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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说话，无是非看着他继续说：“你看到他，还相信他杀得了‘三奇’之一的金家门主？”
　　百里少爷冷漠地说：“解决此事的关键并非我信不信。”
　　无是非哼一声：“我不会把王瘸子留在这里由你们盘问。”
　　百里竟没阻止，只说：“凶手还没找到。”
　　无是非皱着眉挠挠头：“这样吧，你们如果需要他配合调查案件，就去地龙湾的耳朵胡同找我。人，我得带走。”
　　“等等……”
　　衙官想阻止，却被百里拦下。
　　无是非没理那衙官，一把将王瘸子从地上拽起来，对百里说：“我叫无是非，你若找我，便一人去地龙湾，你若带官府的人来，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咱地龙湾地贱，容不下官家贵脚。”
　　无是非说完这句话，就拉着王瘸子走出府衙的门，留下其他三个人和一片狼藉的现场。百里少爷不知在想什么，衙官被气到手抖，秘书也无话可说，一时间三个人都没说话，气氛沉默而尴尬。
　　衙官突然站起身：“来人！去叫陈助理，让他拟文件，我要向上官请示支援灭了地龙湾这帮流氓！”
　　一直目送着无是非离开的百里少爷这时却站起身，沉声道：“刘大人，稍安勿躁。”
　　“百里少爷？”
　　后者面无表情地“嗯”一声：“金门那边我会处理妥当，你们与地龙湾的恩怨，至少等世家抽身之后再行解决吧。”


第13章　他这是捅了九皋家的老窝了
　　才出府衙的门，无是非就扶着墙吐出一口血水——九皋家的弟子果然厉害，就算没下狠手也把他打得够呛，这大概就是修真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吧。
　　王瘸子急忙搀住他，无是非却趁机将他怀里的钱袋一把拽过来。
　　“你……你干嘛！”
　　无是非用力擦擦嘴上的血，白他一眼：“你说干嘛？你以为这钱是给你的？”
　　王瘸子知道规矩，眼见着无是非把钱袋扔给站在旁边的一个人，却还是心疼。
　　无是非对接了钱袋的人说：“拿去给弟兄们分了吧，受伤的弟兄多分些。”
　　那人也是地龙湾的混混，大约见无是非脸色不太好，皱眉问道：“你伤要不要紧？”
　　“不要紧，你们先撤。”
　　地龙湾的人都离开之后，无是非才真正松了口气，他却走不动了，好不容易挪到集市，让王瘸子扶着他找了个靠墙的角落坐下来，倚在那儿喘气。王瘸子见无是非不理他，将手缩进袖子里，嘴里还不清不楚地哼哼着。
　　“你哼哼，你哼哼什么？再叫你手贱，来路不明的东西也敢捡，也不怕折寿。”
　　无是非闭着眼睛也知道王瘸子什么表情，地龙湾的人——包括他自己，都爱财如命，想让他不介怀此事是不可能的。
　　王瘸子哼道：“我哪知道那是惹麻烦的东西，捡的时候也没见着尸首啊。”
　　无是非胸口疼，说了他两句就不想说话了，他轻轻捂住自己心口，慢慢喘气。
　　当时他并没有想拿那虚晃一招来试探百里少爷的善心，他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那相当于把自己的命交在对手手上，无是非只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他只要有一瞬间走神，无是非就能找到下手的机会，谁知效果比预期的好这么多，百里大少爷居然直接伸手挡……
　　哎，他这算不算欠人情？
　　怎么总是欠他们姓百里的人情呢。
　　“那玩意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穗子都用细金打造……啧，你这几天不要到处乱跑了，就在家待着，那位大少爷许还要找你问话，到时候我会在场。”
　　王瘸子有些担心：“问话？问什么话？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无是非终于睁开眼，他从眼角缝儿瞥了王瘸子一眼：“问些在哪儿捡到东西之类的问题吧……”
　　无是非说完就安静下来，他脸色实在不好看，慢慢伸手摸进怀里，拿出四五个铜钱递给王瘸子。
　　“去买几个烧饼，我早饭没吃呢。”
　　“嘿嘿，我就知道你小子雁过拔毛，怎么会不给自己留点。”
　　无是非瞥他一眼，王瘸子费劲地撑着墙站起来，无是非就窝在墙角看他一瘸一拐地去路边摊买早饭。不是他非要使唤一个瘸子伺候他，无是非觉得自己现在非常需要休息，他心口还在一阵阵泛疼，不知道吃点东西后能不能缓过来。
　　王瘸子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不但买了烧饼，还买了碗豆腐脑和两根油条，他把豆腐脑递给无是非让他捧着，自己也拿上油条吃起来。
　　“嗬……吃这么好。”
　　“你不是伤着了吗？再不吃点好的补补，你这条小命了就没喽。”
　　不过无是非给的钱还是不够，只够买一碗豆腐脑，都让给无是非喝。后者吃了两个烧饼一根油条，又喝下半碗热乎乎的豆腐脑之后，总算觉得舒服了点，之前总是茬着走的经脉好像也顺畅不少。
　　“哎，小子，这事儿古怪。听你们刚刚谈的，我捡的是有七杀门人的东西，但是魏家坟那边那么偏僻，世家的人去干嘛呢？”
　　王瘸子一边疑惑地嘟囔，一边在油条上咬了一口，发出酥脆的喀嚓一声：“哼，又不是有田铺在那边。”
　　无是非瞥他一眼：“你没听说是死了人了吗？被人害了！说不定那是个定点抛尸的地儿。”
　　“得了吧，抛尸不去乱葬岗，去魏家坟？那么远……魏家坟可在西山上。”
　　无是非一想也是，抛尸都往底下扔啊，哪儿有往山上送的……
　　他琢磨不出名堂，低下头去喝豆腐脑，王瘸子嘴干得慌，扒住无是非的手急忙道：“哎哎哎！给我留口……”
　　他们两人最终把东西分吃了，无是非看了眼腕上的破手表，发现时间还不到中午，他跟买家约的时间是下午……这段时候总不能老坐在这儿吧。
　　不过他不打算回寺里或者地龙湾，在街上逛逛说不定还能寻着点财路。
　　“无是非，这次多谢你了。”
　　王瘸子临走的时候别别扭扭说了一句感谢话，无是非对此嗤之以鼻：“说好听话儿也抵不消保护费。”
　　“呸！！！”
　　王瘸子回他两个大白眼，却又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没事别整天在路上闲晃悠，找个营生去做吧。干点小买卖，或者努努力，去考世家弟子，将来总要还俗娶媳妇儿，没点正经本事谁愿意跟着你。”
　　他皱纹纵横的老脸上罕见地露出忧心的表情，叹着气跟无是非说：“世道不好，但也不算坏，当盲流……终究不安稳。”
　　无是非没说话，随手揪根草棍塞进嘴里，靠在墙角晒太阳。他懂王瘸子讲的有道理，但是总觉得都与他没什么关系……不管是做小生意还是娶妻生子，好像都不是他该干的事。
　　不过说不定等他到了王瘸子这个年纪就会懂，他现在才多大啊，到没到二十岁来着？等他老得不能动弹的时候，想不退隐都不成了。
　　无是非想了许久，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叼着草棍慢悠悠往前走——但是他觉得现在这种生活也挺好的，又不是天天都在打架。他还是和尚呢，还不了俗，也挣脱不出俗世，不属于任何一派，便不被任何一方约束。
　　住持老跟他说人的缘分是天注定，无是非却觉得他这是犯人祸。走到路口时他遇见个人，跟府衙里那位“百里少爷”穿得一模一样的制服，一模一样的金丝兰草纹的宣缎靴子。
　　再一看脸，嗬！这位也是个“百里少爷”呢，正是之前想杀他，又给他签名的百里鸣岐。
　　短短几天时间而已，他能三番五次地偶遇这哥儿俩，他这是不小心捅了九皋家的老巢么？


第14章　为什么救我？
　　“哟，瞧瞧，这是谁。”
　　百里鸣岐挡在无是非面前，看着他笑得阳光灿烂，无是非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人干嘛的？找茬？
　　“这不是刚砸了衙门的小英雄么？准备去哪里？”
　　无是非一听他这样说，深觉来者不善，警惕地按住腰间匕首：“你想干嘛？”
　　百里鸣岐笑着说：“不干嘛，我刚从府衙过来。出去办了点公事就错过一场好戏，于是急着见识一下，领头闹事的人到底是谁。”
　　无是非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他盯着挡在他面前这个男人，不由心生疑惑，对方敏锐滴察觉了无是非的反应，朝他挑一下眉头，无是非心里那点疑惑又消散了。
　　“你现在看见了，就是老子，怎么？你想找茬啊？”
　　对方摇摇头：“当然不想，你今天做了件让人开心的事儿，我……”
　　他说着伸手去搂无是非的肩膀：“之前小瞧了你，现在嘛……不如一起吃顿饭，交个朋友？”
　　无是非倒是没躲开，但是同样他也不想跟他去吃什么饭，他对吃饭这件事可敏感了，在外从来不接不熟悉的人递过来的东西，更不会令这些东西入口，就好比他刚刚在府衙的时候吧，就算他口渴得难受，也不会喝他们一口茶。
　　请他吃饭……还不如直接给他银子。
　　“那我可担不起。”
　　无是非拉着百里鸣岐的胳膊拽下来，笑着说：“我是谁啊，你又是谁？咱们俩当朋友，这不是扯吗？”
　　“哦？看来你知道我是谁？”
　　无是非想翻个白眼——都他妈的给签名了他还能不知道？这个人是真觉得自己不识字就欺负人啊。
　　不过他没说这些话，说到签名无是非还记着下午有笔交易呢，至于这位“百里”……能在他身上榨点剩余价值更好，榨不了的话，就离这些有名有姓的人远一点。
　　他心里打着小九九，一转头，视线越过百里鸣岐的肩膀，看见他身后隔着一条马路的对面站着个人，无是非看清那人是谁后疑惑了一下，对方显然也看见了无是非，他愣怔一下子，下一秒掏出一把弩，表情狰狞地对准了百里鸣岐。
　　“怎么……”
　　无是非睁大眼睛，下意识一把抓住百里鸣岐的肩膀往自己身后拉：“小心！”
　　后者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无是非掐着身体将两个人的位置对调。
　　无是非闷哼一声，坚硬的弩_箭瞬间从背后刺入，冲击力令无是非往前踉跄了一步。
　　这把诸葛弩是无是非闲时找地龙湾里擅长机关的人打制的，小巧便携，即使是没有力气拉动弓箭的小孩也可以使用……石头倒是很会选择武器。
　　百里鸣岐正好站在无是非面前，见他倒下来条件反射地扶住他，被无是非扑了个满怀。百里鸣岐架住无是非，随后便抬头去找偷袭他的那个人，却被无是非用力抓住手臂，没让他走得成。
　　“你想去哪儿……咳咳……”
　　百里鸣岐回头看无是非一眼，表情有些复杂，不过最终他还是搀住他的胳膊往前走：“唉……算了，先找个地方帮你看看伤。”
　　无是非被伤的是靠近肩胛骨的部分，大夫给他拔了箭，止住血，倒是没有生命危险。无是非只庆幸石头没学会给箭头喂毒，要不然他这条小命就完了。
　　他今天也是够倒霉的，前脚被一位百里少爷打到吐血，后脚又被一位百里少爷害得差点中箭身亡，最近不会犯“百里”吧。
　　治过伤之后，百里鸣岐居然没离开，他抱着剑站在窗前，看着无是非一件一件衣服往上套。
　　“刚刚为什么救我？”
　　无是非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出手了。”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无是非感觉得到他玩味的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身上，等他把衣服穿好之后，百里鸣岐才说：“你……以前见过我？”
　　无是非没回答——这个人敏锐得过头，他出手救百里鸣岐虽然有掩护石头的意思，主要原因还是在自己……以前他们确实曾经见过面，只不过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两个人都小，所以无是非记不起他的脸，百里鸣岐也不记得他了吧。
　　无是非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坦诚地说出来，他瞥着百里鸣岐说：“是啊。想来你也不记得了，当时你顺手救了我，今天我救你一次，我们之间互不相欠。”
　　百里鸣岐看起来挺意外：“有这种事？”
　　无是非也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总觉得印象中的百里鸣岐不应该是这样……不过人长大了总会变的吧，更何况那时候无是非还小呢，记忆也很模糊，他哪儿知道他后来会长成什么样子。
　　“你不记得就算了，总之你知道今天我救你不是无因之果就行。”
　　百里鸣岐笑着说：“那怎么行呢，既然我们两个之间还有这种往事，就更得好好叙叙旧了。”
　　“啧，不用了，我不想跟世家的人打交道，以后咱们也没什么再见的机会。”
　　他转过脸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一番，突然笑道：“而且我劝大少爷你啊，还是尽快离开阴山镇为妙，这里不安全。”
　　百里鸣岐挑了挑眉头：“哼哼……这话倒没说错，走在大街上都能被人莫名其妙地攻击。”
　　“我们这地方的人排外，离地龙湾又近，可有不少亡命之徒，你这身行头这么扎眼，别人当然觉得有利可图。”
　　无是非微微移开视线：“你现在出了门就赶紧回住的地方，虽然你们世家子弟都有保身能力，但是你没听过吗，人心不足蛇吞象，蚂蚁吃垮长沙堤。地龙湾住的都是普通人，却经不住别人在暗你在明，还是小心为上。”
　　百里鸣岐听完无是非所说的，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最终却只是笑了笑：“不论如何，你今天为我挡了一次箭，我们就算认识了，日后再有相见的机会，我们再好好了解了解，我对你很感兴趣哦，无是非。”
　　百里鸣岐大约有什么公务在身，走得很急，无是非心说你快走吧老子以后跟你是没机会再有交集的。他跟他解释那一堆也没有打算一定要把百里鸣岐赶出地龙湾，而是要他明白，有人偷袭他是正常现象，不要对此深入追查。
　　……石头那家伙，干嘛突然攻击百里鸣岐？
　　无是非在客栈里待了一会儿，出门时确认没人跟着了，才过去马路对面。找到石头的时候他人坐在角落里，手里抱着那张诸葛弩，无是非原本不太确定石头是不是还在这里，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而已，没想到他居然还真在。
　　“你不回家在这里干嘛？”
　　无是非叹口气在他面前蹲下，石头一抬头，露出满脸的泪痕，看清了无是非的脸便哭着往他怀里扑：“阿非！”
　　“哎哟……好了好了，哭什么呢，没事，别哭了。”
　　无是非无奈地揉揉他的头发：“我没事儿。”
　　石头抽噎个不停：“你干嘛给那个人挡箭啊。”
　　“你又干嘛拿弩射人家啊？！亏你也会用……你知道他是谁你就乱放冷箭。”
　　石头抹了把眼泪：“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见他在路口堵住你，我还以为是来抓你的呢……我一着急就朝他放箭了，没想到却害你受伤。”
　　无是非听后叹口气——这点倒是没法怪石头，他自己当时也以为百里鸣岐是来找茬的。
　　“我倒没事，也幸好你没真射在那位大少爷身上，人家是世家的人，如果你真成功了，咱们麻烦才大了呢。”
　　石头被他说了两句慢慢停下哭声，无是非揉揉他的脑袋，手臂牵扯到伤口，疼得他不由咧咧嘴：“好了，我送你回家。还有，下次不许再拿我房里的东西，听到没有！”
　　石头这时只有乖乖点头的份了：“知道了……”
　　无是非领着石头往地龙湾中心街去，他现在只庆幸石头还算有些警觉性，没有一见他受伤就跟过来，要不然这事儿无是非也抹不平。
　　他们都是站在刀尖上的人，每天小心翼翼地活着，世家的人跟他们差距太大了，相当于迫ji炮和红缨枪之间的差距，世家的人一念之间就可能会导致他们的生活产生巨大的变数。
　　无是非不想接受任何变数，在他看来，变数就意味着可能死人……但是像现在这样，按部就班，日子虽然苦，总算能凑合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嗯……阿非是认错老公了……


第15章　到底谁是猎物？
　　定好交易时间的甲方突然打来电话，要求提前两小时进行交易。无是非看了看腕上的表，时间已经是十二点了，现在赶过去倒是来得及。
　　石头担心他身上的伤，无是非倒没过分在意，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道上混的，这点小折腾应该经得起。
　　只不过无是非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怎么也想不出来该如何打扮，一天没收拾自己，下巴上就冒出一些青青的胡茬，干脆就着这个样子在嘴巴上贴条胡子伪装一下。
　　“可是你打电话的时候不是用女声伪音的吗？一见面发现你是个男人，人家会不会被吓跑了？”
　　无是非翻个白眼：“有哪家女孩子会傻到亲自去见网友？我当然会说我是她哥哥。”
　　无是非从熟人那里借了一辆摩托车，清和镇离得比较远，步行过去有些困难，而且就算是骑着摩托车，也要翻过很长的盘山公路，行驶起来并不容易。好在石头因为之前误伤了他的事倍感自责，没硬要跟着一起去，要不然让无是非骑着摩托车载人爬盘山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