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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云章惊地连连后退。
　　明戈猛一运力，掌心发出一点金光，金光展开，化作一个光障，顿时力量大作气流升腾，冲击波不断向上，明戈的玄色武袍及马尾发辫被冲得倒卷上竖，猎猎作响！
　　明戈脸上因疼痛而产生的汗水被蒸干，苍白消散，渐渐现出血色，而后变得红润，再然后变得干燥烧红，整个人仿佛烧了起来！
　　云章震撼地站在一旁。
　　“凤凰。”明戈忽然道。
　　“嗯？”云章上前一步。
　　“若我死了……”
　　“不要这样说！”云章立刻道，继而又想，万一……那明戈现在要说的就是他的最后愿望，如今他身边仅有自己，自己又怎能让他心有遗憾，于是道，“你说，你想做什么，我一定帮你做到！”
　　“如果我死了，你……”
　　明戈额间发出代表玄龙之力的强烈金光，眼眸睁开，透过金色光障望着云章，眼神是极少有的温柔眷恋。犹豫片刻，他放弃了最想说的话，转而轻松道：“不会让你做什么为难之事，还是先头说的，在我临死前，只为我一人化作青凤真身，让我看看就好。”
　　“你……”云章全没想到，当即有点呆了。
　　“这已足够，谢了。”明戈满足微笑，闭上眼，神色肃然，剑眉刚毅，嘴唇轻抿，继而大喝一声“破”！
　　云章抬头，金光冲向屋顶，疯狂撞击结界，整个偏厅剧烈晃动起来！
　　辰时，京郊官道。
　　天子行驾浩浩荡荡返回京城。
　　不久前，祭天大典于京郊举行，盛璟着帝冕，在百官垂目敬送中，徒步行过通往祭坛的一里长道，由礼官苏亭苇陪同，登上高台，跪拜上天与祖宗，祈祷赐福子孙后代，保佑大安国首位皇子顺利出世，茁壮成长。
　　他不管这些时日来朝中宫中对自己有多少议论，亦不在乎将怀胎的身体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他已安排好了一切，此时只想完成生命中最后一个愿望。
　　回城路上，盛璟坐在车中，想着过往种种，想着车外骑马的人，复杂心境突然平静清明，唯独腹部鼓胀难忍，坠得他气闷腰酸，浑身无力。
　　但很快就要结束了。
　　盛璟愣愣地望着天子玉带下夸张的隆起，一个月后，他究竟会生下什么？
　　不久前下过小雨，此时空气湿润，泥土泛着清香。
　　突然，马上的苏亭苇鼻尖一动，眉头紧蹙，抬手示意车驾暂停。
　　这雨里的味道……
　　盛璟掀开车帘，正欲问怎么了，突闻一声从没听过的清啸长吟破空而来，霎时风云大作，连他所乘的天子车驾都猛地晃动了一下！
　　随驾百官抬头望天，皆面露惊惧，继而纷纷下拜，口称“是龙”！
　　盛璟大惊，只见天际一条泛着金色光点的玄黑巨龙展开硕大威武的身躯威武飞腾，龙脊上竟还站着一人，青衫大袖在风云中摆荡！
　　卷着雷鸣的电光冲着苏亭苇垂直砸下，青色光华如帘幕刷然铺开，覆住了他与百官所在的地方。
　　“我乃九天上仙云章！奉天帝仙旨，捉拿附身凡人的妖凤九罗！凡人无需惊慌！尔等皆在本仙君庇护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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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为你挡
　　云章浮于空中，墨发飞扬，双手捏出仙诀，维持着保护盛璟及百官的巨大仙障。仙障外，“苏亭苇”与龙形明戈拼斗数合，不敌，施法脱出苏亭苇身躯，现出通身黑衣、脸覆黑色面具、手持黑色凤纹钝刃的九罗真身！
　　云章将坠落的苏亭苇身躯收入仙障，他早已身亡，此时尸身横陈于地，脸和双手灰白。
　　“苏卿！”
　　盛璟挺着肚子从天子辇上冲下来，趴在尸身旁，摸着苏亭苇的头发和脸颊，悔愧泪如雨下。抬起头，仙障外黑衣人正是初见的模样，沉默寡言，行事果断。
　　“九罗……”盛璟喃喃道。
　　百官吃惊地看着明明早已死去却每天在朝中晃荡的苏亭苇，又看肚腹高隆仿佛临产妇人的天子，再看天上纠缠相斗的黑衣人、神龙与青衫仙人，近日种种谣言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
　　云章时刻关注着明戈，那闪着耀目金光的玄色龙身威武庞大，肆意翻腾，口吐雷电释放龙威，前爪随意一挥，便将九罗注满妖力的刀气撕开！
　　不禁忆起来时路上，他坐于龙脊之上，仰观虚空，俯瞰云海，明明驾惯了云，心中却莫名兴奋。
　　当时，龙形明戈还调侃道：“如今我成了你的屁股垫儿了。”
　　云章认真道：“此战之后，我也可以给你当。”
　　“是么，那太荣幸了，我还从来没有骑过凤凰呢。”明戈笑着，“且看我有没有这个福分吧。”
　　“一定有的！你不要多想！”来来回回只是会说些无力的劝慰，云章很自责，目光来回逡巡，双手按着龙鳞，片刻后眼前一亮，“上回你化成龙形，似乎没这么大，我记得龙鳞就不如这回大。”
　　“嗯。”明戈的龙头轻轻一点，声音浑厚回响，“上回你与幽冥相斗，仙障小，我小一点进去就可以。但九罗比幽冥难对付，所以变大点。”
　　云章讶道：“这还不是最大吗？”
　　将此时明戈的龙身摊开放在地上抻直，足有人界京城南门至北门一般长了，竟然还不是最大！
　　明戈自豪道：“上古鲲鹏不知几千里也，虽是夸张之言，但亦极言其大。玄龙天负神力，怎么着也不会比鲲鹏差。”
　　“那你究竟有多大？”云章认真地问。
　　“若放开了，便是这大地上连绵相接，横跨人界的山脉。”
　　云章垂目下望，山脉藏在云里，一起一伏，无穷无尽，不禁震撼。
　　“那……”他捏着拳头，“岂不是活动不开？”
　　明戈大笑，“在人界的确活动不开，但天界、灵界、妖界、魔界无比广阔，再多几条玄龙也能装下。”
　　云章恍然大悟，“难怪龙族不生于人界。”
　　明戈大笑不止，道：“你真是有趣。”
　　云章茫然，片刻后很是羡慕地摸了摸明戈的龙鳞和龙角，“我们凤族就没有这么大。”
　　“因为你们要漂亮。”
　　云章不甘心道：“我还是喜欢大的。”
　　“好，那就变个更大的。”明戈的龙身继续伸长，云章坐着的龙脊宽了，龙鳞上的黑金色更加闪耀，“先这样吧，稍后还要作战，不宜太过膨胀。待到……有机会吧，回天界或灵界，我给你变个最大的。是了，你没来过灵界吧？什么时候过来，我带你看看我的住处。”
　　“嗯，好。”云章点头，认真地应了。
　　又飞了一时，明戈突然道：“角有点痒，帮我挠挠。”
　　云章一愣，左右看看，“哪边？”
　　“都痒，都挠挠。”明戈难耐地动了动脖子。
　　云章“哦”了一声，腾身向左边龙角顶部，由上至下，轻而又轻地一路搔下来，一边搔一边吹去于狂风中惹上的灰尘，再腾身向右边龙角。
　　明戈脖颈上的龙鳞纷纷掀起又舒展，舒服得很，玩笑道：“你看，大也有大的不好，平时这里酸那里痒的，自己够不着，只能去水里滚滚或是山上蹭蹭。”
　　云章“噗嗤”笑了，“以后你需要就同我说，我帮你。”
　　“好啊。”明戈干脆利落地应了，龙目在云章看不见的地方饱含笑意，“其实发动再生之术，也挺好。”
　　“嗯？”云章化出一片凤羽，以柔软的羽毛一下下梳着龙角及周围的龙鳞。
　　明戈被凤羽搔得懒洋洋，悠然胡说起来：“侥幸不死的话，我就无需再苦守，想发/情便发/情，做条真正的龙，多好。”
　　……
　　望着云中作战的巨龙，想起他平日的潇洒和善，强烈反差既真实又有趣，云章的嘴角不经意地勾起。
　　长空一声凶狠凤鸣，九罗化为黑凤，巨大双翅迅速拍打，滚滚黑火飞向明戈！
　　来前云章与明戈分析，九罗妖力术法强悍，但先前应当刚与幽冥战过一场，或许有伤。明戈年轻，修为经验固然不及，但身负玄龙神力，仍有望取胜。如今看来果然，九罗人形时被逼得只得防御，凤形时勉强能够对抗，但力气明显不济，不出五十合必败！
　　地上的文武百官已然忘了恐惧，皆目不转睛地盯着空中——此等惊世骇俗的仙妖大战，就是活几十辈子也见不到！
　　只见玄龙龙身一晃，龙头扬起，发出一声震动大地与山岳的龙吟，连云章的仙障都随之一抖！黑凤立刻拢起双翅退守，玄龙前爪极速出击，数道雷电裹挟着刺耳尖啸破空齐发，滚滚阴云之中，黑凤胸膛被撕开三道血淋淋的大口子！
　　“好！”云章用力地说。
　　百官欢呼，大赞神龙之威，唯有盛璟跪坐于地，望着仙障顶落下的滩滩黑血，满目哀伤。
　　黑凤虚弱盘旋，明戈趁势追击，龙尾轰然一拍，龙头唰地一拧，瞬间便至黑凤面前！钢铁般的前爪揪住黑凤双翅，竟是要将他从中间撕开！
　　云章心想太好了，撕开之后，他立刻施一道保命术，让九罗不至于瞬间殒命，便可继续问话，却不料眼见即将功成，又一声凤鸣从远方天际传来！与方才九罗的凤鸣相比，这一声倨傲、愤怒、带着明显的恨意与杀意，毫无预兆，唰然便至！
　　狂风大作，凤火奔袭！明戈不得不放开黑凤，通身火红得仿佛燃烧的凤凰立刻驮住重伤的黑凤，双翅拍打，无数卷着浓烈妖气的火流星砸下，直击仙障！
　　文武百官身在仙障中，却仍恐惧地大喊奔逃，云章稍一感知，便觉这股妖气极为霸烈恶毒，修为更远在他之上。为了加固仙障，他只好以自身为凭，眼眉现出华美的青凤凤纹，身后青凤虚影隐约闪烁，释放全部仙气！霎时间，浑厚纯然的青色仙光与无穷无尽的凤火流星肆意碰撞，爆裂声震耳欲聋！
　　火凤咬牙切齿，道了句“凤族败类”，接着妖气卷出红黑气流，布满整个天地！
　　云章嘴角溢出鲜血，却神态平静，更坚持保护凡人。文武百官看得一清二楚，纷纷对着他的仙身下拜，虔诚地磕头祈祷。
　　“凤凰……”一旁的明戈喃喃道。
　　两只凤凰，一妖一仙，一只火红一只淡青，这般斗起法来，他竟一时插手不得，只急得心焦。
　　云章闭上眼，专注凝聚心神——他的力量不及火凤，迟早必败，唯有……唯有豁出这具仙身，凭借陨落时释放的强大仙息，才能保护此间凡人并逼退火凤。
　　他凭空化形，天生地养，成仙千年始终平静淡泊，对于生死并不执着，如今只遗憾他答应明戈的事做不到了，好在仙身陨落时会现出原形，也不算全然无信。
　　火凤是个急性子，看出云章有意同归于尽，竟是怒不可遏，施法让全身燃烧起来，而后倏而掠进，如巨型流火箭直指云章心口，快如凌光一闪！
　　“凤凰！”
　　一声爆响，风云翻滚，天地震动。
　　云章睁开眼，只见人形明戈挡在身前，胸膛燃烧着熊熊凤火，口中不断呕血，右臂前伸，执利剑刺穿了火凤。
　　“玄、玄龙……”
　　云章傻了。
　　万籁俱寂，唯有心如鼓擂，脑海轰鸣。
　　天空斜里刺出一柄黑色战戟，冲火凤当头砸下，火凤忍痛推出胸口长剑，扭翅遁走。火凤背上，重伤的黑凤眸中光芒一闪，发动了早已种下的契约。
　　“皇上！”
　　“皇上——！”
　　仙障中的盛璟出现在了九罗凤身之上，幽冥召回战戟，审时度势，放弃追逐，火凤、黑凤与盛璟消失不见。
　　一场大战扰得天地云流挤压，倾盆大雨倾泻而下，冲刷着站成一片的文武百官，冲刷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明戈及其身上不断涌出的鲜血，冲刷着跪在他身边面色苍白双眸失神的云章，冲刷着站在一旁的幽冥亮黑的铠甲，冲刷着盛璟被抓走时掉落在地的明黄卷轴。
　　卷轴铺开，上等笔墨在大雨中并未消散，一旁武官看过，单膝跪地，沉痛道：“圣上下诏，即刻退位，传位南州王，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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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红袍男
　　暴雨过，天放晴。
　　云章与幽冥行入官道旁的树林，前往人烟稀少，灵气充沛之地。
　　“……当时没等到你们，我心知不妙，查探九罗踪迹，与他交手，被他逃了。而后我又察觉了梧真的气息，便前去阻止，但没成功。”幽冥语气平静，自责的意味却很明显。
　　云章右手平托在身前，掌上圆球形仙障释放着温润的青光，仙障里，不足两尺的玄龙金光黯淡，正虚弱地昏睡，胸腹处伤口像个血窟窿——沐浴在仙光中，他不再流血，伤势也不会恶化，只是伤情太重，无法维持人形，原身亦自动缩小，节约力量便于恢复。
　　云章三不五时低头察看一下仙障，“幸亏有你与他俩交手，耗去了他们的力量，也拖延了时间，否则情形一定比现在更糟。”看向幽冥，“可梧真不是重伤近千年么？怎还如此骁勇？”
　　“他正是因为重伤，才与我等打了个平手。若他无伤，恐怕刚一出现，我等就立败了。”
　　云章：“……”
　　“你是九天上仙，你可知道仙帝法力几何？”幽冥问。
　　云章道：“我从未见过仙帝施法，但亦可知仙帝力量浩大无穷，一挥手便可使六界色变。”
　　“妖王自不会比仙帝逊色。”幽冥道，“妖界以力量为尊，这些年来梧真深居简出，就是为了隐瞒伤情，以防妖族有变。”
　　云章点点头，顺着幽冥的话问：“那当年溯术……”
　　“帝尊面前，无论谁人都不够看，他只是对噬兽过于心软，又对梧真毫无防备。”幽冥看看云章，又看看仙障里雏龙形态的明戈，犹豫半晌，终于道，“我从九罗那里听到了一些事，他也怀疑他身上有帝尊的力量。”
　　云章恍然大悟：“难怪他要吸走玄龙的力量！梧真亲自前来，恐怕也是因为这个。”
　　幽冥蹙眉，“但我始终觉得，你身上与帝尊同源的东西更多。”
　　“我不可能的。”云章认真道，“我生来就是凤凰，就是九天上仙。”
　　“我知道，只是说感觉，此事复杂，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而且单看外表和性情，你的确不像。”幽冥瞥了一眼结界，“他倒勉强算有几分相似。”
　　说这话时，幽冥带着极大的不情愿，云章听出来了，道：“你讨厌玄龙？”蹙眉思索，“因为他对你说话不客气吗？”
　　心思被戳穿，幽冥一时很想说是，又觉得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生气很矫情，何况如今明戈重伤，不应趁人之危，便别开脸，兀自消化了一会儿，道：“没有的事。”
　　“嗯。”云章微笑起来，抬起另一只手，很珍惜地摸了摸仙障顶部，就像摸到了明戈软软的龙身，“你不怪他真是太好了，玄龙是条很好很好的龙，你慢慢就会知道的。”
　　幽冥眯眼，明显不信。
　　云章便又道：“我起初同你一样，也不太喜欢他，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种不喜欢就没有了。”
　　行至树林尽头，三山环抱，江流远去，红日西斜，灵气充沛，正是出入各界的好地方。
　　云章要带明戈回天界疗伤，幽冥则回妖界联络忠于溯术的旧臣，准备趁着梧真伤上加伤，起事夺位。
　　“我查清了，人皇生血是指人皇亲自孕育的骨肉落地三朝之内的鲜血，此血蕴有最强悍且最尊贵的生命之力，又加入了与梧真同源的九罗妖力，梧真用来最为合适。”幽冥叮嘱道，“如今距离人皇生产还有一个月，这一个月内，梧真与九罗必定不会节外生枝，故而留给你们疗伤的时间也只有一个月，切记，是人界的一个月。”
　　云章点点头，跟着有些怀疑：先前幻境中幽冥一问三不知，怎么现在什么都知道了？总不可能是他与九罗梧真交手时问了，九罗和梧真就蠢兮兮地说了吧？
　　幽冥看出了他的疑惑，也不解释，只道：“我没有骗你们，也不会害你们。”
　　“我知道的。”云章笃定道。他相信幽冥，只是但有疑点，他就想琢磨。
　　幽冥无奈，叹气道：“是别人帮我查的，你且放心，不会有错。”
　　“嗯。”云章点点头，抬手化出一枚青色凤羽，“有事以此联络。”隔着仙障摸摸明戈，温和道声“回去了”，青色仙光一闪，纵云登上霄汉。
　　幽冥将凤羽塞入袖中，向云章离开的方向点了个头，施法回到妖界。
　　妖界地域广大，妖气纵横，野外是无穷无尽的大泽，大泽上生着五彩缤纷或长或短的晶石，长着绚丽夺目姿态诡谲的奇花，将天空映出斑斓的色彩。
　　在妖界，顶级大妖方能成为一族，小妖亲缘淡薄，往往独自修炼，互不妨碍。待修至可隐藏妖气化作人形，或是可与他族孕育繁衍时，便会择一城池，前往生活。
　　妖界城池远不及人族众多，几十倍于人界的土地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