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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者-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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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拆装车间在伽蓝堂北侧的工程区,主要负责战损骨骼的拆解和修复,上千平米的场区,眼下全被自由军的机械垃圾堆满了。
  “这他妈乱的!”岑琢从横七竖八的骨骼零件上跨过去,拖鞋掉了,踩了一脚灰,高修没扶他,偷着嘻嘻乐。
  “岑哥,九哥。”元贞笔直站着,指向工作区一堆没来得及组装的散件,他身后有个矮个子小工,正低头擦拭手上的油污。
  岑琢盯着那堆东西,用胳膊肘顶了顶吕九所,吕九所有些愣,虽然没组装起来,但看那个躯干长度,骨骼全高至少在四米以上,这在“百单八”中都是很少见的。
  “猜测可能是狮子堂的吞生刀。”元贞说。
  这个名字出来,所有人都是一惊,吞生刀,传说为墨绿色涂装,化学电池供能,配备两门光子炮,主武器为淬炼了化学毒素的合金刀,是狮子堂败亡前,负责北方事务的玄武堂堂正马双城的骨骼。
  “狮子堂的马双城……”高修讶异,“不是说他带着牡丹狮子的御者跑到鲜卑利亚去了吗,怎么……”
  “部分剥落的墨绿色涂装、化学电池组、光子炮,都和传言相符,”元贞踢了踢地上的巨大刀刃,“主要是这把刀,经检测,有大量化学毒素析出。”
  “真的?”高修兴奋起来,激动得肩膀打颤,吞生刀和牡丹狮子一样,是传说中的神级骨骼,据说得到其一,就有控制一个省级地区的力量。
  吕九所稍一思忖:“高修、元贞,你们带人先出去。”
  工作人员迅速离开,偌大的场区只剩他和岑琢两个人,吕九所稍显凝重地说:“怪不得88号要明抢。”
  “这堆垃圾里有吞生刀,你说自由军知道吗?”
  “不好说,”吕九所蹙眉,“我要是自由军,拿到了吞生刀,绝不会派这么几个喽啰去押车。”
  “还有个问题,”岑琢抱胸,拖鞋啪嗒啪嗒点在地上,“自由军拿到了吞生刀,88号是怎么知道的?”
  “这不奇怪吧,互相都有卧底,我们也是通过卧底知道88号昨晚要抢自由军的。”
  岑琢冷哼:“可我们并不知道他们要抢的是什么。”
  吕九所哑然,对,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获得其他社团的行动容易,但要了解行动的真实目的却很难,“你是说……可能连自由军都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得到了吞生刀,而88号却了如指掌,这背后……”
  岑琢正想说什么,注意力忽然被吞生刀旁边的一具“残骸”吸引了,对,残骸,不大一具骨骼,全部外装甲都没了,只剩孤零零的骨架子,左侧第七根“肋骨”缺失,可能因为结构完整性比较好,被元贞暂时搁在了角落。
  岑琢不由自主走过去,残骸歪头耷脑“坐”在地上,和他的视线差不多齐平,一具“死去”的、连“眼睛”都被拿走再利用的金属架子,在这个对骨骼趋之若鹜的时代比比皆是,岑琢在它身上却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九哥。”
  “嗯?”吕九所正琢磨吞生刀,不爱理他。
  岑琢伸手去找,没有化学电池组,没有核能发电机,没有明显的动力传动装置,它是靠什么运转的?难道是被拆掉了?一点痕迹也没有?
  收回手,手指是干净的,连指甲缝里都没有油污,岑琢惊诧,用力掀开它的御者舱,并没什么特别,足以容纳一个成年人的空间,舱内背后右上方是一块有保护板的集成电路,那是它的CPU,也就是“大脑”。
  正要关舱门,岑琢不经意一瞥,在CPU反方向的舱壁内侧发现了另一块有保护板的装置,随即愣住了。
  “九哥!”
  “干嘛,”吕九所烦躁,心不在焉凑过来一看,也愣住了:“这是……双CPU?”
  “从来没见过……”岑琢嘀咕,“只是听说有这种技术。”
  “战斗骨骼有一个CPU就够用了,弄两个没意义,你看它都被拆成这样了,CPU也没人要。”
  “可……”
  车间外突然传来沸腾的喧哗声,接着,又有骨骼跺地的巨响,岑琢和吕九所往外走,推开铁门的刹那,一股气浪卷着砂土拍在脸上,岑琢眯起眼,在起哄的人群中看见一黑一白两具缠斗在一起的骨骼。
  白的是元贞的转生火,三米二,七吨半,流线型复合装甲,黑的是高修的黑骰子,三米四五,将近九吨,阳光照上去,钢琴漆面一样华丽。
  “怎么回事!”吕九所怒吼。
  岑琢一偏头,在人群外围看见了刚才元贞身后的那个小工,手上的油污还没擦净,显得一双白手可怜兮兮的。
  他在哭,嘀嗒着眼泪抽鼻子,岑琢对他有印象,低级别小弟,总黏糊糊跟着高修,叫什么来着?
  “贾……”刚叫出姓,小东西就回头了,看是岑琢,吓得瞪圆了红眼睛,踩中陷阱的傻兔子一样,打了个抖。
  铁与血的时代,没人喜欢软弱的人,岑琢也不例外,黑着脸吼他:“哭什么!”
  贾西贝呆呆的,抽了两下嘴唇,眼泪噼里啪啦掉得更厉害了:“我……是我害他俩打架的,是我不好……”
  什么玩意……岑琢心里的火腾地窜起来,元贞、高修是他和吕九所的左膀右臂,两人平时关系不错,从没发生过冲突,如果因为这只兔子让他的核心干部窝里反,他真的会扒了那张小白皮!
  那边吕九所已经把元贞和高修叫出来,狠狠训斥了一顿,冲岑琢喊:“没事儿,小孩闹别扭!”
  御者有年龄限制,所以武装社团的干部一般在十七到二十三岁之间,如果是和平年代,这个岁数确实还会吵嘴闹别扭,但现在是乱世,年轻人不得不过早承担起血淋淋的责任和伤痛。
  “你多大了?”岑琢问贾西贝。
  “十、十五……马上十六了!”
  他强调十六岁,与此同时,岑琢在他右侧的额发下看见了接入口,居然是个御者。
  “老大。”高修笑嘻嘻过来,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偷偷在背后朝贾西贝招手,贾西贝看见,往他那边蹭了一步,胆怯地盯着岑琢。
  岑琢心烦,摆摆手,让他走。
  元贞恰好也往这儿来,擦肩时瞟着那小子,狠狠瞪了一眼。
  “怎么回事?”岑琢问。
  “娘娘腔,看着烦。”
  岑琢理解:“哦。”
  “高修非罩他。”
  岑琢无奈:“啊。”
  “高修瞎。”
  岑琢哭笑不得:“嗯……”
  “大哥!”远处有小弟喊,“88号的家头来了!”
  家头?岑琢浅浅一笑,回身拦住要和他同去的吕九所:“不用你,我去会他。”
  他也没换衣服,还是那件裘皮、那条裤衩、那双拖鞋,啪嗒啪嗒走进用真皮和丝绒装饰的会客室,屋里的男人站起来,客气地叫了一声:“岑会长。”
  “坐,坐坐,”岑琢贴得他很近,有点要促膝长谈的意思,“抽烟吗,老王?”
  对方年龄不小了,看接入口周围皮肤的状态,快退役了,两人见过几次,只记得姓。
  “不了,”老王微微一笑,看进岑琢的眼睛,“昨晚,我们在2号公路丢了一车货,想请伽蓝堂帮忙找找,价码随便开。”
  “昨晚,2号……”岑琢自己点上一支烟,用镶钻的那只机械手夹着,头发微湿,透着勃勃的生气,“是不是自由军的车啊!”
  老王的脸色不好看,但很快反客为主:“看来找伽蓝堂,我找对人了。”
  岑琢大剌剌靠在真皮沙发上,裘皮大衣从肩膀上滑下去,露出底下绚烂的牡丹纹身,老王看见,愣了一下。
  “那车货啊,”岑琢直来直往,“我要了。”
  老王的脸僵住。
  “还有别的事儿吗,”岑琢慵懒地蹭着沙发靠背,眯着眼睛瞧他,“没事儿走吧。”
  老王也不跟他玩儿虚的了,自己从桌上的烟盒里拽出一根烟,找火点上:“我发现你他妈挺傲啊,岑琢。”
  岑琢噗嗤乐了。
  “你妈逼傲个屁,连具骨骼都没有还好意叫会长,别丢人现眼了!”
  岑琢不生气,反而把小烟儿嘬得亮亮的:“老王,你这么说话我们的距离就近多了,岑会长、找车什么的,多没意思!”
  老王抽着烟等他,等他往下说。
  “老子不是没骨骼,老子的骨骼是让人给拆了!”他用机械手指叮叮敲着桌面,发狠地舔了舔嘴唇,“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一身牡丹、拆掉的骨骼、不合常理的傲慢,让人只能有一个联想——狮子堂失踪了三年的牡丹狮子御者。
  老王脸上的肌肉轻轻抽动:“开玩笑吧……岑会长,从来没听说……”
  岑琢突然踹了一脚茶几,理石地面被划出毛骨悚然的一声:“怎么又岑会长了,”他嫌烦地掐熄烟头,站起来,“回见吧。”


第3章 血战向前┃岑琢穿着马靴,箍得小腿很好看。
  岑琢穿着马靴,箍得小腿很好看。
  一件黑色的紧身夹克,袖口扎紧,领口高高抵在下巴上,腰上、臀上全挂着枪,右手却拿着一个桃子,真空保存的、鲜嫩的水蜜桃。
  “好甜!”这是他今年冬天的最后一个桃了,再想吃,就要等到来年夏天。
  用机械手推开拆装车间的铁门,里面上百人正忙碌着组装吞生刀,元贞总调度,高修和那个爱哭的娘娘腔也在。
  “大哥!”看到他,小弟们纷纷起身行礼。
  岑琢懒懒点头,咬着桃子穿过作业区,吞生刀已经基本组装完毕,真的有四米高,装甲整体清理过,露出胸甲上威武的怒吼狮子堂徽。
  “抓紧啊,午夜准时出发!”啃着桃核,他含混地命令。
  早上拒绝了老王,晚上88号很可能来抢,当然,他们也许会忌惮岑琢编造的“牡丹狮子”身份,但无论如何,吞生刀要先转移出去。
  他亲自押车。
  仰望着那具高大的铠甲,想起老王说他“没有骨骼丢人现眼”,“啧!”岑琢冷笑,他才不想在脑袋上开一个洞,让冷冰冰的机器往里捅。
  下意识的,他抬手摸着右侧太阳穴上假造的“接入口”,疤痕的手感很真实。
  视线一转,落在角落里那具怪异的骨架子上,“嗯?”他走过去,疑惑地上下打量,“元贞,这个你动过了?”
  元贞正和高修商量行动方案,直起身:“没有。”
  可脚的位置确实变了,岑琢早上来的时候,骨架的左脚掌朝内侧倾斜了十五度左右,现在却完全朝外打开,像是……有人操纵过一样。
  “双CPU的家伙。”他朝它伸出手,拿过桃子的五指太湿黏,他换用机械手,金属和金属相触的刹那,好像有什么力牵引了一下。
  瞬时,有种微妙的过电感,“指骨”上的钻石微颤,左肩上骨头和机械的接缝处传来轻微的撕扯疼痛。
  怎么……回事?岑琢错愕地睁大眼睛,这条左臂仿佛不是他的了,却振颤着影响他,似乎有一股脉冲,冲过钢铁臂弯直达心脏,让他浑身发麻……
  “那么喜欢吗?”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背后一片温热,是吕九所的体温。
  脉冲消失了,岑琢收回手,方才那股神奇的吸引力好像从没存在过,超自然的、人类无法感知的机械共鸣。
  “喜欢就装备起来,”吕九所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哄人,“用最好的电机、刀具、枪组,装重炮,按你的意思涂装。”
  “我不会做御者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岑琢的声音比他还低,他们现在的距离让他不自在,但容忍着没说。
  “你总要独当一面。”
  “我有你呢。”
  “我还能穿三年骨骼,三年后你怎么办,谁来保护你?”
  岑琢觉得好笑:“我只比你小一岁啊,哥。”
  “一年,你能多保护自己一年,我死也安心了。”
  岑琢蹙眉:“九哥你离我太近了。”
  “很多家头和他们的大哥都这么近。”
  这是个女性稀缺的时代,男人和男人的暧昧关系并不稀奇,岑琢的脸板起来:“我不喜欢这个,你知道的。”
  “一会儿你带人走,我不放心。”
  岑琢没说话。
  吕九所突然伸手把他抱住,从背后越勒越紧:“别动,就当是个兄弟的拥抱……”
  那么多小弟,看见了都当没看见,就贾西贝发傻,一边蹲着整理钢板,一边扭脖子使劲儿看。
  高修的大手罩在他脑袋上,给他拧回来。
  元贞在旁边瞧见,翻个白眼。
  “修哥,”贾西贝眨着水汪汪的兔子眼,“家头和老大干什么呢?”
  高修朝他瞪眼睛:“不懂的别问。”
  贾西贝委委屈屈不吱声了,过一会儿又转头去看,那俩人还抱着,他放下手里的活儿,朝高修凑过去,遮着嘴巴贴上他的耳朵,刚要说话,小腿被从后头扫了一脚,一屁股坐在地上。
  “哎呀!”他细细叫了一声。
  周围一片哄笑,他拍着屁股站起来,涨红了脸回头看,是元贞,越过他对高修说:“一会儿出发不许带他。”
  “知道,”高修抓着贾西贝的腕子,把他拽到另一边,“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让你踹一下都散架了。”
  元贞哼一声,冷冷走开。
  “修哥,”贾西贝撩起流海,把小小的接入口给他看,“我都准备好几年了,我想和你们一起……”
  “你没有穿骨骼的能力,”高修实话实说,“堂里比你优秀的人太多了。”
  贾西贝红着鼻头,像要哭了:“可我……”
  “好了,”高修握住他的小肩膀,严肃地说,“今晚留下来也是一场硬仗,你……保护好自己。”
  贾西贝欲言又止,乖乖点了头。
  另一边,岑琢用力把吕九所搡开,吕九所不想放手的,但没穿金刚手的他只是个凡人,甚至比岑琢还矮一公分。
  “小琢……”
  “好了九哥,”岑琢不悦地撸一把头发,“我们十一二岁就在一起,打打杀杀这么多年,我这只手,”他抬起镶钻的左臂,“是你用白城的发电站给我换的,到沉阳这两年,我们干这么大不容易,”他咬牙,“你别把这一切给毁了。”
  吕九所明白,他太明白了,利落的寸头,眉间的短疤,都和他的性格一样,不该拖泥带水:“元贞,点人数,把吞生刀装车!”
  岑琢拍了拍他的肩膀,没看他的眼睛,擦过去,轻声说:“家里交给你了。”
  吞生刀被放倒装进刮去堂徽的运输车里,岑琢进驾驶室,元贞启动转生火,高修控制黑骰子,在夜色的掩护下,一行人悄声从后门离开伽蓝堂。
  吕九所目送他们远去,直到运输车橙红色的灯光看不见了,才攥紧拳头,转身向留守的众人训话:“今晚88号可能会来,如果他们来,就是要抢我们的东西,你们让不让!”
  众人齐声嘶吼:“不让!”
  “那我们怎么做!”
  “杀——!”
  “如果他们怕了,要跑呢!”
  “追上去,杀——!”
  “如果败的是我们呢!”
  一群十七八岁的孩子,喊声震天:“和他们同归于尽!”
  “好!”吕九所慨然下令,“敞开大门,有骨骼的全部穿戴,正门、拆装车间、会长楼设立三道屏障,今晚我们没有退路,只有血战向前!”
  “血战向前——!”所有人行动起来,穿骨骼的、立路障的、找伏击位的,军人一样默不作声,但训练有素。
  吕九所攀上金刚手膝关节处的二级台,正要打开御者舱,大门外传来金属骨骼特有的移动声,呼啦一下,所有常规枪、光子枪都被小弟们抱到胸前。
  吕九所没急于进骨骼,而是高高举起左手,所有人屏息,等他大手挥下,就开始无情的绞杀。
  寒风吹动门扇,嘎吱嘎吱,黑夜中晃过一抹醒目的黄色,吕九所连忙把手握拳,从金刚手上跳下来,摁下小弟们的枪管,大步向门口迎去。
  “怎么是你!”他敞开双臂。
  一具亮黄色的骨骼跨进伽蓝堂,标准的三米高,左右手臂各有一组二十支枪管,风冷设计,头后是一圈背光似的金属环,每隔十公分设置一个发射孔,可装备穿甲弹、霰弹等大型金属弹,是自由军家头的骨骼日月光。
  御者舱打开,一个和吕九所差不多年纪的小个子跳下来,热情地和他拥抱:“我家老大让我来,我不敢不来!”
  “老方,你不该来,”吕九所压低声音,“今晚,伽蓝堂要流血。”
  老方环视四周:“看出来了,九所,我就问你一句话。”
  吕九所和他认识时间不长,但很投缘,沉阳三足鼎立的局面,很多话会长们之间不好开口,都要靠家头在当中斡旋。
  “货,在伽蓝堂,”吕九所很痛快,“别的,没了。”
  “车上,”老方跨前一步,“到底有什么?”
  自由军果然不知道内情,吕九所用力握住他的手:“老方,立刻走……”
  话音未落,一发炮弹乍然落在院子中央,威力之大,把日月光和金刚手齐齐震倒,吕九所按着老方趴下,耳边惨叫声四起,他愕然抬头看着满院火光,这不是常规炮,甚至不是中子炮,而是什么沉阳没见过的鬼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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