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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昱的注意力转移到讲台上。
　　埃德蒙上场了。
　　这个人很聪明，程昱上次看到这人的想法又冒了出来，埃德蒙在见林曦晨和自己的时候穿着真丝服装，打扮的精致无比。
　　而在面对这群家长的时候，这人就穿着棉质服饰，灰黑色的亚棉极其亲民，仔细看，甚至能够察觉到那件外套洗过了多次。
　　“……”
　　程昱抱着胳膊不说话，一个极其善于表现自己和设立人设的人物登台了。
　　他倒是要看看这人等下会怎么开口。
　　·
　　“先生们，女士们！”
　　埃德蒙开始讲话了，全场安静了下来。
　　“我很庆幸今天我们的开场不需要用A们B们或者O们这些词开头，或者用我们他们来区分彼此。”
　　程昱没听懂。
　　埃德蒙继续，“因为只有我们，我们Beta。”
　　全场爆发出一阵震耳欲浓的掌声，程昱一头雾水，不少人跟着喊到，“对，只有我们Beta！”
　　“但是，”埃德蒙伸手，全场安静下来，“我的先道一个歉，刚刚我说莫里说的话有点偏激，但是——他其实说的很对。”
　　全程鼓掌，刚刚那个上台演讲的孩子竟然感动地哭了起来。
　　“孩子，听我说孩子。”
　　埃德蒙指向他，“我说你的原因是不是因为你说错了，而是因为我们知道隔墙有耳，知道世间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其他人，知道光明之外还有黑暗，知道我们还只是弱小的，卑微的，无人聆听的。我这是为了保护你。”
　　人群安静下来，程昱躲到了阴影里，他甚至可以发誓已经有人刚刚因为埃德蒙的话哭了。
　　“就在昨天下午，来自我们学校的一个小小女孩。她才那么小，她问我，她用那天真无暇的语气问我，埃德蒙先生，请问我们Beta到底是什么呢？”
　　这位男人在台上，神情哀伤无比，“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但此时，台下的我们各自心中自有答案。”
　　“我们是谁？”埃德蒙再次重复了这个问题。
　　“我们，我们Beta，我们，我们B。我们是谁？我们是教科书上那被人称作社会棋子的奠基人，还是那默默无闻为所有人服务的B？我们是这个国家开国的出力者，还是这些受够了苦难一直被人遗忘的存在？我们是这个社会的绝大多数，还是那些想要开口却又开不了口的无声者？”
　　埃德蒙声音嘶哑，听上去极为难过。
　　“而我不想举例子，举例子会让人觉得我像是故意在挑拨一些人的伤疤，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我们有多少次，多少个机会就简简单单因为我们是B，所以就失之交臂了？”
　　程昱抹了一把脸。
　　幸亏今天林曦晨没来。
　　他要赶快把摄像头关了。
　　埃德蒙大声道，“当那些A坐宽敞的办公室里，他们穿的光鲜亮丽，当他们趾高气扬，当他们一个指令一个指令下去，完成这些事的是谁？是他们A吗，是他们可爱的伴侣O吗？是谁，告诉我是谁？”
　　底下的人附和，“我们。”
　　“而最后，那些表扬、赞赏还有金钱给了谁，而默默无名继续任恼任怨的是谁？”
　　众人大声道，“我们！”
　　“当我们的年轻人想要获得爱情，争取到一个爱情，一个完美的爱人。又是谁把她们阻挡在门外，是谁建立起高高的隔阂，是谁在暗夜里哭泣，为我们世俗偏见无法继续的爱情？”
　　“我们！”
　　“我们是谁？”
　　程昱退了出去。
　　·
　　程昱站在礼堂外深吸一口气，他多走了几步，才得到林曦晨的通信消息。
　　“程昱，不好意思，刚刚我完全没有得到你的消息。”
　　“没事，”程昱松了松围巾，“你听听视频就好。”
　　“视频？”林曦晨声音里里透着疑惑，“没有视频。”
　　程昱一惊，这才发现原来刚刚那片区域对所有的电子摄影设备都定点屏蔽了。
　　这倒是一个极为有趣的地方，程昱只在一些黑市上见到过这种手法，无非是脏品等不想被第三人拍摄到。埃德蒙学校技术再厉害，不可能厉害到黑市上那些团体的水平。
　　“你等等，我鼓捣一下我的摄像头。”
　　程昱将胸针拆了下来，他想了想，先通过自己的智脑简单地下载了一个破解软件。
　　但是没有用。
　　可就有趣了。
　　程昱拿出了看家本事，他四下看了看，直接拆开了胸针后半部分，软件破解的情况下还要有硬件支持，程昱细细整理了大半天，然后那些人散了。
　　他赶忙把手里的东西收起来。
　　然后程昱看见了伊蒂丝。
　　对方从礼堂上走了下来，一脸严肃，程昱眯了眯眼，“我还以为那天你和我谈过以后就会对这个地方有所警惕了。”
　　伊蒂丝神情肃穆，“这群人全部都是家长。”
　　“哦，”程昱四下看了看。
　　不少家长穿着衣物与程昱还有伊蒂丝的完全不同，没有精致的商标，也没有柔顺的衣面，洗过无数次的灰黑色衣服在冬天带着一丝异样的惨白。
　　程昱知道，但是AO中也有无数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
　　那些人也有孩子。
　　“所以呢？”
　　伊蒂丝不说话。
　　这个Beta回头看了一眼，埃德蒙那群人在众人拥护下走了出来，她扭过头看向程昱。
　　“和我吵一架。”
　　“哈？”
　　“和我吵一架，程昱，我是认真的。”伊蒂丝压低声音语气飞快，“有些事情总得有人管，我要能近距离接触埃德蒙的借口。”
　　程昱明白了。
　　“你又翘了班！”
　　Omega指向伊蒂丝大声道。
　　Beta挤挤眼，这还不够。
　　程昱想了想，他再次想了想，成，吵架是吧。
　　夹带私货才吵得开心呢！
　　于是他指着伊蒂丝身后的埃德蒙大声道，“难道你就没有看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吗！”
　　埃德蒙难得在大庭广众下被人指着鼻子骂的这么大声。
　　“那就是个伪君子，一个用言语操控你们的下流货色！”


第40章　骂完就跑
　　埃德蒙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就算是伊蒂丝也没想到程昱敢在大庭广众下，在这么多Beta的围绕下开口，这个Omega上前一步，伊蒂丝下意识地后退，然后程昱越过她指着上面的埃德蒙。
　　“你听出来他说话的技巧了吗？伊蒂丝，这个人每一句话都在恭维你，每一句都是，他开口第一个词就是你说得对，然而……”
　　所有人看向程昱，Omega指着上面继续，“时间久了，只要他稍稍表达出一点不满，少了一点对你的称赞你就会想着办法去满足他。这就是他的技巧！”
　　说到这里，程昱终于知道自己见到埃德蒙第一眼时那种感觉是什么了。
　　对，那就是被恭维的感觉。
　　那个人在无时不刻地讨好别人，这一点是正常人极难做到的。而正是因为正常人极难做到，所以一旦失去了埃德蒙的赞赏，一旦失去这种精神毒药。
　　你就会被他把控了。
　　“和那种货色走的近只会毁了你一辈子，伊蒂丝，那是一个狭隘的种族主义者！”
　　程昱说完以后看向身边的其他人，Beta们脸上带着震惊。
　　“刚刚我听你们说，你们说你们生活过的很苦，那我问你们，你们的那点工资去哪里了？”
　　伊蒂丝可没想到程昱会问这个问题，她说是要和程昱吵架，真吵起来，她还真的不是程昱的对手。
　　“我……”
　　“我来告诉你们那虚伪玩意什么怎么赚钱的！”
　　程昱刚刚在里面听了一小会儿，就已经明白了埃德蒙赚钱的伎俩，他随手指了一个中年男子，对方胸前挂着大大的铭牌，骄傲的宣示着自己是B类同盟的一员。
　　“他说要Beta们团结在一起，要大家舍弃AO存在的生活，所以你们都只能买那些纯Beta制造的商品！哪怕贵上了百分之十个点以上，你们都还去买！”
　　“没有，”这人辩驳，“Beta协会赚取的佣金全部都捐了出去！”
　　“捐给了谁，你看见流水报表了吗？”程昱怼了回去，“我可没看到你们花了大价钱买了这些东西生活质量有所改变啊？”
　　男子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埃德蒙站在高处用力鼓了鼓掌，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好了，好了，我们尊贵的治安官妻子，请你不要太生气。这件事我能给你解释，毕竟作为一名O，对现实世界的商业交易有所不了解我们都是理解的。”
　　埃德蒙说了个恶毒的玩笑，四周的人都笑了，众人刚刚沉下去的脸色轻松了大半。
　　埃德蒙杵着拐杖，站在高处趾高气昂地问，“这样吧，程昱先生，你大可不必为难你丈夫的下手或者我们的兄弟姐妹们，你直接去查查我本人有没有在这些公司里入股……”
　　“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入股，这玩意要交税还要被人监督。”
　　程昱转过身来，毫不在意全场那些恶毒目光。
　　“有本事你公布你名下的私人账号和银行流水啊？你赚钱的方式快着呢，今天鼓动这些人去买哪一家的东西，当天晚上那些公司的高层就把现金送你家里来了，你就动动嘴皮子的事，哪有入股那么麻烦。”
　　埃德蒙嘴唇颤抖，“从来没有人……”
　　“没有人问过你这么现实的问……”
　　程昱还想继续，但是他的话被人打断了，一个老妇人举着拐杖来驱赶他，长长的木棍差点划到程昱的脸颊，亏得伊蒂丝一把抓住了前端。
　　“夫人，”这位秩序官声音里带着警告，“动手是不可以的！”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埃德蒙先生他，他为你们Omega做了那么多贡献！”老妇人气得全身发抖，她死死盯着程昱，“他为你们做了那么多事，他……”
　　程昱问，“他做了什么？”
　　“如果没有他，四月花事件不会在全国受到那么大的关注……”老妇人随口说了一件事，但是她却不知道程昱对这个词的触动有多大。
　　“四月花事件？”
　　程昱大声问。
　　“对，就是四月花事件。”老人确定。
　　程昱转身，盯着埃德蒙，声音有点颤抖，“她说是四月花事件！”
　　埃德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人往自己身上揽功习惯了，都不记得有些话不能乱说，埃德蒙不由点点头。
　　“如果你想要感谢我……”
　　“我操你妈！”
　　程昱直接抓起老人手里的拐杖砸了过去，埃德蒙躲闪不及，一棍子砸在了脑袋上，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但那个Omega没有停手，反倒是一边怒气冲冲地上前一边凶狠地卷起了袖子。
　　“四月花发生在十五年前。发生了什么老子不他妈比你个骗子清楚！”
　　有人拦住程昱上前的道路，被程昱一句‘你敢碰我’给怼开了。
　　“你他妈敢和我说四月花事件，你当时在干什么？你那时候还是个夜总会的老鸨！埃德蒙你当真没人能查出来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吗？四月花，四月花……”
　　程昱呼吸变重，就在他正欲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学校的保安到了。
　　“先生，我们只能请你下来。”
　　保安很客气，因为没有人能猜到程昱接下来会做什么。
　　“我走，”Omega冷笑了一声，“埃德蒙先生，不过你趁着捂个脑门蹲在地上的时间里不由好好想一想，你那么多信徒，我动手打你的时候，可是一个敢帮你的都没有的。”
　　程昱大步从阶梯上走了下去，全场所有人怒目而视，但却无一人敢去拦住他。伊蒂丝站在那里看着程昱远去的背景，慢慢握紧了手。
　　她的掌心里，有一个小小的，调试好的，胸针摄像头。
　　·
　　“埃德蒙先生。”
　　来访者试探着敲了敲门。
　　“埃德蒙先生很好，只不过他暂时不需要有人探视。”
　　保安出来了。
　　许多人在校长办公室门口徘徊，不少人一副内疚无比的样子，因为程昱最后那句挑拨离间用的可是太好了，在场一些人留下来估计是因为内疚，其余的怕是怕被埃德蒙记恨。
　　伊蒂丝坐在会客室里，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谁也不知道埃德蒙是怎么想的，可能是程昱和她认识，又或者伊蒂丝也算是受害者，总之她被请进了这间会客室。伊蒂丝手里握着那个小小的胸针，掌心出汗。
　　质询官一开始的打算很简单。
　　就是问一问埃德蒙在罗德里克的事情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是她想要出手帮这个孩子转学的话，罗德里克只要愿意放人就行。
　　但谁也没想到今天这一出。
　　“程昱。”
　　伊蒂丝拨了个电话出去，她按住耳麦，“到底是谁派你过来的？”
　　“林曦晨不方便过来所以我来了。”
　　程昱买了个苹果，他叼着苹果在大街上晃荡。
　　“你就没有想过今天要是你出了事，林曦晨要怎么办吗？”
　　“我不怕，因为我心里清楚埃德蒙身边都是一群什么货色，倒是你，你不怕吗？”
　　伊蒂丝说不出话来，她刚想继续，程昱叼着苹果哼哼了俩声，“伊蒂丝记住我说的话，埃德蒙那个家伙不是个好玩意。”
　　说完程昱就下了线，伊蒂丝喂喂了好几声，这时候房门被敲响了，伊蒂丝赶忙按下通话停止，是埃德蒙。
　　“在打电话？”
　　来人轻轻合上门，伊蒂丝立马结束了那一头的通话，“是的，我……”
　　“没关系，你的事情要紧，你先吧。”
　　对方在自己面坐下，伊蒂丝注视着埃德蒙脑袋上的那一处，那里夸张地被纱布包了起来。伊蒂丝很想问那种伤口用个止血凝胶喷一喷就好了，为什么要……
　　算了，经历了刚刚那些事情，自己还是不多说的好。
　　她于是收起了耳机，把注意力转移到这边来，“埃德蒙先生，今天我很抱歉。”
　　“你不用道歉，该道歉的人是我。”
　　埃德蒙笑了一下，虽然看上去笑容有点勉强，“你是一个很优秀也很有前途的女孩，能够去亚古斯都那种地方不容易，那里那么多人，人员复杂，权贵重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想必沟通磨合起来很麻烦吧。”
　　“没有。”
　　这么夸奖伊蒂丝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她的本意是想让程昱和自己吵一架，然后自己好向埃德蒙开口，现在这般，倒是使得她开口困难了点。
　　“要你邀请程昱他们一家的事情确实是我考虑不周，程昱事后没有和你说什么吧？”
　　伊蒂丝‘啊’了一声，她抬起头，埃德蒙那双灰褐色的眼睛审视着自己。
　　“程昱他直接走了，我……”
　　她才意识到对方是在问刚刚那个电话。
　　“对不起，不是，我只是……”
　　这位Beta继续开口前突然停顿了一下。
　　【“你听出来他说话的技巧了吗？伊蒂丝，这个人每一句话都在恭维你，每一句都是，他开口第一个词就是你说得对，然而时间久了，只要他稍稍表达出一点不满，少了一点对你的称赞你就会想着办法去满足他。这就是他埃德蒙的技巧！”】
　　程昱刚刚说过的话从伊蒂丝脑海里一闪而过，不知为何质询官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刚刚是在和程昱通话的？
　　·
　　“我只是想打个电话给程昱，缓和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伊蒂丝盯着埃德蒙的眼睛缓缓地道。
　　然后埃德蒙点了点头。
　　伊蒂丝瞬间明白了，对方就在等这个消息，就在等自己主动提起刚刚那个电话，而现在这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的谈话。
　　这是一场无声地审判。
　　审判自己到底是程昱那边的人，还是他埃德蒙这边的。
　　程昱和自己认识，甚至关系极好，埃德蒙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把自己隔离开来，而是因为这人想要单独监视自己，对方想从自己这里了解她在这件事上的态度。
　　又或者，了解程昱今天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伊蒂丝眨眨眼，大胆地和埃德蒙对视，对面那人还不知自己的小算盘已经败露。作为Beta，伊蒂丝还从来没有这般面不改色在同族面前说过谎。
　　“因，因为程昱毕竟是我上司的妻子，我要安抚他一下，我怕，怕日后工作难做，毕竟林曦晨是亚古斯都有名家族的后代……”
　　伊蒂丝的手开始微微抖了起来，这人开始疯狂地回想自己刚刚和程昱通话的内容。
　　幸运的是他们俩通话时间太短，那些通话内容模棱两可，怎么解读都可以。
　　埃德蒙听伊蒂丝结结巴巴说了半天，这人把拿到的讯息在脑海里两边做了一下对比，然后放心了大半。
　　“也就是说，你怕日后工作上林曦晨为难你对不对？”
　　埃德蒙接过话题。
　　伊蒂丝用力点点头。
　　她尽量使得自己不那么慌张，尽量用自己苍白的语言好显得自己只是一个刚刚出入社会的愣头青，埃德蒙看着自己，看了许久，最后这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伊蒂丝大气不敢出一下。
　　埃德蒙笑着改变了一下坐姿，这人拍了拍身上看不见的灰尘，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