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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重新阖上的门内，蒋青躺在一片昏暗中看着陈先先主页上的那条最新消息，神情有些不自然地取下了眼镜框。
　　这勉强算……两人的第一张合照了吧。
　　虚拟屏光线微弱，男人捂着伤口不知想到了什么，有点神游。等回过神时，他的手指已经诚实地操控着光脑虚拟屏，将那张照片上笑容灿烂的青年保存。
　　蒋青看了眼画面边角高大笨拙的机甲，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同时，一条消息忽然跳了出来。
　　陈先先：“蒋哥~老大~大佬~社区送温暖了，开开门。”
　　陈先先抱着个小包站在门外徘徊。短消息发出去不到一分钟，眼前的房门便从内部打开。
　　门后的那团昏暗几乎将人影吞没，只余留一个轮廓，唯一清晰的就是那双过分犀利的浅灰色眼瞳——看见脱去眼镜框的蒋青时，陈先先不由愣了愣。
　　大概是因为刚刚上完药，男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比往日正装齐正的模样更加亲和一些。他侧身给陈先先让开一道：“先进来吧。”
　　“嗳。”陈先先回了神，“蒋哥你伤口是不是撕裂了，我刚刚看你一直捂着胸口有点担心，就带着药过来看看……”
　　他其实有点紧张——毕竟人家蓝星可是有专门的医疗人士的，这样莽莽撞撞跑过来说要给蒋青看伤口，这个大佬要是不信他那不就尴尬了。
　　好在男人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神情，只是问道：“你对这些很熟悉？”
　　“伤受多了，就比较熟练。”陈先先松了口气，笑了一下。
　　节目组给蒋青安排的房间显然高档许多。
　　屋内没有开灯，但星辰的光芒透过透明的墙体漂浮进来，勉强填亮了宽阔的内室。蒋青随手启动了沙发旁豆黄色的温柔灯光，给气氛填了二三温馨。
　　男人一坐下，胸前纱布的形状便显了出来，十分醒目。他看了看杵在原地的陈先先，问：“你带了药？”
　　“嗯，外用的。不是我吹，对这种伤口我可有经验了……别动。”陈先先连忙回身，几步走了过去，矮着身动作自然地伸手，就要将男人胸前的一排扣子旋开。
　　蒋青浑身一僵，竟然真的不动作了。
　　陈先先没开玩笑。以前还在军校的时候，实战期间他几乎是次次带伤，新伤老伤叠一块，又因为保持训练而不断恶化，连校医都想敲开他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一颗星球的水。后来他也是疼怕了才自己捣鼓捣鼓，还真弄出一点能用的东西来。
　　至少治疗这种再次撕裂的伤口有奇效。
　　蒋青的胸前刚缓上新的纱布，还带着药水的气息。陈先先并不想帮倒忙，拆卸的时候轻手轻脚，半晌才把伤的那块胸膛给展露出来。
　　伤口很深，从近锁骨的位置一路下潜，因为撕裂而渗出一点血色。陈先先皱着眉看了看，伤口还有些辐射感染，深处带了点幽幽的普蓝色。伤口近期的处理却太过简单，手法也粗糙了很多，只能稍微抑制伤势。
　　陈先先从包里掏了一堆东西出来，觉得这姿势有点不太舒服，索性往地上半跪着撑起身体，开始给蒋青重新处理伤口。
　　常年操控机甲的人，身材都十分不错。尤其是蒋青这种人物，敞开的上衣内，胸腹部的肌肉紧实，极具男性气息的线条勾勒出力量的形状。如果忽略那道狰狞的伤口，这样的景致可以算得上养眼。陈先先本来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倒是中途耐不住蒋青的沉默想带起话题——一抬头却撞上了一双浅灰色的眼眸。
　　仔细想来，两人的姿势其实有点暧昧。
　　为了方便上药，陈先先几乎算是趴在蒋青腿上，一抬头就是那张高清□□还放大的英俊面孔。没有眼镜框碍事，蒋青面孔每一个棱角的野性都被释放，尤其是眼神，格外具有侵略性。
　　一对视，那浅灰色的视线就仿佛燃进人体内，蓄起浓烟，教人头昏脑涨。
　　陈先先张了张嘴，舌头却莫名其妙有点打结，只能重新低下头老老实实地给人上药。蒋青的体温和他外表的清冷不同，手指稍稍贴近就能感受到指腹传递而来的烫人热度，但比起这些温度，陈先先觉得脑袋顶上那道视线更为灼人。
　　热得他耳廓莫名其妙就跟着发烫起来。
　　陈先先不敢抬头，只能努力集中注意力去处理那道伤口。
　　房间一下子静了下来。
　　陈先先很想皮一下挽救气氛，但不知怎么的往日说来就来的戏今天半点不听他的召唤，只能沉默地上完了药，又飞快地窜起身来：“好了好了，蒋哥今天真的太麻烦你了，这几天还是不要碰机甲为好，恢复一下。”
　　“你监督我？”
　　蒋青嗓音低沉，但说话间并未抬头去看陈先先的眼睛，而是仔细地重新扣上上衣，仿佛仅仅是随口一说。陈先先却沉默了好一会儿，觉得那种头晕目眩的奇怪感觉愈发明显了。
　　他决定忽略这句话，转移话题，假装没有听见。
　　“蒋哥……”
　　蒋青对他似乎很有耐性：“嗯？”
　　陈先先看着他没扣紧的领口，眼神游离，最终只是尴尬地笑了一下，“……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太可怕了吧——
　　陈先先飞快地溜了，一路上魂不守舍。
　　他莫名觉得今天的大佬，有那么一点点的……色。情。


第23章　
　　陈先先抱着东西恍惚地回到房中时，正撞上了林一在打电话。
　　经纪人一通电话摸了三四次耳朵，不知道是不是想把耳尖磨圆，笑得阳光灿烂，连听闻陈先先回来的声音，也只是斜来一个余光。
　　好在青年也没空理他，抱着东西就开始在沙发上发呆。
　　五分钟后，林一的电话结束，陈先先的神游还未回魂。经纪人往青年对面一坐，全然没发觉对方的不对劲，语调高昂：“《浮骸》的开机时间差不多定了，这事算稳了，你最近抽空好好看下剧本，身上的伤记得养一养……陈先先？”
　　“嗯？”
　　“听到了吗？”
　　“嗯。”
　　林一看着对方毫无聚焦的双眼，好歹察觉到了一丝不正常：“……你是不是乐傻了。”
　　陈先先慢吞吞地抬起头：“……啊？”
　　完蛋了。
　　这孩子真傻了吧。
　　“……你怎么了？”
　　青年勉强回过神来，幽幽地说：“让我缓缓，我在想，我是不是该接受一下爱情的滋润了。”
　　他居然觉得那么正直威武的大佬色。气，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陈先先觉得自己一定是单身太久了，需要清醒。
　　把脑袋里令人不健康的画面赶出去，陈先先在林一诡异的目光中振奋了一下：“进组的时间定了？”
　　“对，”职业素养让林一在八卦和工作之间选择了工作，“何杰书老师那边协调了一下时间，你和沈佳是最迟的。等《机甲》这边第三期录制完就直接过去。哦对了，节目组的新嘉宾据说也找到了，还是个大人物……”
　　“大人物？”
　　经纪人摇了摇头：“具体还不清楚。不过换嘉宾的事很快就该公布了，毕竟——”他停顿了一下，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点开光脑给他看，“公司已经把视频发了。”
　　陈先先感兴趣地把头凑了过去。
　　埋下的种子已经在短时间内开始发芽。关于究竟是谁教了池天那一手操作的讨论非常之激烈，很快有人扒出了董是钱与池天那种类似于老师学生的亲密关系，以及节目中董是钱几次对陈先先的冷面相向。仔细回看，很多人发现在两期节目中，这两位嘉宾选手几乎没有交集，相互间都冷淡得怪异。
　　透露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难道这两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矛盾？”
　　这个观点一出，紧跟着，一个模糊的视频就被贴了上去。
　　《机甲狂潮》节目组里库存的那份视频是摆位后拍摄的，十分清晰，放上来很容易让人察觉到出处。而这份贴上光网的视频则镜头摇晃，一片模糊。
　　只能勉强辨认出一黑一红两架帅气的金属人型。
　　视频的开头是陈先先与董是钱各自行入操作舱的画面，仿佛是故意留出镜头，让观看者能够分清两架机甲的操纵者，而后便是陈先先那演技拙劣的放水。黑色重型机甲拳风凶猛，红色的机甲却在这个时刻重启，目视灯亮起的瞬间，令观众熟悉的凶猛操作重现——
　　身为嘉宾的董是钱，就这样被乖巧无害的选手陈先先同学摁在地上，恶狠狠地搓了一顿。
　　而且这段战斗的高潮，与《机甲狂潮》片头中的一部分几乎一模一样，伪造的可能性很低。
　　“哇哦……”所有观众都沉默了一下。
　　破案了。
　　董是钱和池天这样的艺人不一样，他的所有声名都来自于机甲方面盛名。盛名一倾塌，事业也就倒了一半。
　　如果陈先先是个大佬也就算了，偏偏他只是个……艺人。
　　十八线的，男主角都没演过的，小艺人。
　　尽管有许多机甲爱好者在光网上将陈先先捧上了天，但这毕竟只是民间的认证。机甲对于这个时代的星际人民而言，似近又远，大部分都不具备辨认机甲师水平的能力，所以没有官方认证过的高手再怎么炫技，都会被视为二流。
　　董是钱也察觉到了危机。
　　他不比池天，尚存理智，有点智商，处理这件事的动作非常的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是四天后陈先先看过董是钱个人主页的更新内容后得出的结论。
　　——“@董是钱：经过考虑，我认为还是需要站出来澄清一些事情，输给陈先先是技不如人，不并没有心存怨恨，节目中少有互动确实只是因为不熟悉……我并不认为光网上将陈先先列入二流机甲师的观点，我甚至认为这位先生的水平已经脱离了爱好与业余，有军。方的风范……希望大家理智对待这件事，不要被水军带了节奏。但我已知自己不能胜任《机甲狂潮》的嘉宾位，已与节目组联系，将在下一期中退出录制。”
　　全文非常的官方，非常的圆润。
　　陈先先与林一啧啧称奇：“他居然公开夸我……按他那种小心眼，暗地里要气吐血了吧。”
　　只可惜这样的结果，对董是钱并不能产生什么影响。
　　在所有知情人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出人意料的反转再次发生。联邦军如同上一次在节目录制现场高调地抓走了池天一般，又在董是钱更新声明的当晚，从一场宴会中高调抓走了这位站在风口浪尖的人。
　　“念了一长串的罪名，从经济犯罪到机械安全犯罪。”林一八卦，“很多人都在猜是不是池天把他给咬下了水。”
　　“池天不会咬出董是钱。”陈先先看得明白，“一个小艺人而已，也就只能在光网和娱乐圈掀点风浪。他要是瞎得罪人，想再从联邦军手里出来反而困难。死命护住董是钱才能得到助力。”
　　经纪人幸灾乐祸：“那就是恶有恶报了吧。”
　　就连林一都只以为是董是钱运气不好，正巧因为这件事牵扯出了从前一些肮脏过往的尾巴。
　　唯独陈先先因为某种莫名的感觉，往深处探寻了些许。
　　——董是钱一系列罪名的证据代收集者，名叫“蓝星安保下属情报部门”。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过渡章。两个炮灰排队下线，开新的进度条。我一直是这么简单粗暴，希望没有吓到大家。qwq


第24章　
　　引起风风雨雨的《机甲狂潮》节目组并没有因为缺席一位嘉宾而显得慌乱，在董是钱公开声明后的第三天便公开表示，已邀请一位新嘉宾临时加入拍摄。
　　而且是一位与联邦军有所关联的人物。
　　沈佳发消息与陈先先抱怨：“陈导什么都不肯透露，说是人家嘉宾不愿意提前暴露身份……什么破理由。”
　　陈先先没回复。
　　如果是平常，他可能还会多想上一些，担忧担忧那个新嘉宾是不是冲自己来的——陈先先并不自恋，但他很清楚联邦军里有那么一大部分的人都多少了解自己的身份。
　　但今天，陈先先在思考别的东西。
　　——蒋青已经把蓝星顾问签约的最终合同发了过来，修改了几个细节。福利优厚，薪资厚道，任务极轻，连定制机甲这一款都认认真真标在其中，十足地有诚意。
　　再加上这个月来蒋青的无数次搭手帮忙，陈先先也不是钢铁心肠，再没脸没皮也不可能再把最终的回复一拖再拖，磨磨唧唧算什么事儿。
　　建筑群内装有换气系统，陈先先瘫倒在柔软的沙发上，迎面隐约吹来带着熏香的微弱的风。他并没有立刻回应蒋青的讯息，而是开启着虚拟屏，在等待着什么。
　　三分钟后，顺着陈先先短信回拨的语音通话被接通，备注名为“MOLO”的联系人语气轻松：“先先小可爱好久不见——”
　　“一次改口的机会。”
　　“……陈总，先先大哥，我是您的头号狗腿莫罗星，有何吩咐？”
　　通话的另一端隐约传来人们歇斯底里的欢呼，以及什么东西暴力冲撞掀起的刺耳音浪。血腥的气味几乎能顺着光网通讯的波纹传递到寂静的另一端来。陈先先听见对方的谄媚眉头都没动一动，只是照例寒暄了一句：“莫罗星最近的生意不错？”
　　对方没有回答，让密密扎扎绘成巨网的喧闹声代替回答。
　　非法的机甲竞技场莫罗星的主人，是陈先先的一个朋友。
　　这一点，即便是陈先先以前的那些老同学也不知道。
　　“我最近有意向加入蓝星，你帮我查查蓝星老大和联邦军的冷血派有没有联系。”陈先先的语调比往常冷淡一些，林一不在房中，独自一人，他面上的笑容浸着一点漫不经心，“再查查蓝星这几年的行事风格……那些资料新闻太多了，我一个人挖不过来。”
　　对面似乎并不意外：“你要过去当顾问？合同见过了？”
　　“见过了。”
　　“这样也好……”
　　对方嘟囔了几句，被骤然爆发出欢呼的音浪倾盖，让人听不仔细。陈先先等了好一会儿，待对方的脚步声渐渐清晰，四周传来清晰的回响时才重新出声：“尽快吧，蓝星还在等我回复。”
　　“具体的资料最快也要今晚，不过我手头刚好有点料，能保证蓝星和冷血派不对付，你可以放心去签。”那人开了个玩笑，“大不了你毁约嘛，什么事儿。”
　　陈先先没接话。
　　他不由自主想起来那天给蒋青上药时的情景——那个男人脱下了眼镜，也收敛了一身的戾气，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出声似乎都在顾及他的想法，体贴又绅士，但温和面具之下藏匿的威压依旧露出了边角。如果谁能惹得蒋青发火，陈先先觉得那人一定会被虐得连渣都不剩。
　　他可不想亲自去感受这种威力。
　　再说了……
　　陈先先心情微妙，他对蒋青很有好感，毁约这种完全僵化两人关系的事是不愿意去做的。
　　“MOLO”虽然嘴巴比较欠，但是认认真真给出来的情报几乎不可能有误。陈先先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轻快了不止一点：“有消息你再联系我吧，改天约一架。”
　　“好啊，约一架。”
　　等通话中断时，陈先先已经编辑好了给蒋青的回复——上药事件过后，陈先先对男人那种低沉磁哑的嗓音怀起了莫名的恐惧，这几天几次交流都只用的短信。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换了个可爱一点的语气：“蒋哥我刚刚才看见消息，卖身契什么时候签啊，我准备好了XD”
　　陈先先本来以为对方的回复会迟上一些，结果蒋青竟然直接秒回。
　　“明后天有个机甲展，你选个时间，看完展再谈。”
　　哇，看展。
　　怎么跟约会似的，陈先先意思意思害羞了一下。
　　这几天很闲，本着尽快解决这些麻烦事的心理，他干脆地选择了明天。当晚便老老实实早睡，打算给明天蓄点精力。
　　但好好睡一觉的打算直接落空，因为半夜，来自莫罗星的一通电话把陈先先从暖乎乎的被窝里重新掏了出来。
　　“东西查到了，你要不要夸奖一下我团队的效率？”
　　陈先先眯着眼看了眼光脑的虚拟屏，又昏昏欲睡地闭上眼：“你废话有点多。”
　　“好啦好啦，蒋青退役的原因和你差不多。详细的资料整理整理就给你发过去，注意查收。”电话那头的人话锋一转，“不过你想加入蓝星安保可能得小心一点，作为朋友提醒你一句，有人身危险……”
　　眼见对方又有偏题跑调的倾向，陈先先没留情，直接掐断了通话，蜷缩回存留着舒适温度的被窝。
　　这一晚他睡得并不安稳。
　　陈先先的睡眠本来算是不错的，但自从那通电话过后，梦里就时长出现一些憧憧的影子。那些影子时远时近，漂浮在空茫茫的一片黑暗里，仿佛游渡在宇宙间。
　　他梦见自己趴在冰冷的瞭望窗前。
　　对称多边形的舰队从瞭望窗的边缘拉近，从远处看，舰队的排列扁平，划过普蓝色的宇宙星幕，像是一柄甩开的蝴蝶刀，把厚厚的、闪烁着的星云切开。这柄蝴蝶刀还切过了远处若隐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