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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条成龙的蛇妖，他不在意来生的墨随到底是人是畜，是草木是蝼蚁，如今的他有靠山、有修为，怎么任性都成。但那时候的墨随即便同名同姓，怎么还可能是今生的爱人呢？

　　　　“你不知道现在我多后悔，师兄飞升前，我竟然没找到机会去问他。当初眼界实在是太狭窄，总想着五千年的岁月漫长无边，大概和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同了，到如今才知道五千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聚流，既然魂魄相同，那怎么能说轮回后的我不是我呢？你……嘶！”墨随的嘴唇被咬了一口，黑聚流这一口可是丝毫也没有怜惜，疼的墨随倒吸一口凉气。

　　　　“说这话你也不亏心。这些年你我游历，你也见多了好人变坏，坏人变好的事情吧？一人一生中都尚且如此，更何况轮回转生。一入轮回神智全消，只余因果。魂魄本质虽在，但后天影响颇多。甚至我都想过等你轮回了，找个村子把你放进去，让你将今生过往在经历一遍，但知识你少年时的那些疾苦，就足够让人满含怨愤，走上歪路的。可你却依旧真挚坦然，如皎皎皓月。”

　　　　墨随哆嗦了一下，因为黑聚流那形容：“你最近几年……”叹一口气，墨随觉得还是不说了吧，毕竟也不是没说过，结果也没把这条蛇说好，“我们回滔城去看看如何？”

　　　　“嗯？”

　　　　“我突然想回去看看了。”

　　　　“好，都听你的。”

　　　　回到滔城，一个模糊的红袍魔修在脑海中闪过。当年那人给他设下的封印，自他天劫化龙之后，就已经恢复。那人离开后不久，就出了大量凡人搜山的事，想来这事和他有关。黑聚流却早已经无所谓了，甚至说起来这魔修还是帮了他们的。况且事到如今这么多年了，芸怀东洲几经变动，正魔相争，身死道消的正魔妖不知凡几，曾经也算一方势力的鬼修现在都再无消息了。现在想起来，也只是觉得，那人是唯一可能和过去有些联系的人罢了。

　　　　***

　　　　他俩一路向滔城去，半路上遇到了一个小波折，还遇见了正要回荆岑。荆岑表示天劫将至，愿意试着带走墨随。他俩虽感谢，但多少心里都明白这大概还是无用。

　　　　若是能将墨随带走，那黑聚流的天劫早就来了，可是他的修为这些年死活无法增长，就是不能渡劫。可不是因为他的修为不够，而是天意弄人了。说到底，还是浑天道体怕是到了仙界，也依旧是逆天。且他到了天劫，就算本身是凡人，但通过两界壁障，也会让他自然成就半仙之体，寿数暴涨，可体质却不变，甚至作为半个仙人可能还会有增强。

　　　　墨随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和他安安稳稳的长相厮守？可不是因为他们情真意切感动旁人，是因为他们背后有个广岚仙门庇护。所以他们这些年找到好东西第一时间送回宗门，路上遇到宗门弟子必然出手帮助，宗门若有急事召集也必然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还送过不少心性不错的苗子回宗门。可是仙界不同，他们广岚仙门根基浅，就算已经有不少师门长辈过去了，可毕竟才五千年，积累太少。

　　　　墨随这样的体质真是过去了，他比任何仙丹法宝都要有利于修行，到了仙界还不是得大乱。

　　　　因此，甚至黑聚流原来就一直没想让墨随去仙界，就怕到时候护不住他。现在会想到让旁人带他飞升，也是墨随阳寿将尽了，结果几经试验也不成功。他在失望之余，却也有安心。答应了荆岑，因为荆岑打定了主意。现在的黑聚流只想给墨随增寿，如果还是不成……其实黑聚流已经下定了决心，墨随殒命之日，也是他自爆龙丹之时。到时候，他俩就一起魂飞魄散，化为最初飘散于天地间……

　　　　一路到了曾经的滔城，沧海桑田，滔城几经变迁，已经从一座边境小城变成了一国国都，国名姜国都城名承英。曾经记忆中的那座城市，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踪影。至于当初青柳村的所在地，倒还是一座山村，名葛家村。只是葛家村的南边早没有了座座高山，反而有一座座达官显贵的宅邸，甚至还有皇室的行宫，听说是因为那附近有温泉。

　　　　“还以为能回到山洞里看看。”墨随有些失望，他也知道世事多变，可以为至少那山还能在，却没想这里已经只剩下一片平原，真的是面目全非了。

　　　　“你若想看，那还不容易？”

　　　　“别！世人生活不易，何必去打扰。”墨随自然是知道他的打算，手指头动动自然就平地变深山了，“陪我进城逛逛吧。”

　　　　“好，听你的。”黑聚流带着墨随直接落在闹市中，中未来去的凡人却依旧如常，半点未曾发觉头上落下一个人来。

　　　　承英既然是国都，自然还算繁华，不过姜国是小国，这点繁华也不算什么。其实墨随对滔城根本就没什么感情，毕竟总共没到过滔城几趟，生身之地的青柳村就跟别提了，和曾经那条大黑蛇的山洞才是他的故乡，可是如今，故乡没了。只有这座勉强是和滔城在一个地方的城市还在这里，多多少少有了些移情的作用。




　　☆、第194章　蛇妖二十一

　　一人一妖就这么在街上逛着，他俩并不是要看什么或者买什么，就只是单纯的感受着凡俗间热闹的氛围而已。虽然黑聚流姿容出色，又都是衣着不凡，却并不会被人注意。
　　一个小孩子撞在了墨随的身上，被拉起来后，懵懵懂懂谢了一声就跑走了，但墨随却看着那小孩消失的方向，半天没回过神来。
　　“怎么了？”
　　“一时发呆而已，没事。”墨随笑着摇了摇头，他少有对黑聚流有所隐瞒，只是刚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因为刚才，他想着自己若是个女子就好了。即便寿数不改，可是这么长的时间，他和黑聚流虽然人、妖有别，但也该有了孩子了吧？如果有了后代，有了另外的念想，黑聚流对他的感情也就不会这么执着了吧？
　　不过，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如果。更何况这世上的事情，男有男的苦楚，女有女的心酸，若他是个女子，说不定现在早已经灰飞烟灭了呢。
　　“快晌午了，可要吃些东西？”黑聚流虽然奇怪墨随少有的隐瞒，可并未追根究底，反而看了看天色。墨随是个凡人，吃仙家的辟谷丹倒是也可以，但时间久了反而会丹毒淤积，黑距离哪里舍得，所以黑聚流常年随身携带着佳肴美食，“这些日子就不吃我带的东西了，我们就吃这附近的美食可好？”
　　他们带的都是厨修所制，食材莫不是灵植灵兽，其美味哪里是寻常凡人的吃食能比拟的。可是，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没什么感觉了，他们到承英来，寻找的不就是那一份感觉吗。
　　“自然。”
　　两人寻了此地最有名的一家酒楼，要了个二楼的雅间。也不用小二介绍，黑聚流命他只要是酒楼里好吃的无论点心冷盘酒肉素膳，尽管上。结果饭菜一样样的端上来，还真的让墨随找到了昔日的影子！
　　“这个……鱼盔啊！”当地特产的一种白鱼混合着水鸭子的蛋摊出来的一种饼，旁边有一小碟同为当地特产的豆瓣酱，几乎五千年的岁月，可是鱼盔的外表看上去却和当年的没什么不同，“真没想到，五千年……”可是蘸着酱咬了一口，兴致勃勃的墨随表情立刻塌下来了。
　　“怎么了？”
　　“甜的……”
　　外表上去确实没什么不同，但是，本质上就有大大的不同了。鱼盔原来是咸的，现在变成甜的了。不止豆瓣酱是甜的，鱼盔本身也混了看起来像是海棠的水果，只是外表上看不出来，一口咬下去才有混合着鱼肉的鲜红果酱东西流出来。其实也不能说是不好吃，可就是觉得……怪。
　　结果墨随放下鱼盔再吃其他的，却发现这里的菜十个里有九个半都是甜的。话说原本此地的口味是咸鲜为主，外加略微有些辣，这也是墨随的口味——灵果虽然是以甜为主，但那是当做水果吃的，饭菜上，墨随可是对甜实在没有什么感觉。
　　最终两人还是让小二上来，让他们把根本没怎么动的饭菜拿下去送给了乞丐。
　　“这……两位客官，这是故意消遣我们？”小二不高兴了，他们这酒楼是承英最有名，也是最大的老字号，这两位这是故意来砸他们招牌吗？
　　黑聚流手指在桌子上一敲，满桌的酒菜突然自己飞了出去。小二正寻思着要不要叫掌柜的来，顿时呆住了，就他这呆愣了一会的时候，外边飞进来一堆空碟子空碗。这些碟子碗自己按照大小排好，接着嗖的一下！飞进了小二的怀里。
　　小二下意识的接住，碟子碗打碎了可是要扣他的利钱的。黑聚流的手又在桌上掠过，顿时桌面上摆满了佳肴。小二觉得有点眼花，看了看桌上的东西，一股闻所未闻的香气沁入了他的鼻腔，小二沽渡咽了一口唾沫。又看了看自己怀里油腻腻的碟子碗，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叫一声：“有鬼啊！！！”咚咚咚跑出去了。
　　他前脚跑出去，后脚一股浓香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酒楼，甚至发散开去。
　　黑聚流是故意的，他明明能够让凡人闻不到任何仙家美食的香气的，可却偏不。
　　老板那边骂了大惊小怪的小二一通，却也以为黑聚流和墨随是来砸场子的。来这里吃饭的非富即贵，可是闻着香气，原本的美食进到嘴里顿时味同嚼蜡。涵养好的只是叫小二来问，脾气暴的却已经闹腾了起来。等到老板带着人要把这两个找麻烦的家伙拖出来时，却死活也进不去自家雅间的门了，好不容易折腾了半个时辰能进了，雅间里却已经空无一物了。
　　***
　　从重新走到街上开始，墨随就笑眯眯的。
　　“什么事怎么高兴？”墨随开心，黑聚流也高兴，不过他这反应也太奇怪了。
　　“知道你刚才是故意的，我当然开心。”菜的口味变了，相比较于这里整个地方的变化而言，其实那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件事。不过黑聚流还是要为墨随出气，于是，倒霉的自然就是酒楼老板了。
　　“原来这种事就能让你笑得这么开心？”
　　“别……只是这一次而已。人们生活不易，我们还是不要轻易打扰。”
　　“放心吧，只是偶尔为之。我可不想被宗门叫回去念叨。”
　　墨随无奈的摇摇头，广岚仙门基本上只要门徒不做大奸大恶之事，任大家如何荒唐随性，也不会插手的。反而经常性的为自家弟子擦屁股，或者撑腰。基本上广岚仙门如今已经是正道修真世界里公认的护犊子门派了，其他宗门的看见广岚仙门的就头疼。不过广岚仙门的上上下下，都以此为荣。
　　两人又逛了逛，墨随在一家寻常小店买了半斤黄酒，因为那店铺看着就跟当年他给黑聚流买酒的店铺太像了。两人带着酒，到成为一处凉亭里对饮。酒比黑聚流当年喝的还要好些，可也只是和当年那掺了不知道多少水的劣酒相比。可实际上如今的他什么样的好酒没喝过，别说是酒，就是哲勒山大福地里随便一处灵泉的泉水，喝起来也要比这黄酒美味得多。黑聚流现在喝，也只是不愿墨随失望而已。
　　可是突然间，墨随的手覆盖在了黑聚流的脸上。
　　“？”还没等黑聚流提问，对方的唇也贴了上来，馨香的酒液也就这样渡到了他的口中。
　　“咕嘟”这时候墨随的唇已经离开了他的唇，黑聚流嘴巴里的酒也已经吞咽了干净，可他还是忍不住一个劲的咽着。如此再三，才总算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世上酒虽美，但真正的玉液琼浆只出自心爱之人的口中。浑天道体分明没有这么个能力，不过，这到底是墨随确实身体还有这种特别之处，又或者是黑聚流爱他极深才会有这种反应，那就不知道了。因为想要证明，只有让其他人也尝一尝，可是黑聚流绝对是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发生的。
　　“今天也不要？”墨随转着玉瓷的酒杯，眯着眼睛看着黑聚流。
　　黑聚流被他那一吻已经勾起了性子，看他如今的模样更是有些按捺不住，可最终还是咬着牙拒绝：“不要。”
　　墨随总觉得他如今是走进了死胡同，大概以为若是少用一分，是否就能让自己多活一段时日。
　　“你不要我可就去找别人了。”
　　“敢！”黑聚流瞪他一眼站起来，这字是对墨随的，也是对任何相对墨随伸爪子的人、妖和魔的。
　　墨随瞟他一眼，拎起酒坛子就朝自己口中倒，不过更多的酒却是顺着他的脸颊朝下淋湿了全身。
　　“哐！”酒坛子扔在地上，只有一点残旧浸湿了地面。墨随一身湿漉漉的，一把搂住了黑聚流，将酒液再次渡了过去。无论道行多高，此时的黑聚流也已经憋得下面快炸了，他要是再能忍，那就不是蛇化的龙，是太监了。
　　随手扔出一块暗色的手帕，手帕张开，遮蔽住了这一片的天地，黑聚流抱着墨随向后一倒，却是倒进了一张大床上。青菊久旱求甘露，巨龙恋花吐玉浆。其中滋味，不可为外人道也。
　　墨随怎么都好，但还是那句话，他是凡人。即便是浑天道体，也不可能仿佛神仙眷侣那样，一折腾就按照年算的。别说年，就是一天，他是浑天道体也得去了半条命，毕竟是血肉之躯。所以，这一番爱恋，也就是一个时辰，但云收雨住之后，墨随也沉沉睡去了。黑聚流并不为他深入清理，毕竟他的精元可是多数丹药都要养身，只是略略擦拭去体表的汗水，好让他好睡。
　　黑聚流就躺在墨随的身边，看着他。不知不觉，黑聚流竟然有些困顿，他闭着眼睛打了个盹，突然觉得心跳如鼓慌乱异常，一睁眼，原本躺在他身边的墨随，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了！
　　***
　　“醒了？”墨随身体略微有些沉重，睁开眼便见一个红袍人，原本该与他同眠的伴侣却已经没了踪影。

　　☆、第195章　蛇妖二十二

　　当年红袍魔修的事，黑聚流想起来归想起来了，可是他根本没跟墨随说。因为他根本没把这事当回事，这都四千多年了，当年那魔修少说也是结丹以上修为的了，到现在就算没有在几次正魔之战里灰飞烟灭，那寿元差不多也到头了。那还有什么必要说呢？只能说这世上多有意外。
　　墨随一醒来就看见个陌生人，再一看，发现自己还光着呢。可偏偏他现在在的这房间，虽然地面上铺着软软的皮毛，可除此之外连个桌椅板凳都没有，更别说衣裳或者被褥了，他根本无从遮身。而且他和黑聚流一夜缠绵，现在手酸脚软，只能尴尬的侧躺再用手掩盖一下自己。
　　“早知道当年该把那小蛇一巴掌拍飞，你现在来的时机虽然恰好，却也是用不了多长时间了。”
　　“请问，阁下是……”
　　红袍人却看都没看他，转身出去了。没过一会，门又开了，一个古怪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口，这人的面皮是棕褐色的，且既滑溜又木然就像是剥掉了树皮又上了色的树心，这样一张脸是没办法看出任何表情来的，他的眼睛没有眼白，整个都是茶褐色的。这不像是个人，倒像是个傀儡。
　　这个仿若傀儡的家伙先是在门口站着不动，接着双手抓住了门板，可还是噗通一声跌了进来——他是被那个红袍人推进来的。
　　把傀儡推了进来，红袍人就关上了门，而那扇门也随着他的关闭消失不见了。红袍人把他和自己关在一起，要做什么是明摆着的。墨随原地不动，左手的拇指看似不经意的按在了中指上。他在□□的情况下被掳到这地方来的，保命的东西几乎都没在身边，只剩下以防万一当初被黑聚流埋进他指尖里的一枚玉符。
　　傀儡倒在地上，半天才一点一点的爬起来。真的是一点一点，无数的动作拆解开来的那种。他起来后，就背过了身去，并用同样缓慢的动作脱下了外衣，扔在了自己背后。
　　墨随想了一会下意识到，这件衣服是给他的。
　　等他穿好了衣裳，傀儡也走到了这房间的最角落里，安安静静的站着。
　　“请问……这里是何处？”无论这傀儡这么做到底是真的对自己无意，还是如此表现另有所图，墨随想知道些更多的情况，也只能问他。
　　傀儡摇了摇上半身，看样子他的脖子没法转动。
　　“你不知道？还是……你不会说话？”
　　傀儡一点一点的举起胳膊，艰难的在半空中划了两下。
　　这是二？他不会说话？
　　“不知阁下可否帮我寻些吃食？”
　　又是摇。
　　他这否定的意思是什么？“没有吃食？你也出不去？”
　　说到出不去的时候，对方总算不摇，开始上下晃动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墨随和傀儡一人占据房间一个角，墨随身体略有老化，而且昨天和黑聚流折腾得其实不算短了。刚起来就觉得饿，坐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后，肚子甚至都咕咕叫了起来。但是没法，碰到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傀儡，想打探消息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