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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江王领着陈曦，一边往鬼民政府内走，一边说：“酆都大帝统辖地府十殿。自1825年前从凡间界历劫归来，便致力于地府改革。陈仙人方才所看见的那些，都是这一千多年改革的成果。”
　　改革了一千多年，弄成现在这个样子，陈曦默默为那位憧憬现代化的大佬点蜡。
　　不过话又说回来，陈曦问：“1825年？1825年前凡间界应该还没发展成这样吧？”
　　楚江王反问：“陈仙人飞升多长时间了？”
　　陈曦回答：“两个月。”
　　楚江王说：“天界一天，人间一年；人间一天，地府一年。陈仙人飞升天界60天，在人间界便是60年，在地府便是21900年。”
　　陈曦恍然，才晓得，原来三界的时间是这么个换算法？
　　“所以酆都大帝在凡间界历劫了……”
　　“5年。”
　　呵呵，好复杂的小学数学题。
　　不过，陈曦心中奇怪，酆都大帝如此向往现代化，高楼大厦建造了，鬼火都当灯泡用了，甚至连地府名字都改了，不管怎么看都应该对手机很感兴趣啊，为什么没来换取手机？
　　这个疑惑方一出现，他瞬间就想通了。
　　酆都大帝在凡间历劫5年，换算成天界也就是5天，这位大佬回来之后一天到晚忙着搞改革，也难怪不知道天界已经出现手机的事。
　　不不不，不对。
　　陈曦问：“酆都大帝已经回来五天了，今天怎么没去天庭参加朝会？”
　　“酆都大帝告假去了西天。”
　　“原来如此。”
　　陈曦忽然间想到一个更可怕的问题，“那陛下许你我三个月时间……”
　　“对，在地府便是32850年。”
　　陈曦：……
　　所以他在地府要待三万多年？！求此刻心理阴影面积。
　　有了徒手穿墙的深刻体验，陈曦在进入鬼民政府大楼的时候，还特别小心地用上了腾云术。跟着楚江王飘上三楼办公室，进去一看，光线昏黄，只一个书柜，一套办公桌椅，一方香案，两只幽幽燃烧的白蜡烛，三条沙发。
　　楚江王请陈曦坐。
　　陈曦看着这疑似皮质的沙发半天，还是慢慢坐下去了。他只能说，亏得有小仙童给的腾云术加持，没把沙发坐穿。
　　想起小仙童，哎，真想跟他吐槽了。
　　楚江王坐在陈曦正对面。
　　两位刚落座，办公室的门便被敲响了。
　　楚江王：“进来吧。”
　　陈曦回头看去，只见一穿着西装小包裙的美女端着托盘走进来，托盘里搁着两杯子。
　　美女把杯子放下，杯子里的水浑浊发黄，也不晓得是加了什么东西。
　　楚江王介绍说：“这是小孟，管行政后勤的，陈仙人有问题尽可联系她。这位是陛下亲派的陈曦仙人，过来指导我们做信息化建设的，可得好生招待。”
　　美女笑得甜甜的，跟陈曦问好。
　　陈曦仿佛捕捉到了某个关键词，“小孟？”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孟”吧？
　　就听见美女说：“小女以前在奈何桥望乡台打工，地府改革重建后，黄泉从一殿改道二殿，小女便跟着到了二殿。小女最拿手的就是煮汤，陈仙人快请尝尝。”
　　陈曦低头看着杯子里浑浊的液体，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要是他喝了以后，把天上那拨神仙忘了可怎么办？
　　但见楚江王和小孟都看着他，小孟的眼睛更是闪闪发光，充满期待，陈曦觉得，若是他今天不喝，怕是过不去了，于是硬着头皮端起来尝了一口，味道竟然还不错？
　　“好喝。”
　　陈曦放下杯子。
　　小孟果然开心极了，说道：“这汤可是经过了数十道工艺熬制而成，食之甘甜芬芳。其原材料的配比最为讲究，是以八种眼泪再加上即将转世为人的魂魄……”
　　陈曦只记住了“眼泪”和“魂魄”四个字，其余的便什么都听不到了，喉头阵阵翻滚，他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一个箭步撞穿鬼民政府大楼，飞到外面大吐特吐。
　　约莫半刻钟后，陈曦面色苍白飞回三楼办公室。
　　小孟正在指挥下属用纸把墙体上的三个人形窟窿补上，回头看见他，还特别心疼地问：“陈仙人，您现在好些了吗？初次来地府，可能会水土不服。”
　　“谢谢关心。”陈曦强颜欢笑，心说我不是水土不服，是被你的汤吓到了啊。
　　陈曦坐回沙发，脑海中飞快地回想了玉帝、小仙童、三坛海会大神的模样，还好，记忆还在。
　　心中大定，陈曦说：“楚江王，方才一路走来，小仙对二殿的情况有了基本了解。不过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楚江王正襟危坐，“陈仙人请讲。”
　　“问题一，春熙街上的销售顾问、逛街购物的顾客、以及这栋大楼内的员工，分别是什么身份？”怕他不明白，陈曦还补充道，“比方说，这栋大楼内如孟、小孟这样的鬼，是鬼仙？公务员？”
　　别看楚江王性子木讷，但心思极其灵敏，只是许多时候，他不想问，不想说而已。
　　“销售顾问大多是需要攒功德的鬼魂，这类鬼魂再世为人的时候没有做多少善事，未能积攒足够的功德，所以需要打工赚取功德，以换取投胎的机会。逛街购物的顾客，大多是在人间界行善事的大好人，功德富豪，可以拿来消费。至于这栋大楼的员工，全部都是鬼仙。”
　　“第二个问题，功德是地府唯一的流通币？”
　　“对。只要涉及到交易，都是用功德。”
　　“第三个问题，厉鬼去哪里了？”
　　“厉鬼全部被送往最辛苦的造纸厂，接受劳动改造。”
　　“造纸厂？”
　　陈曦觉得楚江王口中的造纸厂一定不是他想象的那种造纸厂，果不其然，就见楚江王拿出手机，从相册里找出几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是厉鬼将纸放进锅里煮？
　　第二张照片，是厉鬼切割和捣捶煮了之后的纸？
　　第三张照片，是厉鬼用竹篾捞纸浆？
　　第四张照片，是厉鬼把新制成的纸取下？
　　好原始的造纸工艺！
　　不过，陈曦有个问题，“第一张照片里已经是纸了，为什么还要碎纸重造？”
　　楚江王道：“酆都大帝言说，人间界烧过来的纸外形、质地均不统一，像商业街上的楼宇，若是用这样的纸张来建造，必然不够上档次。所以要求所有纸张全部回炉重造，以求统一。”
　　陈曦只能说，“不愧是经受了现代文明熏陶的酆都大帝，高标准，严要求。”
　　楚江王：“陈仙人可还有问题？”
　　“有，最后一个问题了。在来地府的路上，您曾说最困扰您的是KPI，敢问这KPI是如何构成的？”
　　说起KPI，楚江王脸上再度浮现出忧愁。
　　“KPI由工作效率、服务满意度、上级巡检三大部分组成，占比分别是40分，30分，30分。满分100。工作效率我倒是不担心，但服务满意度和上级巡检。我也希望将工作做好的，奈何……”
　　一桶心酸泪。
　　楚江王索性拿出了厚厚几大摞册子，堆在桌面上。
　　陈曦起身，走过去一看，册子封面上写的是“地府十殿KPI考核记录表”。
　　楚江王道：“陈仙人请看。”
　　陈曦翻开查阅，是非常简明工整的手绘表格，表格中第一行就五项，分别是“工作效率得分”、“服务满意度得分”、“上级巡检得分”、“总分”以及“十殿排名”；第一列则是一至十殿阎王的名号。
　　看完表格制式，再看下面楚江王的得分。
　　嗯，工作效率得分不错，39，38，39，37，39……基本贴近满分了，看来工作效率很高啊。
　　可是再往后面看，“服务满意度得分”和“上级巡检得分”是怎么回事，几乎都是0？
　　三项加起来总分不超过45。
　　就这分数，排名居然才十殿倒数第二！
　　还能有阎王比他做得更差？！
　　陈曦默默道，冷静，冷静，然后仔细对比楚江王和排在前头的八位阎王的得分。
　　最后发现，楚江王在工作效率方面的得分几乎是最高的；服务满意度一项，所有阎王都很差；而上级巡检则将他们的总分拉开了微妙的差距。
　　陈曦偏头看了看楚江王木讷迟钝的脸，想起不久之前这位大佬还曾说要送他万年蛆虫营养土，不难揣测他的上级巡检为什么得不到分数。
　　所以总结起来，困扰楚江王的两个问题，就是服务满意度测评和领导巡检。
　　楚江王见陈曦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不禁有几分忐忑，“陈仙人，怎么了？”
　　陈曦道：“附加题第一题。‘领导巡检’里的领导，是指酆都大帝？”
　　“是。”
　　“附加题第二题。服务满意度测评内容可有？”
　　楚江王从书架上抽出一张纸，双手奉上。
　　陈曦接过，三两眼看完，初到此处时形成的心理阴影一扫而空，什么领导巡检，什么服务满意度测评，这特么根本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得分方案啊！
　　陈曦倏地站直身体，“恭喜楚江王！贺喜楚江王！”
　　楚江王一头雾水，“恭喜我做什么？”
　　陈曦把测评书往桌面上一拍，眼睛里迸射出自信的火光，“您的KPI马上就要荣登第一了！我们的目标是！赶天庭，超龙宫，跑步进入信息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寐三三的霸王票！爱你爱你！
　　特别鸣谢以下小天使提供的写作灵感：
　　“画风”来自小天使在芸芸众生里、星空伞、山风的评论。
　　“时间线”来自小天使木柚的评论。
　　“时髦”来自小天使沿途风景、作者哪哪都短小的评论。
　　“赶天庭，超龙宫，跑步进入信息化！”来自小天使MWQ的评论。


第53章　打造信息化示范单位
　　地府一殿。
　　秦广王大马金刀稳坐阎王椅；　听完下属的汇报后，问：“那厮果真一去就弄破了两座大楼？”
　　被安排去探听情况的鬼仙回答，“其中一座还是楚江王的阎王殿呢。”
　　“嗬；　这是给自己请了尊瘟神回去啊。”
　　“另外；　臣还听说；　孟姑娘的汤也把陈仙人好生折磨了一番；　都吐了。”
　　秦广王满脸欣慰，“果然，小孟便是被强迫分去了二殿，她与我一殿也是一条心。只要有机会，本王必将请旨大帝，让黄泉改道；　把小孟调回来。”
　　“孟姑娘若是知道了您的良苦用心；　必然感激涕零。”
　　秦广王微微一笑；　“好，继续探察。楚江王和那厮的一举一动；　都要事无巨细地回禀。”
　　“遵命。”
　　地府二殿。
　　通过陈曦的了解；　酆都大帝昨天才出发去西天，三五天内不会回来；　所以领导换购手机这事儿，得暂且放一放。
　　他们当下需要解决的；　是服务满意度问题。
　　服务满意度测评题目由酆都大帝亲自撰写，陈曦将测评书上的十个问题归为两大块，分别是鬼对所在阎王殿生活满意度；　以及鬼对地府官员服务态度满意度，听说针对一殿的测评内容稍有不同，不过陈曦此时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
　　总而言之，从问卷上看，酆都大帝完全就是要打造服务型鬼民政府的节奏。
　　陈曦对酆都大帝的用意有了基本的揣测，接下来，便是了解二殿鬼民的情况了。
　　华国几千年来建立起来的餐饮文化可不是盖的，哪怕到了地底下，也是这样，要想了解鬼对所在阎罗殿生活的真实想法，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下馆子。
　　陈曦问：“不知地府二殿，什么地方吃饭的鬼最多？”
　　楚江王有些疑惑，分明片刻前还说要提升KPI，怎么这个时候忽然就要去吃饭了？莫不是陈仙人初次到地府，想尝一尝地府特色饮食？
　　“商业街的海底捞，是二殿鬼气最火爆，最受欢迎的餐饮店，陈仙人可要去？”
　　海底捞？
　　地府还有海底捞？
　　是他想的那个海底捞？
　　不管是不是，只要鬼多，肯定得去，陈曦道：“好，就去海底捞。”
　　陈曦让楚江王给他两换装易容，造出一身鬼气，这才出发。到达商业中心，两“鬼”进入空洞洞的电梯间，飞上18层。
　　楚江王介绍说：“海底捞走的是大众路线，味道好，价格并不高昂，所以只要是稍稍有些积蓄的，都可以到这里消费。”
　　陈曦自语，“越是大众化的地方，越能了解普通鬼的真实想法。”
　　楚江王心中有些惊讶，侧头看他，原来陈仙人到此并非为了吃饭？
　　飞出18层，面前乌压压的一片，只见鬼以各种各样的扭曲姿势，将原本甚为宽阔的空间填充得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缝隙，以陈曦的角度，根本连海底捞的门在哪边都看不到。
　　电梯口飘着两盏幽幽的淡蓝色鬼火，将陈曦、秦广王以及所有鬼都照得阴森森的。
　　楚江王问：“需要我跟大堂经理打个招呼吗？”
　　陈曦摇头，小声说：“咱们排队。”
　　“您且稍等。”
　　楚江王挤进鬼群取了号，又挤出来，将一张黄纸递给陈曦，“排队估计要等上几个月。”
　　陈曦接过黄纸，看见那黄纸上写的是：尊敬的顾客，您的排号为87699号，当前排队鬼数较多，请耐心等待。
　　楚江王还想劝说，就见陈曦举着黄纸，大声慨叹，“哎，87699号，这得排到什么时候啊。”
　　他前面的长辫子老年鬼听见，脑袋在颈子上转了一百八十度，瞟了一眼陈曦手中的黄纸，说：“你们两个小年轻，第一次来吧？”
　　陈曦见着老年鬼的扮相，像是清朝断头鬼，“是啊，老人家。我跟这哥们儿刚死不久，结为拜把子兄弟，听说了海底捞的名气，就想过来庆祝，没想到……”
　　“看你们两的样子也像是新鬼。”
　　陈曦又说：“咱哥俩初来乍到，不晓得在二殿的生活怎么样？”
　　长辫子老年鬼还没说话，旁边脑门炸裂的窈窕女鬼就白眼道：“哪儿有什么生活？就是工作工作工作，赚功德早日投胎呗。”
　　陈曦问：“就这样？”
　　窈窕女鬼说：“你以为这里跟阳间一样？还能听歌打DO看电视？”
　　长辫子老年鬼问：“看电视？前些日子听见一小友说，你们死的那个朝代，人还能出现在电视里，是真的吗？”
　　窈窕女鬼说：“那可不。家家户户都有电视。哎，忽然想起死前还在看的《知否》，也不晓得男女主角结局如何了，真后悔啊，要是晚死几天就好了。”
　　听见女鬼的感慨，满身枪眼的中年男人也转过来，“我最后悔的，就是死之前都没能跟我妈打电话认错。死后才知道，她说的都是对的。当初我怎么就那么混，去卖粉了呢？后来还失手杀了人。”
　　长辫子老年鬼热衷于现代的科学技术，又问中年男人，“电话是吧？老夫已经听好些新鬼说过此物。据说此物颇为神通。”
　　陈曦赶忙接话，“是的是的，在凡间界，一个电话就能解决吃喝拉撒睡。”
　　前头一高髻罗裙女子闻言，回头问：“竟有这般神奇？”
　　陈曦、窈窕女鬼和中年男人不约而同点头。
　　长辫子老年鬼感慨，“人的力量果真无穷无尽，只可惜老夫是没法见到了。”
　　陈曦试探地对这几只鬼道：“听押解我们过来的官差说，这二殿的阎王爷打算推出新政策，给表现优异的鬼换购手机，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几只鬼惊讶道：“竟然有这种事？我们怎么没听说。”
　　陈曦耸肩。
　　窈窕女鬼惊喜了一瞬间，很快反应过来了，“换购了手机又如何？反正也不能使用。就像这栋大楼一样，也是纸做的。”
　　中年男鬼脸上的欣喜表情也消失了，“地府到底跟凡间不一样。更何况这二殿还都是关押杀人犯的地方，就算我们早就悔过了，也没有谁会给我们痛改前非的机会。”
　　楚江王想辩驳，陈曦立刻用手肘捅了他一下，楚江王顿时没说话了。
　　陈曦一副担忧的模样，说：“这么看来，二殿的生活很不如意啊。”
　　几只鬼纷纷点头。
　　陈曦仿佛很好奇，问：“几位前辈且都说说，你们有些什么需求？”
　　窈窕女鬼说：“把《知否》看完吧。”
　　中年男人说：“跟妈打个电话，告诉她，我已经知道错了，正在地府积极接受劳动改造。叫她别担心。”
　　长辫子老年鬼说：“老夫想多了解现代的科学技术。”
　　高髻罗裙女子说：“反正几百年内肯定没法投胎，我就想在这里好好工作，活得有意思些。”
　　话到这儿，陈曦心里已经有底了，又跟几只鬼扯了几句家常，便找借口出去了，出去之后，马不停蹄跑了三家鬼气火爆的餐饮店，旁敲侧击地了解鬼民生活现状。
　　基本情况掌握了，暗访结束。
　　陈曦和楚江王恢复原貌。
　　楚江王道：“积攒功德投胎，便是地府给这些鬼改过自新的机会。”
　　陈曦说：“您说的我懂，可是不知道您想过一个问题没有。”
　　“什么问题？”
　　“方才跟我们交流过的那些鬼，从进入二殿开始，到他们最终攒够功德投胎转世，期间需要在二殿滞留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