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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然爆裂，重新朝其身后的舰队碾压而去。
　　但也仅仅是因为这一个片刻，全体舰队足以完成时空跃进，逃离到炮火的范围之外。
　　整个舰队的四周浮起朦胧的蓝色电子光，那是时空跃进开始的标志。镜头被虚空之中的能量波振得微微晃动，摇晃之间，镜头的至中，雪白的机甲孤零零地抵挡在舰队之前，外放的能量在它的身周勾勒出奇异的光纹。
　　“奇怪了？”坐在镜头前的何杰书有些疑惑，“明明都是投影模拟的景象，哪来的能量波？”
　　在他身后蒋青，忽然站了起来。
　　极光从远方而来。
　　它在“雪线”的屏障之前停滞了片刻，而后便吞没了那架伫立的机甲，往身后空荡荡的宇宙冲荡而去——但投映舰队虚影的设备已经关闭，徒留一片跃进过后空无的景象。极光之中，本应被吞没的机甲在陈先先的操控之下，顺着光柱的内部飞快地向前疾掠——
　　“好了好了，收工。”何杰书松了口气，正想说些什么，视线忽然凝固了，“……陈先先人呢？”
　　陈先先人呢？
　　“雪线”已经穿透了幻影，飞行至镜头之外。无数虚幻的影像被陈先先甩在身后，唯一余留的真实便是幻象之后巨大的舰船。已经锁定目标的炮口直径近七米，从不远处的乱石带后方蓄起刺目的能量团。
　　陈先先从内部关闭了剧组安装在操作舱内的镜头，而后接触操作系统，打开光脑给蒋青发了一条讯息。
　　不是遗言，也不是什么大义凛然的话。
　　而是四个字：蒋哥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
　　陈先先：我就是这么真实。


第40章　
　　蓝星安保的安全小组会随组准备两架机甲方便救援；　就停靠在剧组的携带仓库之中。等安全小组意识到自己的组长情况异常，到达仓库时，却发现场地空了一半。
　　“怎么少了一架——”
　　“老大。”有组员看了眼光脑；　“是老大开走的……”
　　能量波从乱石带的后侧跌跌撞撞地朝录制现场涌来，拍摄完毕后，模拟堡垒岛和主炮光焰的投影设备还未来得及关闭，在汹涌的暗潮之中被吹得七零八落。陈先先在将现场坐标与数据图像传输给蒋青过后；　便直接关闭了光脑。
　　而后“雪线”的目视灯重新亮起，在空茫宇宙之中微小如两粒相挨的尘埃。
　　机甲的雷达之上很快展现了那艘舰船的全貌——那仿佛是一条暗中窥视的恶龙；　曾经躲在乱石带的凹陷里潜伏；　凭借混乱的磁场隐匿了踪迹。但此刻猎物已入网中，它便睁开了巨目；　眼光灼灼。这种舰船算是一个航行宇宙的巨大炮台；　因为体积小，蓄能的时间也就更长，给予了陈先先更多的反应时间，它的攻击对象本来是浩浩荡荡的宇宙舰队；　破坏力只能算是中上；　但此时此刻目标锁定上一台孤零零的机甲时，便有了碾压的气势。
　　从隐藏在“雪线”之中的定位程序；　到隐匿的船舰，这一切的针对性太过明显；　陈先先猜测对面大概是有他的什么老熟人……结过仇的那种。
　　陈先先的预感很快得到应验。
　　一条来自前方炮口后的通讯要请，在观察窗上展开——
　　“接通。”陈先先重新启用八号操作；　不动声色地操控机甲朝乱石带的方向缓慢地贴近，仿佛已放弃抵抗，只是在能量潮的拍打下随波逐流。
　　“红龙第六位操作者，好久不见。”对面没有影像，只联通了音频，声音沙哑如厉鬼。
　　这个称呼让陈先先察觉了什么，他喔了一声：“你是上次在实战里，差点被我团灭的那个帝国舰队的总指挥？”
　　不知是因为这个前缀有点长，还是因为被陈先先的镇静与引仇恨能力震到了，对方沉默了许久。
　　而雪白的轻型机甲，已经慢悠悠地贴到了乱石带的附近。
　　“你的记忆力不错，这次我是来报……”
　　“别吧大哥。”陈先先微微眯起眼，开始操作系统试图解开剧组给“雪线”锁定住的能量输出，“我只是个实习生！小兵！您大人有大量，我先给您嘤一个以表歉意，嘤嘤嘤——”
　　“你在拖延时间吗？”对方装逼的心终于被陈先先的不着调给打败了。
　　陈先先没吭声，操作虚拟键盘的双手挥舞成一片残影，无数透明的代码串在观察窗的一角刷屏。
　　对方冷笑：“可惜已经太迟了。”
　　通讯中断。
　　冗长的蓄能终于结束，但陈先先还没能解开禁制，只能重新打开动力系统。
　　一量机甲可以抵御能量巨炮吗？可以的，但只能阻挡短暂的一瞬，而后就会像剧中的东礼一样被爆机炸成宇宙中的又一具浮骸。定位系统的锁定让陈先先几乎无处可逃，除非——
　　乱石带内部的混乱磁场可以干扰定位判断。
　　光柱犹如狂龙脱闸，迎面欲随着陈先先的移动扫来，但那一抹雪白的虚影，已将能量输出调至中档的极限，疾身闪入乱石带的缝隙之中。
　　同一时间，喷漆纹着蓝星图标的一抹影子，也闪现至战场的边沿。
　　乱石带是机甲师的葬身地。
　　早先，有一个被冠以第一机甲师名号的大佬全星际直播，挑战横穿乱石带。但万众期待之下，人们最终在其失踪的第二年找到了漂浮出乱石带的零件碎片。
　　而此刻，锁定了陈先先所在的那台机甲的光柱，已经从乱石带的中间洞穿而过——
　　蒋青控制住被混乱的能量波震得发颤的机甲，掌心微微有些发凉。
　　但他依旧保持冷静，无数指令从蓝星的内部渠道向下方根须传达。而作为决策人，他却独身来到了灾难的面前。
　　陈先先发送给他的资料里包括了一条预设好的路径——从乱石带中部突入，绕一个U型弧，顺着乱石带缓慢挪动的方向绕出。这样一段距离足够巨炮的攻击中止，只要能够完成这一次短暂的乱石带内迁移……
　　他希望蒋青能够接应，因为陈先先不确定在这样的操作之后，他会是什么样的生存状态。
　　“联邦军已经回应，预计需要四个标准分钟到达现场……”
　　……
　　…………
　　陈先先很早以前便思考过一个问题，为什么从联邦军之中退役的人那么多，愿意在哑巴协议终止后加入各大安保集团？
　　答案很简单，在联邦军之中任职过的人大多与帝国的爪牙有仇怨，两大星际联盟的对峙虽然剑拔弩张，但因为表面上各自的和平稳定，都得收敛让步，以免激起更大的战火来。但当退役者加入安报集团之后，那层来自表面和平的防护罩便失效了。
　　比如帝国军团对蓝星——蒋青、以及他自己的攻击，是肆无忌惮的。
　　他从黑暗中醒来。
　　修复液朦胧了他的无感，就连视线都在微微晃动，只有影影绰绰一团漂浮在视野至中的光。一个熟悉的男声低沉磁性，沙哑得像是淋过刀雨，透过这层朦胧传递而来——
　　“我不想听见解释……联邦军决策层出现内奸，贵派真是能干。”
　　“帝国这么做已经可以视作挑衅，如果不批下边境通行证，蓝星会采取其他办法……”
　　“我很冷静。”
　　陈先先从未听见这个人这样地压抑愤怒、这样冷漠地争执。但男人的嗓音依旧舒缓、平稳，就像一柄不急不缓递出的大刀，闷闷地劈砍。
　　他挣了挣，试图从游魂的状态之中恢复。痛感隔绝同样模糊了他的意识，他甚至连动动手指都显得格外吃力。
　　但正是这种微弱的挣扎，触动了修复舱内的雷达。
　　“安眠剂注射已停止……”
　　“修复舱转入二号模式。”
　　遥远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陈先先的意识渐渐清晰，他隐约想起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巨炮对乱石带的攻击扰乱了巨型陨石群的移动轨迹，他在一个狭窄的缝隙中差点被挤压成一块铁饼，险险脱离，而后差点丧命于小型陨石飞速的撞击……
　　一架机甲从无尽石海的尽头飞掠而来，带他终于迈出了最后两米的距离。
　　陈先先并不知晓自己的伤势究竟如何，因为在被从机甲解救出来的不久后他便陷入了昏迷。最后的印象，大概是——
　　温热的手紧紧包裹住了他发凉的指尖，将陈先先从茫然之中带离。
　　他抬眸，修复液液面下降，还与清晰的视野。


第41章　
　　陈先先觉得自己一定是昏迷了一个世纪；　不然也不会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不剩。他只能勉强抬起眼皮，对上了一双浅灰色的视线。
　　他眨了眨眼，动了动嘴唇。嗓音沙哑得几乎听不出本来清亮的音色：“……您谁啊？”
　　站在修复舱前的男人微微抿起嘴唇；　没有搭话。
　　“哎呀。”陈先先虚弱地叹息，目露迷茫，“我是不是失忆了？”
　　蒋青已经习惯了，冷静看着他演戏：“装吧。”
　　真正失忆了的陈先先；　不会在醒来时发现自己由一个陌生的男人牵着手还这么镇静，而是会立刻支起支离破碎的身子拳脚并做地杀来。
　　陈先先蔫巴巴地闭了嘴；　挣了挣手；　却没能挣脱。
　　他竟也不介意，努力地转动僵硬的脖颈观察四周；　这才发现自己处于一个陌生的房间之中。
　　房间宽敞明亮；　屋外就是深远的山林景色。群山碧绿清澈如水洗过一般，在风中波涛一般地拍打着山石，但隔着厚厚的玻璃墙，一切簌簌声都无处可闻。
　　蒋青知道他嗓子不太舒服；　也不急着询问搭话；　而是低声慢慢地解释起目前的情况。
　　“这次是帝国军隐藏的太好，联邦军内部又混进了卧底；　帮助隐瞒并传来了错误的讯息。帝国这次的行动负责人和你有些旧怨，因为逃脱的速度太快；　联邦军没能拦截到……至于在机甲安装隐藏指令这件事，因为操作者的技术要求太高；　作案者还在调查，我会给出一个合适的答复。”
　　“……而联邦这边，剧组和蓝水娱乐接到联邦军的要求，封锁了你重伤的消息。”蒋青穿戴整齐地坐在修复舱边，陈先先的视角只够看清男人上半身的打扮。蒋青发型丝毫不乱，胡子也替的干干净净，活像下一秒就要出席高端会议去了，似乎并没有受到陈先先这一次昏迷的影响。但陈先先眼尖，还是清楚地看见了男人眼中浓浓的倦意——这个房间功能齐全，有办公区，有床铺，也有浴室，看生活痕迹，蒋青估计这几日几乎没有离开这里。至少吃住都在此处。
　　百忙之中，大概是为了陪伴他。
　　蒋青没有在意他的打量，为了照顾陈先先还有些迟钝的思路，缓缓说道，“你在修复舱泡了五天，行动不便，所以我们没有走远。你还在《浮骸》剧组附近，不过是我们蓝星的地盘。”
　　简单几句话，已经基本地给出了所有的讯息。
　　陈先先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清了清嗓子，勉强让声音不那么沙哑：“我就泡了五天？”五天换乱石带一游，好像不愧……
　　“抢救花费了三天。你已经躺了一周多。”
　　“我这么厉害的吗？”陈先先惊了。
　　“是啊。”蒋青冷声道，“敢驾驶着锁定在中档能量输出的机甲硬闯乱石带，真是厉害了。”
　　陈先先勉强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勾了一下蒋青的手指，低声道：“我也是没办法的嘛。”
　　男人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低声道：“抱歉。”
　　联邦军那边传输来的有缺陷的讯息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实际是他的失误。
　　泡了那么久的修复液，陈先先的手指十分冰凉，像是一块封存在冰层深处的玉石，但声线却极为柔软：“我怎么出去的？”
　　没有足够的能源输出，被视为典藏的高端机甲“雪线”的机动性大幅降低，陈先先竭尽全力也只不过能勉强在最开始保持无损伤，到了后续，续航能力不足的“雪线”一直都在磕磕绊绊。
　　他是真的以为自己出不去了，甚至有些后悔——这种时刻不应该开个直播，像那个挑战乱石带的前辈一样至少留一个盛名么？
　　蒋青不知道他心中的绕绕弯弯，坦然道：“我把你抱出去的。”
　　两人相握的手紧了紧。
　　有所猜测是一回事，听见人用这样平静又理所当然的话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陈先先长久地沉默着，仿佛因为伤势而十分困倦，在方才短暂的对话中耗费了所有力气——他没有去问为什么，或者指责对方的做法不够理智，那些答案有脑子的人稍微一想就能明白。
　　青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修复舱内淤积的废气在两人谈话的空隙已经吹开，通过过滤循环系统的清新空气钻进肺腑。仿佛被给予新生，陈先先逐渐苏醒的身体开始能够感知到细微的疼痛——这些酸麻与尖刺感都集中在腰腹——以及不太正常的心跳。
　　安眠剂虽然已经停止注射，但这种带有镇静效果的药剂在体内的留滞时间很长，不可能这么快便让他兴奋起来——
　　真糟糕。
　　也没那么糟糕。
　　陈先先放弃挣扎似地侧了侧脸，又重重地呼出了刚才的那口气息，似乎有些惧怕蒋青的注视。他脑壳还在嗡嗡作响，暂时不想去思考那堆阴谋阳谋，便小声说：“我想吃芒果千层！”
　　“现在不行。”
　　“那就冻酸奶芝士。”
　　蒋青无奈，用从未有过的耐性低声解释：“等你的伤好了，想吃什么都行……”
　　他的语气太过温和，陈先先有些承受不住，撇过头去软哼哼地，像是在撒娇。
　　从男人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见青年发粉的耳廓，辨不清是室温太高还是有一些羞涩，无害的模样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能在巨炮与乱石带的夹缝中存活下来的凶残机甲师：“这个没有那个也没有……你把自己留下来抵吧！”
　　说完这句话，陈先先又有点后悔了。
　　这种要紧的关头，蒋青作为蓝星的核心人物，自然是忙的不行，他这句话说得活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或者瞎争宠的小情人。
　　他被后一个想法震得有点混乱，没等蒋青开口，又语速飞快地补救道：“那个契合度测试还差六天没完成，我记着了。等你事情忙完，我们得把时间补回来。”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蒋青微微一怔，最终还是点头：“那说好了。”
　　尽管蒋青也希望能将更多的时间放在陈先先的身上，但眼前更重要的是稳住局势，以及……
　　男人手掌微拢，掌心中陈先先的手指已经渐渐有了温度。
　　他近日来难得有些焦躁的心情慢慢平复。
　　——他得把这件事，先做一个清算。
　　……
　　…………
　　刚刚苏醒，陈先先的精神状态还有些不太稳定。
　　蒋青会议结束再次回屋时，发现青年又睡了过去。但这次没有了安眠剂的帮助，逐渐恢复的痛觉显然给陈先先带来了不少麻烦——半阖的修复舱中，青年不安地皱着眉，脸色苍白，不时发出轻微的抽气声。好在试图去挠结了痂的伤口的手被控制住了，没造成新的血案。因为机甲的保护机制，可怖的伤口大多集中在腰腹处，一大片混杂着，触目惊心，好在此刻被修复液没过，看起来只有影影绰绰的痕迹，让人看去时不那么难受。
　　动静很多，陈先先始终没有醒来。
　　大概是真的很疲倦了。
　　男人也就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修复舱的边侧无声地注视。察觉到他的不安，蒋青犹豫地伸出手，轻轻覆在了青年冰凉的面孔上。
　　睡梦中的陈先先无意识地蹭了蹭脸上温热的手掌，低低呓语：“杀……”
　　“……”蒋青的表情有些复杂，顿时有些不知道该不该把手收回来。他本来以为陈先先是在做噩梦，但现在看来，大概是在做什么把罪魁祸首大卸八块的畅快的梦……
　　有些时候，他也搞不懂这人表面上的无害到底掺了几分假。
　　陈先先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他清醒的消息由蒋青传达给剧组那边的知情者，以免何杰书沈佳等人太过担忧。
　　但陈先先具体的健康情况却还在保密之中——比起上次战术外骨骼险些爆机引起的烧伤，这次的伤势显然花样更繁，也重得多，陈先先至少还得再躺个三天，静养半个月。
　　瞒得住娱乐圈的人，却瞒不住陈先先在联邦军之中的旧友。
　　等三天后陈先先能够下床走动时，已经有老朋友亲自上门来看望了。
　　沙沙进屋时手上还拎着一个小小的礼品箱，粉红色的精致包装，箱上贴着安检过关的绿色标识，看起来小巧又可爱，与他的形象画风半点都不显搭。他第一眼就看见了穿着一身病号长袍的干瘦青年坐在床边。房间宽敞明亮，通风条件也好，显然是刻意选择过的养病场所。
　　脚步一停，沙沙复杂无比的目光落在了陈先先敞开的袍领缝隙间。
　　在修复舱中度过的日子让陈先先本来就不显胖的面孔看起来愈发的纤瘦，尤其是脸上这种不长肌肉的地方，骨头的存在感比往日深得多。好看是好看，但那种美感也比往日苍白脆弱。无数青青紫紫的伤痕中拌着一些翻起皮肉的痕迹，因为结了痂，看起来更加的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