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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青原本以为进了大楼看到人就安全了，但现在，他也没有了掉头的勇气。
　　那东西离自己已经有多近，会和弹幕说的一样就在肩膀上吗？他感觉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还是强忍着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
　　有一个历史性的抉择摆在他面前，如果是恐怖游戏或者恐怖片，这个选项大概就决定了主角能不能活过接下来的十分钟。
　　他是该走楼梯，还是乘电梯？
　　4公分：一个人都没有真的吓人
　　轮子君：刚说后面有人的打脸
　　巴啦啦爆哭：所以为什么进住院部？
　　不在自己身后了吗？
　　齐青鼓起勇气用手机看了一眼背后，一步距离的地方空无一物。
　　放弃了？
　　他把手机稍微侧了侧，却看到楼门口的门边，探出了一个脑袋。
　　真的是探出了一个脑袋。
　　好像有人和地面平行飘着一样，那个痉挛抖动的人影身体部分全部藏在白墙后面，只留下一个脑袋露出到脖子的部分。
　　以正常人的肩宽来说，普通的站立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他好像正盯着齐青，医院晚上昏暗的灯光让他的眼睛只留下两团眼窝形状的阴影。
　　一眨眼的工夫，门口又没有空了，好像刚刚只是错觉。
　　去哪了？
　　齐青再换了一个视角，这次他看到了自己的头顶正上方垂下来几簇黑色的头发。
　　不敢多看，也不敢多待，齐青没有等电梯的功夫了，他直接走进楼梯间，把视线集中在面前的楼梯上。
　　但没一会，他听到了什么动静，不动声色的用余光观察起来。
　　这里和之前看起来不太一样了。
　　住院部的病房总是不够用的，来的迟的人就只能睡在走廊甚至楼梯间里。加上陪床的家属，楼梯间在齐青的印象中是和走廊一起很早熄灯，放着一张张床位，上面躺着病人或者坐着家属的地方。
　　今晚这里和往常一样黑，依靠安全出口微弱的绿光勉强能看清台阶，病床也都摆在靠墙的位置。
　　但上面一个人也没有。
　　周围嗡嗡作响的都是人小声的哭泣或者呻吟，一楼是这样。
　　二楼也是这样。
　　等到了三楼，齐青觉得背后一暖，这才发现不知为什么，自己的手脚早被冻到冰凉。
　　弟中弟：噫楼梯好吓人
　　兔兔V5：走这种楼梯总感觉上面或者下面有什么人在看自己的的就我一个吗
　　橙子：不你不是一个人
　　过了四楼，到了奶奶住的五楼，门口的床位上隐约是个凸起的人影。
　　齐青吓得退后了一步。
　　那个凸起抽了一下，发出一阵均匀细弱的鼾声。
　　“……”
　　进到五楼的走廊，床位上有人在玩手机，病人翻来覆去，护士站的值班护士拿着纸张走进办公室。
　　一切都正常起来。
　　齐青看一眼玻璃窗，自己身后没有了那个奇怪的东西。
　　但是也没有太上皇。
　　他对着手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又用手势示意拜拜，没有管弹幕里排队问为什么跑到楼上来了，为什么刚刚一楼二楼那么吵。
　　晃晃悠悠，感受着劫后余生的无力感，齐青走进了病房。
　　他看见奶奶床位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太上皇看了一眼他的肩膀，脸色立刻就变了。
　　“你遇见什么了。”
　　原来他是这个声音。
　　一点也不低沉有威严，倒是很清朗。
　　齐青脑子大概是给吓得转不过弯了，居然没头没尾的这么想。
　　——————————
　　“我昨晚梦到大花狸啦……”今天奶奶的状态好像格外的好，没到中午就醒了，而且是彻底的清醒，甚至可以开口说话，“梦到它来这边给我捉老鼠……它在家都从来不捉老鼠的，看到老鼠从眼皮子底下跑过去须子都不动一下……”
　　齐青微微放缓了自己倒水的手，若有所思的看一眼窗子里的太上皇。
　　太上皇瞪了他一眼。
　　“大花狸肯定跑啦，没人给他吃的，猫就是这样，养不熟……”
　　捕捉到太上皇在身后长长的叹气，齐青立刻转移话题。
　　“隔壁床的奶奶呢？昨晚出院了？”
　　“隔壁床？”奶奶好像听不太清楚，有气无力的说，“隔壁床是没人，我也纳闷，你说外头那么多人睡了一道，怎么这个床也不给安排一个……”
　　“奶奶，隔壁床睡的一个老太太，他四个孩子都来陪床的，你可能前段日子没见着。”
　　“哪有什么老太太？”护士进来是问奶奶身体怎么样的，整个人神经质的缩了一下。
　　她瞪大眼睛，好像齐青刚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那床坏了，钢板变形，过几天换了才能睡人。”
　　说完也没多呆，问完问题立马就走了，看那背影还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
　　齐青不怎么会和陌生人说话，但这几天那老太太和子女其乐融融的模样他是见到的。
　　那几个人天天轮流陪床不说，轮到自己的时候还要给兄弟姐妹们来个直播说段语音，齐青在旁边看着，总对后来再不露面的爸爸和姑姑生气。
　　吃完了中饭去洗碗的时候，他在水房里听着旁边两个大妈的聊天。这两人是都家属，好像在这里住了很久。
　　“就23病房那个老太太，哎呀呀。”
　　23病房，说的自己奶奶？
　　“哎呀上个月走的，她家里人真是作孽。”
　　“四个孩子啊，一个都不来看她，晚上什么排异反应的，第二天早上才发现……”
　　“孩子都争乡下拆迁的房子去了，哪管老娘死活。”
　　“你说养那么多有什么用，一个都不和自己亲。”
　　“真吓人哦，护士说有人看到那个老太的。”
　　……
　　齐青控干不锈钢饭盒里的水，看着水珠从太上皇不屑一顾的脸上滚落。
　　他的眼睛好像还死死盯着自己右半边肩膀。
　　两个大妈一路说着出了门，齐青站着没动。他发呆一样看那张充斥着死气的脸，一会想到狸花猫在院墙上端坐的模样，一会想到自己摸了别家阿猫阿狗回来后，猫仰着头在自己腿上来回蹭的触感。
　　心中可以说是万般柔情。
　　“太上皇，谢……”
　　“滚。”
　　作者有话说
　　到这里还在的话真是谢谢啦，可以的话留下一句话吧，笔芯


第6章　西阳湖
　　从市医院回到学校，慢慢吞吞到十月，齐青自信的认为太上皇对自己的态度亲近了点。
　　以前的他作为背后灵十足尽职，总是端端正正的站在自己身后一步左右的距离，偶尔发出那么点声音证明一下自己的存在。
　　而现在，特别是在自己隐晦的表达出，我觉得你可能是那只太上皇，之后，这个太上皇就略微变得有点不修边幅，或者说懒散了。
　　齐青这会正准备在学校情人坡后面找个没人的路灯下面开直播讲故事，而他斜靠在香樟树上看着。
　　“为什么之前在工地呆着？”
　　“……”
　　“那人是怎么死的？”
　　“……”
　　齐青按下直播开始，抓紧时间问了最后一句。
　　“你是怎么死的？”
　　直播间观众点进来，正看到主播被香樟树果子劈头盖脸砸了一身。
　　齐青于是有了一个大逆不道的猜想，他觉得太上皇可能是懒得捉老鼠不想吃剩菜饿死的。
　　——————————
　　“晚上好，今天要聊水猴子的故事，在开始之前我想说。”
　　调整一下面部，他尽量严肃的开口：“一切传说都只是民间以现实传闻为基础进行夸大处理后的产物，本质上是人的意识对物质进行的加工反映，请坚持辩证唯物主义社hui观，理性看待封建迷信思想。”
　　这一大段台词从市医院回来后，就是他直播时说的最多的话了。
　　没有办法，直播又被录屏上传，这次看到隐约人脸的人实在不算少数。
　　从回来到现在，网站已经找了他好几次，暗示主播应当遵守网络作品传播规范，不要宣传封建迷信思想云云。
　　不想被封号，也不想被说是装神弄鬼，齐青只好每次开直播前先表达一下自己正确的思想观，再顺便教育一下观众，呕心沥血。
　　当然直播间并不这么想。
　　钮祜禄哈士奇：好一个又当又立的汉子
　　恶魔妈妈：主播铁骨铮铮
　　福大爷：我们懂得
　　……
　　不你们不懂！
　　——————————
　　每一个有池塘的乡下总少不了和水里的精怪有关的故事。而在齐青老家的传闻里，水猴子似人非人，四指修长，会把在岸边玩耍的小孩拖进水里淹死。他小时候就常被奶奶告诫“不能去水边上玩，水里有水猴子”。
　　这只是家长怕调皮的孩子掉进塘里淹死，编出来吓人的故事罢了。如果恰巧看到今天的城市新闻，齐青也想不起来说这个。
　　有人很快就猜到了今晚水猴子出场的原因。
　　债见拔杯：主播好像和我一个学校妈耶
　　债见拔杯：今天西阳湖就死人了，超恐怖
　　绿豆芽：死人了？
　　西湖这个名字可不局限于杭州，齐青学校所在的二线城市就也有一个臭水湖本该叫西湖的。
　　但这两个字只刻在了湖上那座老石桥上，大家并不这么叫它。
　　或者说，西阳湖本来就是叫西湖，可无论是报刊里，公交站站牌上还是人们口中，这名字里总要多加一个阳字。
　　说是以前的市委觉得西湖名字烂大街了硬改的，本地人却有些不一样的说道。
　　他们说这西阳湖里有水猴子，水尸子，拖下去过好多小孩，大家叫的时候就多加一个“阳”来镇一镇它。
　　人是万物灵长三才之一，人的语言和对东西的称呼，都能有些玄而又玄的作用。齐青听本地人胖子提过这事，这会想起来，也添油加醋的放一块说了。
　　4公分：感觉主播又要作死
　　就叫饭团行吧：上次医院真的有吓到我，主播是不是招鬼哦
　　花花黄瓜：我看到过捞上来的水猴子
　　香锅好吃：都8201年了，还有人信网上p图的
　　看着这条弹幕被后面的人群嘲，齐青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如果捞能捞上来水猴子，还能给人看见，那所有塘里湖里早都被捞一遍过来了。话是这么说，齐青想想太上皇，突然又不那么确定。
　　他不就是看不见摸不着但能把果子怼自己一身吗。
　　太上皇这时候正闭目养神，从市医院回来后，好像整只鬼脸色又苍白了点。
　　——————————
　　“西阳湖上的那桥要翻修。”
　　掐着点回寝室，才抱怨了两句新的关门时间，胖子就说出来个新消息。
　　“公交车这几天都要改道，你们坐的时候看着点。”
　　几个十一放假没回家的室友早就说好了想去隔壁市浪几天，直通火车站的公交线路却正好经过西阳湖。
　　他们唉声叹气起来，商量着是直接打车还是换乘地铁。
　　齐青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想想今晚的直播也没多少收入，突然起了去西阳湖直播的主意。
　　他装作在对着谁语音说话，眼睛却看着屏幕里的太上皇。
　　“我去西阳湖直播怎么样，找个离湖边上不远不近的地方。”
　　太上皇皱着眉头，好像酝酿了一会才屈尊开口。
　　“非要用这个法子赚钱，真是没用。”
　　“外面那些兼职都看不上我这个样子，钱紧巴着够花就行。”齐青换了个姿势，好声好气的说，“这次我一定注意安全。就七点八点直播一会，不耽误回来。”
　　“家宅不宁！”
　　太上皇看上去莫名很生气，甩出来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不过家宅不宁是什么意思。
　　“家宅不宁能用在这……我错了，你脸都气的更白了。”
　　“我那是——”
　　太上皇好像直接噎住了，他瞪着齐青好一会，第二天一整天都没再说一句话。
　　——————————
　　看着他好像又回到了曾经不开口只是紧跟在自己身后的状态，齐青也觉得有点心虚。
　　市医院里他被不知道什么东西追了一路，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的确是能不再经历一次最好。
　　但奶奶还要继续住院观察，再要生活费这种事齐青也做不出来。上次太上皇是去给奶奶“捉老鼠”了，这回。
　　这回，就远远的对着直播，应该没事吧。
　　本地人胖子回家，其他室友出去浪的这天夜里，齐青带着几个简陋的装备，骑自行车到了西阳湖。
　　还没有离近，他就觉得有点不对。
　　首先是路闸，不过是翻修一座石桥，道路却在最远的两头就封的死死的。
　　这用的还是路面维修那种又大又高的铁皮隔断，难道要铺新路？可里面轰轰作响是没错，却根本没有多少敲击的声音。
　　齐青想了想，还是先没有开直播，猫着腰从树丛边上钻过去。
　　一抬头他就看见，原来轰轰作响的是辆停着压根没动弹的大卡车和水泥搅拌的机器，旁边站着两个工人在抽烟闲聊，而脚下的地面平整如初。
　　齐青继续偷偷往湖的方向走，一路看到了没几台机子，还都停着不动，人倒是有一些，但都不在干活。
　　一直快到石桥，总算有了点施工该有的声音，是几名工人正在搬动一块大石板，大石板太过厚重，他们搬一会就要搭把手歇一歇。后面还有几个妇女，拿着清扫工具在擦洗石桥两边旧的横栏。
　　正要搬走的大石板就是桥头那块，齐青刚来上学那会走近看过，只记得石板太旧，两侧似虎走兽的纹路都要被磨平了。
　　昏黄的日光下，石板正中间刻的西湖两个篆体大字。
　　而不远处的桥头只剩下一个大坑，新的石板还没立起来，用块黄色的布垫着放在旁边。
　　新石板光是颜色就白上很多，花纹更突出，模样也更新式，写的字是……
　　齐青眯眼看了看，上面是三个字。
　　西阳湖。


第7章　西阳湖
　　十一放假，卫木晚上七点打开直播平台，在关注列表里滑来滑去，还没想好看什么下饭。
　　再刷新的时候，跳出来一条页面提示。
　　你关注的主播【齐青2018】开始直播啦！点击进入TA的直播间　》》
　　这个名字异常真诚的主播是她八月关注的，一开始只是说些老掉牙的鬼故事，说着说着还能跑题，黑猫通灵的故事硬给他掰扯到了《乡下忠犬铲屎官与高冷穷讲究狸花猫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但可能是被小哥哥青涩到甚至找不准摄像头的那副小奶狗作态打动，她一直没有取关。
　　没想到八月底那会，这位小奶狗干了一件大事。
　　那天中元节，卫木早上才看到H市某工地的诡异人影传闻，晚上就发现主播齐青开播，标题也不是一贯的今天说XXX，而是
　　《中元节七月半半夜探访H市烂尾楼工地诡异黑唐装人影相关灵异传闻》
　　包含了所有关键字，足以看出良苦用心。
　　不点进去看一眼简直都不好意思。
　　点进去后，卫木经历了人生中最诡异的一个夜晚，一贯对这些事情将信将疑的她亲眼见到了树丛和烂尾楼窗口黑色的人影。
　　虽然通过直播可能也不算亲眼吧，她颤抖着上传了录屏后，主播齐青算是小小的火了一把。
　　那之后，她总觉得齐青直播时周围的动静不太对。而主播近来每天都要好好给大家温习一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卫木更加坚定这个主播身边真的有些什么在作祟，但他自己不相信。
　　真是急死人了，主播你可能真的被各种东西盯上了啊！你怎么就不信呢！
　　这么想着，她看了一眼直播间今晚的名字，当机立断点了进去。
　　《黄昏探访H市西湖西阳湖溺水事件发生地灵异传说真相》
　　——————————
　　“晚上好，我快到西阳湖了。”
　　就不能多说两句吗！没看见来了很多新观众吗！
　　卫木恨铁不成钢。
　　闹闹哄哄：主播多说两句话啊
　　“一切传说都是现实传闻进行夸大处理后的产物，本质上是人的意识对物质进行的加工反映，请相信辩证唯物主义，理性看待封建迷信思想。”
　　……
　　MDZZ
　　还好随着直播间人数慢慢上升，齐青的话也象征性的多了两句。
　　不过今天有点反常，他并没有直接走到西阳湖旁边，只是站在路边灌木里，声音不大的说话。
　　好不容易从家乡水猴子的传说说到了溺水事件，主播又一个转弯聊起了日本河童，转折之生硬语气之平淡让老观众卫木也目瞪口呆。
　　果然主播是不信这些东西的，今天一点激情也没有。她放下了随时准备录屏的手。
　　佛系源氏：不过去吗
　　多多要吃糖：就站在这里干讲啊
　　（^？x？^）：标题诈骗，取关了
　　卫木看着飘过去的一些弹幕，感受到了老父亲般的心焦。
　　你这是在干什么啊我的崽！
　　齐青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原本计划的很好，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能看到事发地点，指点着说几句，还能拿着镜头往湖水里照一照的那是更好了，也不会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