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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赫没有说话，抿着唇，拉住了裴楚的手。裴楚也没有甩开，就这么让他拉住去了vip病房。一进楼层，没什么人的医院顿时人多了起来，到处都是站岗的警卫，护士医生也走来走去，小声地聊着一些什么。
　　巫赫走到病房前，推开门之前松开了裴楚的手。
　　病房里有两个医生，此刻看到巫赫都让开了路，自觉地站到了门边。裴楚看清楚了床上的人，那天在集会上还颇有神采的巫家家主在短短几天内憔悴成了枯木，半合着眼睛，脸上带着巨大的氧气罩，面色已经透出了死气，乍一看与任何一位走到了生命终点的老人没有什么区别。
　　巫赫弯下腰，在他的身边小声说：“爷爷，我带老师来看您。”
　　巫老爷子微微动了动眼皮，透出来的瞳孔隐约看向了裴楚的方向。


第40章　失落
　　裴楚也跟着弯下了腰；　低声说：“您好；　我是裴楚。”
　　床上的人有些艰难地伸出手，干枯的关节勾住了裴楚的食指。裴楚一直弯腰到他脸边；　想要听清楚他要说的话；　却突然感受到一股浓郁又尖锐的念力迎面刺过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打散进攻，顺着进攻的方向把自己的念力刺进去，又猛然想起来床上这人是将死之人；　想要往回收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的念力在短短的一瞬间发生了冲撞；　裴楚的念力已经注入了巫老爷子的脑中，他惊出一身冷汗；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巫赫挡住了他的动作。
　　“老师，你看。”
　　裴楚愣了一下，发现巫老爷子竟然开始温和又缓慢的吸收自己的念力。一股很微妙的感觉把他们两联系了起来，他隐约之中似乎能够感觉到巫老爷子的脑部状况，如同一片过度放牧的荒地；　此刻正被大雨滋润着。
　　这对于裴楚来说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他迟疑着靠近巫老爷子；　拉住他青筋突兀的手，轻声问：“巫先生？”
　　巫老爷子嘴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声音；　竟然主动勾住了裴楚的念力想往外面拖。裴楚只好顺着他；　像之前巫赫“喂食”他一样，一点一点地把念力注进老人干涸的身体里。后者没有任何抵触，全盘接收了下来。
　　这个过程持续了好几分钟，裴楚的额头开始冒出冷汗；　巫老爷子总算放过了他，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裴楚站直身体，眼前突然一片发黑，被巫赫手疾眼快地扶住，小心地在一边的椅子里坐了下来。房间里一下子进来的好几个医生，一些围着巫老爷子，一些围着裴楚，巫赫在旁边说：“让他休息一下。”
　　坐了好一会，又喝了一杯热水，那股恶心感稍微才退掉一点。裴楚转身去看巫老爷子，听见医生说：“生命征兆很正常，血压和心跳都趋向于平稳，脑部细胞很活跃……”
　　裴楚道：“让我看一下。”
　　医生犹豫着看了巫赫一眼，巫赫点点头，他们才让开一条路来。裴楚走到床边，像对待普通的患者那样小心地查看了老人的脑部，的确像医生说的那样，他的脑部细胞非常活跃，有些甚至在进行更新，开始迅速地吸收周围的养分……
　　裴楚皱起眉。这是他做的吗？
　　“给巫先生注射双倍的营养剂吧。”裴楚对医生说，“短时间内不要做任何扫描检查。”
　　一屋子医生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了巫赫。巫赫点头，主治医生便道：“我们继续观察情况到明天中午，如果出现恶化的迹象，会把治疗方案重新调整过来。”
　　裴楚又道：“巫先生年轻时过度用脑，导致部分组织早衰，但有些组织还是完好的，用药和检查都不要过度才好。”
　　“好的，”医生道，“我会注意的。”
　　裴楚提前离开了病房，巫赫还在里面跟医生说着什么，他有些虚弱地靠在长椅里，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亲切地跟他打招呼：“哟，裴先生。”
　　裴楚抬起头，看到了一身白大褂的蓝野霖，胃部顿时开始缩紧，第一反应是怎么哪哪都有他。
　　“不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蓝野霖笑道，“我看起来这么不讨人喜欢么。”
　　裴楚脸色不怎么好地说：“不得了，中间人协会的头头打算来暗杀巫家家主么。”
　　蓝野霖笑了起来，从药箱里取出一支药，递给了裴楚：“喝点吧，感觉会好点。合伙人和观象师的关系还很好的时候，我做过好几年巫老爷子的主治医生，今天应邀过来会诊呢。”
　　裴楚没有拒绝，把他递给来的药喝了。蓝野霖在他的身边坐下，两人都沉默了一小会，似乎都在考虑该怎么开口。
　　“你看了。”蓝野霖说。
　　裴楚不是很想跟他讲这个话题，但还是点了一下头：“嗯。”
　　蓝野霖道：“我还在继续。”
　　巫赫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总让他有熟悉感的眼睛又开始给他一种不愉快感。他很快挪开目光，低声道：“我会比你早一步知道真相。”
　　蓝野霖似乎叹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巫赫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裴楚？”
　　裴楚摆摆手，站起来走到巫赫身边。巫赫脸色不怎么好地看着蓝野霖，后者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巫先生。”
　　巫赫没应，微微点一下头当作是听见了。裴楚拉了拉他：“走吧。”
　　巫赫转身就带着裴楚往一楼走，蓝野霖还在后面说：“记得你欠我一顿饭，裴先生。”
　　巫赫的脸色顿时就黑了。
　　裴楚有点怀疑他们两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第一次见面就差点直接动手，就算撞到他跟付清在一起的时候都没见他这么大反应，裴楚想问，一看到他的脸色，马上选择转开话题道：“巫老先生没事吧？”
　　巫赫冷着脸不说话，带着裴楚去做检查。中途两人被短暂的分开，等到检查都做完，可以回家了，巫赫的脸色竟然还是沉着的，上车之后就专心致志地开车。裴楚被晾得莫名其妙，有些无奈：“这是怎么了？我保证就跟他说了三句话。”
　　巫赫抓着方向盘还在生闷气，就是不肯跟他好好说话。裴楚也没办法，自己靠在皮椅上想休息一下，过了一会儿，半睡半醒之间，他听见巫赫说：“老师，不要跟蓝野霖走太近……”
　　“嗯？”裴楚有些迷糊地睁开眼，“我跟蓝野霖么？”
　　“嗯。”巫赫说。
　　裴楚缓慢地想了一会，没想出原因来，“哦”了一声，实在是有点困，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下午裴楚去上课，巫赫直接开车送他去学校，自己也下了车。裴楚以为他有事走了，课上到一半，巫赫从后门进了教室，悄悄地坐在了最后一排。这副别扭的样子让裴楚有些好笑，讲完课故意直接往外面走，巫赫追过来，问他：“一起吃饭么？”
　　裴楚笑道：“不生气了？”
　　巫赫拉住裴楚的衣袖：“我跟我自己生气呢。”
　　“好吧，”裴楚把东西扔进车里，“那你跟我说说，你跟蓝野霖有什么过节么？”
　　这个名字让巫赫有些不愉快地抿起唇，半响，只道：“我只是不喜欢他。”
　　裴楚看着巫赫，感觉自己在那一瞬间抓到了什么，这个东西让他下意识地停下了这个话题，和巫赫彼此心知肚明，谁都不愿意再深入下去。
　　“手术初步定在下周，”巫赫转移话题说，“老师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接触一下巫家的事务。还有一些权限的确认，需要抽个时间来一下公司。”
　　“好。”
　　系好了安全带，巫赫却没有发动引擎，侧过身来，靠近裴楚，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泪痣。
　　裴楚眼也不眨地看着巫赫深色的眸子，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太过耀眼了，却让他挪不开眼睛。
　　“我们的手术一定会成功的，”巫赫说，“我第一眼见到老师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我们两是百分百的、绝对的相容……”
　　这个距离让裴楚心不在焉，随口道：“是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巫赫突然靠回驾驶座里，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笑道：“老师不会想知道的。”
　　裴楚的一颗心突然踩空，然后掉到了实地上，他在这种半失落半轻松的感觉里沉浸了半响，“啊”了一声。
　　今天巫赫没有再去裴楚家，两人一起吃了晚饭就分开了。裴楚一个人呆在家里，总觉得哪里空荡荡的说不出来。晚上他特地去久违的群星酒吧散心，Peter还是一如既往的老样子，他却感觉自己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正遇上有一对在群星酒吧相遇、相恋的新人在举行一个小婚礼，酒吧里热闹非凡，裴楚就坐在吧台上喝酒看着，新郎新娘接完吻，掌声起哄声四起，几个伴娘吧手中的花朝着四面八方扔了过去，裴楚下意识地伸手一接，抢到了其中的一束粉色康乃馨。
　　新娘拿着话筒，眼睛里泛着喜悦的泪水，大声说：“大家都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童话结局！”
　　裴楚拿着这束花回家，把花插在了家里最贵最漂亮的花瓶里，有些失落。
　　第二天他精神不济地睡到九点多才醒，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不想动弹的时候，手机开始嗡嗡地震动，来电人为巫赫。
　　裴楚懒洋洋地“喂”了一声，巫赫道：“老师，我爷爷醒了。”
　　裴楚顿时就清醒了：“怎么样？”
　　“精神很好，他说想再见你一次，”巫赫说，“还有你的体检报告，关于你的二次发育，有些新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写肉哦


第41章　粉红
　　裴楚赶到医院的时候；　在病房里面几乎见到了大半个巫家的高层。他一踏进房间；　病房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开始打量他；　用各种各样的目光。
　　站在他们中间的巫赫喊了一声“裴老师”；　那些目光又变了，似乎在估算裴楚可能带来的未来的得失。裴楚坦然地走到病床旁，巫老爷子今天是坐着的；　深凹下去的眼窝里的瞳孔看上去很清明锐利；　环视了一圈身边的人，苍老的声音轻道：“出去。”
　　一屋子人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　最后一个带上了门；　房间里面只剩下他们三个。
　　裴楚把果篮放下，道：“巫先生，我是裴楚。”
　　巫老爷子就这么看着他和巫赫，焦距有些远，似乎在透过他们看别的什么东西；　好几分钟都没有说话。裴楚忍不住看了巫赫一眼；　巫赫拿食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背，开口道：“爷爷；　这是我老师；　昨天给您做治疗的那位。”
　　巫老爷子轻轻点了一下头，精神似乎不太好，又闭上了眼睛，道：“巫赫。”
　　巫赫走到他身边；　弯下腰。他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巫赫去病房外把还在外面等的人都叫了回来。
　　裴楚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就听见巫赫道：“景叔，手机带着么？”
　　被叫做景叔的男人很吃惊地看了病床一眼，马上又看向裴楚，过了几秒才从包里掏出一部手机：“……带着。”
　　“爷爷说把手机给裴老师。”巫赫语气平和地说。
　　病房里有了短暂的安静，裴楚在这份安静里面感觉到了很多复杂的情绪。拿着手机的男人最先笑了起来，走过来把手机递给裴楚，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既然是老爷子看中的人，肯定大有作为，我们心里也欣慰。少爷以后要多听裴老师的话。”
　　“那是自然。”巫赫也笑了笑。
　　众人纷纷开始说些恭维的话，裴楚客气了两句，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
　　一部再普通不过的手机而已，型号很老了，边角都磨损得很厉害。
　　巫赫又跟他们聊了几句，医生过来提醒他们时间到了，一群人都出了医院，只有裴楚和巫赫留了下来。主治医生看到裴楚就把他拦住了，拿着一份资料，语气有些激动，很快地说：“裴先生，昨天你跟巫先生接触过之后，我们已经确定他的部分脑细胞发生了再生，这完全是个医学奇迹，我们见证了……”
　　“你说什么？”裴楚还没转过神来，有点懵地打断了他的话，“再生？怎么可能？”
　　“是的，老师，”巫赫握住了他的手，“这是你的能力。”
　　裴楚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刚到医院就经历了一堆事情，裴楚吸了一口气，把那部不明身份的手机塞进口袋里，跟医生说：“我们换个地方，你把资料给我，我们一起看看怎么回事。”
　　三人转移地点去了隔壁的会诊室，医生很激动地开始一个一个放巫老爷子的检查结果。自从昨天裴楚跟他接触过之后，他的病情出现了很大的变化，三个小时之后清醒过来一次，晚上又清醒过来一次，第二天早上医生去查房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完全清醒，思路和记忆都很完整。他们带他去做了检查，发现他受损的脑部细胞并不是被修复了，而是出现了更新换代。
　　裴楚皱起眉：“我不是说了不要做脑部扫描吗……”
　　医生完全没有听进去他说的话，兴奋地继续放裴楚个人的检查结果。二次发育之后，他的脑部构造发生了一点跟常人不太一样的变化，但除此之外，他们还暂时不知道这些变化代表着什么。
　　裴楚只是皱眉听着，医生却完全陷进了自己的情绪里，语速很快地说：“……比方说至今为止如同癌症般难以解决的超脑症，一旦能够促进受损脑细胞再生，那么新生的脑细胞将很有可能不再对潜入体内的芯片产生排异反应，也许可以从根本上治愈超脑症的病源……”
　　“我知道了，”裴楚道，“但是现在还没法下定论。”
　　“是的，您曾经给巫先生做过一段很长时间的治疗，但是昨天我们仔细研究了巫先生的体检报告，并没有发现巫先生脑细胞再生的现象。”
　　“巫赫不一样，他不是普通的超脑症，导致超脑症的因素是精神上的，不存在生理上的排斥反应。”裴楚道，“所以现在都不好说，得进一步观察。”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医院愿意为您……”
　　“不劳费心，”巫赫突然开口，“目前这份报告，看过的有多少人？”
　　医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表情瞬间变了，刚才的激动一扫而光，有些惶惶然地看着巫赫。
　　“目前是……包括我在内三个人。”
　　巫赫冲他笑了笑，想让他不要那么紧张：“这三个人里面，有没有包括昨天来会诊的蓝医生？”
　　“……他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昨天难得在场，所以……”
　　巫赫的笑意收了起来。裴楚有些情绪敏感地转过头，发现巫赫变得跟平时旁若两人，瞳孔颜色发沉，带着让人不由心生害怕的威压感。他下意识地碰了一下巫赫的手，巫赫转过头来，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地笑道：“没事，老师。”
　　裴楚抿起唇。
　　巫赫又转回头去，跟医生说：“这是违反合同的做法，我会让我的律师来跟你们聊违规的事情。把裴老师所有的报告资料都发给我，不要留底稿。”
　　“好……好的，抱歉。”
　　裴楚跟着巫赫离开了医院。两人都是开车来的，巫赫却坚持上了裴楚的车。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巫赫道：“付清是不是跟你单独接触过？”
　　裴楚抵在方向盘上，有些无力地撑住自己的额头：“嗯。”
　　“难怪他对老师那么热情，”巫赫的语气还很平静，“不过还好，我是最先遇到老师的那一个，真幸运。”
　　“别这么说，”裴楚道，“你知道脑细胞再生意味着什么吗？”
　　巫赫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轻声道：“没关系的老师，不要去想那些东西，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没有人有资格指责你。”
　　裴楚摇摇头，久久无法从刚才的资料里面缓过神来。他的二次发育很可能让他掌握了彻底治愈超脑症的技术，那些每天在痛苦里面苦苦挣扎的人都在眼巴巴的等着这样的技术出现，各路各怀心思的势力正蓄势待发，就好像一下子落下了一个千斤重担，不给他任何心理准备地砸在他身上。
　　“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比普通老师技术好一点的、用心一点的超脑症治疗师而已。”裴楚有些讽刺地说。
　　“我会保护老师的，”巫赫道，“没有人能够干涉你的生活。”
　　裴楚的心跳在这句话里面漏了一拍。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异能的时候，宋辰逸也是这样搂着他的肩膀，站在他高中学校的小树林里，跟他说：“小楚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没有人能够打扰你。”
　　但是现跟他讲这句话的人是比他还要小的、患者超脑症的年轻人。裴楚有些感动，摸了一把巫赫柔软的发顶，发动了引擎，把车从停车场里倒了出去。
　　“你说得对，车到山前必有路，”裴楚道，“那个手机又是什么？”
　　“我爷爷的老师用的手机，传到我爸爸的老师手里，现在交给了你。”巫赫道，“这部手机可以突破巫家所有的权限限制。”
　　裴楚一个急刹车，差点撞到了路障，转过头来看着巫赫。
　　“所有的权限？”
　　“嗯，”巫赫笑道，“所有的权限。”
　　裴楚觉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