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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积巨大的综合商场，也有街边成排成片的小商户，从美食到电影，从购物到酒吧，各种价位和环境的休闲场所错落林立，应有尽有。
　　在一座高耸的写字楼背后，坐落着一家看起来不怎么起眼，却在这一带十分有名的西餐厅。据说它的主厨曾在法兰西游学多年，做得一手地道的法式奶酪，店中一款“四味奶酪拼盘”颇受好评。
　　晚上十点多，西餐厅已经准备打烊，拐角的酒吧却正热闹。那栋写字楼与西餐厅夹缝的小巷里，隐隐可闻从酒吧中传来的、节奏极快的鼓点。
　　郑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换下厨师服，把手伸进裤兜里，摸了摸那张被他折叠成极小方块的纸。
　　他四下观察一番，见没人跟来，便一闪身从餐厅后门出去，来到狭窄的小巷。
　　巷子里已经站了一个人，用墨镜和纱巾把自己的头脸裹得严严实实，穿着一身宽松的长袍，看不出身形模样。
　　郑彬迅速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纸，递给眼前的人，急切道：“方子给你了，尾款啥时候给我？”
　　那人一言不发，递了一张银行卡给郑彬，卡片背面贴着便签，上面写着一串数字，正是这张卡的密码。
　　郑彬小心翼翼地把卡片连同便签揣进兜里，冲那人谄媚地笑了笑，转身往巷子口走去。
　　却不料，当他经过自己工作的餐厅后门时，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又高又壮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主厨的衣服，站在门中。
　　那中年男人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怒目看向郑彬，呼吸急促，额角隐隐有青筋鼓动。
　　郑彬心头打了个突，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颤抖着声音道：“师父……”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却见刚才还站在巷子里的那人此刻早已不见踪影，竟不知是什么时候跑掉的。
　　门内的中年大汉气得脸色发紫，哆嗦着嘴唇，伸出手指向郑彬，憋了半晌，才一声暴喝：
　　“孽徒——！”
　　……
　　一阵电话铃音把姜巽离从睡梦中吵醒。
　　他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见是一个陌生号码，不情不愿地接起来：“……谁啊？”
　　电话里响起一个有些欢脱的女声：“你是姜巽离吧？我符锦夏，三小时后到燕市机场二号航站楼，航班号一会儿短信发你。记得来接我。”
　　姜巽离还没完全清醒，呆滞片刻才反应过来——王叔说爷爷给他安排了一个符家后辈协助，这个符锦夏恐怕就是他说的那位了。
　　“二号航站楼是吧？我知道了。”
　　那边“嗯”了一声，没说别的，直接挂了电话。
　　姜巽离瞪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早上六点零五分——有点生气。
　　这天是周六，原本他可以好好睡个懒觉，再起床打打拳玩玩游戏，发微信调戏调戏大画家蒋芃，刷刷动画翻翻小说，十分惬意地度过这一天。可谁知突然就有个接机的任务砸在了他的头上。
　　而且还是个妹子。
　　姜巽离用脚指头都能猜到，爷爷安排个姓符的妹子来协助他是什么意思！
　　真当他不知道姜家和符家是世交，时常联姻吗？
　　可是人家妹子都主动打电话过来了，他不可能不去接机，去接了飞机又不可能不把那妹子在燕市安顿好。
　　姜巽离满脸不高兴地起床洗漱完毕，扯开自己的简易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件衬衫。他看着熨帖平整的衬衫想了想，又把它挂回去，从下面的整理箱里翻出一件印着卡通大象图案的、丑爆了的、且比他身形大一号的、松松垮垮的紫色短袖。
　　这件衣服是他从网上买的，和卖家秀上天差地别。二十几块钱的打折商品，姜巽离又觉得退货不值，便丢在整理箱里从没穿过，没想到还真有它起到作用的一天。
　　姜巽离又翻出一条深绿色的五分裤，把它和紫色汗衫放在一起比了比，确定这种配色的确辣眼睛，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并不想在不熟悉的人面前随便出柜，所以不打算用喜欢男人当借口拒绝那位潜在的相亲对象，只好采取丑化自己的迂回战术了。
　　四小时后，姜巽离站在燕市机场二号航站楼的巨大显示屏前面，终于见符锦夏给他的航班号后面，标注的状态从“延误”变成了“到达”。
　　他一边往国内到达接机口走，一边给符锦夏发去一条短信：“我穿紫色上衣绿色裤子，应该挺显眼的。”
　　过了一会儿，对方回复：“那你可以说是很个性了。”
　　姜巽离：……
　　又等了许久，姜巽离忽有所感，抬头看向从出口往外走的人群，很轻易地捕捉到了一个女孩的身影。
　　那女孩一头短发染成了铁灰色，画着十分夸张的烟熏妆，穿了一件极为清凉的条纹吊带配牛仔超短裤，脚上踩着怕是有十公分厚的黑色松糕鞋，耳朵上一圈金属钉，在人群中十分扎眼。
　　符锦夏似乎也感受到姜巽离的目光，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作为示意。
　　两人在接机口顺利会和，符锦夏毫不客气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姜巽离几眼，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是姜巽离？我说你不至于吧，是不是为了躲相亲才这么穿的？姜蒙蒙给我发过好几张你的照片，审美明明没这么奇葩的啊！”
　　姜巽离的嘴角抽了抽，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一个照面就被戳穿，而且还是被自家堂姐卖了个彻彻底底。
　　不过他也并不觉得尴尬，反倒用眼角斜睨着符锦夏，笑道：“你也可以说是很个性了啊！”
　　符锦夏挑眉道：“老娘一直都这样儿，可不是为了吓你才这么打扮的！”
　　说着，她轻笑两声，抬起手拍了拍姜巽离的肩膀，道：“你放心好了，我这也是被家里逼着来的，我还没打算谈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而且……你还真不是我的菜，我可一点儿也不喜欢小鲜肉，满脸胡茬的成熟大叔就帅多了！”
　　见这符家妹子性格十足泼辣，姜巽离松了口气，心道：还好不是那种世家娇蛮小姐。
　　他对符锦夏的印象分瞬间高了不少，于是也乐意主动关心关心她：“你提前在燕市找房子了吗？”
　　符锦夏道：“燕市这边房子好贵啊，我又不喜欢和别人合租，就在西南边五环外找了个公寓，不过还没租，约的今天下午去看房。那地方好像叫……小稻田？离这儿远么？”
　　姜巽离差点噎住：“好么，从东北角跑西南角。不远，坐地铁的话不到两小时就能到，只用换乘五条线。”
　　符锦夏瞪眼：“我勒个去？那小稻田离你住的地方远么？”
　　她毕竟是来协助姜巽离的，住的太远，将来合作的时候会很麻烦。
　　“转四趟地铁，一小时多一点吧。”姜巽离道。
　　“……我还是打个电话取消看房吧。”
　　符锦夏掏出手机，雷厉风行地把租房中介甩了，回头问姜巽离：“你住哪里？我先在你附近找个宾馆，房子再慢慢找也行。”
　　姜巽离叹了口气，道：“也只能先这样了。”
　　两人在机场出租车专用停靠点排了一辆车，被堵在机场高速上半个小时，又被北四环上的事故耽误了二十几分钟，到达姜巽离租住的小区附近时已经临近正午了。姜巽离让符锦夏先把行李放在他的出租屋，一起去吃午饭。
　　结果阡陌口一串餐厅外面也都在排队，两人转了一圈，这才终于在一家价位不低的西餐厅坐下。
　　符锦夏长出了一口气：“燕市真是太可怕了！”
　　姜巽离赞同：“谁说不是呢！”
　　这时，姜巽离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看是张川打来的，立刻接了：“张哥终于忙完了？”
　　“是啊，告一段落了。最近这几个案子连轴转，我简直要疯！”张川道，“我正巧在阡陌口这儿出完外勤，你在家么，一起吃个饭？”
　　姜巽离看了符锦夏一眼，道：“我和朋友在外面吃饭呢。”
　　“在阡陌口？”张川问，“方便带我一个不？我买单！”
　　“稍等啊我问问。”姜巽离拿开听筒，问符锦夏：“一个张家人，我朋友，想一起吃个饭。”
　　符锦夏无所谓道：“随便啊。”
　　姜巽离便把餐厅名字和桌号告诉了张川。
　　挂了电话，他笑道：“买单的人要来了。”
　　张川果然在五分钟内就到了。他这天出外勤，穿了一身笔挺的制服，浅蓝色的短袖衬衫熨得极为平整，几近黑色的制服裤子配一双黑皮鞋，显得十足干练。他没戴大檐帽，大概是放在了车上，一头利落的短发立着，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几岁。
　　“小离，这位是……？”张川没有立刻落座，而是扭头看符锦夏。
　　这姑娘一身朋克风的炫酷装扮，怎么看都不像是天师圈子里的人。
　　符锦夏不等姜巽离开口就从座位里跳起来，自我介绍道：“我叫符锦夏！锦绣的锦，夏天的夏。是符家派来……嗯，协助姜家坐镇燕市的。你是张家人吧？很高兴认识你！”
　　听说这姑娘是符家的人，张川立刻放松了不少，抻出手说：“原来是小符，你好你好。”
　　符锦夏看着张川伸过来的手，脸色竟有些微微发红，她眨了眨眼睛，嗫嚅道：“我……我的灵力很弱的……”
　　张川笑了：“总不会比我更差。”
　　符锦夏和张川握了手，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我只是个警察。”张川把初见姜巽离的话向符锦夏重复了一遍。
　　符锦夏笑道：“警察很帅啊！”
　　张川也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的眼神扫到姜巽离身上，忽然面露古怪，纠结道：“我说姜小离，你就算看上了一个大画家，也不至于把自己折腾得这么艺术吧？你确定蒋芃喜欢这种风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放心，符锦夏对姜小疯和蒋画家都不感兴趣
　　这姑娘是个制服控（滑稽。jpg


第26章　鬼动了我的奶酪（二）
　　张川话音刚落，符锦夏就瞪大了眼睛看向姜巽离，道：“原来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啊！那你早说嘛，何必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姜巽离无语凝噎。
　　符锦夏嘻嘻笑了两声，张川也忍俊不禁，把姜巽离往卡座里面赶了赶，三人终于全部落座。
　　菜单早在姜巽离和符锦夏到的时候就摆在桌上了，张川伸手拿过，给自己点餐。
　　这是一家纯西式餐厅，菜品都是单人单份的。姜巽离虽然更加偏爱中餐，但对西餐也不排斥，便点了一份黑椒牛肉意面配南瓜浓汤套餐。张川点了一份海鲜炒饭配罗宋汤，符锦夏偏爱异域美食，要了一份沙拉加牛排。
　　“咦？这家店的小吃推荐里有奶酪拼盘，看着不错啊，我去欧洲玩的时候吃过一次，不知道这里做的怎么样。”符锦夏跃跃欲试。
　　服务员这时却抱歉道：“对不起，这道奶酪拼盘是限量供应的，不巧今天的已经售完了。”
　　符锦夏失望地叹了口气，合上菜单，无奈道：“好吧，那下回再说。”
　　服务员向几人复诵了一遍菜单，确认后便转身离开。
　　“哎，对了。”符锦夏饶有兴致地看向姜巽离，“你喜欢的人是个画家呀？真看不出你竟然喜欢文艺范儿的！不过，学画画的都挺会打扮自己的，她应该很漂亮……”
　　张川听到这里才发觉他似乎不小心说漏了什么事，回头用询问的眼神看了姜巽离一眼。
　　姜巽离苦笑着摇了摇头。
　　张川立刻了然，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转开话题道：“对了，上星期我抽空查了查那个孟谈。”
　　“查出什么来了？”姜巽离问。
　　“什么也没有。”张川耸了耸肩，道，“他是个孤儿，从小在兜儿胡同里吃百家饭长大，当时的左邻右舍不少，很多人都能提供他的信息。他成年以前的监护人是那儿的街道办刘奶奶，已经去世两年了。孟谈按部就班地上学，高中毕业后开始四处打工，但在那条胡同拆迁后就再也没熟人见过他。”
　　姜巽离道：“那天看他的衣着，并不落魄，现在应该混得不差，总得有个正经工作单位吧？”
　　张川摇了摇头：“这个现在不好查，燕市太大了，很多小公司并不接收人事档案，签了合同就算聘用。真要查他，就不是我带着几个小孩儿抽空能查得到的了。目前看来，如果不申请更多警力，想找到他还真不容易。反倒是从火葬场那边入手，也许还能有点头绪。”
　　符锦夏在一旁听得满头雾水，终于忍不住插嘴：“喂喂！你俩能不能给我科普一下，什么案子？孟谈是谁？又关火葬场什么事儿？”
　　见这妹子的注意力被成功从姜巽离身上引开，张川松了口气，耐心地向符锦夏解释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符锦夏虽然个性鲜明了些，但她从小在天师世家耳濡目染，对这些东西兴趣极浓，也不乏担当，立刻带入角色，和张川讨论起案情来。
　　服务生端着餐盘过来，将三人点的汤和沙拉上桌：“您好，您的前菜。”
　　姜巽离早就饿的不行，端起南瓜浓汤的碗就喝了一大口。符锦夏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能不能注意一下西餐的用餐礼仪？”
　　“老子管个屁的用餐礼仪——！”
　　姜巽离还没说话，他们旁边餐桌上倒是爆发出了一句极为响亮的怒吼，并伴随着一声巨大的、金属餐具砸在木制桌面上的声音。
　　姜巽离：……
　　符锦夏：……
　　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气呼呼地站在那边餐桌旁，瞪着他对面明显被吓到的一位衣着精致的女生，粗鲁地伸出手去，在分成四格的奶酪拼盘里胡乱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大嚼起来，还发出了十分不雅的咂嘴声。
　　“老子就爱这么吃！你有什么不满？啊？叨逼叨，叨逼叨，烦不烦啊？！”
　　那男人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端起浓汤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把碗砰地顿在桌面：“老子就看不上你那矫情样儿！什么西餐礼仪，老子是华夏人！这是华夏的地界儿！老子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他对面那女生本来还泪眼汪汪的，有些害怕，听完这句话也不知怎么了，忽然气得满脸通红，起身怒吼道：“你真让我感到丢脸！不想陪我过生日就直说！何必到这儿来作践我？！”
　　“哈？！老子作践你？！”男人的声音更高了几分，“你还真当自己是公主了？吃个饭还要刀叉不能出声？喝汤不能吸溜？你管得着老子怎么吃饭么？！”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了，把餐刀拍在桌子上，怒道：“要吵架外面吵去！还有人要吃饭呢！”
　　餐厅的服务员领班这时匆匆赶来，试图把几位顾客安抚下去。
　　那正怒火中烧的男人却完全不买账，挥手就将领班推倒在地，冲着刚才拍桌子的顾客怒道：“干啥玩意儿？你还不乐意了——”
　　姜巽离皱眉看着眼前这场毫无意义的闹剧，扭头问：“清心诀会吗？”
　　符锦夏点点头，起身掐了个法诀，走向愤怒旋涡中心的三人。她伸出手指连点在最先开始吵架的女生和年轻男人身上，冷笑道：“多大年纪的人了，留点公德心吧。”
　　说着又面向旁边拍桌子的顾客，抛了个飞吻过去。
　　顾客：……
　　领班：……
　　那衣着精致的女生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但显然已经冷静了不少，打开钱包抽出几张百元钞放在餐桌上，向领班道：“对不起，餐费我结了，外加赔偿，不用找了。”
　　说完扭头就走。
　　刚才暴怒到差点掀桌子的年轻男人见那女生走了，咬着牙捶胸顿足半天，终于还是追了出去。
　　符锦夏翻了个白眼，坐回自己的位置。
　　“现在的人也太暴躁了吧？多大点事儿啊，吵成这样。”她第一次见到如此脑残的阵仗，觉得不可思议又极为滑稽。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城市大了，压力也大，什么样的神经病都有。”张川摇头晃脑道。
　　符锦夏噗嗤笑了：“我还以为警察都正义感爆棚呢，你刚才管都不管，这会儿还开玩笑，简直太毁警察叔叔在我心中的形象了！”
　　“我站出去可没有清心诀管用，没准儿还会起到反效果。”张川哂笑一声，道，“按规定，我本来是不能穿着警服在这儿吃饭的，既然事情没闹大，我还是尽量别去激化矛盾。”
　　姜巽离这时忽然问：“你刚才给那对情侣打清心诀的时候，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符锦夏疑惑：“异常？没有啊，他们就是很愤怒，并没有被什么附身。”
　　她毕竟是天师世家的孩子，就算灵力不如姜巽离那么充沛，对于能够附身的鬼气和煞气还是很敏感的，如果那几人真的被鬼怪附身了，她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怎么？你觉得那几个人有问题？”张川皱眉问道。
　　“可能是我有点过敏。”
　　姜巽离听符锦夏说没有异常，稍稍放了心，“就是觉得这场面有点眼熟，之前咖啡厅里那个拿美工刀刺人的妹子，也是这么……神叨叨的。”
　　“你不是说，那时候你帮那妹子驱散了鬼气，她却还是不清醒么？”张川道，“刚才那几个，中了清心诀，立刻就冷静下来了，不会有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