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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海尊者，也跟自己的大弟子结了道侣。”
　　“九天尊者，嫁给了自己的小弟子。”
　　“师父你瞧，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邱道想塞上他的嘴。
　　走之前，白唐可是找贺师妹打听了许多消息的。
　　“师父，修真无岁月，何必在意区区几千岁的年龄差异，弟子心悦师父，师父又舍不得弟子，不如我俩凑活过了吧！”
　　邱道斜眼扫了白唐一下，对这个满打满算才活了十八年的弟子，略觉无奈。
　　他养了弟子十多年，自然理解弟子的想法，弟子每日最恐惧的，便是师父厌弃他或是有了新弟子，小时候醒来见不到师父，还要四处喊他，若是他出门回来晚了，等着他的必定是红眼眶的徒弟。
　　说白了，他所谓的“道侣”，只是永远将师父绑在身边的方式罢了，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奇思怪想。
　　邱道觉得，如今任凭弟子缠着，给弟子足够的安全感，等过几年弟子真正长大，经历多了，或许有了真正喜爱之人，就不会唠叨着要结“道侣”了。
　　邱道抿嘴，想想还有点失落，叹息。
　　“师父，想想以后漫长的人生，若没有弟子在一旁捏肩捶腿、酿酒烧饭，岂不寂寞？”
　　邱道想了想，确实……弟子还是有些用处的。
　　“师父，我们再试试！”
　　邱道捏住弟子噘起的嘴，推远弟子凑过来的脸，用力一推丢下飞剑，没一会白唐又踩着自己的飞剑追过来，讨好笑笑，握住他的手：“师父若觉得太快，我们先从拉手开始！”说罢挠了挠他的掌心。
　　邱道看着弟子叹气，以前夸赞的漂亮脸蛋，现在看着只觉得心累，便扭开头不管他了。
　　白唐唇角上扬，如今已是他想象中最好的结果，师父没有丢下他、冷淡他，虽然只拿冷眼瞧他，但还跟他说话，抱着的时候师父眼里也没有厌恶，只有被他缠磨的暴躁，这样就够了，修士生命悠长，只要他缠着师父，百年、千年，总有一日师父或被他打动、或觉得他太烦，总会答应做他道侣的！
　　白唐想的开心，就问出了口：“师父，你说咱们结契的时候买龙凤烛还是龙龙烛？”
　　邱道直想丢弟子去历练算了，但如今魔族猖獗，他还真不放心，只好假装自己聋了。
　　执行任务时，邱道才发现，魔物只在柳远城附近活动，但邱道还是拉着白唐在远处游走，捡落单的魔物处理。
　　魔物如同人间界的魔兽，少有灵智，攻击力却很高，对邱道来说不算什么，但他偏要躲着柳远城，只找落单的魔兽给徒弟练手，而徒弟每杀一只又要“身受重伤”靠着师父休息很久，直到第三天才砍死最后一只。
　　“师父，我是不是很英勇？”
　　“呵。”
　　白唐八爪鱼趴在邱道身上：“师父，我发现你不爱我了，以前都会很开心地夸赞我最英勇。”
　　邱道斜他一眼，捏住他的爪子丢开：“我后悔了。”
　　邱道要离他远远地，下一秒腰却被紧紧抱住，邱道蹙眉就要训斥，转头却是白唐惶恐的脸。
　　“师父……后悔养我了吗……”
　　邱道心跟着一颤，有种又心疼又想暴揍徒弟的冲动。
　　“师父，厌弃我了？”
　　眼眶微红、泫然欲泣，邱道撇开视线，叹气：“我何时说了？”
　　“那师父不会抛下我吧……”
　　邱道揉了揉埋在他颈间的脑袋：“不会，就算你……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弟子。”
　　他果然有世上最好的师父！白唐嘴角上翘，脸埋在邱道怀里蹭了蹭：“那师父能做我道侣吗？”
　　“不能。”
　　白唐嘴角下弯。
　　“打扰、了。”
　　白唐红眼眶都准备好了，不知道从哪插/进/来个声音。
　　邱道转头，“噌”的某个不明物体直冲他面门，邱道刚刚伸手，不明物体已被人抓住。邱道才看清，是一个穿着小红裙的木偶，正怒目瞪着他。
　　那人收回手，戳戳木偶脑袋，它才安静下来，只是仍趁那人不注意朝邱道呲牙。
　　“山、榕。”那人指指木偶，又指指自己，“山、溟。”
　　邱道这才看清山溟全貌，如果要形容的话……就是一张死人脸，脸色苍白微青，嘴唇毫无血色，面无表情，眼眸血红，像一只自由活动的僵尸，和僵尸的区别大概是他长得更好看一些。
　　邱道蹙眉：“尸族？”
　　山溟点头，又指指山榕：“你、杀、的、傀儡、族，山榕，现在、是、复、仇、木偶。”　声音一顿一顿的，冰冷僵硬。
　　尸族是魔域王族之下最强的种族，只是大脑和肌肉一样僵硬，不聪明，但认定的事绝不会更改，认定的人绝不会背叛，是魔族中最受欢迎的种族。
　　邱道看向朝他呲牙的木偶。
　　山溟将木偶抱在怀里：“傀儡、族，濒、死、时、互相、深爱、之、人，呼唤、名、字、可以、复、活、为、复、仇、木偶。”山溟指指自己，“山溟、喊的。”
　　邱道：“？”
　　白唐：“羡慕，若我和师父也有这种能力就好了。”
　　山溟扯扯嘴角，可惜肌肉僵硬，嘴动了两下也没有做出表情，山溟放弃，看向邱道：“陛下、不让、山溟、杀、你，否则、你、已经、死了。”
　　邱道目露警惕。
　　山溟摸出一只木雕的小老虎，可惜雕成了猫，“陛下、要山溟、交给、你。”
　　邱道僵住。
　　山溟手往前伸了伸：“给你。”
　　邱道接过来摸了摸，新雕刻的划痕让他手指一颤，翻过来，底边刻着一字“道”。
　　山溟等了一会，见他不说话，才道：“陛下、说，我、很、想你，希望、你、带着、弟子、去、魔域、找、我，我们、还、可以、如、之前、一般，”山溟长长停顿了一下，才说，“这次，我不会、逼、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好。”说完，又加了一句，“陛下、停顿、的、比、山溟、短、一些。”
　　邱道眼神闪了闪：“他知道我收了弟子？他为何不来？”
　　“陛下、说，我、对不起、你，所以、不敢、见、你，但是，他的、外甥、总、要、见、一、见的。”
　　邱道目露冷光：“若我不答应呢？”
　　山溟面色不变：“那么、山溟、会、带、外甥、回去。”
　　邱道眯了眯眼，抓住白唐手腕，御剑立即飞走，他灵力不足，处理起来，尸族比傀儡族还要麻烦。
　　山溟抬头，看向他远去的方向。
　　忽然一人挡住邱道去处，紧接着一群人将他们围了起来，面色青黑，眼球突出，全身布满尸斑，整齐开口：“你、会、带、外甥、去、看、陛下、吗？”
　　邱道蹙眉，拔剑直接斩杀三只僵尸，冲了出去。
　　“山溟、知道、答案、了。”
　　

　　☆、邱机

　　山溟张手，无数尸体破土而出，飞向半空，甚至有尸体于千里之外飞来，有的挂着残肉，有的只余枯骨。
　　山溟闪身挡在邱道面前：“外甥、留、给我，你、可以、走。”
　　白唐眼神闪烁，难道是他猜得意思？他生母是魔族王室？简直荒谬！
　　邱道不说话，握住紫剑，一道剑弧击向山溟。
　　山溟招手，尸体层层遮挡，被邱道砍断，散乱的残肢迸射开去，紧接着陷入疯狂，找不到其他部分的残肢缓缓变为鲜红，指甲尖利、骨刺突出，疯狂朝邱道攻击过来。
　　邱道一剑剑斩断残肢，更为细小的残肢却速度更快。
　　无数尸体源源不断飞来，山溟召出几只如同活人的僵尸，挥挥手所有僵尸朝白唐冲去。
　　白唐握着木剑，击开一只残臂，虎口震得发麻，回头看了邱道一眼，邱道将他扯到背后护着，挥剑击开涌来的僵尸。
　　僵尸一击不中，忽然张口，一道黑色光柱直接朝邱道射来，邱道侧身闪过，扔进嘴里一颗丹药，衣服被光柱划到，立即腐蚀出一个大洞。
　　山溟腰间，红裙木偶眼睛闪了闪，悬挂木偶的丝线断裂，木偶飘飘荡荡，找准空隙，冲过来一口咬住邱道手腕。
　　“唔……”邱道闷哼一声，复仇木偶的毒素顺着血液流淌，毒素只对杀死它的凶手有效，却是第一奇毒，凶手对木偶的攻击无效，邱道手指发麻，很快便握不稳飞剑，慌忙灌下一瓶丹药，灌注灵力企图抵抗毒素。
　　“师父……”白唐咬牙，木剑击在木偶上却毫无效果，他还说要做师父道侣，如今却什么都做不到！
　　复仇木偶咬住便不会撒口，直到它被破坏或者仇人死去。
　　山溟蹙眉，想了想道：“山溟、不想、山榕、死，只好、你、去死、了，山溟、会、将、命、赔给、陛下。”说罢血红色的眼睛渐渐变黑，一团黑雾从他指尖飘散，凝聚成球，迅速朝邱道射/来。
　　邱道动作迟钝许多，周身灵力流转阻塞，根本躲不开，揪住白唐衣领直接丢出去，抬剑准备与黑雾硬碰硬。
　　紫剑斩出的雷火越来越弱，黑雾渐渐腐蚀他周遭的灵力护盾，衣袍破败，皮肤传来一阵刺痛。
　　“师父！”
　　邱道视线转向白唐，几只僵尸捉住他飞向山溟。
　　邱道视线一阵模糊，忽然腰被人搂住，那人伸手抓住木偶，轻易便捏碎了，一手甩出红色长鞭。
　　“山榕！”山溟身体颤抖，看看白唐，又看看护着邱道的男人，转身飞走。
　　邱道抬头，恍惚间似乎看到一张狐狸面具。
　　“栾北？”
　　视线扭曲，邱道陷入黑暗。
　　【师父，修真无岁月，何必在意区区几千岁的年龄差异，弟子心悦师父，师父又舍不得弟子，不如我俩凑活过了吧！】
　　【师父与我做道侣可好？】
　　“白唐！”邱道猛地睁开眼，入目是雪白庞大的树冠，枝条是白的，树叶也是白的，树冠大的似要遮天蔽日，却有柔和的日光投射下来。
　　这里，他只在十几岁的时候来过，后来和师父企图攻进来，结果失败了。天灵树，也是邱家的居所。
　　“醒了？”
　　邱道转头，才发现他就住在天灵树的某个枝杈上，四周摆着家具，成对的椅子，成对的茶杯，成对的蒲团，他躺在唯一的床上。
　　邱道讽刺一笑，真是可怜，明明独身，还要假装有人一起住。
　　邱道缓缓撑起身子，看向说话那人：“邱机？”
　　“嗯。”邱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走向邱道。
　　白衣如雪，墨发如瀑，面目清冷，嘴角微微上扬，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像是亲切的多年好友，明明与邱道同样的相貌，却偏偏多了一丝出尘的气息，仿佛他才是下界的谪仙，融了魔血的邱道，唇色略粉，反而显得妖艳。
　　邱机俯视他：“我救了你，你便这么一副冷脸看救命恩人？”
　　邱道蹙眉，回想当时的情景，却记不清，但他与邱机短短几次见面，不是打架就是拼命，实在无法有好脸色：“你会如此好心？”
　　“呵，”邱机一屁股坐在床边，伸手在他脸前晃了晃，“尤意”的脸便转为“邱道”，邱机勾唇，“还是这张脸看着顺眼，怎么，你想死在当场？你那宝贝徒弟可就没人管了。”
　　邱道冷笑，这就是人间界崇拜的圣人，说话带刺、性格刻薄。
　　“我只是觉得你没有理由救我。”
　　邱机抱着手臂：“自然是有的，第一，让你留口气把你的宝贝徒弟抓回来，免得给你那宝贝师父添了手段，又是麻烦，第二，等处理完你宝贝师父的烂摊子，你，替我做邱家传人。”
　　邱道冷眼看他：“你脑子坏了吗？”
　　邱机嗤笑一声：“我只是觉得不公平，你和你师父肆意而为，我却一辈子除了守着天灵树就是守着人间界，想飞升除非有传人，凭什么？你也是邱家人，你师父闯的祸，你自己收拾。”
　　邱道简直要笑出声来：“你觉得不公平？你是人人称颂的圣人，我是自小便要抹杀的废人！若不是师父救我，我不知要死在你那些亲爱的长辈手里多少次？！”
　　邱机挑眉：“正好，如今你我换过来，你做圣人守着天灵树，我做邱道逍遥自在。”
　　邱道还未完全恢复，气的咳嗽两声，不想与这种人争辩谁更不公平，只道：“所以，你要我一个魔人替你守护人间界？”
　　“有何不可？你也是邱家人，而且你不是魔人，充其量算个后天改造的半魔人，因为邱家血脉的排斥，还是劣质半魔人。”
　　邱道不想再跟他说话，运转灵力起身，却灵力阻塞、身体僵硬。
　　邱机摸出颗果子：“你毒素未清，天灵树结的天灵果，可清除体内所有剧毒、暗伤，千年才得一颗，只要你起誓守护天灵树，我就给你，如何？”
　　邱道蹙眉：“你说真的？”
　　“自然，快快，你的宝贝师父重伤未愈，晚了说不定将你的宝贝徒弟抽干放血了，若没这果子，你怕是连树都下不去。”
　　邱道看他一眼，摸出几颗清毒丹药吃下，却全无效果。
　　“第一奇毒，哪里是这么好解的？”
　　邱道看了他半晌才道：“好，我起誓守卫天灵树，若违此言，身死道消。”
　　邱机勾唇，眉眼弯弯显得十分高兴：“果然，当年没杀掉你是明智的，感谢你命大地爬回人间界。”
　　邱道不搭理他，咽下天灵果闭目调息。
　　清凉的灵力在灵脉中流淌，十分舒适，恍惚间听见一声叹息。
　　【我愿支撑人间万年，换他一丝生机。】
　　邱道睁开眼，看向天灵树干，半透的树干似乎能清晰地看到内里的灵力脉络，这里，是修真界灵气最充裕的地方。
　　邱机挥挥手赶他走：“快去捉你徒弟，捉完记得回来应誓。”
　　邱道冷哼一声瞬间飞走，他只说要守护天灵树，可没说要接受邱家传承，邱道勾唇，大不了魔族攻来是他也为人间界出把力好了。
　　邱机看他走了，跳下树枝，往柳远城飞去。
　　魔域入口处，高耸入云的墨色石碑上，金色字符熠熠生辉，与远方的天灵树交相呼应，可惜，天灵树产灵气，墨碑却阻隔灵气转化魔气。
　　上古时期，人魔两族不过是生长在不同环境下的两个种族，自从两族之神非要决出胜负，便渐渐积怨颇深，到现在，神族早就没了，留下的人魔两族依旧争斗不休。
　　魔域原来与人间界相连，两族主神争战时，人族主神打到魔域入口，留下墨碑封印魔族，所以人族都认为，人族主神比魔族主神强。
　　魔族却认为人族狡诈，使了计谋偷袭他们。
　　绕过墨碑，角落有一条小道，邱道踏入，眼前景色转换，前方不远处，便是魔族边界城。
　　邱道激活体内融入的磨血，眼睛立即变为赤红，守门的魔将看了他一眼便放行了。魔域边界不许飞行，邱道只能徒步穿城。
　　魔域的天似乎比人间界略暗一些，邱道仰头，天边浓郁的黑暗像是缓缓飘来，将要吞噬天地。邱道蹙眉，圣魔争战时期，他频繁来往于人间界和魔域，这样的黑暗却是头一回见到。
　　边城魔族大多为战斗种族，除了外貌与人族不同，日常生活倒没什么变化，只是不甚繁华。
　　出了城，邱道召出一把黑剑，体内灵力转为魔力，御剑飞行，按照他记忆中的方向，飞往魔域中心，王城。
　　路明早已等在庭院中，微微侧身靠着身旁的巨大黑骷髅，露出一抹微笑。他看起来像三十多岁的凡人，比邱道高些，外貌只算俊朗，面无血色，显得有些气弱。
　　瞧见邱道，路明忙迎过来几步，只是走到两米开外，便踌躇着不敢前进了：“山溟回报，我还担忧你受伤，看来无事了，师父已经罚了山溟，等他完成任务，再将他丢进鬼渊待几年，替你出气。”
　　直到亲眼见到路明，邱道才确信，他的师父真的还活着。
　　

　　☆、魂魄

　　“师父。”
　　仅这一句，路明已经笑了，上前几步将他抱进怀里，拍了拍他的背，肩膀微微颤抖：“道儿果真长大了，我让人找了你的消息，听闻你飞升入仙界，还以为今世再无法相见。”
　　邱道不知该如何反应，他自小被师父养大，依赖师父，师父便是他整个世界，忽然一天师父告诉他，师父是魔族，而他天生就是要守护魔族的，他知道了邱家双生子的传言，师父问他，选师父，还是选人族。
　　邱道选了师父。
　　只是后来同许多好友刀剑相向，即便戴了面具，无人认得他，他也无法忍受，便反悔了，师父却封印了他部分记忆，依旧将他当做手中利刃，直到师父身死，封印解除，记忆全部恢复，他才知道，自己斩杀了多少昔日友人。
　　是他应了又反悔，但是，或许从一开始，师父养他便带着目的……不可能。
　　邱道轻轻抱住路明，喊了声“师父”。
　　路明眉开眼笑，拉住他的手：“待在师父身边如何？多年不见，不知道口味变了没，师父给你做桂花糕？”
　　邱道微微移开视线：“师父，将白唐还给我。”
　　“与师父……没别的要说了吗……”
　　邱道看向路明：“先把弟子还给我。”
　　路明蹙眉：“不过是个弟子罢了，比师父还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