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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电脑后头连接的枝桠开始用力颤抖，像是有东西从电脑里慢慢排放出来了。
　　枝桠中间慢慢鼓起一个小包，它缓慢地往上挪动，一边动，一边变大，逐渐变成了一个铁锈色的大球。球体上闪出几道符咒，环绕着大球运动。
　　四人皆是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魏谙美美地吸了口烟，回头对张灯说：“多谢啦，这样一个新的鼎就完成了。等小荷荷带魂魄过来就算大功告成。”
　　张灯指着那个球，质问魏谙道：“这，这不是囚禁魂魄的玩意儿吗？鼎？什么鼎？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坏事啊？”
　　魏谙一脸莫名其妙：“坏事？你在说什么啊？我是在给这些死人制作轮回的鼎，怎么是坏事了？”
　　鼎？
　　张灯说不出话来，直勾勾地瞪着魏谙，等他继续解释。
　　于是魏谙继续说道：“你们这些鬼差真是有够无聊的。早知道人会生老病死，犯了罪孽就要还债。修行不够就得继续轮回，这算是世间常理吧？”
　　张灯点点头。
　　魏谙又说：“王天师知道轮回之苦，所以就制作了‘回轮鼎’，方便各位迷魂进入进行轮回修炼。在此鼎内，一日为一秒，六十日为一分钟，三百六十日为一个小时。几日过去，一生就走完了。如果此时还没修到合格，那就再开一鼎，继续轮回，直到各项指标够格，就可以往生了。”
　　往生，那便是去往极乐世界，再也不需要经历六道轮回的痛苦。张灯曾经听说过，但从来没当真。
　　魏谙口中的“回轮鼎”似乎并不邪恶，张灯有些迷惑了。他回头看看黄云飞和李栎，发现两人一个正低头沉思，另一个正拉着口袋和“小”娇妻撒娇。
　　张灯：“……”
　　张灯：“回魂啦！！！”
　　两人吓得身体俱是一抖。
　　他回身继续和魏谙理论：“再怎么真实，鼎里的世界也是假的。你做这个，对你自己有什么益处？你死都死了，去地府报道，准备日后投胎才是要紧事。”
　　魏谙笑了，嗤之以鼻：“投胎？你这话说得倒是很轻巧。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逆来顺受吗？你是咸鱼，我可不是。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我死了！我为什么不能在死后继续呢？”
　　“你想做什么？”张灯问他。
　　魏谙说：“我呀，就想当个骗子。”
　　“我过去写过很多小说，玄幻的悬疑的探险的恐怖的，都没有我写的爱情故事卖座。网上那么多人为了我的故事哭得死去活来，但是他们也知道，这不过是个故事，是虚构出来的。是幻象。”魏谙笑嘻嘻地说，“天底下有那么多骗子，我只想做一个用故事蒙骗他人，却能让人不得不去相信的骗子。这不是正好么？用回轮鼎正好可以模拟出最真实的人生，让他们沉溺在我创造的故事里。”
　　张灯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泰然的青年。
　　见众人皆是不解，魏谙脸上的笑容变成了苦笑。
　　“我不过是想在这里做我最想做的事情而已，还算是坏事吗？


　　第六十二回　寻踪觅影（三）

　　世界上可不只有黑白二色。
　　同理而证，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好人坏人。
　　可是人对人的方法往往很粗暴，并且对人的方法似乎也只有这么两样了。
　　把人当人看，不把人当人看。
　　※※※
　　张灯望着坐在电脑前的魏谙，问他：“你有把这些灵魂当人看吗？”
　　魏谙闭了闭眼：“我可爱他们了。没有他们，这套系统可运作不起来。”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张灯局促地说。
　　“鬼才没听懂你的意思。”魏谙说，“你的待人之道和我又不一样，我还觉得你不懂我呢。”
　　“你以为出了这鼎，人就自由了？别妄想了。你，我，我们这些人，都不过是宇宙为了表达自我衍生出来的东西，你方唱罢我登场，谁都逃不出去。自以为给了他们自由，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怎么可能。我告诉你，这里头可有不少人完全不想出来呢，幻想出来的世界多好玩，可比奔波劳碌的现实世界好得多。”
　　魏谙正在说着，一双手从他背后慢慢伸了出来，掐上他的脖子。顿时，魏谙的小半个脖子就紫了。
　　“你要再多说一句，我可以在这里立刻让你灰飞烟灭。”白衣女鬼小荷阴涔涔地说，将他缓慢提了起来。
　　魏谙手舞足蹈，在空中乱划了一阵，接着往身后一抓。
　　小荷怪叫一声，将魏谙扔到了地上。
　　“说了多少遍不许抓我的肚子！”女鬼气愤地说道。
　　魏谙从地上爬了起来，给自己顺气：“再不掐你肚子我可就要被你掐死了。”
　　“鬼又掐不死！”小荷还在生气。
　　“可是会灰飞烟灭呀！”魏谙咳了两声。
　　“反正你很快就要灰飞烟灭了。”女鬼小荷回过来对张灯说，“王天师有请，几位请随我去见他。”
　　魏谙对四人挥了挥手，算是道别。
　　张灯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只好跟着她往远处走。走了没两步，女鬼又凶巴巴地对魏谙说：“你也得来。”
　　魏谙摊摊手，站起身跟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五个人走在脚不沾地的女鬼后面，绕过了好几个鼎，一直穿得连来路都不认得了，这才算是到了王天师处。他们三排站定，往那鼎墙上看去。
　　七八米高的地儿，坐着一穿唐装的中年男子。张灯看得不真切，只觉得他看上去颇为和善，一直在微笑。
　　“天师，人已经带到。”女鬼飘上去，通报了一声。天师挥挥手，让她下去了。自己“哎哟”地叫唤了一声，好像身子骨不大好似的，随后一个空翻，落到了地上。
　　张灯忍不住鼓起了掌。
　　接着他就被黄云飞打了。
　　“呵呵，小兄弟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王天师慈眉善目，挂着一脸恰到好处的笑容。
　　张灯连忙说：“没有没有……啊不是不是，这个高度普通人做不到。”
　　“多谢称赞，我也不算是什么俗人。”王天师说，“张灯，我听小荷说，你之前被困在游戏里过？”
　　张灯点头：“是的，当时差一点死掉。”
　　王天师摸着手上的一串佛珠，思索了一会儿：“这就奇怪了。投入游戏中的那一批试验品照例不会出差错，怎么会没收你？小荷，欧拉有和你说过类似问题吗？”
　　仿佛钉在鼎墙上的女鬼拱了拱手：“回禀天师，没有。除了少量自行前往地府的魂灵外，所有被困在游戏里的亡魂都带来了。”
　　王天师若有所思，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现在是鬼差吧，那看来是上天的意思了，你不适合入回轮鼎修炼。”王天师说，“之前我将鼎和一批游戏结合在了一起，放到市场上去挑选适合进入回轮鼎修炼的人，适合的就会带回来。我们发现，大部分沉迷剧情类游戏而逃避现实的青中年都有极高的修炼素质，适合进入回轮鼎。”
　　张灯摇摇头：“话不是这么说的。王天师，你无故召魂，还将不少年轻人害死在了桌前，就是已经犯下罪孽了。你应该把他们都放了，不要做荼毒生灵的事。”
　　王天师听完张灯的话，反而笑了：“没有的事。小伙子，我怎么会做坏事呢？我可是在游戏结束之后，认真问过他们的，愿不愿意来这里修炼。他们答应了，我才让欧拉带路的。他们要死，也是那些人自己做出的选择呀。”
　　张灯疑惑了，那为什么当时他没有被询问呢？
　　这个时候，他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名字。
　　刘白。
　　是他！
　　※※※
　　是他一直在给自己保驾护航，所以女鬼才没能干涉到张灯。
　　也是他，送几乎到了鬼门关的张灯回了现实。
　　心有余悸之时，张灯又问：“那些完不成任务的人，或是身体支撑不住的人，你又是怎么处理的？”
　　天师一指小荷：“让她过去把人从游戏里拉出来。直接问要不要修炼。”
　　小荷微微颔首，表示是这样。
　　“那魏谙呢？你们不是直接带他走的吗？”张灯皱起眉头，拉住魏谙的胳膊。
　　“他吗？他自己同意了要来的。只是当时你出现了，又是差人，不好起争执。本来当时就是请他过来做幻境的，只是没有说清。我需要一位想象力极强的人，所以找了他。”
　　“你怎么不找那些当红作家？比如陆桃什么的？”张灯忍不住卖了一把自己的朋友。
　　“不行，不行。”王天师摆手，“不能找出了名的作家。只能找没出名的。最好是那些心怀大志但因为没出名怨气横生的，这种不容易消失。”
　　“消失？”张灯追问了一句。
　　“哎呀，就是我们这些孤魂野鬼，如果怨气不够大，一定时间之后不去地府报道的话就会灰飞烟灭。”魏谙掏掏耳朵，好像个没事人一般。
　　张灯大骇，抓住了魏谙的衣领：“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你会死！不仅仅是死，你会死无葬生之地，连轮回都再无可能了！”
　　魏谙一把推开他，笑了笑：“我知道。”
　　他脸上还是开心的，眉毛却变成了八字。
　　“不然呢！我没有读者啊！没人看我的东西啊！我也想当个大作家，我也想大家都来看我写的东西，我宁愿自己灰飞烟灭也要留下点什么，我就不能有点追求了吗？！”
　　张灯对准他脸上就是一拳。
　　“你们总说我是拿自己的三观衡量环境。你们都说我喜欢把自己的价值观强加给别人，可是，”张灯捞起他的领子，在魏谙耳边吼道，“你就不知道忍耐吗？！再写个十年八年，你也有出头的机会啊！为了一时间廉价的成功，算什么达成人生目标？！”
　　此时王天师却在一旁煞风景地插了一句话：“给他查过了，魏谙这辈子都没有文昌运。他写一辈子也出不了头了。”
　　魏谙满脸是血，意识模糊地笑了，咳了一嘴血：“你看吧，我没法成功的……”
　　张灯对着他的下巴又是一拳。
　　“这辈子不行，那就下辈子。”张灯放开了不再反抗的魏谙，“你目光太短浅了。你以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死亡是另一个开始。你完全可以用无数的下辈子，完成你的心愿，只要你意志足够坚定。”
　　魏谙在地上呜呜说着什么，张灯听了一会儿，笑了。
　　“你不知道梦回这件事？下去，找个鬼帮忙，下辈子做个梦自然就知道以前想干什么了。这世道可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只有你不去想罢了！”
　　黄云飞一脸赞许地看着张灯，捋着自己稀稀拉拉的几根胡子。
　　相反的，王天师的目光是越来越冷了。
　　“你跟我回地府。你到时候自己去问文昌星君，怎么安排你的文昌运。”张灯把魏谙拉起，推到李栎怀里。
　　“且慢。”王天师落到地上，伸出了一只手，“张灯，你这是玩哪一出？”
　　※※※
　　张灯有一米八，天师只有一米七，他居高临下地看向王天师：“带人走。本来就是冥司的亡魂，我带走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了。”王天师一挥袖，“他走了，我怎么造鼎？”
　　张灯气笑了：“我早就知道你没把他当人看。魏谙要是再留着，可就要灰飞烟灭了，你无所谓，我作为公职人员，可是要管到底的。”
　　王天师见张灯态度强硬，呵呵冷笑了两声，对小荷做了个手势。
　　“既然你不愿意还，那也可以。一命抵一命，换条命来！”说着便结印做法，扔出双手中的火团。
　　本立在一边的小荷也露出了真面目，张着血盆大口往李栎和黄云飞的方向扑去。后者二人见势不对，立刻摆出驾驶，准备应战。张灯一边躲避火球，一边朝小荷大喊：“你耍赖是不是！说好了不伤害我的！”
　　小荷冷冷地回答他：“我说的是不伤害你，又不是不伤害其他人。你真是太傻了！！”
　　没错，当时小荷说的是“不伤害他”，那只要攻击其他人就好了。
　　张灯被她一噎，气得直打哆嗦。回过神来，他抽出斩柳，往王天师的方向冲了过去。


　　第六十三回　寻踪觅影（四）

　　此时的张灯在枪术上略摸到了一点点门道，想抓住机会，就此一枪突破王天师的火球术。
　　斩柳枪头带刺，侧面带刀，张灯跨腿伸臂，送刺入火，直往天师臂上斩去。天师见利刃近身，立刻停止发功，将另一手掌上的火直接送入右手，并打向张灯。
　　此刻挥劈已经来不及了，张灯只得立刻调转方向，用斩柳刹住冲力并转身跃向另一个方向。
　　当他落地时，王天师手中第二个火球已到达，在张灯身侧爆开一个巨大的火花，只把他炸开了三五米远。
　　张灯忍住身侧的疼痛，撑着爬起身，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唾了一口血水：“我可是用肉身进来的，可得好好用心了。”
　　说完这句，他又冲向了王天师。
　　另一边的李栎抱着怀里的周悠，正目瞪口呆地看向一脸自得，如鱼得水地与女鬼小荷斗法的黄云飞。
　　黄云飞一手捏诀，一手撑头，正靠在一鼎上御剑单挑女鬼。他真是在玩的，连正眼都没有看过一次女鬼，只是指使剑劈砍格挡，不让女鬼逃开。
　　“荷浮子，你真是没用！”王天师看到了女鬼的狼狈样，大声斥责了一句，接着转手一指，祭起了二十个回伦鼎，“送你几个帮手！”
　　二十个鼎立刻变色，半透明的液体立刻变成了血红色，里面的魂魄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几秒过后，几只遍身血迹的厉鬼从鼎中爬了出来，各自是一副穷凶极恶的可怕样貌。
　　李栎立刻将周悠放到一边，摆出架势，准备保护她。
　　“不麻烦啦不麻烦！你以为就你一个会搞替身的？”
　　黄云飞眼中精光一闪，取出廿十把小铁片，念了句：“去！”
　　铁片脱手变刀，立刻冲向二十个恶鬼，缠斗起来。
　　王天师见状，也不管张灯了，往上爬了爬，大声喝道：“你放分。身，我也放分。身！”
　　言毕，一头扎进了回伦鼎内，将自身传递到周边的几个大鼎中，附身到魂魄上，钻了出来。
　　黄云飞没见过这种架势，张大了嘴：“还能这么搞的？”
　　几十个王天师异口同声地说道：“你可以用剑分。身，我就不能用魂分。身啦？欺人太甚？”
　　黄云飞数了数人数，忍不住较起真来：“不对啊，明明是你欺人太甚，我才二十八把刀剑，你有二十九个分。身加一个真身，不划算啊！”
　　王天师脸都冷了：“打你就打你了，还要讲划不划算？”
　　说完这句，不再废话，王天师的二十九位分。身分别动作，开始往李栎周悠，张灯和黄云飞处扑去袭击。
　　李栎此刻也现出真身，拼命用力蹬腿，将靠近的火球，法术和王天师蹬开，强虽强，却只能守不能攻，显得非常被动。
　　张灯挥枪乱刺，勉强刺中了一个分。身，正兀自惊喜，却见那分。身把枪从体内拔了出来，瞬间痊愈。
　　“魂体用物理攻击是没用的啊！”黄云飞被几个王天师牢牢压制，“攻击本体！攻击本体！”
　　一人一兔：“哪个是本体啊！”
　　黄云飞：“我不知道啊！！”
　　※※※
　　火球并不是王天师唯一的攻击方式，他的手快速动作了一番，将火焰变成了刀刃，劈向张灯。
　　斩柳及时挡住，张灯使出吃奶的力气将火之刀刃挡回，却看到王天师的笑容。
　　他心中大喊不妙，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不妙，但张灯晓得反派一旦露出笑容那一定是有什么不妙了。
　　接着下一秒他就被导热的斩柳烧得嗷嗷乱叫。
　　黄云飞调动飞剑，往数个王天师身上飞去，结果一半都被王天师用火刃和火球弹开了。
　　“不行！”黄云飞大喊，“力量不集中，没法穿透目标啊！”
　　“黄师傅，真身有什么特点吗？”李栎在不远处问道。
　　“有！一般真身才会受伤，其余的都是依靠真身产生的。”黄云飞劈开一个火球，转身对众人说。
　　“师父，那我试一试吧！”
　　这时，一把尖细的嗓子又冒了出来。
　　“哎呀你就不要添乱……诶？”黄云飞刚想教训周悠，却没想到，布娃娃一样的周悠抓出了黄云飞袋子里的十多把小铜剑，并全部御到了空中。
　　黄云飞目瞪口呆：“乖徒，你点做到的？”
　　周悠换了个手势，将剑散开：“不知道，我总感觉在这个空间里，自己能发挥出平时功力的百分之二百，甚至是难做到的御剑都可以勉强一试。”
　　黄云飞想了想，一拍手：“原来如此！回轮鼎本身就是需要用大量灵气保护魂魄的，这像树一样的东西又能不断输送灵气到鼎内。所以我们周身也存在着大量的灵气，足够驾驭更复杂的法术！”
　　三五个王天师听到了黄云飞的话，冷笑一声：“你知道了又如何？灵气驾驭不当可是要爆体而亡的！”
　　张灯真是觉得自己的三观又要被刷新了。这真的不是一个低魔宇宙么？！怎么到战斗了还有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