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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記-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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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密措施已经开始实施了嘛。我们便离了轿。徒步进入。

一路上一个宦官和宫女都没有见到空旷一片唯有文禾与我的脚步声在偌大空间里回荡。踏入暖阁看见正与偃师对坐说话的皇上。他们两人见了我们起身来。皇上道:“家中都好?”

文禾点头:“好。”

“好不好也就这样了”偃师掏掏耳朵“反正此去以后这里所有人都不记得你。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好比是另外一条时间分线即将在一会归入主线。唯有媛淑人是打主线过来地不过过几十年她也要归了恰好是寿数的尽头主分线归拢的当口。文禾你找的人是天命定之的嘛。”

“你话太多了。”皇上瞪他。

“你能再详细说说我的寿数是到哪年么?”我小声地问偃师。

偃师又是坏坏一笑:“当然可以等文禾离开了我带你……”

“偃师。”文禾低沉道。

“跟我去西暖阁。”皇上打破这两人刀光剑影的互斗说。

“西暖阁做什么?”我问。

“暗道在那里。”他言简意赅。

“暗道?!”难道野史说的是真的?我看着他们三个。

三个人意外整齐地同时对我点了一下头非常郑重。

传说明原来建都南京时皇城底下就修有暗道和石墙初太祖之子朱棣攻破南京时建文帝就是从暗道逃走辗转去了海外地。朱棣对外称建文帝了其实不然。这下看来北京的宫城也修有同样的设施。后来还传说占了紫禁城地满清皇帝也曾用暗道出宫去行花柳之事搞不好用的还是明代暗道呢。

来到西暖阁三个人进屋关门闭户。偌大地门一关屋里便少了许多光亮。皇上径直走到他龙床旁边拉开龙床侧边地一个不起眼红木横杆只听得床上轻微一磬响。床中间塌了下去。偃师上前把被褥一拉开赫然露出了一个木的活板门。

“我就不下去了。免得外面有事。”皇上立在一边看着偃师打开活板门露出个黑黝黝地洞口“我还得关上这入口呢。”

他的手伸着扶着那横杆不动袖口露出一角洗得有些旧的破了个小洞的中衣袖子。我看着那袖口心里陡然酸了。他见我神情怪异便顺着我目光看去然后不动声色地把那一角中衣塞了进去又神情自若地对文禾说:“四哥走吧。”

“嗯。”文禾答应着却目不转睛地看着皇上。

兄弟俩就这么互相看着一句话也不说。

“喂你们俩到底走不走?这里面味道可不太好闻。”偃师在入口底下抱怨道声音传上来瓮声瓮气的。

“去时小心四哥嫂嫂就此拜别。”皇上对着我们俩行了一拜。“自多珍重。六弟。”文禾深深回礼。然后不再看他转身把手伸向我“珞儿。你先来。”

我下意识地将手交到他手心里又忍不住看着皇上。

他的目光淡然坚定。嘴角带笑脸色却是矜持得有点白了。他的手又紧紧握着那横杆似乎想把那东西攥进肉里去。一身赤色龙袍衬得整个人既威严又脆弱。

这是我对这个时空里朱由检的最后印象。

暗道里果然不好闻。偃师皱着眉已经点燃了下面备着地火把。晃晃悠悠往前走。

我抬起头看到上面的活板门一寸一寸关上了。

“往前走些珞儿。”文禾拉着我的手他地手甚至比我的还要凉。一直走到了一道看起来十分厚重地石门前面偃师停下了:“就这里吧。”

“我们不要出去吗?”我问。

“出去做什么?”偃师把火把四下照了一圈“文禾就从这里走。而这道门”他拍拍身后的石门“是紫禁城地下石墙的一部分用来防御外敌挖地道攻城的。不过好像从来都没用上过。今日我们不用出去在这里只是为了让文禾去万历三十五年的路途更顺利些。这个地方从外面是进不来地用镜也不行。因为你们的大明先祖用了异士来建造它它能抗拒大部分异能之攻。不巧昆仑玉簧透光魔镜也是其中一种。不过我们能来到这里。只越时间文禾就能不挪地方。直接落到万历三十五年的此地了。还好还好要是他想去朱棣之前的皇城我们还要跑南京去。”偃师把火把递给文禾自己掏出镜来调。不久抬起头来问我们:“入个暂驻空间免得受这里异士留下的破玩意影响可否?”

我们点点头。

霎时四周突然黑了。这不同于暗道里的黑暗。暗道虽然黑点了火把可以看到脚下的地面旁边的石砖但此时不论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全都是没有尽头的黑暗如同虚空。火把地光亮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似乎还逐渐在被深不可测的墨色空间吞噬。我们似悬浮空中双脚无处支持却仍稳稳待着。文禾举着火把照着偃师手里的那面镜。偃师对文禾说:“你准备好了吗?”

文禾看着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两块布帛:“我已经都记住了这图鉴不要跟去了。”

“那就不要它了。”偃师拿过去顺手放火把上点了。火焰陡然增大将他们地脸照得红彤彤。四目灼亮。

“还有这个。”文禾又拿出一个看似空无一物的布袋给偃师。

我正看着那图鉴燃烧突地文禾牵住我地手。他往我地手中塞了一块东西。

我低头一看是那块他不离身的羊脂玉牌。

“我第一次把它交给你时你刚刚来到大明而我是一个你眼里地绑匪你讨厌我;”他的眼神在火焰下闪烁“我第二次交给你时我们熬过了腥风血雨死心绝望我爱着你你爱着我。现在你已经嫁给我我把它交给你从此它是你的。珞儿此生已尽此情无穷。答应我好好生活等到那一天汉室长荣华夏兴盛我们还一起唱此生未竟的琴歌。”

我咬着嘴唇握着玉牌隔着泪帘看他温存坚定的眼睛。

“别哭。你对着建虏屠城都没哭现在这是怎么了?”文禾的笑暖得不似真实“又不是都见不到了我等着你给我送镜呢。记得时间地址要是这个”他又把一张字条塞进我手里握紧“你不要失约我等着你。”

我也握紧他的手。

“嗯可以了。”偃师轻轻对着文禾说把镜递到他手上“手放在镜上吧。”

文禾收了笑容将另一只手中的火把递给我然后把与我交握的手抽离将双手都覆在镜上。偃师的双手则从底下托住镜。

这是不同以往的方法。我目不转睛看着他们。

镜上不再有乳色流质而是毫无预兆地猛然放散出强烈的蓝光紧接着疾地变幻明暗交融。霎时覆盖了文禾全身。他手与镜接触地部分仿佛融化了一般完全看不出形状。偃师的双眼也被蓝光冲得微微眯起仍一动不动。

文禾的身体轮廓也开始模糊了。整个人似乎成了半透明地。在被蓝光彻底淹没身体之前我看见。他从容地闭上了双眼。

文禾就这样消失了。

我觉得还不能完全接受这个现实。仍举着火把呆呆站在原地。我们是忘记了把文禾带来了是吧?刚才的事情是真地吗?不我们一定是忘记带他来了。

“过来看。”偃师说。

我定睛望见镜面之上一层朦胧的白光。就像水面一样波动微澜。而水面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显现。

“他是要去那个时候代替那个胎儿的。所以原本的自己将会被毁灭这毁灭是渐进的就像擦灰尘一样一点一点地擦除。擦除地时候我们还可以在这面镜上看见他一生的光影。”偃师把镜举低一点点方便我看“我想你会很想知道他在这里的完整一生吧。”

我的心在猛烈地跳动。几乎卡在喉咙口令我无法低头。而当我终于低下头去看镜面的时候那些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景象正飞一般掠过。而我慢慢能抓住显示的节奏时水面正荡漾地显示出一个垂髫的小男孩。

细棉蓝袄。束腰带。摇头晃脑地跟在还黑黑须的文震孟身后背书地小男孩脸上笑容纯净无邪。偶尔背错一句。父亲要打手心他满不在乎地伸出手让打。打完满不在乎地继续背。而父亲走了之后才会伸出手来拼命吹气似乎这样可以减轻疼痛。

这个男孩慢慢长大了面容清朗依稀有成年的轮廓。弱冠礼后亲朋在贺他收到长辈的礼物回身要分大半给两个弟弟。情景慢慢变成了三个兄弟一起读书。一个半大姑娘在旁甜甜地笑着给三个兄弟倒茶目光却始终流连在那最大地年轻男人身上。

书跌卷落男人弯下膝盖跪在地上给须开始花白的文震孟叩头。文震孟地脸上挂着悲怆地神色。年轻的男人抬起脸来双眼是未消地难以置信和震惊垂下眼睑时却又是痛楚万分。半大姑娘端着茶盏娉婷入门来依旧对着年轻男人一笑。这一次他没有如之前般回她一个微笑。

考场之上隔间分列。他奋笔疾书时而又一晌怅惘般失去双目焦点。交了卷返程暮色深染的路上只那一道孤单而清瘦的背影。放榜时刻旁人欣喜若狂小厮亦抱着他欢呼他却面无表情只远远瞅着张着的乡试新榜。

徐宏祖出现了。闭门密谈的结果是他拿出了一面镜郑重递给了文震孟而文震孟转而将镜交给了他已经同他一起迁居京师的年纪又增了些许的年轻男人。徐宏祖拍拍男人的肩膀在说什么文震孟带着一丝苦笑啜茶。年轻男人恭恭敬敬地对徐宏祖行礼答话。夜里他却不眠不休地捧着镜苦苦思索。然后他独自离开了京师长长的旅途一个人辗转不定日夜兼程。在一片青葱野草之中他蹲了下来。那一块石碑令他眼神突然有了光亮。参加完一场奢华的婚礼文震孟回到家跟大儿子有了第一次争吵。年轻的男人最后绷着嘴唇离开。他握着镜在桃花渡的雅座里独自喝了一夜的酒。然后他拿起镜动身到了美馔居跟宁蔻儿一阵话说宁蔻儿转身领着他到了后面一间带院的厢房。

我的手脚都在抖。偃师看着我说:“你还要回大明去看看么?如今那里已经没有人知道文禾了连他养父都已经改变。”

“不用了。我去那里一个人也不认识了。”我说。

“那就回你的时候去吧。”他将镜递给我“现在它由你保管。”

“那你呢?”我问。

偃师举起一个空空的布口袋说:“文禾的镜在这你走了它就出来了。”

“那好吧。”我看着手上已经慢慢退去光亮的镜面“我走了。”

偃师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调侃我。而是轻轻对我行了一个揖手说:“我还是会陪你去送镜。这是同朱由检说好的他怕万一。所以你回去且等待过你的日子到时我去找你。”

脑中忽而闪过皇上最后的神情。

“……二位费心。”我行了回礼把手指慢慢地放在了透光魔镜的转格之上。



正文 第四卷 终之卷 第二十八章 西山

“宋璎珞同学你——了。”

田美两眼放光捧着玉镯又不舍得玉拿了玉又放不下玉牌。

“赶紧擦擦口水旁边有个帅哥。”我鄙夷地看着她挪了挪肩膀。脱下大明平面裁剪宽松的服饰穿上我以前的衬衫外套常常觉得哪里都紧得难受。

“真的?”她四面看了看现我骗她又转回头来一脸诡异说“同学汉代的玉明代的玉镯还都是现在都已经难寻的好料你这一趟很赚啊!”

“田美要不你也去一次?”我没好气地说。

“我可以考虑一下去那个时间支线小文既然是带记忆穿越他仍然是你的。那我就去勾搭小朱好了。至于咱们前头的已经改变的历史我就不去了不然的话还要面对一群衣冠禽兽再来满清入关太悲惨了。”

我极度无语不一言地喝茶。

她见我不吱声把玩着玉说:“你回来以后都没笑过。不会打算就这么过下半辈子吧?”

“那有什么不好。”我躲开田美灼灼的目光往窗外马路上看。

我们坐在去年春天我和米广良所待过的餐厅里。依旧是大落地窗洋风洋气。只是对面的马路上再也看不到那个与环境极不协调的男人了。

“别扯了媛淑人”田美一口喝干橘子汁看了看手表“我带你玩去。时候应该差不多了。”

“喂我爸妈明天回家我得大扫除呢!”我回到自己时代。所有的弦一下子都松了除了刻意不去深探关于文禾的巨大伤口。剩下的就是劈头盖脸的疲劳感。等待着偃师到来地我简直成了虚脱的烂泥。

“扫什么扫啊你现在需要的是扫扫你这里”她戳戳我地心口“这里阴霾太多了。即便文大帅哥在这里。”她望天作惆怅状“他也肯定会赞成我带你去玩的“才怪。”我小声嘟囔。

“走走走”田美不由分说起身把我从沙里挖出来。

她所领地路是清光院方向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迟疑道:“我刚从那儿回来几天又去那儿干嘛?”

“我是带你去西山不是带你去道观。”田美回头看着我“我是带你去玩不是带你去添堵。更新最快。我不再言语。

这仍旧是春天。比我离开大明的春天更暖和可是也更混沌。大明没有污染过的清朗透彻的春光更令人舒畅。甚至连春风地味道都是不一样的。人们说话的声音、度和腔调区别不少。经常令我瞬间搞不清我是穿去了大明还是其实穿来了现代。

西山。是城郊的一片旅游风景区。前几年刚开的时候。我跟同学来过一次。山上铺设的几条石砖道十分简陋而因为开有限。郁郁葱葱的树木花草都保持了它们自然的本来姿势没有修剪没有移位。景区第一座山腰是一片农家山庄还有小小的寺院和深潭。清光院在另座山地近山顶处可以从另外一条道抄近路抵达。因为并不是什么有名气的道观去的人非常少。倒是前山半腰地龙潭寺香火旺盛。我们此次走的路线就是龙潭寺周遭。

田美在野外练就地行路度我勉强能跟上。这时就体现出裤子比裙子好使地优点来了但我还习惯性有下手去扶裙裾的动作惹来田美一顿白眼。

行至半山田美掏出手机不知道跟谁打电话。

水气地湿度开始在我们身边显现穿过蓊郁的树林水潭瀑布的飞流也隐隐听得见了。那鸟鸣山幽的曲径尽头似有人声。

“他们已经到了。”田美合上手机对我一笑。

“谁们?”

“他们!”她走上最后一级台阶拽我一起走上一片砖石平台指着前头对我说一道小瀑布挂在石崖边被风吹得偶尔歪斜。瀑布落在山腰的深潭里溅起珠玉一大堆水雾蒸腾起来把潭边的石栏都濡湿了。石栏旁边围着潭水的是一群庶人姑娘小伙。嗯不对是儒生和姑娘……也不对是士大夫……和……

“田美。”我叹气心里明白了她的用意。

“汉服党的衣服固然没有你穿过的好不过此情此景你不感怀高兴么?”田美的声音与瀑布的落响交织在一起。

几个姑娘小伙看见田美非常熟稔地打招呼姑娘们轻轻屈膝行了个万福男子们标准揖手。他们做得那么自然仿佛是跟我一起穿回来的似的。

“这位是?”一个叫何雅眉的年轻女孩身上穿的袄裙向田美问我。

我一晌有些呆了因为那何雅眉长得居然跟红珊有七八分似。

“宋璎珞我死党明粉。”田美干净利落说道“对明朝尤其是晚明有什么问题的问她大多可以哦尤其是日常生活问题以及皇家官家问题。”

我满脑袋黑线瞪她。

“我觉得这位姐姐一定很适合穿汉服。”何雅眉对我微笑“感觉是这样。”

她有与红珊一样晶亮温婉的眼睛秀气的脸蛋。对着我笑的一瞬间我差点脱口叫她:红珊原来你在这里。

“你的感觉很准嘛。”田美对我挤眉弄眼然后又转过去问“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请诸位观礼。”何雅眉招呼所有人往潭边凉亭里去。

这里要行的是一场笄礼。年方十八的一位姑娘留着双髻淡色襦裙静静跪坐在亭子中央。周围抚琴乐工司礼人员观礼人员都身着汉服曲裾深衣襦裙褙子混作一堆静静伫立。姑娘的父母也到场着了深衣在一旁表情庄重。

田美轻轻说:“三百多年前无数人为它流血;三百多年后这些人为它流汗。”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回答:“族盛衣冠盛族哀衣冠亡。亡的又不仅仅是衣

“其实我挺佩服文禾的”田美牵牵嘴角“他走每一步的最初都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但是他仍然坚持走下去。在这过程之中不断面对失望甚至绝望也不断调整想法。站在这里看我难免觉得他们都是愚蠢的人可是如果站在他们的位置看他们是尽力了的。不过想保全自己同时将历史推往另一方向是太难的事情。所以我觉得偃师才是真正清醒的人虽然他也一样无力。他并不是想看别人的笑话而是也在期待什么奇迹出现吧。”

“他知道你这么说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我回答。

“你看吧宋璎珞”田美手指在眼前加笄的少女和礼者宾客身上一轮“这场景按说是应该千古继承是自然的事情。但是为什么如今看起来这么不协调呢?因为它的土壤变质了要想让它重新生长就一定要先改变土壤。那土壤又生在何处呢?时间是它的温床。”

“文禾去改变那温床这些人的目的是改变土壤?”我看着田美。

“不论身处何方都一样可以做这件事。这些人做的事情目的跟他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虽然相隔数百年可以称得上毫无关系但是他们所做的事情本质是一样的。你懂吗?时间已经过去了即便你回去也永远找不到相同的一秒。可你在这仍然能跟他做一样的事时空交错你们仍然在为同一个目的前行不用为与他分开而觉得岁月荒芜。”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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