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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明媚极了的天气。
　　空气中残余一丝食物的香气，看时间已经吃过了早饭。餐厅里只坐了余珂雪一个人。
　　她穿了一件黑色的机车服，深蓝色的铅笔裤收在光面小皮靴里，侧靠着单人沙发，一双长腿搭在矮凳上，显得又细又直。
　　“早。”顾厌打招呼。
　　余珂雪抬抬眼睛：“早。”
　　顾厌环视一周：“……你有没有看到沈存？”
　　余珂雪翻了一页五彩斑斓的书：“没有。”
　　顾厌皱眉。
　　“厨房里还有饭　，热一下就能吃。”余珂雪说。
　　“谢谢，不过我喝水就行了。”顾厌默默叹气，食欲消减了大半。
　　“啊，我在微波炉里热了蜂蜜栗子，时间差不多了。帮我关一下吧朋友。”余珂雪说，“分量很多，你可以拿一些。”
　　顾厌应了声，关好冰箱门，把旁边的微波炉电源也关掉了，顺便找了个瓷盘盛出来晾在一旁。
　　顾厌咕噜噜灌了大半瓶水，无精打采地歪在余珂雪旁边的沙发上。
　　余珂雪瞥他一眼，没说什么，又翻了一页书。顾厌没怎么在意地随意一瞅，几个陌生又熟悉的彩色大字撞进他的视线！
　　十、万、个、为、什、么！余珂雪喜欢看这种书？？？
　　这年头的酷girl果然不走寻常路……
　　顾厌清了清嗓子：“你不是白天睡觉晚上活动么？”
　　“今天特殊，提供售后服务。。”余珂雪神秘一笑，看了眼布谷鸟挂钟，眯缝了下眼睛低声道，“这点儿还没起床……看来昨晚很激烈嘛。”
　　没头没尾的，顾厌也没听懂她在说什么，撑着脑袋继续躺尸。
　　余珂雪看书不怎么读文字，页面上的插图更能吸引她。津津有味儿地翻完一本之后，见顾厌还是一副愣神的样子，余珂雪难得问了一句：“你也在等人？”
　　“我没有。”顾厌俊脸一黑，死都不想承认在等沈存。
　　“哦。”余珂雪合起书。
　　楼上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余珂雪斜眼一看，林嫣穿一身雪白的棉质睡裙，披散着长发从楼梯走下。
　　林嫣一看到她就下意识地低下头，然而这次她低到一半又硬生生地卡住了，勉强看着余珂雪的眼睛，低声道：“早。”
　　余珂雪忍着打呵欠的冲动：“早。”
　　林嫣转眼看向顾厌，这个被她狠狠挠过一爪子的大男孩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坏坏地挑了挑眉。
　　林嫣从鼻子里哼了一小声，转身翻出一个大肚子玻璃杯，接了满满一杯温开水。
　　顾厌趴在扶手上，故意逗她：“你水量很大嘛。”
　　林嫣咬了下嘴唇：“是帮别人接的，两个人喝。”
　　这奉灵局关系好到能两个人喝一杯水的，怕只有孟晨心和蒋钦那对奸夫淫夫了。
　　“他们手断了？”顾厌冷笑。
　　林嫣装作没听见，绕过顾厌往前走，却不想身前突然横过一只戴了粗指环的手一把将玻璃杯夺下。
　　余珂雪一口气闷掉所有的水，打了个嗝，淡淡地说：“让他们自己下来倒。”
　　林嫣纠结地看着空杯子：“我还是帮忙……”
　　余珂雪不耐烦地扫她一眼。
　　“……好。”林嫣二话不说上了楼。
　　“她在你们这儿怎么这么听话？”顾厌一脸莫名，“打架的时候那个蛮横啊，啧啧，真看不出来。”
　　“谁知道呢。”余珂雪叹气，拿过盛了栗子的瓷盘，给顾厌拨出来一部分，“你的。”
　　“分这么清楚。”顾厌失笑。
　　“不提前分好，一会儿就全部进了一个肚子里。”余珂雪勾了勾下巴颌，轻声道，“啾——”
　　顾厌一怔，不明白余珂雪冷不防地怎么突然卖萌……？
　　“啾~！”余珂雪灵印处闪过一瞬的金光，紧接着一只粉紫色的元团子凭空冒了出来。它长得有点像愤怒的小鸟，整个人……鸟被细绒绒的小羽毛所覆盖，大眼睛小尖嘴，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背上有两道小翅膀。
　　紫薯团子一眼就看到散发着甜蜜香气的蜂糖栗子，忙不迭地扑了过去，气势汹汹地将其中一个叼进了嘴里。
　　余珂雪见顾厌两眼发直：“啊，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脉灵【梦魇】。”
　　若在平时顾厌肯定吐槽哟这么个软乎乎的小东西起得名儿还挺霸气呢嘿。但是他现在受到严重的惊吓，吐槽技能已死，双目圆瞪地看着【梦魇】：“我操……？！昨晚就是它、我他妈还以为是晃神了呢！”
　　“你见过啾，还是在昨天？？”余珂雪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呵，我非但见过它，还被丫喷了一脸粉沫子。”顾厌无奈地说。
　　余珂雪瞪大眼睛，一把揪住紫薯团子：“你昨晚扑上去的人是这个卷毛？？？”
　　紫薯团子在主人吃鸟般的眼神中转着小脑袋看向顾厌，又一帧帧地转了回来，朝着主人弱弱的，讨好的啾了一声。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回了灵印。
　　“我操竟然真是你！”余珂雪捂着差点炸裂的心脏，“那你昨晚……昨晚有没有觉得和平时不太一样？”
　　“……什么意思？”顾厌慢慢直起身，大脑飞速运转，“……妈蛋是你搞的鬼？！”
　　余珂雪投降状：“朋友，别激动……我啾认错人了，这锅我来背。”
　　“那些粉色烟雾有什么作用？”顾厌两眼发晕。
　　“嗯……大约就是起到放大情。欲的作用。”余珂雪干笑。
　　放大情。欲……这么说，他是受情。欲控制才对沈存起了歹念，并不是因为喜欢么……？
　　余珂雪眯起眼睛：“你昨晚去找了谁？”
　　“找你个大头鬼。”顾厌气不打一处来，“老子自己撸了一宿。”
　　“不对……你刚有在问沈存。”余珂雪一拍巴掌，喊道，“我去！你跟沈存搞一块了？！看不出来啊我的妈！”
　　顾厌被臊得满脸通红，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我求你小点儿声啊亲姐姐！”
　　“不行这消息太他妈劲爆了，不分享恐怕我会憋死的！”余珂雪用力扯下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跑。
　　顾厌生无可恋地伸出尔康手。
　　“啊，对了。”余珂雪从楼梯上探出头，“刚刚我好像没表达清楚，【梦魇】‘放大的情。欲’的生发原理，是收集起平时被接收人有意无意压制在内心深处的想法和感情。换句话说，如果你没有喜欢的人，是催生不来生理冲动的。”
　　顾厌一怔。
　　余珂雪打了个响指，邪笑：“拿下了沈存，干得漂亮啊兄弟。”
　　顾厌耳尖都烫熟了。
　　“明茗——明茗——别睡了！你们寄灵所的人都自产自销了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明茗穿着拖鞋从房间里奔到三楼拐角，一脸八卦，“怎么一回事？”
　　余珂雪对明茗一阵耳语。
　　“我靠？！”明茗愣了两秒，提着裙子边跑边喊：“顾小厌——你真的睡了沈存？！”
　　顾厌搓着脸躺在沙发上。
　　“别给老娘装死！”明茗双眸星亮，一把将顾厌扯起来，“你真是出手不凡啊！平日里装的都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啊，我还一直以为你们很纯洁呢！”
　　“我们平时……”顾厌想说平时真的很纯洁，突然间想起了月桂树上的那场吻，一时间就像被鱼刺卡了嗓子。
　　明茗摸着下巴一阵啧啧啧，意味深长地说：“我就说呢……沈存都一把年纪了，平时身边追求的姑娘也不少，可为什么总是无动于衷。原来……嘿嘿嘿嘿。”
　　“……领导，女神哪有这么笑的啊……”顾厌说。
　　“老娘今天不是女神，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貌美如花热爱八卦的少女！”明茗握紧粉拳，对一旁的余珂雪说，“难怪被莫染告白还能忍心拒绝……俩人属性就不同嘛。”
　　“莫染真的追过沈存？”余珂雪震惊。
　　“你不知道吗？好多年前的事了呢。”明茗说。
　　余珂雪一脸吃了个大瓜的表情。
　　“莫染？”顾厌觉得耳熟。
　　“四方灵君之一。”明茗道，“不止实力强，论长相的话，用仙女来形容都不为过。”
　　顾厌挑眉。
　　三个人正说笑时，两道身影一步步从楼上走下来。
　　孟晨心目不斜视地接了一杯水。
　　“小顾。”蒋钦沉声道：“……你和沈存在一起了？”
　　顾厌笑了下：“你太平洋的警察啊，管得真Jb宽。”


第68章　地宙奉灵局（十一）
　　“你真的和他睡了。”蒋钦脸色很难看；　英俊的面容带着一丝怨气；　“我还以为，你能作一辈子贞洁烈妇。”
　　顾厌二话不说，一拳砸在他鼻梁上。
　　“你发什么疯？！”孟晨心冲过去；　还没冲到二人面前就被一根细长曲折的木棍拦下。
　　明茗手持【枯枝角】；　往孟晨心脸上一怼：“少掺和，除非想让我白捡一个动手的机会。”
　　孟晨心鼻孔都气大了两圈。
　　冲突并没有继续下去，蒋钦在挨了一拳之后没有还击，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掉头回到自己房间。
　　孟晨心狠狠瞪了顾厌一眼，追着蒋钦跑了上去。
　　围观了一场小冲突的余珂雪说：“你前男友？”
　　顾厌搓着脸点头。
　　“想不到小小一间高执部隐藏了这么多精彩大瓜。”余珂雪有些意犹未尽。
　　明茗收起【枯枝角】，道：“你们奉灵局收了一群什么玩意儿啊；　别人的性生活都要管，吃饱了撑的。”
　　余珂雪耸肩：“谁知道呢，我只是个挂名的战五渣。”
　　明茗扶额：“你还真能自黑……”
　　闹了这么一场，虽说没吃亏；　顾厌却也没什么好心情；　打过招呼之后回了房间。
　　看样子，沈存不该是因为公事才出门的；　毕竟明茗程扼都在，顾厌也没听到有什么通知。那么，他就是自己出了门的。
　　这狗在做什么……昨晚俩人精。虫上脑，那么一通造作，今天怎么也要当面说清楚吧。
　　顾厌拿出手机；　调出通讯录，大拇指在‘沈存’的名字上摩挲了半响，在即将点触的一瞬间，手机突然嗡嗡嗡的响了起来。
　　顾厌吓一跳，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叹了口气。
　　“喂。”顾厌接通了电话。
　　“这声‘喂’为什么如此平淡？”女声说，“我，陈梅果，一个你许久未见的知己好友，接到我的电话难道不应该欣喜若狂？”
　　“欣喜若狂？”顾厌想笑，“你不要难为我。”
　　“……你跟我说实话。”陈梅果声音严肃，“卷卷，你是不是有男人了？”
　　“……”顾厌简直服了陈梅果，如果这通电话提前一天打过来，他还能理直气壮地笑怼几句。可如今他刚干了坏事，心虚气短地哼哧了半天，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话说，为什么一夜之间仿佛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有了性生活？！
　　“果然，哼哼。”陈梅果道，“一整个暑假都没有联系我和老杨，见色忘友的狗东西！”
　　“假期我在忙别的事……”顾厌弱弱地说。
　　“哎哟，忙什么啦你？论文结尾都是赶出来的！”陈梅果毫不留情地吐槽，“忙着去拯救世界打怪兽啊？”
　　顾厌心道，姑娘你还真说对了，哥可不就是去降妖除魔了。
　　陈梅果见他不说话，默认顾厌是心虚了，便也不再揶揄他：“你什么时候返校？”
　　“还不知道，没事儿就过去。”顾厌说。
　　“爱情使人颓废啊颓废。”陈梅果叹息，“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我给你掌掌眼呗。”
　　“……不是男朋友。”顾厌仰面倒向大床，“我挺好的，估计过几天就回学校，不用担心。”
　　“那你抓紧过来，咱们还能一起浪几天。”陈梅果说，“中秋之后我要和老杨去旅游，不在学校了。”
　　“嗯，知道了。”顾厌应道。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顾厌在这两个多月里一直做任务，甚至连微信都长时间没有点开过，确实与平时的朋友断了联系。
　　陈梅果的电话令顾厌升起些许负疚感。他点开朋友圈，调出陈梅果的头像，挨条挨个得给她点赞。
　　顾厌赞了两条就有些赞不下去了。陈梅果这孩子一点都不知道伪装，朋友圈从不发美食美景岁月静好人生感慨的东西。放眼刷下来，几乎全是无聊的花痴呓语——
　　“徐老师还是站着讲课更好看23333”
　　“听说物理系有两个男生发生冲突，好像闹得很严重。最近这一年C大真是多灾多难，sad。”
　　“徐老师今天提前十分钟下课，他烟瘾犯了忍不住跑出去抽烟哈哈哈哈哈哈！”
　　“老徐今天穿了件骚蓝色的毛衣，那姿色【花痴jpg。】啧啧啧啧…”
　　“老徐说前段时间不小心摔伤了腿，我为什么总感觉他是蹦迪摔伤的呢，或者是跟人家飙车搞伤的。他讲课那么好听，长得也好看，保温杯里也会放枸杞，为啥我就觉得他其实是个蹦野迪飙摩托的野男人呢嘿嘿嘿…”
　　顾厌看到这条忍不住笑了，老杨还给自己女朋友评论：老徐知道你这么想他会打死你。
　　陈梅果回：请让他家暴我！快！
　　陈梅果又回：那样我是不是可以赖上他了哈哈哈哈哈哈！
　　顾厌不用看也能想象出老杨收到回复时一脸便秘的模样。
　　顾厌点了一通赞，自觉是为这份友情尽到一点绵薄心意，于是心安理得地退出了界面。
　　被陈梅果这么一打岔，顾厌也不惦记沈存了，当真心无旁骛地背起了咒诀。
　　所有的高级咒诀里，顾厌只剩下最后一道没有看，等他将最后一个符文印在脑子里时，窗外的天空已经披挂上一层夜幕。
　　顾厌看了看时间，00：23。
　　沈存仍旧没有回来。
　　顾厌看着手机和传心海螺，犹豫片刻后还是塞进了枕下。
　　妈的，爱咋咋地吧！
　　顾厌换好睡衣随便洗漱一下，将自己埋进了被窝。
　　……
　　一月如钩。
　　暗蓝色的天幕下，海面静谧如璃。顾厌从海面上醒来，耳畔浪潮停息，视域风波俱止。他迈开赤。裸的双脚，犹豫地往前走出一步。
　　一圈轻微的涟漪顾厌脚下缓缓漾开，越来越宽，越开越清晰。仿佛以顾厌为圆心朝着无尽海面扩散而去。与此同时，淅淅沥沥的雨滴从深邃的天空洒落下来，天地间充斥着壮阔而细密的声响。这一刻，万物皆是湿润洁净的，唯有矗立在海面上的男孩干燥如新。
　　顾厌忍不住伸出手，雨滴穿透了他的掌心，朝着海面直直坠落。在与海面相触的一瞬间，整篇深蓝色的海洋幻化为透明的冰蓝色，数不清的彩色游鱼摆动着尾鳍游蹿而来，在海面之下结作螺旋状的队形。透明的水母舞动着独特的韵律，殷勤地海面之下环游，巨大的海龟划开了水波，探出鼻尖碰触顾厌的脚踝……
　　顾厌好笑地后退一步。
　　破海之声猛然炸响，顾厌疑惑地抬起眼眸，十几头巨大的海豚自海天相接处高高跃起，空灵悠扬的叫声穿破空气，携带了奇异的力量袭中顾厌的心神。一时间，风熄雨滞，云寂水静。
　　一方小小的岛屿自海面显露，那个似月色清朗的男子与顾厌垂眸相望，笑意暖融。他伸手，轻轻抚着顾厌的侧脸，低声道：“喜欢吗？”
　　“喜欢吗……”
　　顾厌慢慢睁开眼睛，海天幻想在顷刻间湮灭涣散，一方幽蓝色的四方灯笼飘浮在空中。
　　【夜河千灯】——给予一场最美好的梦境。
　　顾厌转过头，直直地望进沈存红褐色的眼瞳里。梦幻境象化作了卧室布景，而眼前的男人的温柔与深情却始终如一。
　　“我很喜欢……”顾厌慢声道。
　　沈存弯起眼睛。
　　顾厌轻轻地说：“你今天出门……就是为了找【夜河千灯】？”
　　“嗯。”沈存俯身在他眉心落下一枚吻，“我想告白的话，还是要有一点仪式感。”
　　顾厌咬了下嘴唇，这样直白的说辞其实让他很不好意思。他此刻不想回避沈存的眼神，冷隽的眼睛盛满了晶晶笑意。
　　沈存也有些脸红：“所以，你答应了是吗？”
　　顾厌没说话，勾过沈存的脖子在他嘴上啃了一口：“盖过章，以后你就是顾哥的人了。”
　　沈存往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叹气：“终于被承认了。”
　　顾厌扯开他，嘶了一声：“为什么告白成功后的语气这么心酸？”
　　沈存斜眼儿看他：“之前被拒绝了两次，留下心里阴影了不成？”
　　之前两次……是鬼头屋和月桂树？
　　顾厌摸摸鼻子：“啊……那时候小爷还没看上你。”
　　沈存沉默了一瞬，意有所指地说：“所以遛过鸟之后就……”
　　“操，你怎么能想到那方面！”顾厌羞恼道。
　　沈存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我现在明白为什么领导网购要加运费险了……有些东西果真要试试才知道合不合格。”
　　“……求求你闭嘴吧。”顾厌绝望地说，“思维真够发散的！这种事儿都能混为一谈？！”
　　沈存轻笑了下：“等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你回来做什么？”顾厌道。
　　“当然是和男朋友睡觉。”沈存奇怪地看他一眼，“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想聊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