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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兽文书-第1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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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关大祭司,这倒正好解释了路狄亚何以如此犹豫。毕竟,大祭司与他的祖先渊源深厚,而路狄亚这一支也背负了长达数千年的使命,这一点与凌氏兄弟没有任何不同。可是竟然需要在这个时候追溯大祭司当年犯下的错误,也难怪路狄亚开不了这个口。
  好吧,火炼必须要承认白昕玥刚才打断他的追问还是有一定意义的,不过对方附带的那些小动作,火炼决定装作啥也不知道。
  路狄亚沉默的时间很长,小半张脸被布条遮住,然而下方露出的嘴唇,线条却差不多已经抿成了一条硬邦邦的直线,看这架势,别人都要以为他说不定再也不会开口似的。
  火炼好不容易重新收拾起的耐心,经过如此一折腾,随时都可能被耗干净。数度想要开口,哪怕说上几句废话,也好过这般沉默的煎熬。最后能支撑火炼熬下去的理由只有一个,他不想再让那个眼镜男看笑话。有了这样一份诡异的心理支撑,竟然真的让火炼等到路狄亚再次开口的一刻。
  “妖兽契约的由来,这件事你是清楚的吧?”尽管看不见,但路狄亚还是准确的把脸朝向火炼这一边。与猫咪相关的天生带有几分软糯的声线,路狄亚改变不了这个,然而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友好,寻常的一句话背后,堆满了谴责的意思。
  火炼瞬间懂了路狄亚暗示的意思——契约虽然是大祭司所创,但却是在皇帝曦冉的授意之下完成的,如果这真的是一场历经千年也无法洗刷的罪孽,那么也应该算在皇帝的头上。
  事实上,火炼并不打算否认路狄亚的观点,他甚至倾向于……赞同。
  说起来,当他第一次在雪山上见到大祭司受刑画面的屏风时,便已经对画中的女人充满了同情,还有几分不止何处而来的感慨。而当时的火炼还完全不了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切情绪都是出自本心。
  至于曾经大祭司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火炼并不清楚,同时也认为不能那么简单的给出定论。当初那个时代是何等的混乱,远远超出了现今所有人的想象,在那种境地之下,哪怕再有本事的也难免会随波逐流,后人对于他们的评价,若只是简单直白给出一个“对”或“错”,那未免也过于苛刻了。
  关于大祭司的罪孽,火炼真切认为皇帝也需要为此承担很大一部分责任。
  观点是这样的没错,可是火炼不明白的是路狄亚干嘛要用这样的口气对他说话,仿佛他就是那个胡乱下令制造一切祸端的末代皇帝。
  似乎所有人都将火炼当成曦冉,唯独火炼自己对此无比抗拒。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样澄清知己的身份——或许,本来也是无法澄清的一件事。每每遇到类似的局面,火炼便头痛无比。
  “清楚。”火炼回了这两个字,闷声闷气的。
  路狄亚微微偏了下头,做出一个表示疑惑的动作,他觉得火炼的不快简直来的莫名其妙。不过路狄亚也懒得对此投入更多的关心,只是接着往下说,“开发契约是一个非常大的工程,即使灏湮大人精于此道,也很难凭借一己之力完成。况且,在此之前,妖兽一族所谓的契约目的只是为了增强对于下位者的控制力,妖兽的血液里天生蕴藏着庞大的力量,所以妖兽会通过将血液赋予别族或本族,赐予力量的同时也获得对其的控制及拥有。”
  略微顿了一下,路狄亚补充道,“我的祖先就是这样,因为得到了灏湮大人赐予的血液,我们这一族才具备了化形的能力。关于这个,你不难理解吧,你不是也豢养了一只名叫霜天的狼吗?”
  火炼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而他忘记了对方是看不见的。
  依旧是下意识的动作,火炼往白昕玥那边瞟了一眼,后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收起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厚实的凝重笼罩在白昕玥脸上,他正在沉思。
  “皇帝曦冉命令灏湮大人开发契约,说不定他只是希望通过这样的手段来击败日渐崛起的白族而已,可惜他的算盘最后还是落空了。你觉得,这算不算是弄巧成拙?”严格的说,这个结论没有任何根据,乃是标准的信口胡说,路狄亚应该也只是无意想到了这上头,但或许真是因为他心情欠佳吧,听他那挑衅的口吻,仿佛对此深信不疑一般。
  火炼也不是不能理解路狄亚的心情,既然理解,他也就大度的没有斤斤计较。直接跳过了路狄亚信口胡诌找茬的部分,就事论事,“你刚才说开发契约的不止大祭司一个人,还有别人吗?据我所知,司水一族在这方面都十分擅长,大祭司是不是动用了全族的力量?”
  关于四大家族分别都擅长些是什么本事,白昕玥曾经亲手给火炼整理的资料里肯定都有,若非他自己对此了若指掌,当初在登上乐园岛宫殿巅峰的时候,也不会一下子就认出了塑像手中持有的祭器是什么东西,毕竟这些知识是如此生僻。
  火炼过去不看那些资料,其中有多少逆反心理,这不得而知。但是想要偷懒的心情,那是肯定的。
  但是让火炼无奈的是,随着事情越变越麻烦,他连偷懒的自由都已经丧失了。也有几次尝到偷懒的苦果,为了不让这郁闷的状态继续下去,火炼少不得药将那些令人深恶痛绝的资料翻找出来,一点一点的看下去。
  好在他的功夫并没有白费,今天总算派上了用场。
  “凌氏兄弟是不是也参与其中了?”火炼继续推测。
  奇怪的是路狄亚的态度,他竟然不是那么笃定。“也许吧。”
  随口应了一声之后,路狄亚才发现这样有些愚蠢,明明是他自己挑起的话题,如今双方开始正式探讨了,他怎么能摆出一副一问三不知的状态呢?可是,不知道的事终究还是不知道,他总不能为了挽回面子,就胡编乱造吧?前面胡诌那一句是为了发…泄情绪,但如果再故技重施的,说不定就要误导对方的判断了,路狄亚自认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一句,“在得到灏湮大人的鲜血之前,我的祖先只是一只普通的白猫,你难道指望一只猫去调查水族的各种情况?连我祖先都不知道的事,我又从哪里去知道?”
  好吧,原来被划入愚蠢范畴的,不仅仅只是路狄亚一个,火炼也觉得自己的推测真是蠢到家了。
  特别是对面路狄亚摆出的造型——仰头,下颌都快指向天空了,即使如今他的身体条件不可能做出“翻白眼”这样的鄙视动作,但当前他这个模样已经把“趾高气昂”这样一行黑体大字顶在了脑袋上,面对此景,火炼即使有台词,也忘得差不多了。
  “契约并非灏湮一人完成,也就是说,在别人参与的过程中,很有可能会动什么手脚?或者说留下什么隐患?”什么叫做一针见血,白昕玥的推测才是真正的一针见血。他说不定也听懂了前面路狄亚那些短促的不像样的答案,推理一环紧扣一环,所以此时才能做出如此准确的结论。
  于是,被反衬出来的“愚蠢二人组”,心情的郁闷程度可想而知。
  火炼嘛,说穿了还是有些懒,当他一个人的时候,也能够抽丝剥茧,最终一步步得出想要的结论。可这不是有了白昕玥吗,有了狡猾大大的家伙劳心费神,他何必还要给自己找罪受?
  而路狄亚,则是真真正正的震惊了。
  诚然,路狄亚暗示过这个结论——想要说明在契约开发的过程中,有人抓紧机会动了手脚。然而,他也仅仅只限于暗示而已,而且还说的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没有错,路狄亚打从心眼里不愿意那么简单的给出最终的答案,即使他因为各种不得已踏上了月眠岛的土地,但这并不妨碍他在一些小细节上面放纵本能,不断给予对方刁难。要做到真正的一往无前,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已经认定了目标,并且将之当成此生唯一一件值得奋斗和追求的东西。
  但路狄亚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在此列。而且将心比心之下,他判定火炼也并非这样目的单一的人。
  他,有一个庄锦;而火炼,同样有一个白昕玥。
  看立场的话,火炼的处境倒是没有路狄亚那般尴尬,只不过那也是因为如今的白昕玥并没有真正与妖兽为敌,所有这两个人还可以彼此合谋同进同退。
  可如果有朝一日,白昕玥又成为人类一方的代表了呢——事实上他有这个前科,到时火炼又该如何抉择?
  就算行动方式和内容都不会改变,可是内心呢?还能够保持平静吗?动摇,多多少少总是会有的吧……路狄亚并非瞧不起火炼,他只是由己及人罢了。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路狄亚否认“合作”一词,那并非是在赌气,而是他真实的想法。他不信任白昕玥,也不信任火炼。
  甚至于,他连自己,都不是那么信任的。


第269章 第269章—不确定
  火炼终于愿意勉为其难的动一动脑子了——因为他听见了来自于白昕玥的满含无奈的一声叹息,他是真的不想给这家伙留下什么把柄。
  先是将前面的对话整个儿回顾了一遍,随即火炼提出一个疑点,“如果契约中被动了手脚,那么不是更应该想尽一切办法让契约无效吗?那你为什么还要……”
  为什么还要毁了卷轴?火炼也算是相当体贴了,他感觉这样的问题就像是当面给人定罪宣判一般,而路狄亚的是非还没有真正被定论,这个时候说这些,似乎有些太早了。所以他也适时将刺耳的话吞了回去,闭嘴闭的非常及时。
  火炼的一再容忍终究还是发挥了作用,诸多不满归于诸多不满,但路狄亚也不可能真的给脸不要,凡事都要讲求一个限度。
  所以这一次,路狄亚竟然没有再卖什么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实话实说,“刚开始灏湮大人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准备了卷轴,并且将其托付给了凌纹。”
  一听这件事并没有讲完,耐心所剩无几的火炼焦急的催促,“然后呢?”
  路狄亚却在这时提出了一个假设,“火炼大人,如果你是那个暗中动手脚的人,你已经顺利在契约上留下了隐患,会甘心就这么直接停手?做一件事是做,做两件事难道就不是做了?既然已经开了头,为何不索性做的彻底一些?”
  尽管路狄亚的语句有些绕,但却并不难懂,比起前面的那些言简意赅已经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火炼一怔,下意识的就顺着对方提供的思路继续下去,“你的意思是说,不仅契约被动了手脚,就连那卷轴都没有逃过这一劫?可能吗?”
  并非火炼怀疑路狄亚,而是怀疑这件事本身。既然已经做了,那么就要做绝,这个说法自然是一点都没有错,但关键问题在于,当真能做得到,过程有那么顺利吗?
  无法独立完成开发契约的任务,大祭司不得不调集相应人手,在这个过程中她一不小心犯了错误,使得某个或者某群不怀好意的家伙混入其中。
  然而,大祭司的不小心会一直这般持续下去吗?难道她不晓得弥补过失,明明犯了错却还要一意孤行错到底?
  这个设想过于矛盾,火炼觉得有些进行不下去了。
  此处本该是最需要做出解释的部分,然而路狄亚偏生叹了口气,“我不确定。其实不光是我,按照我家族传下来的说法,我的祖先认为,当时就连灏湮大人自己,对于很多情况都不是那般肯定的。”
  假如真相早已水落石出,大祭司留下的遗命应该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处处充满矛盾,势必会更加明确才对。
  火炼是越听越糊涂,他控制不住自己又朝白昕玥那边瞟了一眼,后者维持着之前沉思的表情没有半点儿变化。无奈的轻叹一口气,火炼倒是明白当前真的不是一个催促的好时机——他只是听一听便已经云山雾罩了,可以想见,当时身处其中的人们将会怎样混沌不明。
  仔细推测大祭司当时的状态,火炼慢慢想通了一些事。
  不确定——没有错,正是这个说法。当初的大祭司,或许并不能确定有人借着任务之便混了进来,她所掌握的应该大概只是一些零星的线索,或者说仅仅只是痕迹,连证据都算不上。大祭司应该是个非常注重细节的人,若是换成粗心一点的家伙,或许根本无法发现契约之中被人埋下了隐患。
  大祭司的矛盾心情不难想象,一方面是不得不完成的任务——契约的开发是皇帝的命令,光是一个皇命难为,已然是一座压在头顶的大山。况且,哪怕仅仅只是单看大祭司与皇帝彼此的私交,或许他们私下里已经认为契约的存在别有意义,这也是一件不得不做的事。
  而对于大祭司来说,另一方面她又怀疑契约已经被有心人利用,她当然不愿意辛苦一场却为别人做了嫁衣,可是又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她干脆毁了这个任务。
  如此两难的境地,不管被谁赶上了,都会头痛的要死。
  让任务继续的同时,也尽可能的留下后手,做好防范动的措施。如此做法,还是比较符合大祭司性格的。说起来,缇娜夫人的情报组织,也是按照类似的思路建立起来的。
  仅仅通过“不确定”三个字,火炼绞尽脑汁之后已经推测出了这么多东西,他认为自己已经思考的足够深入了。可他并不知道,相对于白昕玥,他还是要甘拜下风。
  火炼有些过于纠结大祭司的问题的,这原本也不能怪他,以他的立场,确实需要就“卷轴被毁”一事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交代。然而白昕玥的思考轨迹不同,他不会让自己陷入矛盾的死胡同之中,因为当前这个契机,他想起一件久远的往事。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一个困扰他多年却依旧没有得出最后答案的难题。
  难题来自于皇帝曦冉,当时,妖兽与白族之间早已势同水火。当时的曦冉一边喝着玉珀酿,一边问他,“敌人?究竟谁才是敌人?你与我吗,我们之间当真只有你死我活这一条路可以走?”
  长久以来行走于悬崖边的小白,每天想的最多的便是如何活下去,如何带领自己的族人一起活下去,他根本无法理解曦冉何以会有如此一问,只有“你死我活”四个字博得了他的赞同感。妖兽与白族之间本就无法共存,这件事还需要反复拿出来探讨么?
  有些问题,在初次面对的时候,只会觉得毫无意义;而唯有漫长的时间,才会赋予那些问题更多的价值与含义。可惜的是,时过境迁,许多东西包括心境在内,都不复当年,再想回头苦苦追寻,费尽力气也不见得能找出真相了。
  白昕玥心头一阵怆然,但他面上竟然半分也不露。其实也不奇怪,毕竟也不是第一天才有的情绪,他总不能在这数千年里,时时刻刻都将难过摆在脸上吧?
  情绪并不能,或者说不足以影响白昕玥的思维,他再一次展现了自己一针见血的本事,“那个利用契约开发动手脚的人,是不是灏湮的亲信?”
  说是一针见血都有些过于保守了,这完全就是一颗原地起爆的炸…弹,其惊悚程度,从火炼与路狄亚如出一辙的惊骇表情上便可以得到侧面写照。
  大祭司的亲信?在火炼脑海里头一个闪现的,赫然还是凌纹的名字。但他马上否定了,因为这实在是一个绝对不可能成立的推理。如果真是凌纹在契约上动了什么手脚,这么多年,他有无数次机会去利用自己埋下的伏笔达成最终目的。然而凌纹没有任何行动,他只是傻乎乎的千年如一日的守在乐园岛上。
  也就是说,在凌纹之外,灏湮还有别的亲信,她毫无保留更加信任的一个人?
  “据我猜测,灏湮并没有死在那场刑罚中。不,这应该已经不算是猜测,如今证明这件事的证据实在不少。”白昕玥竟然没有管另外两人的惊愕,又提了一件事,虽然听起来还是与大祭司有关,但内容似乎已经有些风马牛不相及了。
  “你什么意思?!” 路狄亚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这还不算,往他脸上一看,黑色的布条下方赫然绽出了数道纹理。
  怎么回事?这家伙是要当场半妖兽化了?!
  总的来说,今天路狄亚的情绪一直是相当稳定,至少他没有像火炼一般拍桌大吼。毕竟来这一趟之前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决心坦诚一些东西。所以不情不愿是一回事,但直到现在为止他没有什么隐瞒或说谎的行为。不过此刻他遇到的现实证明了一点,不管做了怎样的心理准备,也有可能会准备不足。
  若白昕玥提到的事当真没什么关联,路狄亚大可以置之不理。然而路狄亚竟然怒火中烧,这似乎说明此刻的他想到了什么。
  暂时成为旁观角色的火炼也不傻,突然情绪化的路狄亚虽然出乎他的意料,但他们一个是妖兽,一个是妖兽分支,对于对方还算得上相当了解——路狄亚顷刻间控制不住自己的形态,毫无疑问,肯定发生了什么冲击他意志的事。
  火炼迅速的将方才几个人进行的对话从头到尾仔细回想了一遍,突然一震,甚至都有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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