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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仙养成手札-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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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前龙井。”郑公公陪着笑,“昨儿个宋大人前来送了书籍编目,在这儿待了一会儿,陛下吩咐了,特意泡的是宋大人爱喝的雨前龙井。今儿个底下的宫女眼拙,忘了事儿,这才泡了雨前龙井……武大人?”
  下面的话武雍也不必听了,大抵也不是什么正经的话,或者并不是他喜欢听的话。
  明眼人就怕自己眼睛太明,什么都看得透彻。聪明人就怕自己太执着,什么都要求个明白。
  不幸的是,武雍是个聪明的明眼人。
  郑公公瞧了一眼脚步匆匆的武雍,稍稍叹了口气,转身把茶壶给了一边的宫女嘱托:“日后别光备着雨前龙井了,再备一些铁观音,莫瞧错人了。这武大人可比不得宋大人,万事马虎不得。”
  宫女听得一愣一愣的,却也记住了。人同人是不一样的,皇帝也会看人发脾气。
  顾止袁端着手里的杯子,看了半响,终究还是一口饮尽。
  雨前龙井和铁观音不一样,味道不一样,感觉也不一样。
  茶饮尽了,圣旨也该拟一下了。废皇后他是第一次做,圣旨写了一个下午,写完了就摆在那里看着。
  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吗?打压连家,把连家连根拔起。他铺垫了两年了,一直没动手。如今有个正当理由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也许,正如他母后所说,他并不适合做一个皇帝。所以,这个皇帝的位置他坐得很惶恐。
  皇帝这个位置吧,也许真的不是想坐就能坐得。
  第二日,连清的皇后位置被废关入冷宫,蓝妃却也被变相软禁在了自己的宫殿之中。
  接到圣旨的时候连清并没有很意外,反倒很平静。
  郑公公念完圣旨,亲手把连清扶了起来:“娘娘,莫怪陛下……”
  “怪他?”连清笑,却觉得心底冰凉,“郑公公,你替我问一问陛下,我做错了什么?他的脸面比我的位置要重要?还是说,那个宋楠楚当真高人一等!?”她推开郑公公,抬起头,脸上爬满了泪,“情比金坚却敌不过尔虞我诈。”
  顾止袁听着郑公公的传话,脸上反倒没了表情,嘴里咕哝了一句:“情比金坚却敌不过尔虞我诈。”一双眼睛里亮闪闪的,似是绪了泪珠。
  他和连清的感情自小就有,比当年金屋藏娇的刘彻与陈阿娇更青梅竹马。但,那两人落得了你死我心伤的地步。他害怕,他会害死连清,一个国家的法制会害得连清不得好死。
  这事儿传到了宫外宋楠楚耳中,很多版本,他倒是听得乐意,每一个版本都听了个遍。
  回了屋子,却快速写了封信。
  信上没多少字,简简单单一句话:扳倒连家好时机。
  信到后来传给了谁,宋楠楚并不在意。转了个身,他又写了一份奏折,奏折上却潦潦草草写了许多字。
  下午奏折就送到了御书房,紧跟着先是沈苑被喊到了御书房,出来的时候官品连降好几级,直接从将军降到了守门侍卫,连将军府都被没收了,又住回了原先的侍卫居住地。
  晚间开始下雪,鹅毛大雪。
  宋楠楚刚想歇下就被郑公公给喊了起来,说是陛下连夜急召。他眼珠子转了几圈,从柜子里把上次顾止袁赐的狐裘大衣披上才同郑公公上了马车。
  下了马车,郑公公想打伞,却被宋楠楚阻止了去。他不想打伞,更不能打伞,任由雪落在发梢落在肩头。
  脚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夜晚的皇宫很安静,又是雪夜,更加静得细腻。‘咯吱咯吱’声一瞬间在这个寂静的夜晚被放大数倍,窜进人的耳朵里,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宋楠楚搓了搓冰凉的手,脑子里糊糊涂涂的,待会儿到了御书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说的他都说了,该做的他也都做了。
  郑公公跟在宋楠楚后头走着,半垂着脑袋。他现在越发不懂这宋大人的想法与念头,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是了,在这诡异的夜晚,总归是要发生些什么的。
  “宋大人且小心着,陛下今日心情不大好。”快到御书房的时候,郑公公边收伞边小声嘱托。
  宋楠楚点点头,想到自己下午写得奏折,心道:心情能好就怪了。
  刚进门,门还未被郑公公关严实,一份奏折就朝着他飞了过来,掉落在了他的眼前。卷轴骨碌碌滑了几下,然后展了开来。
  赫然是他下午写得那份奏折。
  “宋爱卿写得可真是声情并茂,情意款款!”顾止袁坐在椅子上,身上只着了薄薄的一件单衣,肩头松松垮垮披了一件大衣。
  宋楠楚问安之后抬头,眼里含着笑:“陛下何意?”
  “宋楠楚!”顾止袁浑身都散发着阴鸷的气息,“朕且不论你是如何蛊惑了阿清,你自己看看你的奏折,你就是这么对沈苑?”
  “陛下……”宋楠楚有些想笑,“可是真的生气了?”
  一句问话,倒是把顾止袁一肚子的火给卸了个干净。
  “陛下,文覃不适合战场。”宋楠楚抿了抿唇,“臣不求明哲保身,也不求到时候陛下能放臣一马。臣只希望,文覃能过活得好一些。”
  “所以你就逼朕去了他的官职?”顾止袁冷笑,“什么沈家的陈年旧账,朕倒是很想知道你是如何翻找出来的!”
  宋楠楚摇摇头:“臣若是想查一个人自然有臣自己的手段。杀人越货,私通官员,买卖人口……这些若是传到太后耳中,怕是有一大段文章的了。”
  “陷害他,也只有你做得出来。”顾止袁咬紧牙关,生怕自己一个冲动把桌子都掀了。
  沈家做得是明面上的买卖,杀人越货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出来?更别提买卖人口了。宋楠楚纯属胡编乱造,旁人说不定会去查一查,但太后可不得高兴了?她一直想把沈苑从将军位置上拖下来,如今有了这么一个借口,就算不是真的她也能给搞成真的!
  “臣也算着,陛下合该不会让文覃落入危险之境的。”宋楠楚浅笑,“陛下的继承人也该决定好了吧?”
  “你倒是想得深远。”顾止袁皱眉,宋楠楚猜得没错,他的确早已想好谁是下一任皇帝,“但,朕敢保证,你所认为的那个人并不是朕想的那个。”
  宋楠楚咂嘴,秀气的眉毛微微挑起:“哦?那臣是该好好想想了。”
  看着宋楠楚这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样,顾止袁此刻不得不痛恨自己的心慈手软,更加痛恨宋楠楚。
  “杜晟的事你知道多少?”顾止袁忽然开口,问得不明不白。
  “陛下知道多少,臣知道的就比陛下多上一分。”宋楠楚勾着唇,笑得放肆。
  顾止袁冷哼:“你倒是自信得很。”说着翻了翻眼前摞成堆的奏折,没找到,他伸手去拿案桌前边儿上的奏折。因为弯腰手伸的缘故,肩膀上的衣服滑落在地。
  为了方便谈话,身边服侍的丫鬟太监都被他遣了出去,他只得自己去捡衣服。谁知腰刚弯下去,身体里猛然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人就直直栽倒在地。
  ‘咚’的一声,发出了巨大的闷声。
  宋楠楚起先没反应过来,脑子一片空白。再然后,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顾止袁抱在了怀中,脸上冰凉一片。
  “顾……”宋楠楚张了张嘴,忽然觉得很害怕。
  顾止袁只是痛得浑身无法动弹,意识却还是在的。他能感觉到有人把他抱住,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笔墨的味道。他想这人除了宋楠楚再无他人。心里有了一丝释然,却又多了一丝不安。
  “顾止袁……”宋楠楚还是叫出了这个名字,从前只在心底在笔尖徘徊的三个字,如今确确实实从嘴中蹦了出来,不曾想却是如今这个局面。
  有些事情,也许一早就注定了结局……


第六十一章 :管弦散去,杯酒琼觞(3)
  年初三的时候,气温一下子降低了很多,许多宫人都不大愿意出院字了,更别提娇滴滴的官员了。
  沈苑自那日跪了两天一夜,算是落下了腿疾。后来又接连被降了官职,住的地方也简陋了,导致膝盖一到雨夜就疼得慌,是那种一阵子发麻一阵子钻心的疼。
  幸而这几日天气良好,除开温度低了一些倒也没啥坏天气。
  不幸的是,他再也不曾见到宋楠楚。
  听说半个多月前陛下忽然病倒了,还是在宋楠楚在的时候。幸运的是,无人怀疑那是宋楠楚想弑君,毕竟是旧疾复发。
  沈苑站在南门那儿守门,心底倒没有什么不满。那日,陛下把他唤去,只问了一句,问他是否在意官职。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只要能上战场,无所谓官职。
  他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错了,反正是成了个小小侍卫,再上不得战场。
  很遗憾,但天子在上,哪里又有二话?
  宋楠楚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南门这儿看到值班的沈苑了,远远瞧着,只觉得无比心疼。
  他知道沈苑得了腿疾,想去看一看送上一些药。可是,药买是买了,到后来却全都扔到了火盆里,灼烧殆尽。
  他可能活不长了,没必要赔上沈苑一条命。
  “宋大人,你可得想好了。”郑公公跟在宋楠楚身后,脚步有些凌乱,“换血这事儿,奴才听都没听过,您……”
  宋楠楚摇摇头,轻笑:“万事有万太医,好不容易找到我这个能和陛下血溶在一起的人,郑公公难道不高兴?”
  郑公公瞧不到宋楠楚的表情,听语气却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从来不曾见过,有谁能把陛下放在心底的放得这么深得。
  “即便只是换一半的血……稍有不测,大人这条命怕也是要赔进去的。”郑公公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他只想着眼前的安康。
  宋楠楚扭头,青丝从他的脸上划过,被风扬起:“稍有不测……死的也不是只有我。黄泉路上起码也有个人陪着,倒也不孤单,划算得很。”
  血被一点点放出来,宋楠楚的思绪也在一点点变得空白。
  他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他又能得到什么样的好处,甚至这样做会对他日后的命途产生动荡。但是,当他听说有这么一个法子可以救顾止袁的时候,他甚至连犹豫都不曾有过。
  命该如此,他有何办法?
  十多年前顾止袁见过他,十几年后,他却要为了那一眼付出一半的血。因果轮回,当初若是顾止袁一见倾心……那该是最值当了。
  宋楠楚恍恍惚惚的,意识越发模糊起来。他甚至想到十多年自己还是储君的时光,那段时光说不上有多美好。但起码锦衣玉食,虽说出不了长乐宫,却也过得不是很辛苦。后来的日子里,颠沛流离都不算什么,被人追杀被人欺侮也都是常事。
  一个人总要受尽磨难的吧?不然,如何遇上命定制热呢?
  等到宋楠楚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四天后了,这期间他也有醒过,却都是模模糊糊,眼睛还没有全部睁开就又沉睡过去了。他不怕死,怕只怕他死了,所有的一切都该失去掌控了。
  “醒了?”顾止袁放下手中的奏折,抬眸看着坐起身的宋楠楚,“你身子虚,多躺一会儿。”
  “……陛下?”宋楠楚的脑子有些乱,脸上的表情也丰富多彩。
  顾止袁点点头,垂下眸子继续看手里的奏折:“你倒是好生胆大,是不是想着和朕同归于尽?”
  宋楠楚躺下,抱着被角,桃花眼笑了开来:“是的,可惜了陛下好大的命,竟挺过了这一关,教臣好生失望。”
  “盼着朕死的人不少,很少有人会像你这般,玉石俱焚得如此彻底。”顾止袁也笑,手上的笔却顿了一下,笑容也没有融进眼睛之中。
  这一场赌注,是谁赢了?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曾知晓。
  宋楠楚大胆的换血早已经在后宫里传得沸沸扬扬,守着南门的沈苑更是听得真切。
  他想过很多种结局,不曾想,他与宋楠楚竟是没有结局。是啊,不曾开始,何来结局?
  易老将军遣了人来看望沈苑,意思再明显不过:那人同你没了干系,你就早些回来吧。
  沈苑每次都以要职在身没有去将军府,他不是不敢面对易老将军,只是觉得如果自己回去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断了。
  他不要,他还想再挣扎挣扎,还想抓住一些曾经他拥有的。
  那么卑微,在这一场追逐之中,他早已变得不是他自己了。可,有谁在乎呢?
  世人的眼中,他沈苑和宋楠楚就是极端,万不能站在一起的。而到了顾止袁那里,那两人站在一块儿了却无人投以异样的眼神。
  是不敢还是……相配?
  “昏了他的头!”易老将军听着回来的下人的回复,气得砸了手里捧着正擦拭着的青花瓷,“他的一生,毁了!”
  管家连忙上去查看老将军的手可有被划伤,嘴里却叹了口气:“将军也知道,沈大人脾气倔着呢。即便是撞了南墙,也是有着一股子撞翻南墙的气势的。何必为难呢?”
  “屁!”易老将军狠狠啐了一口,搭软下来的眼皮都跳动了几下,“他懂得什么?战场杀敌才是男儿当做之事!”
  管家也没做过将军,自然不懂得这些个将军战士的情结:“将军,此一番下来,沈大人是铁了心的,莫强求。”
  易老将军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右手狠狠拍在了桌子上,发出‘嗙’的一声,然后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失望再大却也抵不过心疼。
  宫里的事自然是要传遍所有大人的耳朵的,不管是武雍还是杜晟,又或者是连亦还是左幸,所有人统统都知道了:宋楠楚给陛下换血了!
  武雍权当饭后茶点听听,左耳听右耳出,全然不当回事儿。他总也觉得,这个朝廷乱了,他一个人撑不起来,就且看看宋楠楚如何作妖吧。
  杜晟难得和武雍统一了想法,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换血是个大事,但两人平平安安却也挑不出什么刺来。
  难以平静的是连亦和左幸。
  左幸前前后后派了五六个人去少傅府,却都被挡,理由很简单:少傅大人身体微恙,不能接待客人,还望来日再约。
  这边左幸想着法子见宋楠楚,那边连亦想着法子给宋楠楚送补品,送得比皇帝御赐还要勤快。
  底下的臣子闹腾了,未央宫的太后也不得安生了,遣人把连亦连太师召进了宫来。美名其曰:见一见自己的亲兄。
  “哥哥?”连亦一进门,连太后就走上前一把握住连亦的双手,喊得万分亲切。
  连亦抽回手,问:“何事如此之急?”
  平日里太后见了连亦都是太师太师的喊,如今喊了哥哥,那怕是有事相求的了。
  “哥哥,妹妹我心慌啊。”太后捂着自己的胸口,一脸悲戚,“那宋楠楚,妹妹我越瞧越不是什么东西,如今还救了袁儿的命,怕是权力要上的了!”
  连亦挑了挑眉,叹了口气:“年轻一辈的事,咱能不管就别管了……”
  “哥哥此话差矣!”太后急急打破,“哀家瞧着那宋楠楚生得一副女相,怕是要惑乱后宫了,妹妹我……急啊。”也是该急的了,连自称都混乱了。
  “一个男子,弄不出什么大事来得。”连亦摇摇头,心道:再大的事能有篡位来得大?
  太后急红了眼,眼泪积聚在了眼眶之中。虽说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却保养得比一般人都好,瞧着,独有一股韵味,平白惹人怜爱。
  连亦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自小这个小妹就是家里的小霸王,要什么有什么。后来嫁给了顾家将军,更是骄纵惯了。自打母仪天下了,人虽说稳重了不少,但野心也逐渐露了出来。
  这些年他没少替自家小妹操心,就怕这小妹趁着顾止袁没有子嗣后继无人的状况下一脚步上龙椅,那才合该是大事的。
  这天下本就不是顾家的,更别提外家连氏,做了亏心事,便是一辈子都要活在胆战心惊之中的。
  “哥哥……”连太后又喊了一声,见连亦不开口,凤眼眯起,冷哼,“哥哥可是也相中了那宋妖精?那小公子长得确实妖里妖气,媚得很,莫怪哥哥整日里送这送那的,心疼了不是?”
  这不像是一个太后该说的话,约莫也是急了。
  连亦瞪了她一眼,语气也重了几分:“太后,你且管得宽了!”
  “哀家管得宽了?”太后的理智回归了几分,却还是急得很,“哀家曾以为哥哥会对那人一往情深永不变的,如今怕是多想了。哦,那人也姓宋,是吧?”
  连亦眉头一皱,动了怒:“太后的事臣帮不了!”语罢,甩袖子走人。
  从前,他的底线就是那人,如今太后口不择言非要触碰底线。
  “……宋珂!”太后咬牙,凤眸里多了一丝阴狠,“死了却还不能让人安生,莫怪你能踢掉哀家嫁给皇帝坐上后位。可惜……到头来,赢得依旧是哀家,而你只能是黄泉地下一缕孤魂!”
  她就不信了,姓宋的难道就是她的克星不成?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太后的位置,要做就做到最好。
  她伸手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噼里啪啦碎了一地都是渣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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