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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只想问完最关键的问题，然后回家休息。
　　“所以，你为什么会是獓因的手下？你其实是妖怪？”
　　杜间摇了摇头。
　　“从前，我也想着要正心度世人，除妖卫苍生。
　　可当我坐上分会会长的位置，知道五百年前发生的那些事后……
　　我只想把玄灵界中的＇妖＇除掉。”
　　他在石桌边坐下。
　　“所以，我找到獓因，提出要与他合作。
　　我帮他做事，他帮我除＇妖＇。
　　不过，獓因对我并不放心，那两只青蛙其实是獓因派来监视我的。
　　我也是趁他们被召走，才过来找你们。
　　这些年来，我边执行獓因的命令，边在暗中组织人手，准备在清洗的同时，将獓因新组织起来的束荒一网打尽……”
　　“等等，”云川打断他，问道：“你说的清洗……难道是想借獓因之手，把我们全部杀掉？”
　　獓因在鹤夷山闹出的动静，也是为了引玄灵界发兵，好让“被选中的人”……
　　“英勇牺牲”？
　　云川细思恐极。
　　“不，我的计划不是这样。
　　名单是玄灵委那边起草的。
　　这次事发突然，我也不知道那边为什么突然做这种事……”
　　杜间皱起眉头。
　　“我只知道，应该和小吉同学有关。
　　从小吉同学你出现在乾贞仪式上时，獓因就注意到了你，一直让我注意你的动向。
　　我猜，这大概是和含章有关。
　　听说含章能够斩除一切妖魔……”
　　王小吉笑笑，面部表情柔和了不少，眼神中的冷意却没有消减。
　　“所以，你想让我加入那个特遣小组，打算借机把我送到獓因面前，让我用含章和獓因打一场。看看能不能把獓因给杀了？”
　　杜间点点头。
　　“如今束荒还没壮大，硬搏的话，还是有希望赢的。
　　特遣小组中，也有我安插的人……
　　我最开始，是以捣毁玄灵界高层和獓因达成同盟的，但现在看来，獓因的野心，不只于此。
　　我现在和你们说这些，是想让你们和我一起除掉獓因。
　　至于清洗的事，来日方长。”
　　明白了，他把这些倒出来，就是为了说服我加入那个特遣小组。
　　王小吉站起来：“杜先生，您成功了。”
　　杜间还没反应过来，王小吉便叫上云川一起离开了。
　　“大人果然没看错人。”鬼车现出形来，“我说的不是他，是你。”
　　杜间目送着那二人离去的背影：“此话怎讲？”
　　鬼车看着他，意味深长道：“表情语气都很到位，我差点以为你的戏词全是真的呢。”
　　“呵呵，演戏嘛，总要真假参半，才挨得着艺术。”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这杜先生的演技倒也还在线，只是剧本的漏洞有点大。
　　不过，很有趣。
　　王小吉倚在车壁上，太阳穴疯狂跳动着，既觉得兴奋，又感到疲惫。
　　“小吉兄弟，你……没事吧？”云川憋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嗯？”王小吉嘴角浮上一丝笑意，“没事，我很好，只是有点困了。”
　　“呃，”云川将涌到嘴边的话咽下，“你是同意加入特遣小组了吗？”
　　王小吉没回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你觉得，杜先生刚才那些话是真的吗？”云川的心情依然无法平复下来。
　　“不知道，”王小吉闭上眼，“我困了。”
　　他这话成功将天给聊死了。
　　云川只好闭上嘴，在心底分析着那些疑惑。
　　其中，最大的疑惑不是杜间的“苦衷”，而是，王小吉到底怎么了？
　　这种态度和他平时反差极大，让云川非常不适应。
　　若只是因为那个小女孩，那他表现出来的应该是同情才对……
　　但他现在这样子，似乎同情的有些过头了。
　　难道是因为突然接触到了黑暗面，心理上一时接受不了而出现的应激反应？
　　这确实有可能，毕竟初中生正好处在一个极易情绪化的时期。
　　看到那种事情，情绪难免出现较大的波动，人格出现暂时的“黑化”倒也符合常理。
　　可是，云川总觉得，王小吉似乎不是人格上的黑化。
　　更像是……
　　分化，或者，灵魂觉醒？
　　联想到王小吉提到过的“迷之音”，云川的疑虑更重了，这孩子身上，大概真藏着点什么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云川决定和自家姐姐好好聊一聊这小外甥。
　　到达小区后，王小吉并没有和云川一起回去，而是乘着电梯直奔楼上，说是要到师父家休息。
　　李云春打开门，只见到云川一个人，便问：“他上楼去了吧？”
　　云川点了点头。
　　李云春垂下眼，让云川进来，给他递上果盘：“如果……他真的进了玄灵界，希望你……多照顾他一点。”
　　云川不知该如何回答，只道：“论灵力，小吉兄弟……不，小吉他其实比贫道更强。”
　　“是吗？”
　　李云春眉间的愁云却更多了。
　　云川沉吟片刻：“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小吉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李云春非常敏感，反问道：“什么奇怪的地方？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事……”云川不擅长说谎，忙将视线移到果盘上，“贫道，贫道就是随便问问。”
　　李云春盯着他：“云川，你们道士可以打诳语吗？”
　　云川惭愧地低下头。
　　李云春叹了口气，也不追问他，只道：“除了看出他和玄灵界沾上了关系外，我没发现他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你也看到了，他根本就不愿意理我。小时候还好，从他爷爷过世后，他就变了一个样。”
　　“变了一个样？”
　　云川抬起头，抓住重点重复了一声。
　　“嗯。”
　　李云春记得，王小吉小时候很会哄人开心，也非常乖巧。
　　乖巧到，就算被王煦笙打的走不动路，也会微笑着安慰她，“妈妈别哭，我没事，爸爸以后会变好的”。
　　但事与愿违，那个男人不但不悔改，反倒变本加厉，欠了一身债回来，更加狠毒地打骂母子俩。
　　李云春最终还是没忍住，和王煦笙离了婚，带着存折跑了。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觉得自己会选择儿子，而不是那本后来被娘家“借”走的存折。
　　可惜，世上并没有后悔药。
　　那年，她跑到微亭市找了份工作，遇见了现在的丈夫。
　　几年后，又生了个孩子，过上了崭新的生活。
　　只是，被她留在故乡的大儿子，依然是心头的一根刺。
　　之后，王煦笙弑父的事情传到了市里，她立即回乡把王小吉接了过来。
　　可王小吉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从未对她笑过。
　　即使李云春给他买了各种小孩子喜欢的玩具零食，他也将那些当做空气，甚至有一次还离家出走，跑去了千里之外的栖鱼观，所幸被人送了回来。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好好聊过天。
　　“我知道，他一直在恨我。”李云春起身倒了杯白开水，“大概，他永远都不会原谅我吧。”
　　从小生长在道观的云川初次感觉到凡尘俗事的纷杂，不禁在心底唏嘘不已，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姐姐。
　　“不过，我现在也不求别的，只希望他平安、开心就好。你也看到了，比起这里，他更喜欢楼上。”
　　李云春长出一口气：“其实我好几次都看到他和沈老师的儿子在楼下玩，但根本没想到沈老师就住在我们楼上。那时也没想到沈老师会是玄灵界里的人……”
　　这世间，确实有太多的“没想到”。
　　“没想到”越多，烦恼可能也会越多。
　　云川抿了抿唇，决定把方才发生的事封在心里。
　　李云春也看出了云川不太想说话：“好了，我去做饭了，云川，你晚饭是到这儿吃还是去楼上？”
　　“呃，楼上没人……沈先生他们都走了。”云川解释道。
　　李云春皱起眉头：“那小吉怎么……”
　　“我觉得，他可能，想静静吧。”


第54章　傲世无双小龙孙
　　王小吉并不想静静，他想的是伽泽。
　　他在床上睡了一会儿，等疲惫消散后，就开始专心致志地根据墙上贴的那些照片，比对伽泽与那个红衣少年的容貌。
　　五官确实很相似……
　　王小吉跳下床，找到一枝红笔，挑了张伽泽正常微笑的照片，在他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这样一看，就更像了。
　　所以，那个人是伽泽吗？
　　不，应该说，是伽泽的前世吗？
　　还有那种难受的感觉……王小吉捂住心口，难道我前世就认识伽泽了？
　　那么，我是谁？伽泽又是谁？
　　他将笔扔到桌上，摸出冥钟令，道：“亡将，出来。”
　　“呵呵，气势回来了。”
　　亡将倚在桌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王小吉坐下：“我是谁？”
　　亡将沉默了一会儿，摆弄着桌上的玩具：“我不知道。”
　　“你不是认识我吗？或者说，我的前世。”
　　亡将摇头否认。
　　明显在扯谎。
　　王小吉冷眼看着他：“那你回去吧。”
　　“……”
　　这小子把我当什么了？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仆吗？
　　亡将皱起眉头，但见对方那一脸冰霜，心下一动，想了想，反问：“你心里不是早就有数了吗？何必来问我。”
　　王小吉倒在床上，闭上眼：“我难道真是那个被御灵楼追杀的除妖师？”
　　联系之前出现的迷之音，把“不如一炬焚之，更加痛快”、“叛者酒肉堂间，忠者暴尸于野”代入那个除妖师的遭遇，违和感倒也不会很强。
　　亡将不语。
　　“而伽泽是妖怪？他在前世也是妖怪，而且，曾经被炼化过？”
　　王小吉说出“炼化”二字时，心突然抽痛了一下。
　　他睁开眼，坐起来，沉声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也想和獓因合作了。”
　　看来他的记忆还是不稳定啊。
　　有一段没一段的。
　　明明之前已经通过灵魂解印把事情看了个通透，可一觉醒来却忘了大半。
　　睡觉前是他，醒来之后，则是另一个他。
　　亡将仍然保持着沉默。
　　王小吉又把一堆问题抛了出来。
　　“不对，炼妖不是把妖魄都炼化了吗？为什么伽泽还能投胎转世？
　　还有，如果我是那个除妖师，那，我为什么会认识你？
　　你不是束荒亡部吗？莫非我和束荒合作了？”
　　亡将理了理思绪，给出了不是回答的回答：“你媳妇儿的事，我也不清楚。至于和獓因合作，我劝你，最好不要。”
　　一语既毕，他便消失了。
　　王小吉叹了口气，将冥钟令收好，刚想继续睡觉，就听外头传来一阵声响。
　　伽泽回来了？！
　　王小吉兴奋地跑出去，却没有看见想看到的身影。
　　“桃子叔叔？韬叔叔？”
　　梼杌正在往冰箱里塞着食物，而饕餮则趁梼杌不注意，从食盒里抓了根鸡腿往嘴里塞。
　　“诶？小吉你在这啊？吃了饭没？先去洗个手，这有菜等着你呢！”
　　梼杌朝王小吉招呼道，目光瞥到饕餮嘴上叼着的鸡腿，怒道：“你吃什么吃！这是给小吉的！”
　　王小吉听话地跑去洗了个手，坐到饕餮身旁，并未急着吃东西，而是问：“韬叔叔？你怎么来了？”
　　饕餮把啃噬干净的鸡腿扔掉，又趁梼杌转身的当儿抓起块饭团：“你师娘叫我们过来给你送吃的。”
　　哈！师娘居然挂念着我！
　　王小吉很开心，又问：“你们也是去了给姥爷……不，我师父的岳父祝寿吗？”
　　这一碟碟的菜摆满了整张茶几……
　　寿宴应该很丰盛吧？
　　“对，”饕餮嚼着饭团，又伸手拿了一个递给王小吉，“尝尝！特别好吃！”
　　王小吉道了声谢，又问：“那我师父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伽泽他……没惹什么事吧？”
　　梼杌笑了：“没事儿，他们爷俩很好，大概……要过几天才回的来吧？”
　　啊？王小吉的饭团差点掉在地上。
　　回的来？
　　听着怎么那么奇怪呢？
　　饕餮见王小吉一脸困惑的样子，解释道：“因为伽泽太惹人爱了，所以，你师父的岳父可能要把他留在那儿住几天。”
　　什……什么？！惹人爱？！
　　王小吉觉得饕餮大概是在说反话……
　　其实饕餮和梼杌也觉得这很讽刺。
　　应该说，见识、听说过伽泽之“熊”的神仙们都觉得很讽刺。
　　他们看到沈三缺带着伽泽出现在河宫时，第一个想法是“这爷俩不要命了”，第二个想法还没来得及生成，身体就自觉地冲过去要拉走他们。
　　可是沈三缺拼了命地抱着伽泽往里面挤，径直朝白海龙王所在的地方奔。
　　于是那爷俩在前，吃瓜群众在后，浩浩荡荡地冲到了白海龙王所在的大殿。
　　白海龙王被这阵势惊着了，见领头的是沈三缺，皱起眉头正想发怒。
　　然后，令吃瓜群众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熊”名传天界的伽泽，居然朝白海龙王行了个礼，接着声情并茂地诵出了一套贺词。
　　末了，还加上一句，“爷爷在上，请受孙儿一拜”。
　　吃瓜群众全体石化，最先恢复过来的开始鼓掌，渐渐地，整个大殿被掌声所充斥。
　　而当白海龙王激动地把伽泽扶起来抱住他时，掌声的响度达到了最高点。
　　有些泪点低的戏精甚至开始抽泣。
　　沈三缺的亲友团则依旧处于懵逼状态。
　　闻讯赶来的河神、静渊以及白海四公主也是如此，懵逼地看着白海龙王把伽泽抱起举高高。
　　之后，伽泽的风格很快就转成了亲友团熟悉的“真。傲世无双”模式。
　　可这种模式却意味地很对白海龙王的胃口。
　　这爷孙俩相谈甚欢，白海龙王对伽泽“爱不释手”，要抱着他一起吃饭，逢人就称伽泽以后必有大作为，并且还命人腾出一间房，专供他起居。
　　如今这宴席还未结束，爷孙俩还在那边吃边聊，致使来敬酒的神仙们有些为难，不知该不该打断他们。
　　总之，众人觉得这十分地魔幻。
　　他们认为，要么是伽泽出了问题，要么是白海龙王出了问题，要么，就是他们这些吃瓜群众出了问题。
　　听完事情经过的王小吉也觉得很魔幻，同时，他敏感地揪住了“爷爷”这个称呼。
　　“为什么是叫爷爷？不是姥爷吗？”
　　饕餮抽了张纸巾擦嘴：“问得好，这就是你师父耍的奸计！”
　　前文已经提到，白海龙王虽然已经到了爷爷辈的年龄，但却仍然没抱上孙儿。
　　究其原因，自然要归咎到他的几位儿女身上。
　　大儿子一心研究经籍典训，整天只知道窝在家里啃书。后来他被亲戚们逼着去相亲，认识了另一位书呆子姑娘，俩人便岁月静好地青灯古卷、共读经典。
　　喜静的夫妇俩完全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二女儿是个温婉的姑娘，嫁了个喜欢风风火火闯九州的郎君后，就跟着郎君四处闯荡。近年来这对夫妇安定了下来，利用各种资源开起了连锁海底捞。
　　同时，也坚定地当起了丁克族。
　　三儿子，就是我们所熟悉的河神，他是白海龙王寄予希望最大的孩子，但在延续香火方面……
　　原因大家都知道，这里也就不赘言了。
　　小女儿，也就是偶尔露面的白海四公主，她是白海龙王最后的希望。但目前来看，白海四公主年纪尚小，且仍是小孩子心性。
　　她一时半会儿是嫁不出去的，更别提生娃了。
　　所以每当其他龙王抱着曾孙甚至是重孙来找白海龙王下棋时，白海龙王总是觉得羡慕又嫉妒、失落又孤独。
　　沈三缺不仅抓住了白海龙王的这种心理状态，更重要的是，他还巧妙地避开了白海龙王最在意的某个点……
　　让伽泽当孙子，不，让伽泽认白海龙王作“爷爷”，令白海龙王更能接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孙儿。
　　以此他便“父凭孙贵”，在寿宴上春风得意。
　　毕竟白海龙王心思都在“孙儿”身上，没空去赶他走。
　　“伽泽一定玩的挺开心的。”
　　王小吉听饕餮说姥爷非常喜爱伽泽，登时松了口气，可还是有些小担忧。
　　他们也就刚去而已，这一开始或许那位姥爷能受的了伽泽，但时间一长就难说了啊……
　　“呵呵，他可是被捧上了天呢！”梼杌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
　　大概是为了哄白海龙王开心，神仙们还真把伽泽当做了龙宫的小小皇子，可劲儿地在那夸他。
　　居然还有人说伽泽继承了河神的优良基因……
　　梼杌觉得这话一点儿也不靠谱。
　　伽泽与河神也就在皮肤白和睫毛长上有共同点，要论五官，这孩子其实和沈三缺更像一些。
　　不过白海龙王却对那种言论很赞同……
　　“好了，我们差不多得走了。”梼杌把饕餮拉起来，“小吉，你慢慢吃啊！可以下去把云川道长叫上来一起吃，这份量是足够的。”
　　他们只是来给王小吉送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