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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子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他一只手还紧抓着关绍的手腕，另一只手绕到关绍的腰后，一把便将关绍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调皮。”皇子咬着牙，在他耳边道。
　　“可是你喜欢。”关绍笑着窝在他的怀里，心中全是恶作剧得逞的欢快，还有一丝温暖的甜意。
　　安柏松开了关绍的手，抬起了关绍的下巴。
　　关绍双眸黑亮地看着他。安柏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问一句“可以吗”，但最后还是抛弃了这句废话，直接低下了头，两张脸渐渐靠近了。
　　“皇子殿下，关绍大人，相册拿来了。”姆利就准时在这个时候打开了房门。
　　噼里哐当。
　　“关绍大人？”姆利愕然看着房中的景象，“皇子殿下？”
　　房还是那间房，只不过关绍在迅猛后退的时候被一个小凳绊翻，现在正在揉着自己的后脑勺，安柏也在迅猛跳起的时候转到了桌子腿，正揉着自己的膝盖。
　　“姆利，”安柏皇子黑着张脸道，“下次进来之前，记得先敲一敲门。”
　　“发生什么事了？”姆利还是那么愕然。要知道他服侍安柏皇子已经几十年，皇子第一次对他进门不敲门提出异议。
　　难道……姆利看了看皇子，又看了看关绍，很快琢磨出了什么，顿时倍感欣慰。
　　“别再管刚才发生的事情了。”关绍起了身，打着哈哈转移着话题，“你拿了相册过来？赶紧让我看看！”
　　姆利恭敬地应了一声，珍宝一样将手中一本书册呈到了关绍面前。相册的材质看起来和关绍在图书馆见过的书本差不多，并不是地球上的纸张，却比纸张更加坚韧舒适一些，据说也更耐保存一些。在萨亚星，也确实只有被珍视的内容才会被人从电子数据中取出来，存储在这种实体书册中。
　　安柏皇子已经重新坐了下来，视线瞥向别处，显然不愿意正视那本相册。
　　看着皇子的反应，关绍顿时又兴趣大增，乐呵呵地将相册抱到了床上，趴在那里就翻开了封面。
　　皇子小时候究竟会是一副什么模样？也是这么冷冰冰的，像个小大人一样？又或者干脆就是一只小史莱姆？
　　但当封面终于被翻开时，扉页上的画面却让关绍一下子就愣住了。
　　那是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笑脸。小小的人儿坐在草地上，对着镜头，眼睛笑得像是一对弯弯的月牙，大大咧开的嘴巴里一排洁白的小牙，甚至门牙还缺了一颗。
　　笑得真开心啊，仿佛永远都不会有烦恼。
　　关绍的神情微妙地凝在了脸上，一页页默默往下翻去。
　　每一页每一页，都是儿时的安柏皇子，每一页都是这么暖融融的，阳光仿佛都快要从书页中满溢了出来。第一页在笑，第二页在笑，第三页还在笑。大笑，傻笑，呆呆的笑，甜美的笑，被抓拍也是笑，在地上摔了一身的泥也在笑，总之永远都在笑。
　　不知不觉间，一本相册被关绍翻到了最后。
　　关绍在心中说：真是个会傻乐的小孩。
　　关绍曾经见过很多这样的小孩，爱笑的，乐观的，总是容易与很多人玩在一起的，当然关绍并不喜欢这种小孩，毕竟那些玩在一起的“许多人”中永远不包括他。当然关绍也不会因此而觉得讨厌，只是冷眼旁观着，暗自说一句“真是会傻乐”而已。其中的一部分和他一起长大了，他看着他们如何开朗外向，如何轻轻松松就有一群人环绕，并不羡慕，因为离他很远。
　　总之这样爱笑的小孩之后会长成怎样的大人，关绍是见过的。反正不该是这样，不该像安柏皇子这样，眉头永远深皱，笑容总是转瞬即逝。
　　关绍心中满溢着莫名的情绪，忍不住将相册从后往前又翻阅过去。是的，他根本不喜欢这样的小孩，他从来不会欣赏孩子们阳光耀眼毫无瑕疵的笑脸，但是看着相册中那副和现在安柏皇子八成相似的五官，想着那就是曾经的安柏，他只想再多看一点，更多看一点，怎么也看不够。
　　人生头一次，关绍明白了为什么总有人说孩子的笑容能温暖人心。他竟然真的被温暖了。
　　翻到一半，关绍却忽然轻轻一顿。
　　他轻轻揉了揉刚刚翻过的书页，居然发现里面还有个夹层，夹层中是另一张照片。关绍满是好奇地将这张照片从夹层中取出，摊在手中一看，照片中是一张手掌，手掌正中是一只小小的、正睁着绿豆大小的圆圆双眼四处张望的，史莱姆。
　　“噗……”关绍一下子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关绍忍不住笑大发了。
　　安柏皇子看他忽然笑得这样癫狂，忍不住将视线转过来，往关绍手中一看，脸色顿时绿了。皇子立马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想要劈手将那张照片夺过去。
　　幸好关绍眼疾手快，反射神经超常发挥，竟然及时将那张照片藏到了怀里，接着整个人往床上一趴，乌龟一样。
　　安柏皇子无从下手，只得黑着脸向关绍伸手，“给我。”
　　奈何现在关绍也对他的本质有了了解，整个人在那里挪动着晃了晃，就是不听话。
　　“姆利！”安柏只好换人发难，“谁准许你将这种照片也留下来！”
　　“皇子殿下，有什么关系？”关绍眼看姆利犯了难，憋着笑道，“除了我们，还有谁会知道这就是你？”
　　“那也不行！”安柏丝毫不妥协，“毁了，必须毁了！”
　　“不要！”关绍眨了眨眼，发动撒娇大招，“我想要留着嘛！”
　　安柏不为所动，“留着干什么？”
　　“留着每天看一看。”关绍又挪动着晃了晃，“这么可爱，毁掉不是太可惜了？”
　　安柏脸颊不可见地又热了，“哪、哪里可爱？”
　　“哪里都可爱。”关绍眯眼笑道，“我真羡慕姆利……我也好想把你捧在手里试试啊。”
　　安柏整张脸都不可见地热到了耳根。
　　太可怕了，当初明明是那样木讷的一个人，怎么渐渐地就变成了这样？真是太可怕了！果然还是这段时间太惯着他了，不能再这么惯着了！
　　“万、万一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安柏又问。
　　“就说是我的宠物。”
　　“宠物？”皇子的脸色不太好看。
　　“皇子殿下……”关绍默默将眼镜从脸上取下，露出一双波光盈盈的眼，小鹿般湿漉漉地看了过去，“你就这么不愿意当我的宠物吗？”
　　“……”
　　安柏皇子缴械投降了，这太可怕了，他没法不缴械。
　　“宠物什么的，还是太过分了。”安柏故作淡定地道，“但只是和外人这么说一说，还是……还是可以的。”说着他又飞快地低声补了一句，“反正他们也不知道。”
　　关绍高举双手，欢呼着扑了过来。但因为视力问题，他原本只准备扑到床边，最终却扑到了……
　　“姆利，”安柏接住关绍，抓着他的双臂，好不容易才冷静地说完接下来这一句话，“出去，午夜之前别进来。”

　　☆、第38章　初吻

　　姆利听话地迅速走到门外，还贴心地带上了门扉。
　　就在关门声响起的一刻，安柏猛地将关绍扑倒在了床上，很快嘴唇与嘴唇紧贴在一起。这是一个吻，笨拙的，青涩的，双方都是第一次的吻。
　　关绍缺了眼镜，整个视野都是一片混沌，脑子也在这一瞬间同样混沌了起来，只觉得眼里脑子里都有白光在一团一团的乱飞，整个人无措得险些窒息。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或许很快也或许很久，安柏终于结束了这个吻。
　　皇子趴在关绍身上，一张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喘着气。关绍也同样大口大口喘着气，面红耳赤的，因为险些窒息，心脏在胸口中扑通扑通地乱跳着，好不容易才顺过气来。
　　然后关绍将眼镜摸到了手上，给自己戴上了。
　　皇子还趴在他的身旁，脸朝下埋在被子里，呼吸声也渐渐缓和下来，但就是半晌也没再有什么动作。
　　哎哟，这么害羞啊？
　　关绍勾起了嘴角，简直想要好好嘲笑一番。刚才安柏扑过来的时候，他还以为会发生些什么，结果果然是他想得太多了。纯情的皇子殿下哟，一个吻就足够羞死了。
　　关绍用指尖轻轻扫着安柏的耳廓，果真热得烫手。
　　“别闹。”安柏很快捉住了他淘气的手，声音压得低低的。
　　关绍嘴角无声地咧开一个得意的笑，见好就收，缩回自己的手，默默在一旁静候着，等待皇子恢复如常。在这等待的时间里，关绍的目光又投到了边上那一本相册上，笑容渐渐收拢。
　　关绍又将手伸向了那本相册。
　　那张手心中的史莱姆最终被他夹在了钱包里。他实在喜欢那副可爱的模样，但相册中那些阳光灿烂的笑脸也同样是他百看不厌的。
　　相册翻开后，皇子也终于平静了下来，翻了个身，躺在床上看了过来。
　　“殿下……”关绍忽然道，“你小时候很爱笑啊。”
　　安柏皇子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是的吧。”
　　“为什么那个时候可以那么爱笑？”关绍又问。
　　安柏抬头望了望天花板，“因为那时候傻吧。”
　　关绍猛地回过头看向了他。
　　安柏却已经敛下了目光。
　　“爱笑并不傻。”关绍道，“爱笑很有用，爱笑的人更容易获得别人的喜爱，更容易让别人记住他的好，一点都不傻，甚至还有很多人为了生存而特地学着掌握这个技能。”
　　也只有关绍会这么一本正经地把这归结为一种技能吧？安柏忍不住倒是真笑了笑，但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轻轻地微笑，还很快就重新收拢起来。
　　“什么时候不笑的？”关绍又问，“为什么不笑了？”
　　安柏皱了皱眉头，真的不太想要回答。但关绍默默地蹭回到了他的身旁，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臂。
　　于是安柏终究回答了，“因为父皇不喜欢。”
　　父皇，又是父皇。
　　关绍早就该想到这个答案，此时听到却只有郁闷，“他喜不喜欢，就那么重要？”
　　安柏又沉默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嗯，挺重要的。”
　　还不等关绍更加郁闷，安柏很快说出了另一句话，“我小时候没见过他。”
　　关绍抬起脑袋，看着他的脸。
　　“我小时候身旁只有姆利，但姆利告诉过我，我是有父皇的，是父皇将我安排在了那里，是父皇将姆利安排到了我的身边。只是因为我身体方面的原因，父皇才不能和我在一起。”安柏神情平静地道，“所以我一直在猜父皇会是个怎样的人，一直在想他会是个什么模样，一直祈祷着我的身体能快些稳定，一直在想象着最终见到父皇的那一天，一直渴望着，然后那一天终于来了。”
　　关绍猜到了之后，胸口有些闷。
　　“可是父皇不喜欢我。”安柏眨了眨眼，“那时候玛卡已经出生了，他从小就在父皇身边长大。父皇那时候很喜欢他，他笑的时候父皇也会跟着笑，到了我笑的时候父皇却只会说……‘你什么时候能够沉稳一点’。”
　　关绍张了张嘴，却最终沉默了下来。
　　“我想要让父皇喜欢。”安柏继续道，“并且我做到了。我比玛卡更强大，我比玛卡更能替父皇分忧，我比玛卡更沉稳。父皇也终于比重视玛卡还要更重视我，终于承认我是他无可取代的长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安柏脸色隐有亮光，显得颇为自豪。
　　但是当他转过头看向身旁关绍的时候——关绍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游戏机摸到了手上，玩得正开心！安柏咬了咬牙，一时间真有些生气了。
　　“父亲……”关绍却忽然开口道，“我的父亲，小时候很喜欢我，我想要做什么他都依我。”
　　安柏一愣。他是查过了关绍在地球上的经历的，虽然那份经历或许不够详细，但他能很显然地知道，关绍同家人的关系并不好。
　　“父亲有时候会让我坐在他的腿上，拍着大腿说着他希望我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关绍道，“上学时成绩好，长大了会赚钱，最重要是一直过得开心。”
　　安柏惊讶地看着他。
　　关绍笑了笑，“然后我上学，第一次考了全班第一的时候他送了我一台游戏机，然后我发现游戏真好啊，我就一直玩着游戏，结果有一天他忽然生气了，揪着我的耳朵骂‘你成天抱着这玩意玩什么玩，学习都退步成什么样了’，于是我和他约定只要我好好学习他就不管我，此后我没掉出过全班前五。”
　　安柏安静地听着。
　　关绍将双眼阖上了片刻，又睁开，“我想着他该满意了，他也确实满意了好多年。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脾气一天天变差，总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地方发我的火，找我的茬。直到我接近二十岁，学业差不多完成了的时候，他忽然告诉我，他就是不想看到我玩游戏。他问我这样玩下去能得到什么，能找到工作吗，能认识朋友吗，能创造价值吗，能找到女朋友吗。我告诉他这些我都无所谓，他就把我揍了一顿。”
　　安柏叹了口气。
　　关绍脸上渐渐带了一种冷屑的笑意，但很快那些冷屑又转变为了无奈，“后来他又找我长谈，满口都是楼上里的那谁是怎么过的，楼下的这谁又是怎么过的，不管过得好与坏，至少都是正常人的生活，‘只有你成天抱着个游戏机，根本就不正常你知道吗，你猜猜别人都是怎么看你的’。我这才明白，原来这才是他最希望我成为的模样，他就是希望我能和大多数人一样。”
　　安柏默默握住了他的手。
　　“但是晚了，我已经完全接受不了和‘大多数人’相似的生活了。”关绍笑着说道，“我需要游戏，而且我只需要游戏。所以我搬了出去，自己想办法在游戏上赚到足够的钱，自己交房租，自己每个月算着生活费给他们寄回去。但是他们还是不满意，明明我上学的时候成绩好，长大之后能赚钱，一直过得挺开心的，但他们就是不满意，父亲是这样母亲也是这样，每次通电话都会骂我。而且父亲在骂完之后会说些什么呢，‘你看看你的这副德行，根本就没人会喜欢你，你这样绝对一辈子都不会开心的’，简直可笑。”
　　安柏本就紧抓着他的手，此时更用力握了握。
　　关系深吸了几口气，算是冷静了下来。想来他也是有些脸红，本来只是想举自己的例子来对安柏说两句话，结果反倒把自己给说激动了。
　　“总之，父亲这种人……”关绍道，“在最开始的时候，很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个什么样，哪怕你真的按照他原本的期望长大了，他也很可能会后悔。”
　　说这句话的时候，关绍伸出两只手按在安柏的脸上，将他两边的嘴角往上顶出一个滑稽的笑容，“你的父皇现在，说不定也很遗憾你居然不爱笑了啊。”
　　“是吗？”安柏任他这么顶在脸上，发出两个古怪的音，眼底深处却是不太相信。
　　关绍哈哈一笑，移开了两指，“我也是猜的。但就算他不遗憾，我也遗憾啊。”
　　安柏心底略有触动。但他就像他之前所尝试的，他真的已经对露出笑容这件事太不习惯了。
　　还好关绍也没有强求，说完之后便又倚在了他的臂弯里，还是拿着那个游戏机，噼里啪啦玩得不亦乐乎。
　　“……你开心吗？”安柏忽然问，“你确实一直都开心吗？”
　　“只要是玩着游戏的时候，我就是最开心的。”关绍回答。
　　“不玩的时候呢？”
　　不玩的时候？这是关绍从来都不需要考虑的问题。因为游戏就是他的一切，游戏之外的世界全都是游戏的准备程序而已，他在三次元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更好地玩游戏……等等。
　　关绍原本飞快操作着的十指忽然一顿。
　　他抬起了头，看向了身旁正殷切等待答案的安柏皇子。
　　关绍迟缓地想起了，他早就已经为现实中的事情悲伤愤怒过。他也终于迟缓地发现，其实他早就将某个现实中的人挂在了心中，已经会被对方的喜怒哀乐牵动着情绪。
　　难道他……已经从游戏里走出来了……吗？
　　关绍回想起了之前的那个吻，心脏居然到现在才更激烈地跳动了起来。这并不是他和游戏中攻略对象的亲密度达到了接吻阶段，而是他真的、真的，和一个活生生的人接吻了！
　　不不，冷静冷静，虽然皇子确实是真实世界里的人，但是也可以被当做游戏里的攻略对象嘛。
　　嗯，冷静。
　　救命！冷静不下来！太可怕了！
　　他和一个活生生的人接吻了！怎么办！

　　☆、第39章　不是游戏，是现实

　　关绍意外且迟缓地陷入到了某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一张脸先是慢慢变白，然后变绿变蓝变紫变青各种颜色都轮了一遍，最后总算稳定为了红色，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红得像只煮熟了的虾。
　　“关绍？”安柏皇子困惑地问了一句。
　　关绍猛地低下了头，看都不敢看他，整个人紧张得快要背过气去。但是残存的理智又告诉关绍，皇子正在与他对话，他不能持续无视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