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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觉得用不了多久，敖钦就会毫不留情地抛弃他。
　　一直到那天，他在公司意外发现了那一屋子的树袋熊精，又无巧不巧撞见了敖钦的噩梦，认出他就是当年那个曾经舍命救过他的南海龙王叔叔，他的一颗心才总算沉到了肚子里。
　　虽然有时候还是会有危机感，但总算不会老是提心吊胆、惴惴不安了。
　　但他从来不觉得敖钦也会没有安全感。
　　一直到年三十晚上，他和敖钦生完气，意外看到了他的噩梦。
　　一直到他和常向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敖钦不但没有大发雷霆，还发短信求抱抱，甚至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
　　孟谟这才明白，敖钦和他一样，也没有安全感。
　　恋人之间缺乏安全感，要么因为某些事情做得不够好，要么因为彼此缺乏交流——他和敖钦虽然已经谈了小半年的恋爱，可是大部分时候都各忙各的、聚少离多，就算在一起也多半忙着吃饭睡觉吵架闹别扭，好像从来都没有坐下来好好聊过。
　　一次也没有。
　　敖钦没有安全感，固然有他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说不说不说有关系，可是……也和他没有和敖钦好好剖白过自己的心意有关系。
　　所以孟谟想趁这个机会，说说他藏在心里的话——
　　“在遇见你之前，我一个人在外面漂泊了很多很多年，”孟谟拉着敖钦在沙发上坐下，伸出一只手和他十指相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的眼睛，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有时候在城市、有时候在荒野，有时候是晴天、有时候会下雨，冬天的时候还会刮凛冽的北风、下大雪。很多很多个夜晚，我站在寒风、大雨或者暴雪里，看着别人家窗子里温暖的万家灯火，都在想，如果我也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家，那该有多好，如果有一个人可以陪在我身边，在寒夜里紧紧抱在一起，用彼此的体温温暖对方，那该有多好。”
　　敖钦听得心都疼起来，忍不住将小妖精拉近怀里，低头吻了吻他乌黑的头发：“都过去了。”
　　“嗯，都过去了，”孟谟抬头一笑，笑得灿烂又明媚，就好像吹风吹过草原，千万朵鲜花同时盛开，带着一种让人心醉神迷的魔力，他说，“因为有你。”
　　敖钦的心尖儿蓦然一颤。
　　“敖钦，是你让我能填饱肚子，不需要再四处漂泊，是你给了我一份工作，让我有机会实现自我价值，也是你……给了我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让我在累了乏了、伤心了难过了的时候，有地方可以回去，也让我在大雪飘飞的冬天，可以坐在暖融融的屋子里面，亮着暖暖的灯光，等你回家。”
　　“自从父母去世后，你就是我在这个寒凉的世上，唯一的暖、唯一的亮、唯一的光。”
　　“我想和你手牵着手一直一直走下去，和你一起看遍这世间所有的风光。”
　　“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吃的、没有工作、没有家、也没有心——因为心已经给了你。”
　　“敖钦，我是真的栽在你手里了。”
　　“即便山无棱、江水为竭，即便四海八荒化为乌有、天地重归混沌，我也不能不爱你——”
　　孟谟的声音很轻很软，但每一个字的咬字都很清晰、很果断，没有一丝迟疑，他的唇角始终带着柔柔软软的微笑，又灿烂又温暖，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目光中又带上了熟悉的调皮和促狭的笑意，凑过去在他唇角偷了一个吻，低声道：“亲爱的大坏蛋！”
　　敖钦：“……”
　　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个裹着棉花的大柚子击中了，又酸又甜又绵又软，鼻子有点儿发酸，眼眶酸胀，顷刻之间就有种流泪的冲动。他伸手将孟谟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谟谟，我也……”他只说了几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没出息地把头埋在孟谟的肩膀上，无声地哭了。
　　孟谟等不到他下面的话，疑惑地抬头一看：“……”
　　天哪，他原本还以为他爱上了一座死傲娇的冰山，闹半天其实根本就不是冰山，而是一道万泉河？
　　大哭包！
　　哈哈哈龙王叔叔是个大哭包！
　　都多大了还哭鼻子哈哈哈哈哈！
　　他也知道，他这个时候笑非常不好，可是他根本忍不住，在沙发上笑得直打跌，差点儿滑到地上去。
　　敖钦：“……”
　　孟谟笑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凑过去抱了抱敖钦：“不好意思，我刚才没忍住。但是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是你给了我一个家，除了你，我不可能爱上任何人……常向就更不可能了，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哈哈哈！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小鲛人苏昀！”
　　“对了，差点儿忘了，我还得去问问苏昀到底在搞什么鬼，我明天后天都有通告，就今天有时间……”孟谟看了眼墙上的钟表，猛地从敖钦的怀里跳起来，“我晚上还约了闫姐吃饭，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拜拜！”
　　敖钦看着孟谟匆忙离开、头也不回的背影，感觉非常郁闷。
　　他还有很多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还是没写到高/潮……_（：з」∠）_最迟下下章。


第57章　鲛人织梦
　　孟谟到小人鱼的梦想俱乐部的时候；　苏昀正拿着一个打磨成型的红珊瑚戒指，用微雕的细针往上雕着什么，看到孟谟眼睛一亮，放下手上的活儿，给了孟谟一个大大的拥抱：“谟谟哥，你终于来了！”
　　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天，他几乎要等得望眼欲穿了。
　　自从孟谟在微信上说“你吓到他了”；　苏昀就再也没敢半夜再去打扰常向，只是夜深人静忍不住了，就织个幻境去偷偷看看他；　顺便再夹带一点儿小东西过去送他，比如说贝壳串的小风铃啊，亲手织的鲛绡丝巾啊，盛有漂亮深海海星的漂流瓶啊……常向几乎每天晚上都能收到来自鲛人男友的小玩意儿；　哭笑不得的同时，心里也有点儿暖洋洋的。
　　常向不缺钱；　也不缺奢侈品，应季的高定新品，世界名品的珠宝，只要他想要；　都能买到。反倒是这些承载了满满心意的小玩意儿，让他有了一种久违的初恋的感觉。
　　很新奇，也很美妙。
　　甚至在和孟谟告别的时候，他还忍不住问了一句：“你那个朋友……”
　　“很快；　”孟谟秒懂，笑眯眯道，“生活在人类世界的鲛人本来就不多，他说他已经有眉目了，两三天之内肯定有消息。”
　　所以孟谟才这么急着来找苏昀。
　　“先说清楚，你怎么就喜欢上常向了？你是他的粉丝吗？”孟谟不顾苏昀急切询问常向消息的心情，慢条斯理地问，“常向说，他已经做了小半年的‘噩梦’，每次做噩梦都会被不同的男人日……一直到元旦以后，你才出现在他的‘梦’里。可是录节目的时候我就和他住在隔壁房间，有几次他说他做了噩梦，可是我却并没有闻到噩梦的味道……也是你搞的鬼吗？”
　　“是，”苏昀有点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都是我做的。我当时只是……”
　　事实的真相让孟谟险些惊掉了下巴。
　　最开始的时候，苏昀并不是常向的粉丝，可是他有很多客户，都是常向的粉丝。
　　他开的小店店名叫“梦想俱乐部”，打出去的广告也非常有诱惑力——“你想在某个晚上变成拥有绝世美貌的灰姑娘，去参加一场华丽的晚宴吗？你想在新婚燕尔这一天成为全世界最漂亮的新娘吗？你想和你的男神/女神谈一小时的恋爱吗？梦想俱乐部，帮您实现梦想！”
　　然而，在这个大部分人都不信鬼神的时代里，来梦想俱乐部买小首饰、小工艺品、丝巾、衣服的人不少，可是相信他能够实现这些一看就很不科学的梦想的人却并不多，肯花钱买梦想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姑娘光顾了他的梦想俱乐部，她指了指广告上的一行字——“你想和你的男神/女神谈一小时的恋爱吗”，问：“这个，真的能实现吗？”
　　“当然可以！”苏昀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你想和哪个男神谈恋爱？”
　　“不不不，”小姑娘红着脸说，“我不想和男神谈恋爱，我想让我的男神和另外一个男神……那个。”
　　苏昀：“……”
　　常向作为当红流量、“国民儿子”和“国民小受”，除了有一大票的妈妈粉、女友粉之外，腐女粉所占的比例也相当不小，她们热衷于圈地自萌，画Q图、剪视频，将常向和不同的男演员剪在一起组CP，甚至还将常向在不同影视剧中的角色剪在一起，称为“水仙CP”……这个小姑娘就是常向的资深腐女粉，她的梦想是——想看常向被长相帅气、身高腿长唧唧大的完美男神攻这样那样。
　　女孩儿以为苏昀能提供的服务就是相当于视频动画的那种拟真小短片，于是在得知可以做到之后，对苏昀详细描述了她心目中的完美男神攻的身高和外貌特征。
　　在苏昀用蜃气织成大致人物模型投影在电脑屏幕上之后，女孩儿红着脸兴奋地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
　　女孩儿的梦想实现了，她兴奋得啊啊尖叫，付了钱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她以为她看到的是常向和她心目中完美男神的高拟真动画，但其实并不是。
　　那是苏昀这个鲛人用蜃气织成的幻境的投影——那是一种似梦而非梦的东西，被幻境笼罩的人会以为自己在做梦，但其实整个梦境，都是由苏昀这个“织梦者”所控制的。
　　所以常向在梦境里的所有反应，苏昀都看见了。
　　后来的半年里，苏昀陆陆续续迎来了不少小姑娘顾客，都是被最初那个女孩儿介绍来的、常向的腐女粉，她们每个人心目中常向的最佳CP长得都不一样，但是都无一例外地长相帅气、体格强壮，拥有超乎常人的持久度，因此每次常向都在睡梦里被日得很惨、榨得很干。
　　开始的时候，苏昀是没什么感觉的，只是依照常规给常向一些补偿——会在织梦之后的次日偷偷吐一些精气给他，帮助他迅速恢复。
　　可是日子久了，他心中的感觉就慢慢变了。
　　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任何人比他更熟悉常向了——他熟悉常向身上的每一根头发、每一寸皮肤、每一条肌理，他熟悉常向在睡梦中的每一个微表情、每一个小动作……常向长得真好看啊，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喉结、胸肌、腹肌……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尖，哪儿哪儿都长得那么合他的心意，尤其是他情动时候的表情，更是迷人得不要不要的，让他心尖儿上软软的、痒痒的，让他情不自禁地心生怜惜，想宠他、爱他，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全都捧到他面前。
　　想抚平他睡梦中眉心偶尔出现的褶皱，想让他一生都平安喜乐。
　　这种隐秘的情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出现的，可是当苏昀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他舍不得再让常向被其他的男人这样那样了，哪怕其实那些男人从始至终并不存在，只有一个他。他也舍不得把常向情动时候的表情给别人看了，他想把这些极致的美好都珍藏起来，作为他一个人的专属宝藏。
　　于是苏昀推掉了后来所有的生意。
　　于是他情不自禁地一次又一次以真实的相貌出现在他的梦里，并且使用了他刚刚学会的在织幻境的时候携带实体的小仙术，带去了他自酿的甘露琼浆和他一点一点用心雕出来的、刻有LOVE　YOU字样的红珊瑚心形钥匙扣，还有一些他珍藏多年的、精心制作的小玩意儿。
　　——真想把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啊。
　　孟谟听完之后：“……”
　　小人鱼真是作死的一把好手！
　　其实苏昀也知道刚开始他做的事情确实有点儿过分了，忐忑地问：“谟谟哥……你觉得，假如他知道了……他会原谅我吗？”
　　“不知道，”孟谟嘴角抽了抽，“我觉得悬。”
　　“我也觉得，”苏昀把玩着手里雕了一半的珊瑚戒指，低头叹了口气，“所以我一直都没敢跟他说，想等……等他接受我了，等我们的感情再好一点儿……所以我就向他表白了。”他说着抬起头来，看了孟谟一眼：“我吓到他了吗？”
　　“是啊，”孟谟瞪了他一眼，“你长点儿脑子好不好，就算要表白也得先亮明身份，在现实里表白吧，在幻境里表白……亏你想得出来！常向知道你是谁吗？他一直以为你是他的潜意识为他自己编织的梦中情人！是不存在的！”
　　苏昀：“……”
　　“表白就表白，还送什么红珊瑚钥匙扣！”孟谟简直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常向是人，不是妖也不是神，屋子门窗都关得好好儿的，床头柜上却凭空出现一个红珊瑚钥匙扣……是你你不害怕？”
　　“……”苏昀想了想，羞愧地低下了头，“对哦。”
　　孟谟：“……”
　　不过反过来想想，其实也不能怪苏昀，他虽然已经来人间好几年了，但是人际交往范围非常狭窄，每天守着自己的小店卖自己捣鼓出来的小东西，很难对人间和普通人类有更深入的了解……就连他这个在人间混了很久的小神兽，不还是闹出了不少笑话吗——还当着敖钦的面儿喝了一整瓶的洗发露！
　　简直蠢爆了！
　　“谟谟哥，”苏昀咬了咬下唇，“你说……他还会不会接受我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孟谟笑了笑，“我看他的态度，对你也有点儿意思，今天在机场分别的时候，他还问我你的消息来着。”
　　苏昀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
　　“嗯，真的，”孟谟点点头，“不过他现在还不知道那些‘噩梦’都是你的手笔。”
　　苏昀的肩膀又一下子耷拉下来，一双好看的碧蓝色的眼睛也耷拉下来，看起来像只茫然无助的小奶狗：“那……我该怎么办啊？”
　　他才刚成年不久，情窦初开，根本没有任何恋爱甚至与人相处的经验。
　　孟谟虽然谈过恋爱，却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于是两个恋爱白痴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过了许久，孟谟说：“坦白吧。你现在坦白，总比他有一天自己发现真相要好。他现在可能会生气、会怪你，但只要你不放弃、对他好，总有一天，他能够感受到你的诚意。”
　　“嗯，”苏昀郑重地点点头，“我今晚就去找他坦白。”
　　“你等一下。”
　　孟谟上微信联系了下常向，就说那个送他红珊瑚钥匙扣的鲛人找到了，可以把微信给他吗？
　　常向和他一样刚从广州回来，今天也没有什么工作安排，正窝在家里看剧本，所以几乎是秒回：“好啊。”
　　孟谟让苏昀扫了码，加了常向的微信。
　　他来的时候刚过正午，冬天天黑得早，这会儿已经微微擦黑了，他低头看了眼时间：“我晚上还约了人吃饭，得走了。”说着对苏昀笑着比了个握拳的手势：“加油！”
　　“嗯，”苏昀也笑着握了握拳，“加油！”
　　请闫宁吃饭是真人秀《大胃吞天下》第一期收视率破1。5的时候定下的。闫宁原本只是说着玩玩儿，但是孟谟把这当成一件大事了，当天晚上就比着年后的日程表打电话定下了XX餐厅环境最好的一个包间，回来刚被闫宁训过，就笑着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说想请她吃饭。
　　搞得闫宁都没脾气了。
　　正好她也有事情要嘱咐和提点孟谟，就答应了下来。
　　这次孟谟听得超级认真，一面吃饭一面嗯嗯嗯点头，偶尔有不懂的地方还会虚心地问一两句，听完之后忍不住暗暗吐了吐舌头，心想娱乐圈真的好复杂啊，人心真的好险恶啊。
　　闫宁哪儿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叹了口气：“你也不用太草木皆兵，也不是每个人都是那样的……有句老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遇人遇事多留个心眼儿总不会错。”
　　“知道了，谢谢闫姐，”孟谟乖巧地点点头，咬了咬筷子，“那个……我情人节那天……有点儿事儿，能不能不安排通告？”
　　闫宁拿手机查了下日程表：“没通告。敖总说了，你这段时间太辛苦了，让我给你放个假……情人节前后三天都没通告。本来有个大牌护肤品想请你情人节去站台，我觉得争取代言的可能性不大，去不去也没多大关系，正好敖总说要给你放个假，我就给推了。”说着关掉手机屏，笑着看了他一眼：“昨天敖总打电话的时候我还没多想……你们两个准备去哪儿过情人节啊？”
　　“……”孟谟一脸懵逼，“我不知道啊。”
　　他心想敖钦特意在情人节前后请了假，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吗？
　　什么惊喜呢？
　　以敖钦的尿性……不会是惊吓吧？
　　孟谟满腹疑窦地吃完了饭，满腹疑窦地回到家。
　　因为要聆听闫宁的耳提面命，这一顿饭吃的时间很长，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
　　书房里亮着灯，敖钦已经趴在电脑前面睡着了。
　　空气中飘着一小朵暗紫色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