，茫茫云雾之间除了面前的峭壁再无他物，苏凉由衷觉得自己格外渺小，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个，没由来地冒上一阵惶恐。
　　再往上，罡风更烈，苏凉那可怜的炼气期护体灵气被吹得七零八落，脚下飞剑也摇摇晃晃起来，他暗道不好，深知自己低估了灵绝峰的危险。
　　眼看不远处已经能够看到峰顶，可冰冷的风像刀子一样割在他的身上，脚下的飞剑发出细碎的迸裂声，苏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脚下，可最后这柄飞剑还是没能坚持到峰顶，就碎成一片片的掉了下去。
　　他脚下一空，猛地往下落去，当即下意识掏出虫笛，用上五毒轻功，笛声和蝴蝶环绕四周，紫色光影之中，他凭空踩踏，脚下踏出一圈圈波纹，终于在灵力耗空之前，轻飘飘地落在了灵绝峰上。
　　“身法不错。”刚落地，旁边就悠悠飘来一句。
　　苏凉心中一紧，完了，忘了师父在这上边了。
　　“区区炼气期就敢闯灵绝峰？你也不怕被罡风撕成碎片。”子彦哼笑，缓步踱到他面前，眼含笑意地看着可怜巴巴的少年耗尽灵力趴在地上直喘气，口中却毫不留情，“能活着上来真是出乎为师的意料，看来你还有很多为师不知道的秘密啊。”
　　“呃，其实……”苏凉张了张嘴，发现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
　　子彦微微弯腰，似乎等着听他的回答，精致秀美的眼角微弯，勾着一抹笑意。
　　苏凉坐在地上与他对视，一时间被那如同弯月的双眼勾去了魂儿，忘了想借口，顿时卡壳了。
　　“算了，你不想说，为师也不想多问，”子彦见状，摆出一脸我才懒得知道的表情来，转身离开。
　　似乎被误会了，苏凉有些遗憾，也不好意思解释自己看美人看得失了神，他若是说出来恐怕就会被师父丢到这灵绝峰下面去顺便断绝师徒关系。待到喘匀了气，他爬起来跟过去，便发现师父正站在崖边，前面是一大片无边无际的云海，风吹得他的外袍和披散的长发翻飞，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一般。
　　“啧，真冷。”下一秒，谪仙般的气质就被他自己给毁去了。
　　说完子彦动动手指，凭空画下了一个避风的阵法，片刻峰顶的罡风立刻变成了微风，苏凉身上压力骤减，顿时轻松了许多。

　　☆、红砂山（1）

　　“休息够了，现在可以说说你为什么要瞒着为师的事情了？”片刻后，他转过身，看着苏凉，挑眉。
　　“师父不也有许多事情瞒着我吗？”苏凉懊恼地皱眉，忍不住道。
　　子彦冷哼一声：“为师的事情还得一一向你汇报不成？”
　　“师父也从未教过我什么。”苏凉步步相逼。
　　“你的心法并不是出自本门，我能教你什么？”子彦毫无羞愧之色，说出来的话也让苏凉无法反驳，“至于法术，你不是学得挺好？”
　　“其实你早就能突破元婴了吧，”苏凉没搭理他的讥讽，终于将这个一直暗藏在腹中的疑问吐露出来，“为什么一直压制着修为？”
　　子彦静静地站着，披散的长发让他看起来温和而无害，他抬眼看向遥远的云端，居然是从未有过的忧郁和深沉：“凡人争斗，最多不过断胳膊短腿，对他们而言，最可怕的不过生死。可修仙者却不同，翻手之间便是杀招；手中掌握的力量越大，越是可怕，顶尖的修仙者斗法，一招一式就能移山填海。为师只是不想惹来麻烦，伤及无辜。”
　　苏凉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师父，你别把我当小孩子成吗？”以为说点这种话就能骗过他了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那种心怀天下的人。
　　“啧，”子彦皱眉，那忧郁气质一秒消失得一干二净，“你不就是个小孩儿吗，打听大人的事情干什么，我乐意压制修为，你有意见？”说着毫不客气地伸手捏住他的脸颊，意外发现手感很好，一时间不舍得撒手了。
　　苏凉奋力挣扎，好不容易将脸拯救出来。
　　子彦□□徒弟□□够了，心情好转：“说吧，特地跑来找我干什么？”
　　“谁说我是来找你的，”苏凉揉揉自己的脸，嘴硬道，“我只不过没来过灵绝峰，好奇而已。”
　　子彦勾起唇笑了笑，也不戳穿，只是拎起他的衣领：“好奇完了？跟我回去吧，凭你一个人是没法下去的。”
　　“哦。”苏凉知道自己的斤两，没敢逞强，乖乖打算让他拎着下去，哪怕拎着衣领的姿势看起来有点傻。可没想到子彦伸手一提，并没有打算用这个很傻的姿势，而是将人抱着坐在了臂弯上。
　　苏凉慌了，下意识开始挣扎。
　　“乱动什么！”子彦正准备凝气往下跳，被他一动散了功。
　　苏凉外貌是个团子不假，内心却是个汉子，被人以抱小孩儿的方式抱在怀里，心里怎么也没法接受：“放我下来……”抵着子彦的胸口，他脸都红了。
　　妈呀，没看出来，子彦长相虽然精致秀气得像女孩子，居然有胸肌……
　　说真的他上辈子也不是没摸过哥们的胸肌，那帮家伙稍微练出点肌肉简直就要得瑟得全世界都知道，一天能搁在他面前炫耀三回。照理说他早就见怪不怪，又不是摸到了大姑娘的36D，但是不知为何他现在的脸居然红了。
　　子彦看到他脸红自然没往歪处想，看他窘迫的样子一下子愉悦了，胳膊一用力将人揣到怀里：“哎哟，害羞啦，让师父抱一下怎么了，回去就放你下来。”
　　苏凉一僵，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小孩子，被这么抱也没什么丢人的，推拒的力道顿时减轻，自暴自弃似的环上了师父的脖子。
　　子彦的笑声从极近的地方传来。
　　下一刻，身子一轻，四周罡风烈烈，而师父的怀里却意外的温暖。
　　自从灵绝峰之后，子彦仿佛体会到了欺负徒弟的乐趣，一改先前不管不问的态度，时不时把苏凉拎过去□□一番，却再也没问过他那身奇怪身法的由来。
　　苏凉被折腾得苦不堪言之余，也暗暗松了口气，他不想撒谎，但真要解释，也是解释不清的。
　　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明显感觉到修为的增长速度越来越慢，想起那一年筑基的要求，愁得头发都快白了，更别提时不时还被师父拎过去折腾。
　　这一切子彦全看在眼里，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便道：“明天跟着午玄下山吧。”
　　苏凉练习法术的手诀捏到一半顿住，灵气霎时间泄了个干净，他却没在意，疑惑道：“师父怎么突然要我下山？”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红砂山上的某株灵草眼下估计快要成熟了，我听说你摘灵草很有一手，跟着你大师兄跑一趟吧。”子彦翻着话本，漫不经心道。
　　“红砂山距离留月门大约数百里，师父怎么知道那儿有一株快要成熟的灵草？”苏凉眯了眯双眼，猜测这师父是不是又想出了什么新奇法子折腾自己。
　　“五十多年前曾经路过那儿，偶然发现的。”子彦想了想，喜滋滋地算道，“再过三年，云雾峡那边的灵草也差不多快熟了吧……”
　　“……”您老人家记性可真好，苏凉看不过眼，存心挖苦，“万一还没成熟就被人挖走了怎么办？”
　　子彦扫了他一眼，毫不掩饰对自家愚蠢徒弟的鄙视：“怎么可能，我发现它的时候就给它设下了障眼法，若不是刻意去找，是决计不会注意到的，你们去的时候小心点，别捎上尾巴就行。”他似乎完全没把那株五十多年才成熟的灵草放在心上，态度宛如让苏凉帮他倒杯茶一样随意。
　　苏凉闻言也只能答应，次日一大早，就跟着大师兄午玄一起下了山。
　　午玄大概是习惯替掌门跑腿了，驾轻就熟地取出一叶灵舟，红砂山路途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御剑的话日晒雨淋难免辛劳，还是用灵舟这种可以遮风挡雨的法宝比较合适。只不过灵舟比较耗费灵石，苏凉是舍不得买的。
　　过了留月门的地界，其他门派的修仙者眼见着多了起来，时不时便能瞧见天边划过各色法宝的亮光，从半空中往下看，有时还能看到凡人的城镇，看到无数凡人在短短百年光阴中活得形形□□。在留月门那种避世的门派呆久了，难得看到这么热闹的场面，他不由得兴致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