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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世:波澜微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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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意收敛形容,迈入前厅,只见微生时靠坐在木椅上,捧了杯茶,阴阳卧在膝上,阳光透过竹影洒在微生脚下,亮晶晶的浮尘空悬在光束中,时光安静,如猫。乘意轻轻地走近,在微生身旁坐下,盯了半晌,可微生不曾抬头,也未有开口的意思,和从前别无二致。
“微生唤我来有何事”乘意憋不住的性子让他开了口。
“屋舍大成,如今须移些花木进去,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植物?”
“我喜欢什么,你是知道的,我最喜欢梨树。”乘意伸长了脑袋窃笑着去看微生时的表情。
‘梨树,是了,他最喜欢梨树,他喜欢梨树就像喜欢雪一样,他喜欢踏尽新雪,他喜欢落尽梨花,最好再踏上几脚。’微生面上没有任何涟漪。
“好,再过十日,想必一切妥帖,彼时,医者便可搬入新宅。”话尽,微生放下茶具,望向乘意。
“好,等我搬离皇宫,以后来找微生就方便多了。”乘意望着只觉得微生时那张冷脸只觉得面色柔和,甚至泛着浅浅笑意,不论如何,他都笃定微生已经知晓他的身份。
“希望医者在这段时间能够尽力调理皇上的身体,否则医者即使有了宅子,也是住不成的。”微生时自始至终都是那副万年不变的表情,心理上的亲近却是不可遮掩的。但行动上依然是在强撑着最后疏离。
在离开的路上,乘意一直在思考,微生是说,把皇上医好了,不用时常入宫,还是直接医崩了,一了百了。
“夷歌,派人把桌上的信送给韶寒凉。”乘意枕着手臂靠在软塌上,很快垂下眼帘。
与此同时,另一封信也掩在青空里,安全去到了同一目的地——湘西。
下午,微生时一踏入京门拍卖场,就见月西楼倚着西窗眉头皱成了毛毛虫。
“我来拿几个物件,这是清单。”微生时缓步走到窗下,直到清单递到眼前,月西楼才察觉,毫无热度。
“鱼叔,给微先生取些东西。”说完屁股也不移,依旧瘫着。
“怎么愁上了,虞老将军家的孙女听说全京城找不出第二个的美貌。”微生径自倒了杯茶照常落座。
“你怎么知道这事。唉,算了,可是你是知道的,我不愿和朝堂上那些人搅和。”月西楼抬头看着微生时“当然,除了你以外,可是这婚姻大事,就这样草率塞给我,小爷我不服气。”
“我不从!”说完仍旧抱着手肘窝在西窗下,像只委屈巴巴又有点凶的幼兽,看着让人忍不住想去摸摸毛发。
微生时笑道“想来不出几日会有圣旨,珍惜最后几日吧。”
日光推移,直到夕阳将这小窗填得满满当当,窗外碌碌人群,窗内期期怨夫,茶水喝了两壶,怨气丝毫不减。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竟也耗了一下午“今日,我就先回了,让鱼叔直接把货送到南郊医者新宅,明日午时之前。”微生稍作修整起身离开。
“明日,怎么?终于完工了吗?”月西楼也尽量提起情绪同微生走向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
☆、有屋初建成
“是啊,下午我便做最后的收验了。这次虽耗得久了,但的确是个不错的屋舍。”
“是吗!听你这样说,那我便同你一起见识见识,明日小爷明日宝马香车去接你。”
“好,你也是该看看的。”
月西楼一时还未反应这话的意思,只是心里高兴,直直地站在门前看微生时和夕阳一同在地平线上不见了踪迹。
“主子,找到了一个从前在乾清宫负责供暖的小太监。”深夜,平羌一身黑衣躬身在微生时案前。
“供暖?宫室外的太监也能有消息吗?”微生时专注在图纸上,
“据芜双姑娘所言,说他吹嘘一时说漏了嘴,从前的周公公是他远方的亲戚,留了好些东西给他。”
“顺着这条线继续查。”平羌应声告退,微生时停下笔,纸上屋舍一隅已出现雏形,只有在画图时,心绪最是平和,这次他希望快一点,一切都快一点,他已经停滞太久了,像快要凝结成块的墨,他已经想得明白,这种日子他要做了断的,他是不想再执拗于所谓血海深仇了。
清明结束后,就一直维持这样的好天气,空气中完全是温暖香甜的栗子糕的香味,人们也都跳脱束缚,情谊之束缚,别离之束缚,生死之束缚,皆抛之脑后。
远远的一辆马车缓缓驶来,未见其形,那环佩相击的马铃声遥遥传来,所过之处,花香蔓延,若不是那乌紫的马车和京门的挂牌,说它是从花魁姐姐那里借的轿子也不为过,反正这种荒唐事也不是头一回。
马车稳稳停在微生门前,那房门看了那马车又是偷偷一阵白眼,但也不曾阻拦月西楼,此时微生时刚刚午睡起身,整理服饰,出门就撞上了月西楼,
“收拾好了?那走吧。”微生时微微点头,跟在月西楼身后,今天的月西楼一身云绸,阳光下泛着畇畇的粉色,因为又是春天了吧,不得不说,是个卓有成效的方法,那青竹掩映下缓缓流动的粉色,让身后的人愈发觉得春日朗朗。
行至门前,迎面而来的是假装闲逛至此的乘意,
“这位是?”月西楼转头望向微生,微生时从后面走出来道:
“医者,乘意。”
乘意听着那个四字介绍,心里生刺“他是谁?”
“京门,月西楼。”照旧是不咸不淡的语气。
“你们要出门吗?”乘意仍然是不满的情绪写在脸上。
“是啊,我们要去宅子那边看看。”
“什么!你们俩背着我去看我的房子。”乘意一听微生时如此说,顿时炸了毛。
“那你要去吗?”微生时看着乘意,眼眸被太阳照着,亮晶晶的。
“我当然要去,我凭什么不去。”说完转头跳上了那花里胡哨的马车,接着微生时月西楼也上了马车,一阵丁铃当啷马车开始移动。
“等下,他为什么要跟去,”乘意瞥了身旁的月西楼,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
“这似乎是我的马车,医者才是不该出现的在这里的人。”气氛一碰即炸,微生时坐在二人对面,心里是憋不住的笑意,在两道目光的审视下,他还是浅浅笑了出来,对乘意道,“今天还有些摆件需要西楼去看看,并没有布置完全,你不是一直想留个惊喜,我便没有叫你。”
一句话完完全全安抚了两个火冒三丈的人,月西楼高兴的是西楼这个称谓,乘意高兴的是微生对他的解释。微生时只觉得自己像个给小朋友发甜枣的老妈妈。
一路无话。
这是月西楼第一次来此,乘意却是来了几次,但他们下了车,却是不约而同的停住了。
初次涉足,那时一片荒凉雪地,那站立的枯木和潺潺溪水流入的深潭是雪地里唯一的颜色,而现在眼前是一方倚着山涧的四方屋,四周的房间建在潭边黑土上,中间围着一个深潭,内里还未可知。
微生时绕过俩人,打开大门,乘意先一步跟上。
“现在左手边是小厮住处,右手边暂时空着,可做储物之用,”此时三人堪堪迈进大门两三步,位于门房处,往前几步便是庭院深深,“西边药房还有一间客房,东边厨房连着用餐。”步入庭院,头上朗朗青空,脚下漾漾清潭,
微生时还在说着“穿过庭院是正厅,左侧主卧”但二人已经明显没在听了,眼前一排木板横在水上,铺向正厅,每个房间的屋檐下,环绕着一条长长的水上回廊,东西南三面皆是容两三人通过的走廊,而北面正厅前的木板却是铺了四米余宽的露台,靠西面客房下,连着土地颇多的地界。
一棵繁芜梨树一半的光景都在屋檐上,梨花落后清明,而这棵晚梨现在还郁郁苍苍的开着,但由于迁移的原因,花瓣也开始松动了,风吹过,那树下的软塌和矮几上的茶具,皆被这点点雪白打扰了。
而东面这方木平台只在潭边竖了一把半径一米的油纸伞,伞下两个坐具,即使垂腿坐在潭边,脚尖也挨不到水面,潭水里什么都没有,也许以后会有,鱼群,莲花也许都会有。厨房这边被一股山涧泉一分为二,前方做饭,后方用餐,而汩汩清泉每日会先灌满储水池,再缓缓流入庭院深潭。
微生时踏入内室,却不见二人跟上,见他们仰头四望的样子也不去管他们,他自己在一开始画完图稿时,便觉得十分期待了,不过这房子的样式,早就清晰地刻在脑海之中了。虽然自己擅长机巧,但完完整整造一个房子这还是不常有的,恰赶上了天时地利人和,这样的地段上造个宅子,规矩人是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的,难得碰上一个和自己所想一般的,同时又有漫长的时间去打磨,这样的住处,连他自己都是有些羡慕的,虽然屋舍上太过简单,毫无贵气可言,但这样的地方似乎更容易让人想起崖底的时光。
微生时里里外外审视了一遍,稍加改动,不见不妥才退了出来,此时,月西楼和乘意已经哥俩好似的坐在矮几旁了,对着空空的茶具,也能相谈甚欢了。
“啧啧啧,往后都住在这样的地方,你可真是有福了。”月西楼四下望了好几圈,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羡慕。
“自然,这样的手笔一看就是微先生的风格,这样神仙住的地方与我这神医的名头甚是匹配。”乘意手上把玩着茶具,面上是写满了得意。
“不错,小是小了些,可这集天地之气于一舍的气息,让人身心舒畅,住的久了,延年益寿也未可知。”月西楼现在越来越嫌弃那个富丽堂皇人多口杂的大宅子,一颗心蠢蠢欲动。
见微生时走出来立马凑了上去“微生时,你看小爷和你也是不少年的交情了,什么时候得空了,能不能帮我也。。。。。。嗯?”微生也不看月西楼那挤眉弄眼的模样,当下就答应了,转到乘意对面坐了下来。
乘意刚想发问,微生又接着说到“不日你将是有婚约有家室的人,我自然备一份大礼,到时一定比现在的这个屋子大,并且符合你二人的心意。”闻言,月西楼立刻火冒三丈,乘意与微生时相视一笑,“多谢你,微生,我这些年四处漂泊,无家可归,实在是。。。。。。”乘意说着装模作样的捂住眼睛,带着浓重的哭腔,想挤出几滴泪来。
“好了,不要演了”微生瞧着乘意,无动于衷,乘意很快收住,从怀里掏了一块原石,一把抓住微生时的手,放在他手心“这块石头是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挖来的,望先生喜欢。”微生看乘意,笑盈盈的眸子,歪着脑袋,分外真诚,他低头看,那块泛着幽蓝光亮的石头安安静静地躺在乘意握着的手中,称得那两只手如白玉脂般,一如幼时那两双沾了漆黑泥石的手,更是白的发亮,发光。“我收下了,你先松手。”微生时一番记忆汹涌敛在深眸里,不动声色。
乘意也未纠缠,走向坐在潭边的月西楼,“月公子,我们去里面看看,听说这屋子的物件都是从你的拍卖场拿来的,想必了不得。。。。。。”
屋外鸟雀之声日渐闹了起来,昆虫野兽也冒出头观望,安静了许久的京城一如这安静了许久的南郊森林,各方人物野兽都齐齐出头了。
午休后的皇宫,日光温暖又橙黄,皇帝坐在阶前廊下,阶前的白玉伴着日光照得韶澈气色通透又泛着红晕,何成蹊立在身后整理他的头发“前些日子寄给凉平候的信,已经有回音了,想必不日就会来京。”
“好。”韶澈一半的身体在阳光下,晒得暖洋洋的,这些日子已经可以随意走动两步,虽然更多是坐着,但好过从前终日躺着,所以对乘意也不多拘束。
又过了几日,太医署这边,野望已经随时准备着收拾包袱走人了,上次没有去成,回来后听乘意讲得眉飞色舞,实在心痒,可这宫里硬是说十日后是吉日,得候着,气得他对谁都没有好脸色,反正这宫里也不住了,得罪谁他也不怕。
而乘意却是难得的安静,那日夷歌说南疆那边的人已经到了帝都,甚至可能和朝廷大臣牵上了线,韶寒凉也是不日抵京,这些他并不担心,他只担心他的计划是否会对微生时造成影响,或者与之背离,奈何关系隔着窗户纸,他什么消息也不知道。
“走,去微先生那里。”就由来捅破这层窗户纸吧,乘意心想。
☆、清酒下梨花
此时微生时坐在远稻亭——不例外是京门的产业,最高层月西楼单独留下一个房间给微生时,外人只知道是京门的贵客才能上得顶层,所以即使无人识得微生时,也从无人上前造次。
桌子上一盘素素白凉糕,一壶麦茶,和往常一样,微生时从窗边向下看,向远方看,似乎远远的,看到众人如洪水般涌向帝都,摩拳擦掌,接踵而来。太阳缓缓退出舞台,新的角色跃跃欲试,一场新戏拉开序幕。
用尽了桌上吃食,微生时独自一人起身离开,走至门口,却被一个大汉撞的满怀,扑面而来的还有酒气和呕吐物的气味,微生时一时怔在那里,不知做何反应,而那粗汉却是陡然发难。
“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敢挡我的路?”说着竟推推搡搡,这大汉昏了脑袋,店小二却是识得微生时的,欲拦却是拦不住,而店里的客人却是好整以暇的看起了戏,微生只觉得多年不曾被冒犯了,一时找不到正确的情绪去应对。
“你那是什么眼神,给你脸了是不是,还不滚。。。。。。开。”在那双咸猪蹄即将碰到微生时的衣襟时,一记飞腿横空出世,下一刻,醉汉已经面朝台阶哀嚎不止了,想必牙掉了不少,此时店小二也带来了护卫,合力把那一坨扔到了街心。
“你怎么回事,怎么被那种垃圾惹到头上,不知道还手吗”乘意微微发怒,从野望那里拽了方帕,欲上前擦拭。
“不必,我这就回去换。”微生挡下乘意的帕子,此时碰到乘意,才堪堪反应过来,面色也是不好了,十分嫌弃。
乘意看他的表情,顿时没了气焰,当下运了轻功送微生回府,一路也是苦口婆心的念叨“你即使不会武功,可是以你的本事,随便做些机巧防身也是要的吧,怎么见到无赖都不知道动了,你以前捉弄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微生心下亦是觉得自己安逸太久了,太久没有人来招惹自己了,可是乘意最后那句话却是散在风中,无人回答。
一回来,微生时立刻走向浴室,很快出来一个小厮“我家主子说,也请医者更换衣物,洗漱一番。”
“不用不用,我没关系的。”乘意觉得自己从微生时身上沾染的那点酒气,早就在空中吹尽了。
“我家主子说,如果医者拒绝就不要出现在他面前,有何事明日再谈。”乘意顿时一口茶呛在嗓子里,原来不是担心自己不适,是嫌弃自己臭啊。
“只是。。。。。。。我和你家主子共浴,不太好吧。”乘意佯装忸怩的绕着手指。
原本要看他笑话的小厮立刻黑了脸,“那间屋子准备了浴桶”,当下转身离去,乘意叹气,这府上的小厮脾气倒是和主子一样大得很。
待乘意换好衣物,又等了会,微生时才湿着头发走出来,拿着布巾轻轻擦着,只是脸色依旧不好看,“多少年,没遇到过这样的人了。”
乘意正欲开口,却生生憋了回去,他不确定他是不是上一个弄脏微生衣服的人,但是他曾用那双泥手荼毒了微生不少次,每次都被师父或师兄们堪堪救下,还是暂且不提了。
乘意走到微生时身后,接过微生时手上的布巾,熟稔又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及腰青丝,白月光盈盈地避入层云,点星光浅浅地落入竹林,这一夜的寂静从檐角轻轻滑下,又被草丛中的蛐蛐尖利打破,微生时想起幼时,乘意总是要招惹自己,待自己洗漱干净气消了大半之后,又巴巴地赶来擦头发,寒冬时分,头发在室外顷刻一缕一缕地冻住了,一梳子走下去,一头雪白霜凌,像个垂垂老人,微生时看着也觉得有趣,一通玩闹,生了场大病,此后再没有在室外擦头发。
一晃至今,再没有外人提起要给他擦头发这样的事,可是今日,还是十分自然地给乘意递了布巾。他一个人,万分独立的过了很久,却条件反射式地不抗拒另一个人;他也收敛着情绪过了很久,却在另一个人面前,两次抱怨自己的不满。他清楚地意识到这样的变化,心里觉得。。。。。。似乎还不错。
“明日约了西楼兄喝酒,微生你也一起来吧。”
“西楼兄?你们称兄道弟倒是快得很”微生时微闭眼睛,任由乘意擦拭。
“那是,西楼兄为人大气慷慨,自在风流,与我很是投缘。”乘意一缕一缕地擦着发丝,像是刻意延缓速度。
微生时不用想也知道,定时那天乘意夸赞了一番室内物件,月西楼大手一挥又送了好些,二人伙同喝了酒,说了些醉话,一来二去,关系打得火热。“为何明日,后日不才是迁址的日子吗?”
“哦!那日皇帝多嘴在朝堂上提了一句,怕是后日那些冠冕堂皇的人也要上门了,所以想明日图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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