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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青递给他一个工作证，淡淡道：“我告诉他们，机甲展上你十四分钟打穿了黑井的王牌机甲师。”
　　“……”
　　“你的组员，应该很想和你认识一下。”
　　陈先先面色复杂地接过了工作证。
　　工作证是蓝星内部自制的，其上没有名字照片，只有“组长”二字，与一颗蔚蓝的星球。蓝星这个名字就源于人类的起源星，它的标志就是半颗起源星的轮廓，圆弧影影绰绰晕染开来的蓝色中描着波纹，陈先先细看了一眼，这里面应该是藏了一张芯片。
　　“你的职责都在文件里，后勤部门会发到你的工作账号上。但同时，我也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蒋青的话语一顿，直到陈先先耐不住气氛的凝滞抬头偷偷瞄来一个眼神，才继续道：“有这张工作证，那个地方，没有人能委屈你。”
　　那双浅灰色的眼瞳静静地凝视着陈先先的面孔：“所以，你也不要委屈自己。”
　　……
　　…………
　　谈话在短短的二十个标准分钟内结束，甚至林一都没察觉到陈先先的一时离开有什么古怪。
　　直至第二日下机，蒋青亲自送到舰门前时，经纪人才懵了。
　　尽管本着保护陈先先的心理，林一对蒋青始终带有敌意与警惕，但男人毕竟是蓝星安保的老大，他半天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脸打了个招呼，被看不下去陈先先给拉开了。
　　“你这表情有点可怕，是笑还是哭啊。”陈先先无奈。
　　林一嘴唇动了动：“是笑。但我还得知道一下人家为什么专程送你，才能考虑一下想不想哭啊……”
　　陈先先有点心虚，没敢吭声，拎着自己的行李飞快的溜了。走之前良心发现，还是有些不自然地找蒋青说了两句：“蒋哥你那个伤这几天可能差不多好了……但修复舱还是多躺躺，容易留下病根。”
　　“别担心我。”蒋青低声应了，很克制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去吧。”
　　陈先先走了几步，没忍住回头跟站在原地目送的男人挥了挥手。
　　何杰书的剧组与别家的不一样，这种不一样除了水准，还体现在有钱之上。《浮骸》整整租下了一整个曾经的废弃星系改建而成的剧场。居住地点在星系的边缘，每日出行都需要靠剧组的客运舰船。按照拍摄的进程来看，不出意外，陈先先需要在这儿待上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片剧场的优点是场景完美还原，且综合性很高——剧本内需要的百分之八十的场景都能找到。缺点则是居住环境稍差一些。毕竟这个星系曾经是联邦军的驻地，但在驱逐了附近的星际海盗后便慢慢荒废了，能改造成房间的空间很小，是曾经联邦军棺材大小的营房。
　　到达现场后，与沈佳碰头的陈先先在住宿区的大堂稍等了一会儿，待其他演员的到齐。经纪人们却是早已被安排好了住宿，林一跟陈先先稍作交代，也随着剧组的舰船离开。
　　“不用太过紧张。”沈佳还怕陈先先想多，和他解释道，“我以前进过何老师的剧组，第一天不谈正事，就是分房间，晚上聚餐顺便看点资料片。到时候大家稍微熟悉过了，读剧本的时候也会和谐一些。”
　　陈先先笑了笑：“不紧张不紧张，反正我这段日子就追着你跑了。”
　　两人戏份的重合度很高，沈佳也不介意，干脆应声了：“行啊，到时候上机甲你帮着我点就好。”
　　两人说笑的间隙，周围也有不少的目光飘过来。
　　当初传闻说陈先先进了这个剧组时，人们大部分都持怀疑的态度，结果定人选时才发现陈先先不仅进了，还拿下了男四号。结合这几日关于《机甲狂潮》的风风雨雨，大家对陈先先投来的目光大多带着探究。但也没上前多问，仅仅是寒暄了一两句维持气氛而已。
　　何杰书到来时，陈先先数了数，聚在这个厅里的演员都是有点戏份的角色，一共十二人，五女七男。
　　这位导演还是上次见面时的那副模样，不过似乎也很看重与演员们的第一次见面，穿搭反而正经了许多。他点了点人数，目光与陈先先相接时稍稍停顿，还很和善地冲他点了点头。
　　陈先先回以笑容，明显发觉周围探究的视线又重了些许。
　　“大家都到齐了，先收拾房间，好好休息。今晚区域时间七点聚餐，我会和大家解释一些资料。”
　　“房间的话，左手边是A区，大家大部分都住在那儿。点名上来领钥匙……”
　　所谓的钥匙就是一张房卡，陈先先一直没被念到，便借沈佳的看了一眼。房卡的背面印着房间的户型，看起来十分狭窄，舒适度不是太高。他倒是不怎么介意，还想着好在行李带的不多，忽然看见不远处的何大导演冲他招了招手。
　　“至于你——”何杰书的目光落在了陈先先的面上，“你的房间在右手边。”
　　右边的房间属于B区，户型显然好上一些，陈先先记得何杰书自己就是从右方的通道里窜出来的。以及一些穿着蓝星安保制服的人也住在那一块儿。
　　这安排显得有些微妙，众人不由得微微一怔，有人不太乐意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
　　陈先先下意识摸了摸衣兜里静静躺着的那张工作证。
　　何杰书不喜欢在这种事上多做纠缠，语气难免有些不耐：“因为你们不一样。”


第29章　
　　不一样这个形容太过笼统。
　　而且；　足以让许多人想歪。
　　眼见四周望来的其中几道目光渐渐显得有些微妙，陈先先倒是感觉还好，何杰书却把眉头都锁死了。还没等他发火；　沈佳忽然笑了：“哇，何老师偏心了。”
　　何杰书瞥了她一眼，脾气也淡了些，哼了一声：“人家先先可是我们剧组安全小组的组长以及机甲指导；　待遇好一些怎么了？”
　　陈先先没想到他直接念了出来，一时间有点懵；　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对；　“不对啊，我什么时候成了机甲指导了？”
　　“本来请的指导被你弄进局子里；　你不该顶替一下吗？”何杰书理直气壮。
　　……这逻辑；　有点东西。
　　陈先先还在纠结，其他人的表情却已经变了。
　　何杰书的剧组与蓝星安保是长期的合作关系，作为安全小组的组长，陈先先在蓝星安保这样的怪物集团中应该有着不低的身份……也难怪前阵子的《机甲狂潮》中这个青年会有那么强势的表现；　还有那些下战书的人；　都有了解释。
　　众人都有几分脑子，不会以为这个身份有什么渗水的地方。
　　异议一消；　何杰书也没心情跟他们多说：“散了吧。”
　　陈先先的房间是留给蓝星安全小组组长的配置，单人间；　除了盥洗室外还配有厨房和客厅。客厅沙发被搬空了，余留一张圆桌；　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干净的办公桌。他只花了一小会儿便把行李收拾整齐，撩开吸光的窗帘，向落地窗外看了一眼。
　　一望无际的荒凉。
　　坑坑洼洼的星球表面不见一点植被，蒙蒙的尘灰从星球遥远的尽头吹浮而来，在半空由辐射照出七彩斑斓的光。荒凉景色的左侧是巨大的军事基地的轮廓，金属的表层还存留着磨损的痕迹。半空，星系至中的恒星正在散发出温度适宜的冰蓝色光晕，冷冷地照亮整个世界。
　　这个星系的运转速度很慢，他们进组的日子恰好进入昼期，看不见日夜变幻。
　　何杰书那半点不掩饰的一说，自己是蓝星的一员的事情，估计明天半个宇宙都知道了。
　　陈先先有点头疼。
　　他想了想，还是把工作证一踹，从文档里翻出自己的工作账号，在负责这次《浮骸》剧组的安全小组发了一份群消息。两个字：“开会。”
　　机甲题材的剧组，是被强制要求配备安全小组的。组员并不需要多，加上陈先先一共就五人，任务是保证剧组在拍摄过程中不会因为机甲的操作或故障而出现人员伤亡，同时要监察来自外部的威胁、看住机甲类尖端武器不被盗窃。
　　会议仅仅是简单地分配了工作，陈先先分析了几个重点，再抬头时，却看见四个小伙子排成排，正认真地盯着他看。
　　“……看什么？”
　　小伙子问：“组长，听说你很强，我们想……”
　　陈先先忽然重重地咳了一声，捂着胸口作虚弱状，气若游丝地撩了他们一眼。他眉眼本来就好看，这么故意一捏神情，黑漆漆的眸子里泛这一层水光，眼下泪痣明艳：“你们……咳咳，刚刚说什么？”
　　小伙子们脸一红，下意识摇头：“没、没有。”
　　陈先先把动作一收，“好，那散会吧。”
　　……
　　…………
　　晚上七点，所有人准时到场。
　　聚餐吃的是火锅，千万年没被淘汰的优良美食很快拉进了所有人的距离。陈先先虽然话不多，但笑得尤其乖巧，众人如今知道了他的另一层身份，自然热情了许多。
　　没人发觉他在发呆。
　　何杰书喝了口饮料润润喉，目光忽然一个飘忽，落在一旁：“陈先先。”
　　正走神的陈先先迅速起身：“在！”
　　“你来说。”
　　陈先先愣了愣，很茫然地啊了一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还是乖巧地点了一下头，理了理思路：“联邦军分为冷血派和鸽派，秉持不同的理念。鸽派认为联邦军的职责是守护联邦，这里的联邦包含……联邦的所有人。但是。”他顿了顿，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冷血派则认为联邦军的首要任务是维护联邦政权。”
　　“什么意思？”沈佳察觉到一丝深意。
　　陈先先捏了捏指尖，费力地舒开眉头：“对于冷血派而言平民并不是他们的守护对象，除非有来自高层的指令要求……这两个派别在不断的互相倾轧，决定着联邦军的风格。”
　　他没说的是，如今掌权的，是冷血派。
　　趁着陈先先帮忙解说的空档，何杰书已经吃下了半碗饭。见陈先先询问的眼神飘过来，他镇静地放下饭碗：“好，下一个话题……”
　　“我能坐回去了吗？”陈先先看他吃的那么香，也有点饿。
　　何杰书理直气壮：“不行，下一个还是你来讲。记得语气有感情一点，表情严肃一点……”
　　陈先先本来想翻个白眼罢工，忽然想起了什么，明白过来了何杰书的意思。
　　他进来这个剧组完全是因为驾驭机甲的实力，演技则要倚靠本色来发挥。他平日的性格与剧本里要求的那个形象有些不太一样，如今对方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让自己找找状态。
　　过两天就要读剧本，读后差不多就要进入正式的拍摄，陈先先的时间并不算多。
　　他得跟上这个剧组的进度。
　　想通了这些，陈先先面上的表情稍稍一收。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转过身看了一眼何杰书亮出来的新材料，“那么接下来，我们谈谈8号操作……”
　　青年侧了侧身，只三秒扫过了虚拟屏上的内容，便开始组织语言。
　　他眉梢的弧度稍稍一缓，气质便起了微妙的变化。与他相识了一个月的沈佳微微一怔，目光落在陈先先与往日完全不同的神态上，不知为何感到了几分的疏离。
　　一旁有人低声嘀咕了一句：“不会吧，真是个高端的机甲师啊……那来演什么戏啊。”


第30章　
　　陈先先并不是没有感受到许多人探究的视线；　他只是没有理会。找了找在军校时的感觉，他把脸上的伪装努力撕下了一角，身上的亲和力便降低了不少。
　　何杰书要他解释的资料都比较基础；　只是为了几个演员至少不要犯十分基础的错误，陈先先毕竟是由军校里正规的系统教育出来的机甲师，基础很扎实，讲解起来条理自然就清晰了许多。
　　尤其是陈先先把表情一板；　说起话来就更外有气势。
　　《机甲狂潮》最后一期还未播出，在场那么多人；　也只有沈佳了解陈先先的知识储备有多么恐怖。
　　青年说话的时候微微侧着脸；　因为是聚餐，室内有腾腾热气蒸成的白雾缭绕；　却寂静无声。摊开的巨大虚拟屏悬挂在室内的上方；　其上折开的荧光洒落在陈先先的半张面孔上。青年嗓音舒缓地向所有人道来八号操作的注意点。
　　散场时，所有人看向陈先先的目光都有了微妙的转变。但此刻的青年正低头挽着袖子，与何杰书谈起三份工资的事情，嘴角带笑气质疏离；　没人敢上前搭话。
　　也只有相识了有一段时间的沈佳犹豫了一下；　有胆子上前一步说话：“其实我觉得着你现在这样的性格……在观众面前估计更吃得开。”
　　“是吗。”陈先先摸着脸笑了下。他还未从方才讲资料时的气场中走出来，眉眼一弯；　眼底淌着的都是凉凉的雪水，让人莫名察觉几分冷意：“林哥说我这样太凶了；　我才改的……活泼一些也好。”
　　一顿饭陈先先都在说话，饭没吃多少；　还是散场后觉得一个吃有点孤单，召唤林一一同来休闲休闲。
　　“陈导联系你半天了。”经纪人一坐下就把虚拟屏往他脸上一贴，慢悠悠地拄起筷子道，“因为你的原因，《机甲狂潮》那边的第二季打算转变策略，希望你能作为第一季的擂主继续参加录制。据说录制时间并不算长，每次就是打一架……我觉得挺好的，在你拿出作品前好维持热度。”
　　陈先先无奈：“哪有那么多有名气的愿意来？”
　　“不用有名气，联邦军那几个想揍你的人就够热度了。”
　　……人家那只是来撑撑面子，谁会乐意在众人面前被他虐。
　　陈先先不知道这该怎么解释，只能说：“我再想想吧。”
　　但对这件事感兴趣的不只有陈导、林一这几个人，当晚，沙沙竟然也打来一通电话询问他是否准备继续呆在节目组，“你做好决定的时候记得告诉我，那边也问我去不去。”
　　“……你不觉得单纯开机甲打架很蠢吗？”
　　“为什么？”
　　“次次都是胜利，一点意思都没有。观众们肯定腻。”陈先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还深深地叹了口气，“我都腻了。”
　　沙沙沉默了许久，才道：“我真希望这个世界上有谁能揍你一次。”
　　不过这件事并不算急——机甲狂潮那边对于新一季只是罗列出一个思路，一个框架，具体的内容操作还要再看。陈导的意思是他会及时将最新消息发来，让陈先先务必好好考虑，而林一作为经纪人则是在两人之间周旋周旋。
　　与此同时，《浮骸》剧组开始了为期一周的读剧本。间歇时间，陈先先还要领他的第三份工资，负责给男演员们上一些机甲指导课，要求是让操作动作看起来流畅一些。
　　为了方便教学，陈先先褪下外套，露出了内里的白色背心。
　　尽管平日穿着衣服的青年看起来瘦条条的，但其实身体并不羸弱，反而十分结实。如今外套一脱，骨型漂亮的肩膀与锁骨便展露了出来。他的手臂的线条格外清晰，并不夸张的肌肉微微勾勒出力量的弧度，身上一丝软绵绵的肉都无。在场都是男人，陈先先很自然地撩了撩衣摆，隐隐约约露出纤细的腰。
　　陈先先其实也是有腹肌的。
　　只不过这三年沉迷演戏，八块掉成了六块。
　　那张脸配上这身材，毫无违和感，反而显得很……诱人。
　　但所有演员看向他的目光都十分肃穆。
　　甚至显得有点怂。
　　自从大家发觉陈先先身份的不同后，许多人都忍不住探究的心，更有甚者竟然壮起胆子找到了安全小组的成员闲聊。回来后，那人只敢对着围来的人们叹气，说可怕啊，魔鬼啊。
　　却死活不说到底从蓝星的组员那儿打探到了什么。
　　这些传言甚至传出了剧组，在圈子里转了一圈。于是陈先先的威严莫名其妙就在剧组之中搭建了起来。以至于连陈先先装乖的时候，都会遭遇所有人警惕中带着惊恐的注视。
　　——让陈先先十分的莫名其妙。
　　“这几天理论说的差不多了，那么现在，我们找一个人示范一下……”陈先先摩拳擦掌，目光往人群中一扫，刚想动作，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兴奋地自告奋勇：“组长，我我我！”
　　“选我选我！”
　　“组长快看我！”
　　……
　　陈先先微微一怔，转过头去——
　　在他身后，蓝星安保的安全小组四人正乖巧地排排坐，像个小学生似的举了举手，殷切地看着他。
　　陈先先：……


第31章　
　　这四个人来去无声；　陈先先还真没发现自己的组员什么时候到来的。
　　指导的场地在机甲仓库，巨大的支柱隔着遥遥的一段距离便撑上一支，柱身绣出一圈圈的花纹。这其实是用于拍摄的场景；　保持护养的同时还得留存场景的年代感，一些废弃的机甲残骸与上个星河世纪的工具成堆摆放。他们选的地方是难得干净宽敞明亮的一角，四个蓝星组员则靠着不远处的圆柱环坐，一个个很规矩地坐直了身子；　不可抑制地举起手来。
　　见陈先先转头，视线望来；　组员们的目光不由得更加的期盼热烈。
　　陈先先需要演示的；　是动作捕捉型操作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