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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子摇摇头：“那倒未必。”
　　林恒攥了下拳头：“我能摸一下吗？”
　　卡尔闻言微微皱了一下眉，想要拦住林恒。叶子却已经点头，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摘下纹骨就想要递给林恒。
　　林恒稳稳地伸出手想要接过纹骨，但另一只手却突然从他背后伸出，半路截走了这只纹骨，林恒着急地转过身，卡尔已经握住了纹骨，他静止了一息，又把纹骨直接还给了叶子。
　　“我还没摸！”林恒不满。
　　叶子笑了笑：“那给你再摸一遍！”
　　卡尔按住林恒想要点头的脑袋，沉声道：“不用了，谢谢。”
　　叶子看林噤声了，又把纹骨挂回了身上。
　　林恒回身皱眉看着卡尔，他不说话，眼睛里却都是满满都是控诉，卡尔是不知道他摸到纹骨也会痛的，所以他想不到是什么理由让卡尔不许他碰那个东西。
　　卡尔看到林不悦，把声音压得又低又轻，既哑且磁，倒有些像是轻哄了：“对身体不好。”
　　林恒也不好揪着这个事情再多说些什么，只是有些闹脾气地撇了下嘴。
　　卡尔仰头蓦然伸出手，正是林恒头顶的方向，林恒愣了愣，仰首想要去看。
　　因为卡尔的身型高大，单单是他抬臂的动作就叫林恒的头上本就不多的光遮了个大半，他的下巴拉出一节有力又漂亮的线条，抿着的唇角力度放松，温声道：“谢谢。”
　　啼林鸟扇动着翅膀，小心地把一小株小野果放进了卡尔的手心，似乎是来报恩，卡尔的神色温和，慎重地接下了这个谢礼。
　　啼林鸟扇扇翅膀，欢快地啼叫了两声，飞快地飞走了。
　　林恒正疑惑地偏头，不知道鸟叫什么，面前就出现了一只手掌。
　　卡尔看清手心的东西之后，顿了一下，然后低头把手心红得鲜艳欲滴，神似野草莓的果子递到了林恒的眼前。
　　“嗯？”林恒有些疑惑。
　　“哎，那只啼林鸟！”绿生惊讶地叫了一声。
　　叶子也讶异了一下：“这是森林里比较少见的野果呢，是用……”
　　叶子突然下意识噤住了声音，卡尔刚才抬头，那冷肃锋利的一眼给他惊得直接把话给咽下去了，他顿时识趣地不再多说什么了。
　　林恒都已经往嘴里塞了一枚小果子，闻言疑惑地抬眉看向叶子：“什么？”
　　果子意外地十分好吃，林恒多塞了两枚，鲜红的汁液把他的唇瓣都染成了红艳艳的颜色，衬着那张白玉似得脸颊，清俊的颜色都有些勾人起来。
　　看简离和叶子的神色都怔愣起来，卡尔的气息冰冷，身躯挡在了一侧遮住了两人的视线。
　　林恒浑然不觉，只是随意地问：“是一只鸟给你送来的？果子很不常见？”
　　卡尔‘嗯’了一声，林恒自己吃得差不多，才想起来失礼，忙问其他人吃不吃，绿生好不扭捏地高声答：“我吃，我从没看见过这种果子！”
　　叶子拍了他一下，凶道：“你吃什么！”
　　叶子管好绿生，不让他咋呼。


第57章　你听见了
　　叶子管好绿生；　不让他咋呼。
　　天色逐渐黑起来；　沉沉的暮色压近了深邃的丛林，他们也打算停下来休息了。
　　明亮的篝火被燃起，几只喜爱火光、又不怕人的小猴子窜了过来，躲在树顶好奇地看着下面林恒一行人。
　　林恒把蘑菇串起来，随手涂了点果汁；　串在火上烤了烤，他尝了一口，还怪好吃的。
　　“卡尔，卡尔！”林恒举着东西叫道。
　　晚上露水深重；　虽然林恒穿得还蛮厚实的；　但卡尔还是怕他受凉；　正打算去找点东西给他铺一下。一听见林恒叫他，他要离开的步子就又转了回来。
　　叶子往火里添了块木头；　说道：“族内领地不许兽人兽形通行，怕会扰乱这一片的秩序。所以我们得走出去；　我们的速度很快，不用几天你们就能出去了。”
　　卡尔走向林恒：“怎么？”
　　林恒笑眯眯道：“你尝尝！”
　　他举着东西递到卡尔的嘴边，卡尔顿了一下；　俯下身，拨住自己的长发；　轻轻咬了一口。
　　林恒看着卡尔；　用目光询问他味道怎么样。
　　卡尔细细嚼了嚼；　很配合地点点头：“好吃。”
　　“你们也尝尝？”林恒随口问到；　手里已经自发地给每个人都烤了一串。
　　绿生格外高兴，他像是很少和这么多人围在火堆旁玩过一样，吵着要和他们玩族里一个游戏。叶子不许它闹，他小心地看着林恒的脸色，似乎在等什么一样。
　　林恒看他总盯着自己看，不由得觉得很奇怪，摸了摸脸，疑惑地问：“我脸上有东西？”
　　叶子急忙摇头：“没有，没有。”
　　绿生接过林恒递给他的食物，看叶子总看向林恒，咬着蘑菇阴阳怪气地说：“当然是看林那么美，他移不开眼睛啊！”
　　叶子被他弄得下不来台，脸色发红地训斥：“胡…胡说八道什么！”
　　绿生不爽地哼了一声，撕咬的力度有些大。
　　叶子看了看天色，突然站起来想要扯起绿生，绿生大叫：“啊啊啊，干嘛啊，我不想起来！”
　　叶子不管他拒绝，强制性地把他拉起来。
　　他又看向简离，似乎想把他也一起带走，简离会看人眼色，知趣地站起来：“你们去哪里，算我一个。”
　　卡尔不知道去哪里了，林恒坐在火堆旁，看大家都站起来了，也下意识站起来：“这么晚了，你们要去哪儿？”
　　“林，你在这里等等卡尔吧，我带他们去采点东西吃，可能会晚点回来，你们不用着急。”叶子笑了笑，死扯着哇哇大叫的绿生，目光里透露着某种需要林恒心领神会的东西。
　　“哎，着急什么？”
　　叶子甚至都来不及回答，急匆匆地领着两个人走了。
　　林恒挠挠脑袋坐下来，什么啊？
　　他又举起一串烤蘑菇，可能是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原因。虽然在树族的领地他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他总觉得周围太过安静到有些难受。
　　林恒正发着怔，一道黄色身影突然略过他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他手里的蘑菇串抢走了。
　　林恒回神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然后望向不远处那只全身金色，头顶却有一簇黑色毛发的小猴子。
　　它似乎有些慌张却并不畏惧，飞速地窜上了另一棵树，抱着林恒的蘑菇串吃得好不开心。
　　林恒笑了一声，重新拿起了一串，伸向树上的另一只眼含热切的小猴子询问道：“喏，兄弟，你也来一个？”
　　那小猴子似乎有些挣扎，它叫了两声，又抓耳挠腮地咧了咧嘴，纠结地眨巴了两下眼睛，还是抵不住诱惑，慢悠悠地想往下爬。
　　爬到离林恒还有两米的地方，本来都快下来的它箭一般地又窜回去了，慌不择路地得甚至还撞到了树叉。
　　林恒有些遗憾地‘啧’了一声，又替它疼得‘嘶’了一声。
　　“其他人呢？”卡尔把柴枝放在一旁问道。
　　原来是卡尔回来了，林恒回头：“不知道，叶子拉着他们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还让咱俩不要着急。”
　　“我觉得叶子一下午都不对劲，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卡尔摇了摇头：“不知道。”
　　林恒看他表情一如往常，肯定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就只好暂时把这事情放到一边去了。
　　晃来晃去的火苗让林恒有些困倦，他揉揉眼睛，抱住腿，把头埋在臂弯里。
　　篝火把周围照得热烘烘的，橙黄色的光把卡尔的海蓝色眼睛染上了一抹浓郁的青色，火光越燃越小，坐在火堆旁的卡尔却不添柴了。
　　林恒趴在自己的臂弯小憩一会儿，他昏昏欲睡地抬起脸，看卡尔坐在猩红的火堆余烬旁，眼睛看向夜色深处，暗色浓重，间或的虫鸣把周围衬托得更为寂寥，他看不清楚卡尔的表情，因为迷糊，声音又低又含糊地问道：“卡尔，怎么不添柴了？
　　卡尔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怕惊扰了他：“冷了？”
　　林恒摇摇头，这不是冷的季节，而且他穿的严实，没有睡得太死，所以不觉得冷。
　　林恒打了个哈欠：“都什么时候了，他们还不回来吗？”
　　“嗯。”卡尔应了一声。
　　他拨弄了下火堆，几点火星悠悠地飘起来，他往下添了点细软的干草，又添了一些柴火，凑近慢慢地吹了几口气。
　　微弱的火光蓦然亮起来，卡尔看向林恒：“困吗？”
　　卡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铺好了干草，林恒站起来笑了笑，伸了个懒腰：“我还以为自己睡得不沉，竟然过了这么长时间吗？”
　　“不长，一小会儿。”
　　林恒点头摆手：“那我睡了，你也赶紧休息。”
　　卡尔颔首，依言又加了两块柴火。
　　林恒放松地躺下去，满足地喟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等林恒的呼吸均匀悠长起来，卡尔才站起身，他放轻步子凑近林恒的腿看了看伤口，小心地划破指腹，把血液滴在林恒好的差不多的伤疤上。
　　林恒因为腿痒下意识动了动腿，想要摩擦腿部发痒的皮肤，卡尔按住他要乱动的腿，安抚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腰际，起身走进了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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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尔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一只彩蝶轻轻飞了过来，这只仿若童话中仙子化身而成的蝴蝶，身披月光，洒落一地的荧光，姿态优雅又轻盈，在黑暗静谧的森林中，像是神明派出的使者。
　　它飞出一道弧度流畅的曲线，似乎是想牵引着卡尔往什么地方去。
　　“有劳了。”卡尔并不犹豫地跟上它。
　　于此同时——
　　躺在干草堆上的林恒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对上树上望着他的小猴子的目光，轻轻笑了一声：“你是没吃到串的那一只，怎么，还惦记着呢？”
　　小猴子挠了挠头，林恒小心地不想抖落自己腿上的鲜血，懒洋洋地偏了偏头：“你听见了吗？”
　　听不清楚歌词的哼唱声，已经响了好久了，从夜色降临开始。
　　林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摸摸眉角，笑眯眯宽慰那只猴子：“我现在不方便动，这样吧，你要是愿意，明天早上我给你两串！”
　　——————————
　　卡尔的脚步越深入，缥缈的歌声愈加清晰，歌词也愈加清楚起来。
　　他的神色莫测，抿紧的唇瓣用力到几乎苍白。
　　吟唱声低沉苍凉，并没有具体的方位，甚至都没有具体的性别。
　　这声音穿过了森林中所有的喧嚣，穿过了所有逝去的时光，穿过了深重的层层迷雾，仿佛诉说一个故事又或者要揭开一层谜底一般，它缓缓唱道——
　　生和死，
　　循环不息；
　　来或走，
　　无法抗拒；
　　爱与恨，
　　早已定局。


第58章　夜晚歌声
　　继续往前前进；　周围的树木高大茂密依旧；　但浓郁的黑暗却不复存在，它被柔和的光芒推开，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细碎花朵，像是散落在地上的小装饰灯，它们铺成了一条通向不知何方且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　彩蝶飞了两圈，不肯再前进了。
　　卡尔朝它点点头，缓缓走上了这条小路。
　　林恒对着树上的猴子叽叽歪歪了大半天，它终于受不了这个神经质的兽人雌性；　屁股一扭；　懒洋洋地爬走了。
　　“哎哎哎；　猴兄！”林恒有些伤心地想要挽留一下这个无情的小家伙，却完全被无视掉了。
　　要离开的猴终究是拦不住的；　林恒躺在干草上悠悠地叹了口气，却蓦然发现那个歌声突然停止了。
　　————————
　　卡尔靠近了这株在黑暗中散发着浅浅绿光的树木；　它的枝干粗壮到十几个兽人合抱都拢不过来，粗糙的树皮褶皱得就像将死老妪的面庞，但它的枝叶却浓密拥挤得充满了生机。它的高度在所有的树木中并不突出；　却也高达二十米了。
　　它沉默地看着卡尔，卡尔也沉默地看着他。
　　这株狂风暴雨都撼动不了枝干；　细雨微风也不会摆动树叶的古老大树；　在卡尔到来凝视它的时候；　像是致意一样；　所有的树叶‘刷刷’地响起来了。
　　卡尔伸出手来，缓缓摸了摸它的枝干，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一样，低声道：“我见过你……”
　　在传承里……
　　树叶摇摆得更甚，像是愉悦得厉害，它散发的绿光随着枝叶的晃动强盛了一些，点亮了所有沉寂无边的夜色。
　　而那些随着卡尔的到来都隐匿躲藏起来的鸟叫虫鸣，像是接收到了什么讯号，蓦然奏响！
　　还有那些隐藏在树叶里，数以万计的萤火虫，也抖抖轻薄的翅膀，展翅飞了出来。
　　这是一场浩大的盛宴，银河从古树的枝干倾泻而出，以势不可挡之姿奔涌进了这片静谧而美丽的森林里，只为了迎接一个被期待已久的客人。
　　每一颗坠落的星星都是欢欣，每一声动情的歌唱都是思念。
　　卡尔仰头看着这幅景象，平直的唇角力度微微放松，他的音色温和：“谢谢。”
　　卡尔又摸了摸它的枝干，以前换盐的时候他从不曾经过树族。从他成年开始，时断时续，朦胧模糊，甚至只是一些片段的传承记忆，随着林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渐渐开始揭开面纱，也越来越清晰。
　　一切就像是一个开关，从按下的那一刻，一种力量推着他往一个前所未知的方向行进，看不见的线要把他曾经深藏的所有疑惑全部解开……
　　如果这就是命运……
　　卡尔垂眸，他欣然接受。
　　“您来了。”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卡尔循声望去，一个树族老人正看着他，好像等待已久。
　　他看着卡尔，目光叹息又充满释然道：“您终于来了。”
　　他的绿发已经颜色驳杂了，绿色的眼眸却依旧明净到毫不浑浊，拄着一根拐杖，头上戴着树族祭祀的头饰，褶皱深深得就像他所抚摸着的树皮。
　　卡尔转过身，面对着树族祭祀：“我应约而来”
　　祭祀点点头，虽然已经苍老，却精神矍铄，他笑了笑，看向古树：“我算到了您要来，却没想到等了这么久。”
　　直到前段时间他才卜算出神眷者要来的大体日期，这才把雕好的纹骨交给了叶子。只要是真正的神眷者，那所谓的最后遗族，一定能够听到古树的召唤，也一定能够发现那个纹骨的区别。
　　卡尔摸到的那个纹骨和以前的那个纹骨不一样，它在呼唤着他，却毫无痛苦。
　　“纹骨是假的？”卡尔跟在了祭祀的身后，问道。
　　祭祀摇摇头：“并不，我所知甚少，您的父亲和母父还在时，曾经特意到过这里，我们树族闭目塞听，没能参与什么事。”
　　“我再次知晓消息已经是事情过去很久了，起初我什么都占卜不到，以为神眷者已经灭绝，但拉乌尔告诉我，神眷者没有绝迹。”
　　拉乌尔就是那颗古老的大树。
　　“它告诉过我，您的先祖亲手栽种了它，而它孕育了这片森林。”
　　“彩蝶其实是拉乌尔的使者，他生活在这里已经万年了，我幼时有幸看到了拉乌尔，长大后成为了树族的祭祀。拉乌尔大多数时候都在沉睡，您的父亲和母父刚来到这里时，它醒过一次。他们出事后，它也醒过一次，并让我去找您亲人的遗骨，然后就又陷入了沉睡。您今天来，它才又醒了这么久来的第一次。”
　　“拉乌尔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树族祭祀有些伤感：“我能感觉到，它的力量越来越微弱了……”
　　“树族的力量太弱小了，我只拿到一块纹骨，就在叶子身上。”树族祭祀带他走到了一间小木屋，竟然就建在拉乌尔的背后。
　　“他们在这里住过，这是您母父建起来的。”
　　祭祀站在门外，并没有动，只是推开门示意卡尔单独进去。
　　屋子很窄小，粗大枝干削成的木板下面还有四个支柱，上面铺着兽皮，貌似是睡觉的地方。旁边还有几个小木墩，有高的有低的，木墩上摆着一些奇怪的器皿，里面的东西已经变成了灰色和黑色，大约是因为放置太久了的原因。
　　卡尔刚转头就被画在屋壁上的一幅画吸引住了目光，他能猜出来这画原本一定有颜色，只是褪去了，或许那些器皿里装的就是颜料。
　　一只巨大的野兽松松地拢着一个雌性，他垂头看向自己的雌性，以保护性的姿势捍卫着他，脊背却放松又温顺地趴在地面上。
　　那双强健而有力，漂亮而优雅的巨大羽翼就从他的背后伸展开来，平铺在地面上，似乎是在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它的姿态极其温柔，半抬起一只前爪似乎是要去抚摸爱人或者是自己的孩子……
　　雌性笑得很开心，他的幸福穿过这幅画作鲜活地呈现在了每个观者的面前，叫人忍不住也想要和他一起笑起来。他的头顶还趴着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大睁着眼睛，无辜地望着前方，除了没有翅膀，根本就是大野兽的缩小版……
　　毫无疑问，这是一幅画出来的全家福，他们十分地……十分地幸福。
　　而卡尔无比确定那那只雄性兽人的眼睛一定是海蓝色，和他一样的海蓝色。
　　他的目光颤了颤，这种颤抖迅速蔓延到了他的指尖，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