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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要吾的性命。”水晶龙嘟着嘴说，“吾需要一副能压制住吾之气息的身躯。”
　　　　※※※
　　　　乔治·维克多回到海妖王族为他安排的房间时，推开门的手顿了顿。
　　　　九级死灵法师轻易感觉到里面有另外一个人的气息。
　　　　——而且这个气息颇为熟悉。
　　　　“啧，我觉你特别喜欢虚妄海啊。”乔治迟疑了片刻之后，就大大咧咧地推门而入，接着反手关上门，在门上布了一个警戒魔法。
　　　　“今夜不会再有人打扰。”站在窗边似乎在遥望水波的男人回过头，碧绿的眼睛里滑过一丝仿若人类的笑意，“你总共也只在虚妄海见过我两次。”
　　　　乔治也懒得插科打诨，直接坐在床边：“有什么话要说就请说——没事的话我要睡觉了。”
　　　　“……你生气了？”全知之书歪了歪头，红色的头发在蓝色的波光中泛起一阵蒙昧的紫，“因为莱因·菲利克斯？”
　　　　“我难道不能生气吗？”乔治看着全知之书，颇有些好笑的说，“莱因可是我的教子。”
　　　　听完卢修斯的说明，乔治就明白了莱因和水晶龙互换身体这件事根本就是由这位一之贤者的造物亲手策划。
　　　　现在这个人出现在自己的卧室里，也不知道是否是对未来命运的又一安排。
　　　　“我知道莱因·菲利克斯是你的教子。”全知之书点点头，神色中依然带着疑惑，“你当初寻找我的足迹，也是为了他。不过，与水晶龙互换身体，对他来说并没有损害。”
　　　　乔治这下倒是颇为奇怪地看向全知之书：“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行么？”全知之书反问，“你说我们是朋友，身为朋友，我知道你会生气，那么来解释一下，也算正常吧？”
　　　　“唔……”乔治眯起眼。
　　　　——所有人都可以觉得正常，但只有全知之书……用上这个理由实在让他觉得十分的怪异。
　　　　“你会为此觉得抱歉么？”乔治试探性地问。
　　　　“我为什么要觉得抱歉？”
　　　　“那你为什么要来解释呢？”
　　　　“因为我们是朋友。”
　　　　“所以，我们为什么是朋友呢？因为我当年在虚妄海旁边说要跟你交朋友，而你也答应了？”
　　　　“不错。”
　　　　精明如乔治，当然立刻理顺了这层关系——他唯一不明白的是：“你明明不是人，为什么要尝试做人呢？”
　　　　全知之书所有的反应都是遵循逻辑，和……某个使命。所以他们是“朋友”，而朋友会生气，就应该去解释，至于解释的结果如何，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这样又怎么能算是朋友？
　　　　乔治摇了摇头。
　　　　这家伙明明存在了那么久远的时间，但每次看到他就觉得那些时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如果将一之贤者刚刚制造出来的全知之书与此刻的他相对比，重合度定然高达100％——这个家伙一点都没有试图去理解一点人类的意思。
　　　　每到这时，乔治就忍不住阴谋论一下一之贤者。
　　　　雷森帕德究竟为什么要制造出全知之书呢？他都已经死了，对这个世界究竟还有什么放不下的？留下这么个一旦弄不好就会变成人间凶器的家伙，未免也太给后世添麻烦了吧？！
　　　　虽然乔治自己是要感谢全知之书为他解答了心中的疑惑，不过每次看到这个家伙，乔治都会在心底默默地问自己：这样的存在，真的能够一直这样存在下去么？
　　　　全知之书看着乔治。
　　　　他觉得这个人很有趣——那是他第一次被问到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
　　　　——“如果我要拯救我的教子莱因，让他能够幸福的生活下去，我应该怎么做？”
　　　　通常来问问题的人就只有两种，一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为了名利地位金钱财富美满爱情……还有一种就是大公无私，为了世界和平人民幸福消除灾祸等等等等。
　　　　但从来没有人像乔治·维克多一样用掉自己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问的却是关于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的问题。
　　　　他知道对方淋到了预言之海的海水，并预知了莱因·菲利克斯的不详命运。
　　　　而这个人在问他，如何改变命运。
　　　　全知之书并不是真的无时无刻都无所不知。他要知道一件事，首先得有目标，然后针对那个目标，用主人留下的力量去按图索骥，找到答案。他只是命运的图书馆，需要一个索引，才能找到正确的那本书。
　　　　所以当他发现乔治·维克多的问题其实就是开启一切的钥匙时，他感觉到一种有趣的命运。
　　　　那也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有趣”这种概念。
　　　　他被一之贤者在久远之前创造出来，为了阻止某个结局的发生。而乔治在这个世界上度过了几十年的岁月，为了未来将会出生的一个生命。
　　　　他们二人在虚妄海偶遇，共同开启了一段改变命运的命运。
　　　　所以当乔治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全知之书，在谈话的间隙说交了他这个“有趣的朋友”时，他也点头应下。
　　　　“我想要做一个人。”
　　　　全知之书淡淡地说，他的手摸在喉咙下方，被衣服遮掩的部分——作为他核心的永固水晶就嵌在那里，支撑着他的所有行动，也保存了他从有意识开始，与主人雷森帕德的全部记忆。
　　　　“我的主人希望我成为一个人类。”
　　　　当他是一个核心的时候，雷森帕德称它为“最高作品”，而当他拥有人形的时候，雷森帕德拥抱了他，称他为“我的儿子”。
　　　　“……”
　　　　乔治不知道应该怎么教一个造物做人。
　　　　人类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逻辑聚合体，那没有错，就从这点来开，全知之书顶多就是人类之中无所不知的天才。
　　　　但是有一个最根本的问题在于，人类做很多事情的时候根本是无目的、下意识的去做，而全知之书的所有行为，却都出自于“想要做一个人类”这样的前提。
　　　　那他充其量就只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像人类的人类”而已。
　　　　永远无法变成真正的人类。
　　　　逻辑可以推断感情，却无法真正变成感情。
　　　　“不过看你的样子，似乎我的行为又失败了。”全知之书盯着乔治，研读着死灵法师脸上的表情，耸了耸肩。
　　　　“你为什么要让水晶龙和莱因互换身体？”乔治坐在黑暗中，突然问。
　　　　“我已经给过你一次答案了，乔治。”全知之书的绿眼中闪烁着无机质的光芒。
　　　　没人能从全知之书这里得到第二个问题的答案，除非全知之书主动授予。
　　　　“我知道。”乔治微笑着说，“所以你要走了？”
　　　　“……我觉得你并不欢迎我的到来。”
　　　　“你想太多了，人类只是会本能的畏惧强者，而你毫无疑问是强者，我只是在询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睡觉了，你知道人类总是很脆弱，睡眠不好容易有黑眼圈，而且我已经老了，明天还要继续跟那帮活力四射的小鬼一起瞎折腾……”
　　　　“我走了。”
　　　　全知之书传送时特有的白光亮起，一句话从传送阵中飘出来。
　　　　“乔治，我觉得你还是金发蓝眼的时候更好看。”
　　　　传送阵光芒消失后，乔治背着双手躺在床上，轻声细语消散在黑暗中。
　　　　“但你在虚妄海遇见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会变成这样。”
　　　　
　　　　卷四　地狱逗比见闻录

　　　　第52章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不知道水晶龙和艾萨克谈了些什么，总之第二天众人既没有见到恢复正常的一龙一人，也没有见到水晶龙的尸体，姑且算是暂时达成了和平协议吧。
　　　　——个鬼啊！
　　　　顶着莱因壳子的水晶龙感受着龙王陛下无时无刻不在的怨念气场，深深觉得席尔维坦大人喜欢上的是莱因·菲利克斯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好了！
　　　　昨天晚上要不是莱因同意，他差点就被龙王陛下强制要求冒着生命危险和莱因换回来了啊！明明是那么多年上司下属的情谊，龙王陛下却一点都不顾及他的性命，真不愧是“最·任性·龙王陛下”！嘤嘤嘤嘤！
　　　　变成水晶龙的莱因则是继续安分地趴在艾萨克的肩膀上，就算想要换个地方呆着也自能选择“艾萨克的肩膀”、“艾萨克的肚子”、“艾萨克的手心”、“艾萨克的头顶”等等。
　　　　反正亲爱的魔族青年似乎突然得了某种碰触饥渴症，只要莱因跟他之间的距离超过一厘米，就会陷入无差别放冷气的冷气机状态。
　　　　而且他还会时不时地捧起莱因亲亲摸摸，然后遭遇越发熟练的甩尾攻击！
　　　　周围众人：啧！真是没眼看了！
　　　　抓住格罗夫之后，一切都挺顺利的。
　　　　精灵一族的女王亲自来到虚妄海，与海王会晤，并对自己族中叛徒介入到这场海妖一族的事故当中致以真诚的歉意。
　　　　好脾气的海王表示没关系。
　　　　敛财学校那边，乔治作为代表收下精灵女王的酬金，虽然依然是灰发黑眼，却整个人都像是金币一样闪闪发亮了起来，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土豪的气息。
　　　　至于艾萨克——他持续盯着海妖王室直到原本不会出汗的海妖背后爬满冷汗，双手奉上相当可观的“精神补偿费”为止。
　　　　海王：他真的不是故意忘记王兄离家出走的时候为了防止大家把他抓回去而封锁住了海之眼这件事的！而且这么多年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要用海之眼，根本就只是放在库房里生灰呜呜呜！
　　　　不管怎么样，盘剥了海妖一番的克里斯多法大人满意了，甚至有心情拿金币逗弄肩膀上的莱因。
　　　　结果莱因看着金币在眼前晃来晃去，一眨眼“嗷呜”一口把金币吞了下去。
　　　　“……”
　　　　——就就就就这么吃下去了？金币的直径比莱因此刻的脖子直径还要宽啊！不会有事吗？！
　　　　“不用担心啦，对于我的身体来说，本来就会觉得金币很好吃啊！”坐在乔治怀里的水晶龙挥了挥小手，不在意地说。
　　　　于是众人看到莱因的金色小眼睛闪烁着满意的光芒后，艾萨克默默掏出一把金币开始一个一个地进行投喂。
　　　　——太奢侈了吧你！这是货真价实的，吃进去的都是金子啊！
　　　　龙族，尤其是水晶龙这样古老的龙族，根本不会再有什么饥饿感，就算不吃东西他们也一样能生存下去。金币对现在的莱因来说，就像是解馋的小零食罢了，完全不是必需品！
　　　　这些艾萨克当然都知道，但是不妨碍艾萨克耸耸肩——我有钱我乐意。
　　　　他就是喜欢拿金币当零食让莱因觉得满足！
　　　　不过即使变成龙，莱因比艾萨克的自制力啊、道德水准啊、价值观人生观啊都还是要高那么一点点的，所以吞下五个金币之后，他就摇头摆尾地表示不要了。
　　　　艾萨克将金币放回自己的袋子里，摸了摸小龙的头，缓缓勾起嘴角：“想吃没关系，我有不少。”
　　　　看到他笑容的海王一家默默地觉得皮肉痛了起来——那都是他们家的财产啊！
　　　　说来说去，也到了分别的时候。
　　　　精灵女王早就提前一步抓着闹腾的精灵小王子卡迪尔退场，离开前看了试图把自己躲在西路塔身后的大儿子一眼。
　　　　“你父亲很想念你。”精灵女王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首歌，优雅动听得仿佛山间溪水在流淌。
　　　　爱德华一僵，似乎提到父亲让原本就已经战战兢兢的他更加不知所措。最后是实在看不下去的伪萝莉像是跳舞一般朝侧边滑开一步，转了个圈，顺手在后面用力推了爱德华一下，才将人推到精灵女王面前。
　　　　“西路塔——”爱德华惨叫一声，就这么被迫直面自己威严的母亲。
　　　　“那件事并不是你的错，什么时候回来看看他吧。”精灵女王伸手想要抚摸儿子的头，却在看到儿子抖得更厉害之后无奈地收回了手。
　　　　直到女王带着卡迪尔远去，爱德华也没有抬起头。
　　　　在场众人甚至包括一心逗弄莱因的艾萨克都从中嗅到了浓浓的“有故事”的味道，不过看在好（小白）同学爱德华难得这么失落的份儿上，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去打扰他。
　　　　乔治一手抱着团子莱因一手招呼着学生们。
　　　　“好啦，我们也该回去了。”
　　　　明明时间也没有过去很久，但感觉一个一个都经历了不少事情。
　　　　再回到位于亡灵谷的法师敛财学校，竟然生出一股恍如隔世的感觉。
　　　　“看到骷髅我竟然会觉得比较亲切……”乔治也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你是死灵法师，看到骷髅觉得亲切难道不是当然的吗？”
　　　　众人：“……！”
　　　　——为毛亡灵谷他们的学校面前会有一个金闪闪的圣职者啊！怪不得骷髅亡灵什么的都绕道走！
　　　　“小乔乔，怎么又是你？”
　　　　“啧，你们这个破学校还真是寒酸。”乔治·斯科菲尔德双手抱胸，嫌弃地说，“连个大门都没有！”
　　　　“你是专门跑来炫耀的吗？”乔治校长看着大主教阁下，不屑地说，“幼稚。”
　　　　“你说谁幼稚！我才没那么多闲工夫！”
　　　　斯科菲尔德愤愤地将手里的信函交给乔治，才注意到他怀里抱了个娃娃，顿时目瞪口呆。
　　　　“……你你你你你儿子？”
　　　　“嗯，我儿子，怎么样？你和丽莎娜结婚这么多年竟然连个孩子都没有，该不会是你不行吧？”乔治一本正经地说瞎话。
　　　　水晶龙眨了眨眼，竟然也配合地贴在乔治身上：“爸爸。”
　　　　斯科菲尔德一巴掌敲在乔治头上：“闭嘴，不要在小孩子面前乱说话！”
　　　　却没有说更多反驳的话语。
　　　　乔治立刻察觉了好友话语里的回避，在心里“啧”了一声，决定有空去问问薇薇安女魔头。
　　　　大主教阁下又在这个队伍里左右张望了一下，狐疑地看着乔治：“……莱因·菲利克斯呢？”
　　　　紧接着他将目光落回到乔治怀里抱着的孩子身上。
　　　　“这这这这——被薇薇安和彼得知道你这是要玩完啊乔治·维克多！”
　　　　“莱因在那里。”乔治好心指引了一下斯科菲尔德，让他朝艾萨克肩膀上看去。
　　　　然后大主教阁下就看到他原本以为是装饰物的水晶小蜥蜴抬头看着他，并点了点头。
　　　　“等等等等！”大主教阁下有些昏头，“那个是莱因，那这个是什么？”
　　　　“水晶龙。”
　　　　“……这个笑话不好笑。”
　　　　“因为这根本不是一个笑话，小乔乔你的接受能力为什么变得这么弱？”
　　　　“因为你前科累累！”大主教阁下一秒炸毛，想当初乔治·维克多在学生时代面不改色地骗过他多少次啊！数都数不清！而且每次这家伙事后都说什么“这你都会信啊哈哈哈”让他的自尊心碎得更厉害！
　　　　“好了好了，这次是真的。”乔治回头看了一眼学生们，所有人都点点头，表示这次校长大人没有骗人。
　　　　因为虚妄海海岸并不能直接使用传送阵，而且传送阵也不能直达亡灵谷，他们一路上已经被一龙一魔秀恩爱秀到闪瞎眼。
　　　　吃金币还是小事，用魔力创造出隔音环境让莱因睡得更舒服，放在头上深怕摔了还持续压迫风元素让它们保护莱因……总之艾萨克这个样子在别人看来就像是传说中的——“宠物奴”。
　　　　“……”斯科菲尔德深吸一口气，“总之第二百届校际联合大赛就要开始了因为你们和圣职者学校一个等级待遇所以自动拥有参加名额！记得参加！我走了！”
　　　　“喂！不要告诉薇薇安和彼——”没等乔治吼完，眼前金光一闪，大主教阁下已经不见了身影。
　　　　“……太不经吓了吧？”乔治无辜地说。
　　　　但他身后的呃学生们显然不这么想，每个人的眼睛都在说着——这是你的锅。
　　　　就连变成龙的莱因也一样。
　　　　乔治单手拆开校际联合大赛的邀请函。
　　　　其实只是一个简单的询问式回函，看学校究竟是要参加战斗系、生产系还是学术系的比赛。
　　　　学生们只见乔治刷刷刷全部勾上，然后将魔力诸如邀请函的魔纹之中，信函就自动回到联合会去了。
　　　　众人：“……”
　　　　——你都没问过我们啊！
　　　　“有什么关系，只是一次锻炼的机会嘛。”乔治耸耸肩，“我听说今年骑士学院会拿黄金之瓶当赌注，所以——”
　　　　校长大人脸上勾起恶劣地笑意。
　　　　“你们不想给那些家伙添点麻烦吗？”
　　　　“可是，我们只有五个人……”爱德华举手，所谓刺客学校的希望之星，他对这个比赛也是比较了解的，“光是战斗系的团体赛我们就凑不齐人数。”
　　　　——而且莱因还变成了那副样子。
　　　　“没关系，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五打七。团体赛联合会只规定了上限人数，没有规定最低人数。”乔治摆摆手，自从在条文上被罗兰那个臭老头坑过之后，他就苦心研读，将联合会的条文全部背透了，看那混蛋老爹再来找麻烦！
　　　　“我要回地狱一趟。”这次提出反对声音的是艾萨克，他看了一眼乔治怀里的水晶龙，“莱因和那家伙必须跟我回去。”
　　　　“我——”西路塔刚想说话就被艾萨克制止。
　　　　“西路塔留在卢修斯身边。”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