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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乱神-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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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持奇怪道:“还有这种痛?”
  青岚悠悠道:“长相思,摧心肝。这锥心之痛,最是相思摧肝肠……只不知以后会不会有这么个人让长荧觉出痛了。”
  当时自己说了什么来着?
  “不会有这个人的。”


第36章 青蚨(3)
  陆长荧想着补充道:“那次咬是第一次疼,刚才咬是第二次。”
  辛晚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然后肚子咕噜了一下。
  陆长荧笑道:“走吧,我们去厨房偷东西吃。”
  寿宴刚过,早已过了饭点,厨房也只剩残羹冷炙,陆长荧看了半天碗柜橱柜和灶台,平静地关上了厨房门。
  辛晚探头探脑,陆长荧嘘声道:“我们偷偷下峰去。”
  “朱明峰下面有夜宵吃吗?”
  时过子夜,朱明峰下面就算夜宵也早就打烊了。陆长荧带着他七拐八拐,到了几处农田里,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偷出来几个红薯。
  辛晚:“……”
  陆长荧心安理得地在河岸上挖了个洞,将红薯用叶片包了码进去,又在上面放了秸秆,用细小持久的小火慢慢煨。
  辛晚:“……”
  陆长荧道:“过来坐啊,你道德水准这么高没见过偷东西吗。”
  辛晚艰难地道:“如果你知道有人偷了你们家十五两银子……”
  “?”
  “你会放过他吗……”
  陆长荧笑得不行,又收起笑容认真道:“有个办法可以让我放过你的。”
  他拉着辛晚在自己身边坐下,看着焦黑色的秸秆里红色的细小火星,道:“跟我讲讲我在白稚泽时的事吧。”
  辛晚一时语塞,有些支支吾吾地道:“讲……什么?”
  “讲我们怎么认识的啊,我在白稚泽做了些什么啊,你又怎么喜欢上我的啊……”看辛晚瞪了他一眼,陆长荧改口道,“我怎么喜欢上你的啊……”
  辛晚道:“也没什么。”
  陆长荧道:“人家想听嘛。”
  辛晚哭笑不得,努力回忆了一下。其实确实没什么,他们两个人,仿佛从认识开始就应该是这样、必须是这样才对。
  他那时不知道陆长荧的特殊体质,只道陆长荧身上的伤恢复得特别快,很快便如常人般能够下地行走。其他师兄弟每日都有功课,只有他们二人游手好闲,天气特别好心情也特别好的时候便划着疏木舟去藕花深处喝酒、采莲,也睡觉,天气不那么好人又犯懒的时候,便在天澜书阁里打扫一遍,倚在窗边一起看书。
  天澜书阁中虽禁地甚多,但一些普通的书籍还是任意取用的。陆长荧记性甚好,看过的书都能记得,甚至原先放在哪里都不会记错。久而久之两人发现了一种新式的游戏,辛晚随手抽一本书,报个书名,陆长荧来猜这本书讲了什么,放在书架的第几排第几行。
  大部分时候陆长荧都是能赢的,就算是书架上最为压箱底的书他都能记得。只有一次,辛晚抽了一本《赠裙郎》,陆长荧却没能答出来。
  这本诗抄确实有些冷僻,辛晚很是得意,道:“没听过了吧,等我念给你听……韵远情亲,眉梢有话,舌底生春。把酒相偎,劝还复劝,温又重温。柳条江上鲜新,有何限莺儿唤人。莺自多情,燕还多态,我只……”
  陆长荧笑得不怀好意,辛晚忽然便意识到此人并不是没看过不记得,就是要逗弄他当着他面自行念出来,那一本薄薄的诗抄登时劈头盖脸地丢过去,陆长荧接了道:“我只什么,接着念下去啊。”
  辛晚压根不理他,陆长荧却握了他的手,两人仍是按以往一起倚在床边看书的姿势,辛晚靠在陆长荧肩上,陆长荧指着道:“看,我只卿卿。”
  辛晚故意道:“卿卿是什么?”
  陆长荧道:“卿卿就是我,你念‘我只卿卿’,意思就是你只有我。”
  辛晚:“呸。”
  陆长荧道:“我不叫呸。你怎么不问什么叫舌底生春?”
  辛晚道:“我知道。”
  陆长荧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时天空通透干净,天澜书阁外依然是成片接天的莲叶,触目所及,清澈的水汽仿佛凝成一粒粒明珠簌簌滚落。
  两人都没说一个字,自然而然地口唇相接,少年人的爱恋萌发得如此自然而纯粹,不谈过去,不想将来。
  陆长荧看着面前冒着烟的红薯坑道:“我那时这么纯洁的吗?都舌底生春了还只是亲一亲?”
  辛晚笑道:“还想怎样啊。”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后来我们一起去求师父,让我们一道离开白稚泽。”
  “师父其实是答应的,但是我们刚走到我发现你的百岁荷旁,雷劫就来了。”
  陆长荧看他说到雷劫时身体仍微微一僵,知道他怕得狠了,不由得伸出手指摸了摸他肩头留有伤痕之处,道:“当时凶险吗?养了多久伤?”
  辛晚淡淡道:“也不算很凶险,只是血流了太多,白稚泽并没有好的药师大夫,师父便只能用祖传的灵药来堆我的性命……大概是我命大吧,在天澜书阁躺了一年有余,没有死。”
  他说得简单,陆长荧却能觉出他当时的痛楚。尤其是,当他一个人躺在天澜书阁养伤的时候,他们没能找到陆长荧的尸体,他喜欢的那个人,就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再也见不到了。
  辛晚愣了一会儿,道:“当时的雷劫很吓人,劈死了好多荷花,百岁老荷也死了。白稚泽险些被夷为平地,师父和众弟子也多多少少受了伤。师父对外说因为雷劫死了不少弟子,其实不是,他将见过你、见过雷劫的外室弟子都遣散了。你当时一直在天澜书阁陪我,师兄们其实也不怎么记得你的容貌,因此你来白稚泽大较时,只有我师父认出了你。”
  陆长荧笑道:“封老……掌门眼光不错。”
  “白稚泽向来清修,从不造孽,我师父也多收孤儿为外室弟子,算得行善积德,所以我一直觉得,可能是因为,我生来就不该奢求自己能得到什么。”辛晚低头看自己的手,“本该在白稚泽庸庸碌碌过完一辈子的,就不要去想太多的事了吧,想太多,九天雷劫便是惩罚。”
  陆长荧道:“那不是你的错。”
  辛晚抬头看他,却听他继续道:“一定是我梦里那条神棍鱼的错……”
  辛晚怒极,抬脚踢他,陆长荧顺势一闪,红薯坑中的泥土自行移动开去,将煨好的红薯推了过来。
  辛晚丢给他一只,陆长荧道:“你那只比较大。”
  辛晚白他一眼道:“你比较胖。”
  陆长荧失笑,自去剥自己手中的红薯,随口道:“所以你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重伤流落白稚泽?”
  辛晚点了点头,陆长荧就是凭空出现的,他根本无暇,后来也是没有时间,去弄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来的白稚泽。


第37章 青蚨(4)
  陆长荧便也没再纠结,剥了一会儿红薯皮感觉这果然是只烫手山芋,扭头一看辛晚已经被烫得两只手交替着来回抛,不由得笑了笑,将手中已经剥好的用红薯叶子包了递给他,自己拿过他那只继续剥。
  辛晚倒也不客气,低头咬了一口,被烫得吸了吸气,含含糊糊道:“你那时也从未提过自己的来历和到白稚泽的原因,我便也没有问,因为我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他想了想,看了一眼陆长荧,似在犹豫什么,最后还是决定据实来说,“不过当时的你,倒似乎比现在要看得开许多,雷劫来时你也好像早已料到似的,甚至比我师父都更知天命而不争,让我不要伤心,不要难过,只要好好活着,总有再见之日。”
  他说着顿了一顿,显然是想到了两人真正“再见”时的情形。
  “你不认识我?”
  “你我几时见过?”
  “那大概是我认错人了吧。”
  陆长荧不自觉地心中难受,再见是再见了,但辛晚见到的,却是个根本不再记得他的陆长荧。他也很想记起来,然而那段时间的记忆,却如泥牛入海,压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辛晚微微出神。倒也不是说当时的少年陆长荧与现在这个大相径庭,他们还是很明显的同一个人,然而奇怪的是,几年前的陆长荧,竟似乎反而比眼前这个要年长,身上亦少了了几分少年人张扬的锐气,多了一点淡然的洒脱。他会告诉他修仙其实也没什么卵用,那些同门师兄弟看不起他他也大可以看不起他们;会告诉他读书写字篆刻酿酒其实也挺好玩,人生短暂,活着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让别人觉得你厉害;会陪着他看一些无聊的书籍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告诉他只要会三招保命招式就够了,实在打不过就跑,实在跑不了跪地求饶也可以。
  修仙之人都推崇的言而有信、扬名立万、志在四方、风骨气节,对那时的陆长荧来说都是天边的浮云。
  那些悠然快意的时光在不经意间飞快流走,如白驹过隙。
  “我当时甚至总觉得……”他被红薯烘得温热的手掌覆在陆长荧的手背,不好意思地道,“觉得你可能本就不属于人间,你是上天看我太无聊,太孤独,赐给我的宝物。”
  陆长荧听着他话中带了些痴态,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隐隐地竟对那个曾经的自己有了一些醋意。
  辛晚笑笑道:“我胸无大志,人生的最大理想就是混吃等死。有了你以后一颗心似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一般,方觉得还有个人可以牵挂,还有个人让我想为他做到一些以前从未做到过的事。你不见以后,也不过是回到从前,没有人在乎我,我也并不在乎别人,白稚泽的荷花莲叶,在我死了之后,想必还是会长得很好,没有丝毫区别。但我却不想因为我使白稚泽再遭遇一次雷劫……上次是运气好没有人死,再来一次,就很难说了。”
  “所以我从未怪你忘记了那段时光,我只恨自己为何不能也忘却。我知道你为让我吃了梦噩差点死掉而自责,其实……我倒觉得自己挺幸运的。这据说吃后会让人梦到此生最可怕的情境的药,我所看到的也不过是父亲自尽和你在雷劫中离开我罢了……原来我一生中,遇到过的真正可怕的事情竟然这么少,这已经很好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陆长荧深知这可能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敞开心事,一字都不舍得打断,一直到他提到梦噩,陆长荧手指颤抖了一下,想起当日收起铜镜去找他时他的模样,苍白得没有丝毫活气,被梦境逼到吐血,差一步只怕就救不回来了,不由得伸了手臂将他身体圈在怀里,抚着他凉凉的头发,隔着衣物能感觉到他肌肤的温度,方确定他真的已无事,轻轻叹了口气。
  “我跟你说真的,不是借口,我真的梦到过一个半人半鱼的妖怪,跟我说但凡是我爱上的人,都会死于非命。”陆长荧笑了一下,轻轻吻了吻他的耳垂,“所以我才逼问小鲤鱼关于鲛人的消息,因为我这些年本就一直在寻访这种半人半鱼的精怪。”
  辛晚心中一动,景篱倒真的是不折不扣的鲛人,但是……他想了想景篱那副迷迷糊糊的样子,暗自笑着摇了摇头,景篱别说是侵入陆长荧的梦境了,连在陆长荧面前装神弄鬼都不够格。
  “我想问问他到底从何得知的这件事,是谁规定我所爱之人必会死于非命。”陆长荧说着,声音忽然有些发狠,目光已显寒厉之色,低声道:“陆长荧从来无情,更是霸道,不管是谁铁口直断,我都非要他改过来!荧火莲我也要,你我也要,和你百岁相守,我也要。”
  朱明峰少主的婢女一大早端着青盐清水去服侍少主起身,路过长荧少爷的房间,顺便看了一眼,里边空无一人,她随意移开眼睛望向别处,便见平日里向来高高在上,叫人连多看一眼都不敢的陆长荧,弓着背低着头,背上还趴着个人,一步一晃悠地回来了。
  婢女张大了嘴巴,刚刚准备好的青盐和水盆哐当落地,未曾有机会被少主使用便含恨而终。
  可怜的小婢女重又去准备青盐打好了水,好不容易终于能太太平平服侍少主洗漱,结果陆青持脸洗了一半,陆长荧晃晃悠悠地走近来,少主一个激动,水盆便打翻在地。
  小婢女吓得噤若寒蝉,还好陆青持大发慈悲,挥挥手让她先下去,然后道:“有话快说,要我祝贺你新婚快乐白头偕老么?”
  陆长荧笑道:“你有这个自觉那是最好了,记得要封个大红包……等我回来以后。”
  这回倒是轮到陆青持一愣,道:“去哪里?”
  “赤青岛啊。”陆长荧仰头,用下巴指了指方向,“神经病老头说三月后就三月后?据我所知荧火莲可是一经种下便不可移植的,移植便死,赤青岛若有荧火莲,那便是自古就有了,不可能这三个月内移植过去。我为什么要这么听话,自然是想去就去,若是真有荧火莲,自然是拿了就走。”
  陆青持原本认真听着,听罢了倒冷哼了一声:“你就是想将欠我的承诺都还清,好早日摆脱我离开朱明峰。”
  陆长荧厚颜无耻地承认:“少主英明。”


第38章 赤青岛(1)
  陆青持冷笑道:“看不出你也学会做白日梦了。”说罢再未看陆长荧一眼,扯了扯银铃让婢女再送清水与早膳来。
  “怎么能叫白日梦呢。”陆长荧毫不在意道,“虽然事情多得很,承诺也多得很,但总是做得完的。”
  他喜滋滋道:“现在我就要回去陪他补觉了,然后去赤青岛,等我的好消息吧。”
  陆青持气得不想说话,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字:“呸!”
  陆长荧乐不可支,笑过后认真道:“青持,你不懂那种感觉。在白稚泽第一次见他时我便觉得自己这次只怕是要栽,但是我不敢承认不想承认,因此如你所想,我写信让他来碧晴海,是存了干脆杀了他的心的,因为陆长荧不可以有弱点。”他笑着摇了摇头,“但是不行。每次最后关头我都心软,动摇,所以干脆就不再想了,承认了算了。”
  陆青持默然一会儿,不答他的话,慢慢道:“吃个早饭?”
  陆长荧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许久后方洒然一笑,道:“青持,我依然敬重你,会为你做事,但是以后你的东西我不会碰了。”
  陆青持似被戳中痛处,脸色微变。
  陆长荧笑道:“本来你不提我也不会说的,既然你提了,我觉得咱们还是说清楚得好。青岚当年说只要我永不叛你,你必能成大事,以青岚的卦术,不应当算不出我此生是否会叛离于你,这样说一定有理由。以青岚对你的爱护,他必然对此有所防范。”
  他仰头思索了一会儿,道:“梦噩应该有一种类似的药,我想想……我似乎在青岚那里见过只字片语的方子,大概是叫……梦非?”
  他看着陆青持脸都变得煞白,知道自己猜对了,道:“与梦噩相对,大概是让人忘记最重要之人、最怀恋时光的药。我头部未曾受创,就算受创也理应痊愈了,却偏偏总是记不起那段时间做过什么。其他记忆全都完整,偏偏丢失那一部分,失忆的病症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大概是青岚预知到有什么人、什么事在我心中的重要程度会超过你,留下的后招。”
  他甩了一下袖,漫不经心道:“不过,解药也不必了,想起还是想不起,现今的结果都是一样,我的命是你救的,这就当我还你的吧。只是现在的,不想再忘了。”
  辛晚问:“赤青岛是什么地方?我们要隐居吗?”
  辛晚问:“午时还没到,不能再睡会儿吗?”
  辛晚又问:“午时快到了,不能吃过午饭再走吗?”
  他们已乘上前往赤青岛的船,轻舟在碧晴海中乘风破浪,陆长荧在船尾摆开自带的饭菜,道:“嗟,来食。”
  辛晚怒道:“不吃!”
  然而嗟来之食不吃,嗟来之酒却可以喝,辛晚开开心心地喝了一口五两银子的葡萄酒,由衷感叹:“有钱真好。”
  阳光洒得碧晴海中波光粼粼,一望无际,完全看不出哪里有岛的样子。
  辛晚问:“赤青岛在哪里?”
  陆长荧铺开一张诡异的地图,一边仔细看一边道:“不知道。”
  “……”
  这其实也是陆钧不怕他们不按期赴约的原因,因为缺少青蚨的指引,即便是陆长荧这样从小便长在碧晴海的人,都未曾听说过距离朱明峰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岛。
  陆长荧在那张地图上找到朱明峰,又以朱明峰为圆心,画了一个半径十里左右的圆。
  辛晚也凑过去看,距朱明峰十里,地图上几乎没有成型的岛屿,连暗礁都没一个。
  “这地图准吗,谁画的,好丑……”
  陆长荧瞟了他一眼:“我画的。”
  “……”辛晚哭笑不得道:“那你还看个屁。”
  陆长荧道:“虽然是我画的,但是不是我勘测的。碧晴海范围如此之广,我自己显然不可能走遍,我让白极鹰按方向飞,再从铜镜里看地形,结合白极鹰飞行的距离,多次以后取平均值画地图。”
  辛晚了然,然后道:“那就奇了,白极鹰在空中飞行,再加上铜镜,如果真有可以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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