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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爱维尔海的人鱼-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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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条件之一——作为成年男性，体型却比自己喜欢的对象小，换做是谁恐怕都不会太愉快。”
“你的意思是？”
“小迪伦只是在迁怒。”诺兰教授总结说。
这个观点在人工岛上的受众其实并不少，甚至费伦也认为诺兰教授的想法是对的，但最终谁都没有去向迪伦验证。
岛上人类的种种猜测，芙爱维尔海的人鱼们并不知道。他们的相处模式还是和先前一样，会一起捕猎，也会在海域中各自巡游。他们会把一天的见闻变成或长或短的歌，然后在傍晚相互应和。
不过，他们也不是什么都会告诉对方——比如说，迪伦给自己搬家的事。
这件事迪伦做得很隐蔽，如果不是一台摄像机意外拍摄到了珊瑚中的一枚钻孔海螺，或许谁都不会发现他在偷偷把“卧室”里的装饰物搬去新住处。
“小家伙该不会是搬去和埃尔罗伊一起住了吧？”
海螺的画面被定格在屏幕上，机器钻出的孔洞清晰可见。身边的同事忧心忡忡地询问费伦，却没有在费伦脸上看到同样的纠结。
“应该不会。”费伦说。
“为什么这么说？”
费伦调出了早晨的录像：视频中，埃尔罗伊没有回避摄像机，耐心地等待在暗礁群之外，直到迪伦游到他面前，才一起游往狩猎区。
“埃尔罗伊还是和之前一样在这里等迪伦，”费伦示意大家看画面，“虽然这一年多埃尔罗伊不再刻意回避摄像机，但他还是不怎么喜欢靠近岛的附近。如果迪伦搬去埃尔罗伊的住处，埃尔罗伊就不会在这里和迪伦碰头了。”
“那么小家伙是另找了一处‘卧室’？”
费伦点了点头：“很可能——而且，我认为埃尔罗伊也不知道迪伦给自己找了新的住处。”
这个猜测并没有切实依据，但费伦的态度很笃定。当天的讨论会结束时，诺兰教授私下询问过费伦，费伦的回答却只是简单的一个词：“感觉。”
对于这样的答复，教授先生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我不知道你也会凭‘感觉’做出判断。”
费伦笑了笑，没有再解释什么。
而第二天的午后，在已经成为习惯的谈话时间，费伦的“感觉”得到了证实：迪伦确实是在瞒着所有人准备一间新“卧室”。
“我遇到点麻烦，能帮帮我吗？”已经不能用“小”来形容的年轻人鱼浮在水面，指甲在汽艇上轻轻刮擦。他微皱着眉，垂下的视线让那双海蓝色的眼睛显得有些暗淡，送出最后一个音节的嘴唇也很快抿紧。
这是一个略带烦躁的、心事重重的表情，费伦毫不费力地辨认出来。
“需要我做什么？”费伦问他。
迪伦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声。
“怎么了？”费伦有些担心了，“出什么事了吗？”
迪伦抬头看他。午后炽烈的阳光下，他的脸很快变红了。“记得那条项链吗？”迪伦飞快地唱出了问句。
费伦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埃尔罗伊……”
“就是那个。”迪伦打断了他的话，有些含糊地哼唱着，“我拿不下来它，你能帮我吗？”
“咦？”迪伦的请求让费伦很意外，“我以为那条项链早就被你丢掉了……”
迪伦没有回答，但他的神态已经说明了答案。
“好吧。”费伦说，“它现在怎么了？”
“被卡住了。”迪伦唱出了几个短句，“在我的‘卧室’。我拿不下来。”
“那么，你是希望我去你的‘卧室’帮你把项链取下来？”
“是的。”迪伦肯定地哼出一个短音。
费伦同意了：“我得先回去穿潜水服。”
“别告诉别人。”迪伦轻声要求着，但不等费伦解释，他就自己意识到了这个要求无法实现。“啊，摄像机……你们会看到……”迪伦的表情变得沮丧，鱼尾不住拍打水面。
过了一会儿，迪伦停下尾部的动作，更改了自己的要求：“别告诉埃尔罗伊。”
新的要求让费伦心中迅速积累了一堆疑问，但迪伦看起来已经不想再说些什么，于是费伦也就没有追问。
他俯下‘身，对海里的年轻人鱼说：“我先回去换潜水服。待会儿见。”
“嗯，”迪伦轻轻哼着，“待会儿见。”
2。
从和迪伦见面的地方到人工岛乘坐汽艇只需要二十分钟，费伦回到岛上，简单向同事说明了情况后就去搬出了那套机械潜水服。
人鱼的“卧室”是个秘密，从来没有正在使用的“卧室”被人窥探——来自迪伦的邀请飞快地传遍了整个人工岛，当费伦带着潜水服回到汽艇边时，几乎半个岛的人都围在了那里。“迪伦遇到什么麻烦了？”“记得多拍些角度啊！”“项链？什么项链？”“……”“……”热情的喧闹和闪闪发光的眼神汹涌而来。
就在费伦打算落荒而逃时，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
“快上船！”
汽艇破开海面，飞溅起的白色浪花吞没了身后的喧嚣。费伦松了口气，用劫后余生般的语气向及时开船的同事道谢：“幸亏有你……”
“不客气。”对方愉快地答复着。
——那声音十分熟悉，但并不是费伦以为的、应该和他一起出发的老同事的。
“亚历山大？！”费伦吃惊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怎么是你？理查德呢？”
诺兰教授遗憾地耸了耸肩：“他没能挤上船。”
费伦怀疑地打量对方，但教授先生的表现毫无破绽。
“好吧，”最后，费伦说，“我们去见迪伦。”
他们很快来到和迪伦分别的地方，诺兰教授关掉了发动机，让船慢慢停下。迪伦还没有出现，午后的阳光照在海面，不远处，一小群翻车鱼在浅浅的水面下随波荡漾。
“那是迪伦之前收到的那些？”诺兰教授把它们指给费伦看，“它们又漂回来了？”
“应该是它们。”费伦辨认着翻车鱼们的大小。它们的数量比上一次见到时要少了一些，不过和这片海域中的其他小翻车鱼相比，它们的存活率已经高得像个奇迹了。
“我以为它们会死在上周的暴风雨里。看样子它们的运气不错。”教授一边说，一边帮费伦穿上潜水服。
机械潜水服的穿戴花了一些时间。在费伦穿好后没多久，有着橙色鱼尾的年轻人鱼回到了水面。
“嗨，迪伦。”诺兰教授向他摆了摆手。
迪伦回复了一个代表“你好”的短音。
费伦隔着头盔对迪伦笑笑，然后跃入了海中。海水包裹住外来者，水下的世界清晰地展现出来。
“注意光缆，别让它被缠住。”教授的提醒从耳麦传来。
“我会的。”费伦回应着。
在例行的嘱咐之后，费伦示意迪伦在前方带路。迪伦选择的路线显然是考虑了费伦的行进方便，没有太多障碍，也不太可能会有礁石缠住潜水服上连着的纤维光缆。
随着水深增加，映照到水下的光线逐渐变弱。费伦想要打开照明灯，迪伦却阻止了他。
“不用。”迪伦轻快地在自己的研究员身边游动，“快到了。”
水深到达50米左右，迪伦停止了下潜，他拉住潜水服的机械手向前游动。很快，一处因礁石坍塌形成的洞穴出现在他们面前。或许是因为暗礁区缺乏具有威胁的鱼种，迪伦没有在隐藏洞口上花费心思。而在进入洞穴之后，费伦立刻明白了对方不需要照明的原因。
迪伦的“卧室”很宽敞，在这宽敞的洞穴内部，摆满了会发光的海百合和海羽星。这些散发着生物冷光的小家伙随着水流轻轻摇曳，一些胆小的海羽星还蜷曲起腕足，把自己藏进了岩缝中。
“真漂亮！”费伦情不自禁地赞叹起来。
他的称赞取悦了“卧室”的主人。
“我自己找来的！”迪伦愉快地摆了摆尾巴，尾鳍掀起的水流把几朵海百合搅得东倒西歪。
莹亮的蓝光弥散在洞中，和谐的光线下，侧边洞壁上一处颜色不同的亮点就显得十分突兀。费伦试着向亮点游去，迪伦没有阻止。
“那是什么？”诺兰教授的询问响了起来，“看起来是反光。”
“那条黄金之眼？”费伦猜测着，靠近了发光点。
角度的改变让相对平整的洞壁展现在费伦的眼前。来自研究员们的那些贝壳和海螺被黏性藻类固定在上面——其中一些被取下了，留下的空处和附近的礁石颜色有着微小的不同——而在洞壁正中的位置，那条价值高昂的钻石项链正半挂在那里。
“你是要我把它弄下来？”费伦让诺兰教授翻译了他的问题。
迪伦点点头，凑过去用指甲挑动项链：“它被卡住了，我如果用力，它会断掉。”
“你不想弄坏它？”费伦笑了，问出的问题也带着逗弄的意味，“因为这是埃尔罗伊送的吗？”
诺兰教授在耳机里笑出了声。他译出了费伦的问句，轻快的旋律让年轻的人鱼甩动起尾巴——迪伦看起来是害羞了，但在费伦和教授都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对。”
“好吧。”教授感叹着，“小家伙真是越来越坦率了。”
费伦没有对此发表意见。他打开了照明灯，仔细观察那条项链：为了把它固定到石壁上，迪伦显然花了不少力气。细小的石块被楔入石壁上的孔洞，用来承担钻石的重量，混合着泥沙和海藻的黏性物质把项链展开固定起来。费伦试着用机械手拨动项链，那枚茶色的项坠微微滚动，但项链却牢牢依附在石壁上。
“粘得很牢。”费伦告诉诺兰教授，“有些连接处颜色不太对，不能确定是不是因为纯度有问题被腐蚀了，看起来不能硬扯。”
“你打算怎么办？”
“机械手可以调整成刀片模式，”费伦说，“我记得是这样。”
“你打算用刀片把它刮下来？”教授确认了费伦的意思，然后在电脑上完成了他所需要的操作，“好了，模式更改了。”
潜水服右手的机械手指弯曲下来，关节处弹出一柄锋利的小刀。突然的变化引起了迪伦的好奇，在他的注视下，费伦在石壁上尝试了一下刀片的硬度，礁石被刀锋刮出细碎的石屑。
“别太靠近我。”费伦对兴致勃勃的迪伦做了提醒，然后他便开始把那条钻石项链从石壁上剥离下来。
精细的操作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等到项链终于和洞壁彻底分离，费伦询问迪伦：“需要我们帮你把它清理一下吗？”
迪伦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事情似乎到此告一段落了。费伦在获得同意后，转换角度拍摄下迪伦的住处，而在他完成拍摄准备告别时，诺兰教授兴奋的声音却突然响起：“转回去！”
“什么？”费伦一边问，一边按照他的要求做了。
这个角度斜对着那面粘着贝壳和海螺的石壁，因为光线不同，石壁上的空缺处变得醒目起来。
“向后退几步。”教授先生对费伦说。
费伦慢慢后退，直到耳边传来喊停声。
“看看那些贝壳——还有那些空缺！”诺兰教授的声音更加激动了，“看出来那是什么图案了吗？！”
费伦不明所以地扫视那面石壁。
——然后，他的呼吸顿住了。
那些贝壳和海螺，还有残留的空白，拼凑出了一个人鱼的形状；而刀片刚刚留下的刮痕，正环绕在人鱼的颈上。
3。
迪伦的拼图并不精确，缺少的贝壳也加重了图形的变形——它看起来像是幅笔触稚嫩的涂鸦，但任谁都能发现作画者的用心。
“这是……埃尔罗伊吗？”费伦忍不住出声询问。
诺兰教授的注意力似乎还在画上，他没能及时译出费伦的问题，但这个问题是如此简单，不需要翻译迪伦也能听懂。
迪伦顺着费伦的目光看向石壁。“不是。”他很快地否认了。
“哦？那么，能告诉我这是谁吗？”费伦把视线转向他：石壁上的人鱼图案明显不是女性，而迪伦并没有遇见过太多同性。
年轻的人鱼侧着头，漂荡的长发遮挡住他的表情。
“迪伦？”费伦叫了他的名字。
迪伦轻拍了一下尾鳍，卷起的水波荡开那些阻碍视线的发丝：他的神态有些羞涩，但他并没有拒绝回答。“这个是我。”他轻声唱着，手指不住地拨弄一朵海百合。
“为什么……”要在卧室里拼出自己的图案？
费伦想要追问，而他的问题刚说出第一个单词，迪伦就给出了答案：“那条项链……我不能戴着它，但它是给我的礼物。”
“项链会勾到头发和水草”——费伦记起了小家伙收到这份礼物时的抱怨，眼前拼图的作用因此变得明晰：“你是觉得没法戴着那条项链活动，所以把它戴在了代表自己的图案上？”
“是的。”迪伦肯定地点了点头，紧跟着，他又小声补充道，“不要告诉埃尔罗伊。”
“噗——”耳麦里，诺兰教授毫不掩饰地喷笑出来。“小迪伦就算长大了也还是这么可爱……咦？等一下！”教授似乎发现了什么，音调明显拔高起来，“这条项链迪伦一直保存着？他搬进这里是在被埃尔罗伊冒犯之后，也就是他们关系最糟的时候——那时候迪伦就把项链带进了这里？”
“你想说什么？”教授突然的亢奋让费伦感到了不解。
“注意石壁上那些空白的深浅，亲爱的费伦，”诺兰教授的语调愉悦又轻快，“项链周围的粘性藻类明显比贝壳周边的生长得更久：石壁上的第一个装饰物毫无疑问就是你手中的那条项链。想想你为了把它弄下来所花费的力气吧——在和埃尔罗伊关系最糟糕的的时候，小迪伦用了相同的精力把它固定在自己的‘卧室’。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费伦沉默了。
诺兰教授哈哈笑着：“小家伙恐怕比我们猜想的更加——或许也更早就在喜欢埃尔罗伊了！”
“或许吧。”费伦随口回应了一声，并没有顺着教授的话题延伸，“比起这个，你不觉得迪伦现在去除卧室装饰物的行为更值得关注吗？”关于迪伦打算搬家的猜测，现在已经基本被眼前残缺的拼图证实，但搬家的原因以及时间都还没有答案。
“迪伦只强调了不能告诉埃尔罗伊，我们直接询问他应该不会介意回答。”费伦谈兴不高，教授先生也不再执着于上一个话题。他迅速给出了自己的意见，费伦也很快采纳了它。
“你是打算搬家了吗？带着项链和这些贝壳一起？”费伦的问句很直白。
迪伦揉弄海百合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他放开那朵可怜的小东西，面向自己的研究员，表情认真地要求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不能告诉埃尔罗伊。”
“我们不会的。”费伦向他做了保证。
“好吧。”已经快要成年的年轻人鱼哼出了一个长音。它没有什么特殊意味，费伦觉得他只是在借由哼唱的时间整理思路。当这个长音停下，迪伦说明了自己的打算：“我在准备一间新‘卧室’，但那不是给我自己准备的。”
一间不是给自己准备的“卧室”，里面会布置上贝壳、海螺，还有来自埃尔罗伊的礼物——几乎不需要更多的时间反应，费伦和还待在船上的诺兰教授就意识到了迪伦想要做的事。
成年的男性人鱼会在确定自己的伴侣之后精心布置一处“新房”，并把对方带去那里进行最后的求爱仪式。埃尔罗伊和迪伦已经在几个月前的晚唱中确认了彼此的身份，人工岛上的所有人都认为埃尔罗伊会在迪伦成年后完成最后的仪式；但现在看来，主动的一方也许不会是大家以为的埃尔罗伊。
“迪伦想要先一步‘求婚’！”教授快乐的声音通过纤维光缆从海面传到水下。
而在充斥着柔和蓝光的人鱼“卧室”，费伦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鱼，回想起多年前在辛格海的初遇。记忆里的小小身影鲜明可见，费伦甚至还记得他冲向岸边的冒失和莽撞；而现在，分明的轮廓取代了记忆中的柔润线条，连青涩的意味都在海洋的磨砺下迅速褪去——芙爱维尔海的年轻主人就像是这片海域每个晴朗早晨的太阳，被波涛簇拥着，在升起的瞬间令人想要高声赞美。
“迪伦。”费伦出声叫他。
“什么？”被呼唤名字的人鱼好奇地回应。
费伦笑了：“你不用费劲把这里的贝壳搬到新‘卧室’，我们可以为你准备很多新贝壳。”
“真的？”惊喜的短音随即响起。
费伦肯定地点了点头：“你需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们会帮你。”
“太好了！”迪伦愉快地哼唱，在费伦的身边转了一个小圈，“谢谢你！”
“你不用对我说谢谢。”费伦说。
芙爱维尔海的秘密同盟从这一天开始建成，按照迪伦的说法，这片海域的海豚们也已经改换了阵营。
人鱼们的晚唱串联起了充满期待的每一天。
直到注定的那天来到。
那一天，迪伦没有像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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