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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一石暂时想不到该怎样激发阵法，便索性找了座条件最好的院落住下来，仍像呆在破剑峰里一般，该练剑时练剑，该吐纳时吐纳。
　　莫颜的情绪始终有些低落，莲九做了些小玩意儿，逗小孩子似的逗他笑，也没让他心情彻底好起来。
　　莲九好几次问他，怎么了。
　　莫颜也只是回答，大概是来到陌生的地方还没有适应云云。
　　莲九心里猜测莫颜还是在介意自己偷抢灵气的事情，但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莫颜开心起来。已经过去的七千多年岁月里，唯一让他牵肠挂肚的便只有那个连陌，他懒于在别人身上投注情感，以致于至今没有结交过任何朋友，也没有任何情感经验。
　　他想要莫颜开心些，想要莫颜原谅自己，但他试探性地问了几句，被莫颜搪塞过去后，便只得笨拙无奈地住了口，不知该如何继续了。明明在人间学会了一箩筐的心机诡计，伪装做戏，怎么就不知所措了呢？
　　入夜，一轮明月悬挂在深蓝的夜空中，在地上撒下灿烂的银辉。
　　在这个阵法中，莲九是可以接触实物的，便不用每晚守在莫颜身边督促他打坐吐纳，而是住进了隔壁的厢房。
　　
　　莫颜盘腿运转了几遍心法，谁知思绪纷扰，硬是没有凝聚起一丝灵力。
　　“唔！——”莫颜放弃了修炼，闷哼一声，放松身体躺倒在了床上。
　　心烦！意乱！我要睡了！他恨恨地决定。
　　闭上眼睛，难过、酸涩、自怨自艾、不甘等等的情绪却在脑海中交织地更加混乱，莫颜将脑袋埋在被窝里，努力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一块小天、两块小天、三块小天……一只莲九、两只莲九、三只莲九……
　　逐渐模糊的情景中，莲九带着一贯温柔的笑容，优雅地向莫颜走来。
　　“阿颜？为什么不高兴，告诉我好吗？”莲九的手白皙修长，柔柔地划过莫颜的脸颊，温暖微痒。
　　“莲先生，你能不能一直呆在我身边？”
　　“这……阿颜为什么希望我一直在你身边呢？”精致美丽的脸蛋越靠越近，清澈磁性的嗓音贴着耳廓响起，几乎让莫颜颤抖。
　　他恍惚着回答，“因为……我喜欢莲先生啊……”
　　耳边传来几声轻笑，一向清雅如莲的男人退开几步，眼神妖娆妩媚，手指灵活地解开衣服，袒露出大片的肌肤，牵过少年的手按在他白皙而紧致的胸膛上，由上至下一寸寸爱抚。
　　“喜欢，那就来啊……”饱含情欲的声音仿佛轻烟般缥缈，勾魂摄魄。
　　……
　　“主人！主人！”小天蹦蹦跳跳地撞开门，“主人你昨天睡觉啦？快起来快起来，该练剑了！”
　　莫颜猛地坐起身，然后，僵住了。
　　他前世都是快三十岁的老男人了，自然知道下身传来的湿润黏腻的触感是怎么回事。
　　但、但但但！他昨天做的梦！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小天疑惑地蹦到自家主人身边，“主人？你怎么发起呆啦？”
　　莫颜慢慢地扭头，木木地回答，“小天，你先出去等一下，主人先换个衣服。”
　　小天傻傻地道，“对哦，主人还没有换衣服，那小天先出去等着。”
　　等小天出去了，莫颜赶忙心急火燎地跳下床，扯下被单，换好裤子，再把罪证团吧团吧塞进木盆里藏好，打算练完剑再回来消灭证据。
　　结果一走出门就看见莲九正等在门口，不禁表情一僵，尴尬地打招呼，“啊，莲、莲先生，早上好哇。”
　　莲九愣了愣，然后立刻扬起笑容，“阿颜，早上好。”
　　莫颜不由自主地想起梦中莲九微红着脸喘息的样子，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快涌到脸颊上去了，连忙错开目光，“走、走吧，我们去练剑。”
　　被昨晚的春梦弄得脸红心跳的莫颜，练起剑来反而不像前几天那样老是胡思乱想了。
　　因为——他决定破罐子破摔了。
　　收剑入鞘时，莫颜看着倒映在剑身上的双眼，轻轻呼了口气。承认就承认吧，自己喜欢上了莲九。不希望他离去，不希望他去找他喜欢的那个人，甚至因此而不安、而嫉妒。但那又能怎样呢？莲九永远也不可能喜欢上自己——珍惜现在的日子就好了。
　　嗯，好好珍惜现在的日子！
　　“莲先生，我们回去吃饭吧！”莫颜元气十足地招呼莲九。
　　莲九忍不住伸手摸摸莫颜的发顶，在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宠溺笑容。
　　愉快地用完饭，莫颜回到房间刚坐下，又站了起来。
　　裤子还没洗！
　　蹑手蹑脚地扒着门往隔壁房间望了望，嗯，莲先生应该不会注意这些吧。
　　莫颜心虚地端着盆子跑到水井边，开始迅速地洗刷刷。
　　“阿颜，怎么这时候出来洗东西？”莲九的声音里充满了好奇。？

☆、奢望

？　　“我、我我我——”莫颜吓得差点把盆子掀翻，结巴了半天也没吐出几个字。
　　莲九的本体是朵九转白莲，原先的身体是用莲花铸就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去了解人间所谓的“□□”，他看看莫颜盆中的亵裤，善解人意地安慰：“阿颜长大了啊，这是好事呢。”
　　“莲先生……我，啊那个，就是我——”莫颜着急忙慌地想要解释，可心里是虚的，生怕莲九看出什么蛛丝马迹，话语便越发地颠三倒四，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莲九见莫颜脸都涨红了，只以为他太过害羞，就温文地教导他：“这没什么好害羞的，男人嘛，渴望交合繁衍是天性，阿颜不必介怀。”
　　莫颜的脑筋立刻拐了个弯，嗫嚅道：“这么说莲先生，也和别人做过那个了吗……？”
　　莲九呆了呆，失笑着敲了敲莫颜的脑袋：“瞎想什么呢，我忙着找人忙着修炼，可没那么多闲工夫花在这种事情上。”
　　听他这么说，莫颜既高兴又难过，不由心想：如果我是那连陌就好了，莲先生不仅喜欢她，还愿意为她守身如玉，真好……唉。
　　阵法里的日子就这么慢慢地流淌了下去。
　　此处风景如画，没有凡尘俗世打扰，虽说寂寥了些，但两人一石互相陪伴，一起修炼，清清静静，也算得上岁月安稳，生活静好。
　　当春天又来，已经长成了青年的莫颜身姿挺拔，独自站在纷纷扬扬地桃花中发呆，看见一个透明的人影突兀出现，朝他攻击来的时候，心中并没有因为阵法触动而高兴，反而惋惜地叹了口气。
　　能在这里多呆一会儿也挺好的，和莲九两个人。
　　风吹来，越来越多的桃花瓣朝莫颜迎面拂来，几乎遮住莫颜的视线。
　　粉红柔软的花瓣中暗藏杀机，却端地迷离浪漫。拥有此般剑意的剑仙，当年便是在这样一个有着院落、流水、桃花的静谧小镇中长大，心境平和安闲的修炼剑道的，他琢磨出的剑意，哪怕依旧有着斩杀敌人的锐气，却披上了美丽平和的外衣，让人无从分辨对方是否已经挥剑而来。
　　莫颜凝眉，微微阖上双眼。他固然希望能够长久地留在这里，可他也清醒地知道这是不可能完成的奢望，唯一能更久地呆在莲九身边的方法只有——变强，不做莲九今后寻找连陌路上的负累，成为能帮上他忙的伙伴，拥有继续待在他身边的借口。
　　“叮——”两剑相触，发出尖锐的声响。
　　莫颜半眯着的眼里冷冽沉静，刻意将视线模糊过后，反而对不断刺来的点点寒芒越发敏感。
　　那个透明人影的灵力修为与莫颜一模一样，两人纯凭剑法一决胜负。
　　莫颜虽然还没有琢磨出属于自己的剑意，但到底这里还只是阵法第一关，在莫颜直接堪破玄机半闭上眼睛应对后，这道剑意预计的杀伤力便已大大减弱，加上莫颜在这里修炼了三年，并没有被闲逸的生活磨平意志，信念反倒越发坚定，事实上已经满足了这个阵法设立的两个初衷。
　　太阳渐渐上升，时至正午，透明人影手中剑刃的反光越发明显，莫颜终于逮住机会，心一横，长剑猛力掷出，恰恰正中心口要害。
　　血花飞溅，哪怕莫颜清楚地知道那些血液都是半透明的幻影，还是忍不住有些迷惘地抬手，看着红色的血水渐渐顺着手背滑落在地。
　　“恭喜你，阿颜。”温柔的嗓音在身旁响起。
　　莫颜转过头，见莲九眉眼弯弯地望着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露出了笑容，“谢谢莲先生！”
　　小天也蹦过来，开心地夸奖主人，“主人真厉害！一下子就看穿了桃花剑意的玄机！太棒啦！”
　　“哈哈哈，”莫颜开朗地笑了起来，“因为我经常呆在桃花林里练剑，也发现这些迷人眼的花瓣除了好看，也可以运用在剑法中，让别人放松警惕，混淆视听……没想到通关考验时就碰上了。”
　　“这说明主人不仅悟性强，气运也很好！主人棒棒棒！”小天不遗余力地夸道，有这样一位主人，它心里骄傲得没边了。
　　莲九看莫颜笑得像个大孩子，也不禁笑容更深。八年时间一晃而过，当年那个瘦弱矮小的小孩已经长成了青年，一步步朝着高处走去，将来也一定会更好。
　　莲九没有发现，他自己也在这些年里逐渐变得更像个“人”了。他会因莫颜顺利通关而立刻露出笑容，会因莫颜的笑容而愉悦，会开始期望将来，期望莫颜今后能更好。
　　有时候他也会想，要是连陌和莫颜是一个人就好了，他们俩的性格本就如此相像，若是一个人，他也不必离开莫颜，继续漫无止境的寻找了。
　　剑意阵法第二关位于一片荒漠中，第三关在一片森林里，两个阵法截然不同，却又相互补充，莫颜在荒漠中感受到的是死寂决绝的荒凉剑意，在森林中，却体会到了满是生机的灵动剑意，前者需要莫颜用同样漠然无畏的招数拼死力搏，后者却让莫颜在对决过程中耗尽脑细胞，才终于从那变化多端的剑意中找出一处死穴击破。
　　这两关莫颜一共花了五年才终于击破，眼看着当初预计的十年时间转眼就过了五分之四，两人一石却依旧不紧不忙。
　　一来阵法里灵气浓郁充沛，莲九也能正常修炼，两人积攒灵气更快，二来，通关速度还真不是莫颜想快就能快的，欲速则不达，这句话不管放在哪里都是真理，急也没用，不如坦然接受，静心修炼呢。
　　关于两人的修为，莲九目前与金丹仅有一线之隔了，一年内应该就能突破；而莫颜得益于此处充裕的灵气，八年间突破到炼气五层，可比当初五年才进阶到炼气二层快多了。
　　阵法第四关里终于有了人的存在。
　　莫颜、莲九、小天站在一间极为破旧的茅草屋前，听着房间里传出的无力□□，不禁面面相觑。
　　“颜儿、颜儿……是你回来了吗？……”老妇人呼喊道。
　　莫颜怔了片刻，立刻推门进去，“外、外婆！——”？

☆、外婆

？　　莫颜父母早逝，爷爷奶奶去世得也早，几乎可以说是由外公外婆一手拉扯大的。
　　外公沉默寡言，外婆则开朗爱笑，与莫颜感情更好，是他前世短暂的一生中最深爱的人。可惜在莫颜24岁刚刚工作不久时，还来不及让他们过上几天好日子，年逾70的二老便双双患病离去，几乎是莫颜最大的遗憾。
　　推开木门后，哪怕莫颜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剑洞的阵法，见到自家外婆憔悴地躺在破旧的木床上，也不由地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外婆，你……颜儿来了。”
　　莲九跟进屋里，见莫颜哀伤地望着陌生的老妇人，不由皱起了眉。
　　小天傻乎乎地问，“主人，你外婆长这样吗？”
　　老妇人看起来六七十岁的样子，身体孱弱，脸色发黄，似乎病了很久，拍拍莫颜的手掌，对着莲九和小天露出慈爱的笑容：“这是颜儿的朋友吗？婆婆身体不好，没法招待你们，希望你们不要见怪啊。”
　　小天立刻回答：“不需要招待不需要招待！”
　　莲九却只是礼貌地笑笑，没有作答。
　　莫颜知道莲九这是有所防备的意思，平复了下情绪，他试探性地道：“外婆，我不应该留你一个人在家里的，外公他……”
　　外婆笑着点点莫颜的鼻子，“没你外公在我就不能自个儿待在家里了吗？你外公走了这么久了，我不也还好好的？你不要太担心我了，学艺的时候就好好学艺，老往家里跑惹师父不高兴了怎么办？”
　　莫颜呆了呆，“学艺？我学什么啊？”
　　外婆一听这话，立马开始训他：“你是不是又不想学了？哎，难得有师父愿意教你，你学好了，以后去大户人家里当个护卫也好啊！剑客大侠之类的就算了，打打杀杀的太危险了……”
　　莫颜反应过来，剑洞果然还是剑洞，终究围绕着“剑”之一字，却不知这一关的阵法模拟出真实的场景、他记忆中最深爱的亲人，究竟是有何用意？
　　“婆婆，我略通医理，能帮您把把脉吗？”
　　莲九长相俊美，气质温文尔雅，光外表就让人很有好感，外婆没怎么犹豫就把手伸给他，一边絮絮叨叨地道：“我这也算不上什么病，就是人老啦，今天吹风了就受点寒，明天下雨了就腿脚酸痛，不知不觉间就力不从心了……唉，前两天做饭时不小心绊了一跤，磕到了膝盖，今天才没法起身的……”
　　莲九凝眉听了会儿脉，神色不大轻松。
　　莫颜见状连忙把莲九拉到茅草屋外，“莲先生，外婆她是不是生什么重病了？”
　　莲九叹道：“就像婆婆她自己说得一样，年龄太大了，七十古稀，她身体慢慢衰竭，确实是寿数将尽了。如果她是患了什么疾病，我还可以通过仙术来拔除病根，让婆婆多活几年，但这种寿数将尽的情况，哪怕大罗金仙来了也没法续命了。”
　　莫颜咬紧嘴唇，想到前世的外公外婆也是那样，一天天老去，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没法留他们多享几年福，最后只能趴在二老冰冷的遗体上失声痛哭，从此真正变成无依无靠的浮萍飘絮，独自生活打拼。
　　“莲先生，那外婆她，大概还能活多久？”莫颜低声问。
　　莲九抬手按在已经只比他矮半个头的青年肩膀上，柔声安慰，“最多一个月……阿颜，你大可不必如此在意，这毕竟只是个阵法，真正收养你的那位婆婆不是早已去世了吗。”
　　莫颜犹豫了片刻，然后用力摇头，“不是收养的那个……唔，总之，莲先生，就算这只是个阵法，我也没法将外婆弃之不顾。我、我还是先去找那个所谓的师父说说，让他放我这个月回来照顾外婆吧。”
　　莲九点点头，莫颜做好的决定，只要没什么危险，他都不会反驳的。
　　两人一起回到屋里，婆婆笑眯眯地道：“我这身体没什么法子了是不是？我老早就看开了，你们不用遮遮掩掩的。”
　　莫颜勉强笑笑，“外婆，你膝盖拿给我们看看吧，我刚回来时在外面听见你挺难受的，是不是很疼？”
　　外婆顺从地拉起裤脚，反过来安慰莫颜：“颜儿不用这么愁眉苦脸的，笑着活一天也是活，哭着活一天也是活，外婆也好，你也好，大家的寿命都是有定数的，外婆该走啦，将来投个好胎，说不定还是早点享福呢！这可是件开心事，颜儿可别哭丧着脸呀……”
　　莲九听着外婆慢悠悠地劝说莫颜，全然没有因病痛或者死亡而悲观抱怨，终于知道莫颜那乐观豁达的性子是从哪儿来的了。
　　“外、外婆，我师父让我明天到他的住处去找他，你知道他住哪儿吗？”莫颜用热毛巾敷在外婆膝盖上轻轻按揉，垂着眼睛问道。
　　外婆眯着眼睛回忆了会儿，“好像是住在镇上的柳堤边，那可有点远，你明早得早点走啊……”
　　茅草屋有两个房间，莫颜本想让莲九住另一间，自己留在外婆这儿守着她，却被外婆执拗地拒绝了，差点和他急，“咱们家地上这么潮湿，你打地铺会凉着身子的，什么？坐在椅子上？不成不成，回去睡你的，我有事会叫你的，别瞎操心了。”
　　莫颜实在拗不过外婆，倒是小天，自告奋勇地揽下了差事：“我来看着婆婆，我不怕冷，也不用盖被子！”
　　莫颜欣慰地抱着小天亲了一口，嘱咐了它半天才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另一间屋子。
　　昏暗的房间里，莲九正坐在床边，抬眼见到莫颜走进来，轻声问他：“阿颜今晚要打坐吗？”
　　莫颜坐到莲九身旁，深深吐了口气，“不打坐了，我修为不够，一打坐对周围的情形就不敏感了。”
　　莲九伸手按在莫颜发顶，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阿颜如果心里难过，可以和我说说。”
　　他陪着莫颜从九岁的小孩成长到现在二十三岁的青年，哪怕是生死攸关的时候莫颜都能保持平静，此刻面对一位垂垂老矣的老人，却几乎难以压抑眼中的哀恸之色，看起来格外脆弱。
　　莫颜把手撑在身后，仰起头看黑黝黝的屋顶，“是啊，是挺难过的……我长这么大，朋友不少，亲人却只有外公外婆两个。他们积蓄也不多，省吃俭用把我养大，都说人老了是享受天伦之乐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