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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轩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阿炎的影子，正纳闷着，忽然几片叶子慢慢落下，墨轩伸手接住一片叶子，抬起头去，果然。
“不睡了吗？”墨轩轻轻落在树枝上，倚着树干坐下。
阿炎转过头，看了看他，摇摇头。
墨轩不明白这孩子为何沉默寡言到这般地步，也不爱笑，对什么都反应淡淡的。
两人一起坐在树上，这里很高，高到视线能够穿过这一片森林投入那片沉寂的海。
墨轩的白衣在轻轻舞动。
远处的海面死气沉沉，忽然，一束橙红色的光芒横穿海面而来，慢慢的，波光一片，初生的太阳一点一点攀登着，黑蓝色的海面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生命，波光在跳跃，有一群妖鸟飞过，在那水天一线之处盘旋，然后升空，慢慢飞远。
“走吧。”阿炎低声说，直直跳了下去。
墨轩看着他下落的位置，没动，转头看着太阳的轮廓慢慢清晰，待到第一缕光明穿过丛丛密林温暖了深处的阴凉，那原本生动无比的海面却又再一次恢复到了死寂。
“轩轩！走啦！你在那干嘛！！”木崖扯着嗓子在地面喊道。
墨轩收回目光，一袭白衣翩然而落。
队伍已经集结完毕。
出海。
船慢慢开动，墨轩站在船头，迎着风，太阳已经升起，略刺眼。
阿炎站在另一侧，看着行驶的方向。
木崖慢慢凑过来：“靠谱吗？这小弟弟指路？”
墨轩点头：“放心。”
一开始的一段路程是平缓的，海面很静，也没看到其他人或是妖兽。
阿炎忽然说：“前面是西屿结界，在那快岩石处自西向东环绕两圈向南行驶。”
掌舵人立刻领命。
木崖瞪大眼睛，他扑到栏杆处眺望着，问：“西屿？怎么可能？还有，绕两圈是什么意思？”
墨轩也是疑惑。
阿炎一贯的平静：“这里有个缝隙。”
“！！！”木崖的表情更夸张了。
船只慢慢靠近了岩石，阿炎高声道：“稳住！”
墨轩立刻拉住趴在栏杆处的木崖使劲向后一拽，两人倒下去，墨轩手化出藤蔓将两人捆在一起又和一旁的柱子捆起来。
刚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下一秒，整个船只转了方向，完全以要颠覆的姿势开始了两圈环绕。
木崖一开始还没反应，等到因为冲击要被甩出去的时候才伸手拽紧身上的藤蔓。
“我去。。。开船的。。。”
墨轩一边运着灵力，一边又要注意多动的木崖，手上的青筋突突的爆起，不多时，船只恢复了平稳行驶，墨轩才卸下力来。
“呼～”木崖喘着气摆摆手：“我再也不想坐船了！”
墨轩整理了一番衣服才站起身，阿炎也走上船头。
“看，前面。”
墨轩和木崖同时看去。
一个小岛孤零零的漂在无边的海面上，而让墨轩和木崖更惊悚的事是，岛上那座白色的，远远看去爬满了藤蔓的石塔。
这是。。。
两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
他们寻找的发现了龙的小岛，竟然就是那传说中漂浮不定的鲛人领域大门！
钥匙在颜硕身上，而即便两人有钥匙，身后还跟着一队人呢，这事不能外露。
还是说龙的事吧！当下两人一拍即合，决定闭口不谈那座塔的事。
慢慢靠岸，阿炎留了几个人在船上，带着墨轩和木崖上了岛。
“前面有个山洞。”
墨轩跟在阿炎后面，看着他轻车熟路的指路，甚至还让他们当心哪处的地面，不禁问道：“其实，你才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吧？”
阿炎脚步没停，像是没听到一般，依旧在前面带着路，倒是后面那个领头人吓了一跳。
几百米的距离，一个洞穴出现在眼前，而且看起来很是隐蔽，四周是落石，整个洞口被遮住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也被高长的杂草遮掩着。
能发现这里的人，倒是用了心。
洞口只能通过一人，阿炎弯腰进去，墨轩跟在后面。
然而让墨轩没想到的是，里面并不是漆黑一片，而是斑斑点点有亮光的。
石壁上嵌着各种颜色的小晶体，在幽闭的洞穴中竟堪堪照亮了四周。
沿着狭长的甬道向里面走，豁然开朗的是一个较大的穴窟，地面上是散落的晶体和草垫，似乎有东西在这里栖息过。
墨轩上前看了看，从散落的草杆中捡出一片蓝色的鳞片。
“龙鳞？”木崖接过看了看，眉头皱起。
阿炎站在一边，说：“就是这里。”
然而四周除了石块和晶体，再没有什么东西，就连手中的龙鳞，也破损不堪看不出什么。
“实话告诉我，你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对吗？”墨轩看向阿炎。
后面几人都比较激动，显得不安。
“我们有很重要的事需要确认，请你务必和我实话实说。”墨轩道。
阿炎垂下眼睑：“是。”
“那条龙什么样子？几爪？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印记？只有一条吗？”木崖焦急的问着，脱口而出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墨轩安抚着让木崖先闭嘴。
“我想我们需要谈谈。”他对阿炎说。
阿炎看了看墨轩，点点头。
两人出了洞穴找了个比较空荡的地方。
“其实你才是队长吧。”墨轩道。
阿炎问：“为何？”
“打架的时候所有人把你护在最后，带我们找龙这件事也是你做了主，分配住宿，别人都是四五人一起，你直接就能决定我们和你一起，而且你竟然自己占一个棚子，可见你的位置很高。”墨轩一件一件说着。
阿炎静静听着，点点头，没有否认。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需要人在前面替你挡着，不过我现在需要你的坦诚。”墨轩认真的看着阿炎。
阿炎微合了一下眼，说：“你问吧。”
墨轩微笑：“那条龙是死了吗？”
“对。”
“身上可有印记？”
“如果你说的是契约印记或者是，”阿炎仰起头，看着墨轩的眼睛：“神兽图腾，都没有。”
墨轩脸上一僵，忽然自嘲一笑：“我还是小看了你。”
阿炎摇摇头：“若他是，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
既然说开了，墨轩彻底没什么可藏着的了，也就和他聊起来。
“看着他死？”
“嗯，他正在化形，失败了，求我救他，我没同意。”
墨轩现在已经知道了妖兽之间的规则，想必那条龙是想让阿炎契约他，帮他度过化形的难关。
“你为何不救？”墨轩倒是有些好奇，要知道契约一条龙，无论是不是真心臣服，都是对自己有利的。
“我没想契约一条龙，更何况，一个叛徒，收了他对我没好处。”
“叛徒？”墨轩不明白。
阿炎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北冥怎么会出现龙呢？”
墨轩恍然大悟，对啊，一个一开始就被提出来的问题，北冥怎么会突然出现一条龙呢？
“大荒。。。”墨轩喃喃道。
“嗯，从大荒跑出来的吧。”阿炎道。
墨轩有点担心，苍冥现在只能寄身在空间里，无法真正的出来，而大荒现在居然连龙都逃下界来，怕是出了什么事。
阿炎问：“你为何这么紧张？”
墨轩摇摇头：“没。。。”
阿炎也不多问，看了一眼洞穴方向道：“事情办完了，记得回去为我们正名。”
墨轩奇怪道：“你为什么执着于在联盟的排名？其实你们完全可以脱离联盟啊。”
阿炎已经转身：“梦想。”
又是，梦想。
墨轩看着阿炎瘦小的背影，很想一探究竟。
龙没有看到，不过确定不是苍龙就这么了了。
一行人又坐船返航，木崖和墨轩看了眼远去的岛屿，那伫立的石塔似乎在向他们挥手。
放心，我们会再来的。
原本的线路是如来时一样，找到界点绕行而出，然而。。。
“有情况。”阿炎冷声道。
墨轩登上船头，随阿炎向前看去，前面原本平静死寂的海面忽然开始缓缓涌动，而来时的标志岩石早已不知所踪。
“怎么回事？”木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有东西在海下。”阿炎说。
墨轩的目光落在前面的海面，本来还会泛蓝的海水现在完全被黑色笼罩，更让人惊恐的是，四周不断有海水荡起，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不安起来，捕捉海妖本来就是很困难的任务，更何况现在面临的是未知的海域。
“现在怎么办？”木崖望着周围起伏的海水问。
“后退，回岛。”阿炎说。
对，唯一的方式就是先去岛上，在陆地，避一避。
船只立刻调转方向，所有人严阵以待，那已经远离的岛屿现在成了大家的保命之地。
然而，船只后面越来越上涌的海水已经漫过船只，周围的海面上开始形成大大小小的漩涡，一个接着一个，船只剧烈的摇晃，不断被海浪冲起又降落。
“稳住！”阿炎大喊。
墨轩和木崖紧紧抓住栏杆，拍打上船的海水已经将两人湿透。
“遭了！”墨轩忽然惊呼一声。
众人立刻看去，不远处，一道巨浪，正以冲垮天地的气势奔涌而来。
“团团！”墨轩大喊。
银白色一闪而过，两只触角直直抵住船身，踏着海面的四肢稍微用力，整只船开始了高速的飞驶。
“啊。。。。”木崖抱着墨轩一个劲的尖叫，他发誓，真的，再也不坐船了！！！
后面的巨浪在穷追不舍，团团也在拼力推着船只向前。
“跳！！！”墨轩看着近在咫尺的巨浪，后面的小岛也触手可及。
一声令下，所有人开始纷纷跳下，团团化为一道光立刻前去接住墨轩，墨轩拉着木崖一并落在团团的背上。
麒麟腾空而起，借着后面巨浪的冲撞力一个飞跃。
“呼呼呼呼。。。。”木崖瘫在地面，拍着胸脯不断深呼吸。
墨轩骑在团团背上，看着已经毁掉的船只和在水中不断扑腾的其他人。
“小少爷？小少爷呢？！”
“小少爷！！？”
一些上岸的人惊慌失措，不断朝着水面呼喊。
墨轩心里一凛：“团团，快去！”
麒麟再次腾空，墨轩死死皱着眉不断搜寻着周围的海域。
阿炎呢？
浪正在平息，海面上是漂浮的断木和桅杆，墨轩仔仔细细的搜索着，终于看见一节横木旁正在挣扎的人影。
“去！”
团团直直落下，墨轩弯下腰一只手抓住那挣扎的胳膊，用力拽起，阿炎落在墨轩身前。
似乎是呛了水，墨轩连忙给他拍打着后背，让他趴下慢慢呼吸。
“好了吗？”墨轩问。
“咳咳咳。。。。”一阵咳嗽，阿炎抬起一只手摆了摆，没事。
团团载着两人落岸，其他人立刻围了过来察看阿炎的情况。
阿炎坐着休息了片刻，道：“我没事。”
他看向墨轩：“谢谢。”
其他人更是，对墨轩感激涕零。
“你们刚才喊小少爷？”木崖一边拧着湿了的衣服一边问。
众人面面相觑，阿炎点点头：“是叫我。”
原来，他们是主仆关系。
哪家的少爷，会让他这么小带队出来当狩猎者？
然而这个问题还来不及探究，更大的问题正等着众人。
“船毁了，怎么回去？”有人提出问题。
阿炎休息完毕站起身来，他眺望着海面片刻道：“船不是问题。”
“嗯？”木崖刚要问话，忽然，刚刚平静下来的海面猛的掀起万丈波澜，在众人惊呼中，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妖兽慢慢从海底升起，无数海水从它身上滑落，卷起波涛滚滚，从头，到巨大的身子，再到似乎无边的翅膀和不断摆动引发巨浪的尾巴。
这妖兽一点点露出原形，然后忽的抖了抖翅膀，腾空而起，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太阳被完全覆盖，整座小岛都被遮挡在这妖兽身下。
“这是什么。。。鬼东西。。。”有人已经吓呆。
墨轩仰着脖子看着覆盖上空，不断洒落身上的海水的妖兽，他在身后一片哀嚎惊叫中难得的平静。
“鲲。”






第31章　北冥有鱼（上）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上空庞大的黑影。
“鲲？”木崖失声怪叫。
墨轩面色平静松了口气，鲲虽庞大，却性格温顺，不会主动攻击。
“那是什么东西？”木崖一脸惊恐。
墨轩解释道：“独一无二的妖兽，居于北冥深海，有两种形态，一是沉睡于海底的鱼形，一是现在，鹏鸟。”
高亢嘹亮的叫声划破长空，那腾起的身体果真开始变化，双翅舒展开来，一只遮盖住半边天的鹏鸟抖擞着翅膀开始漫无目的的在上空盘旋。
“它要做什么？”木崖问。
墨轩摇摇头。
其他人都在不安，人心惶惶，墨轩说：“放心，鲲鹏性格温顺，不会对我们做什么。”
阿炎说：“先整理一下吧。”
小少爷发话，其他人莫不敢不从，便都静下来收拾好随身物品，船看来是破的不能再破了，刚从生死线逃脱，后怕的劲儿还没过去。
一行人回到洞穴，幸好这里面还够空旷，完全能塞下这十几号人。
阿炎生了火，纷纷都脱下衣服晾晒起来。
外面一片灰暗，那鹏鸟还在头顶来回盘旋，巨大的身体遮住太阳，小岛的光源也被遮挡。
木崖直接躺了下去，大大咧咧伸展着四肢，看着洞穴顶出神。
“怎么了？”墨轩碰了碰他的腿。
“唉！我在想办法啊，轩轩，我们怎么回去啊！小叔会着急的。”木崖一脸悲戚，他不担心自己，只是出来时和小叔只打了声招呼，也没具体说情况，长时间没回去，小叔肯定急坏了。
阿炎走过来坐下：“我们可以重做船只，但是时间会很长。”
墨轩立刻否定了：“鲲鹏既出，一定是有什么威胁到它或者它在守护什么，我们如果找不到答案只能被困在这里，根本上不了海。”
一时间都沉默下来，墨轩不想看见木崖那张忧郁的脸，便转移话题道：“和我们聊聊吧，小少爷？”
阿炎没想到墨轩会这时发问，不过随即释然了。
“什么小少爷，不过是个普通人。”阿炎低着头，说的无所谓的样子，却是带着苦涩。
“你不是南屿人吧？”木崖问，不然他不会不认识自己。
阿炎点点头，看了看周围都在忙着的众人：“我们来自西屿，西屿秦家。”
“等会！”木崖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阿炎道：“西屿秦家？小少爷？秦炎？你你你。。。你是秦炎？！”
阿炎慢慢点点头：“是我。”
木崖捂着心脏倒在墨轩身上：“我的天！”
墨轩自然不知道这些家族，只是觉得木崖这架势未免太夸张，便虚心求教：“怎么？”
木崖倚着墨轩，就这么抬眼看他：“秦家，炼器世家啊！！我不是说过曾经有一位至尊炼器师吗？就是他家的人！”
墨轩心下一震，似乎是很厉害。
“秦炎，这一代传说的天才，十岁便已达到红阶炼器水平，后来说是和家族不和，不再参与家族争斗。”
木崖在一旁介绍着，说的唾沫横飞，墨轩偏过头去看主角，秦炎依旧神色如常，似乎木崖嘴里的天才和叛逆者都不是他。
“他说的是真的？”墨轩问。
秦炎道：“大部分。”
木崖数完了一系列关于秦炎的传闻，终于从墨轩身下滑下来，颇为奇怪的问：“你干嘛跑来南屿？还做什么狩猎者？”
要知道，若是他说一声自己是秦炎，无论在哪都大批大批的人把他奉为座上客，哪还用得着每天待在林子里和那些粗俗的人抢夺营地？
墨轩在心里几乎同步和阿炎说道：“梦想。”
果然！
“哈？”木崖看着秦炎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小怪物，完全不明白。
墨轩笑了笑：“想说吗？我愿意听。”
一个比墨轩小的男孩，却有着成熟又沉重的心思，墨轩很愿意成为一名听众，就像当初一步一步靠近师兄，才终于明白那份年少老成背后的心酸苦楚。
秦炎看着三人中间跳动的火苗，眼中映着火光。
他伸手解下背后一直背着的，落海时还死死护着的长弓。
看得出这把弓被保护的很好，外面是两层包裹，随着包裹打开，一把漆黑却亮色不减的弓箭呈现在眼前。
秦炎小心的摸着弓身：“我自小就开始学习炼器，每天被逼着背书，摸着上千把武器，在炼器房里一待就是四五天。”
他很轻很轻的笑了一下：“他们说大家都是这样的，可是，从来没人问过我喜不喜欢。”
墨轩心疼的看着秦炎瘦小的身子，在黑色与火光中摇曳，仿佛一吹就倒。
“十岁那年，家族为了筛选继承人举办了盛大的比赛，我一战成名，”秦炎说的如同木崖所说，他接着道：“也因为这样，我真的再也逃不开炼器的命运。”
更繁重的练习，更危险的试炼，一次一次一个人面对熔炉都想投身进去一了百了，却又被身后的责任压的不敢去想这些。
秦炎说：“你们说我是天才，可没有人再说我还只有十岁。”
空荡的洞穴里只剩下了秦炎的声音，四周的火光随着外面吹进的风慢慢摆动，散了又起。
“我说狩猎者是我的梦想，是真的。”秦炎坚定道：“三年前神殿为了招揽秦家找到我，让我为他们效力，我没有答应，可是其他人都劝我答应，我便跑了，终于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
“神殿？”木崖心里生起一股怨气，怎么哪里都有他们。
“他们让我育灵，你们知道什么意思吗？”秦炎问。
墨轩和木崖点点头。
武器，特别是神器，若是有了剑灵变会发挥好几倍的功力，就像有了鸿央的焚天。
但是与鸿央寄身的方式不同，炼器师可以育灵，就是祭生魂，越强大的魂魄或是怨气越大的魂魄都会衍生出最厉害的武器。
前提，依然是杀生。
“我做不到。”秦炎说。
木崖拍上秦炎的肩膀：“做得好！”
墨轩自然也是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