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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铁甲动帝王[重生]-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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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其野天资聪慧,曾被恶仆高望强掳进山,非要他拜师学艺,”顾烈给自己和狄其野圆谎,“他不肯学,受了许多苦楚,若不是听他说起,本王也不知那恶仆如此卑劣,险些赶不及救出昭儿。”
  “难怪……”姜扬惊讶,没想到确实还有这么一层渊源。
  顾烈叮嘱:“他不爱提,就将此事略去。你也不要在他面前提起。”
  姜扬应是,又真诚恭喜主公重逢爱子,才离开了帅帐。
  顾烈仔细思忖自己的部署,推断燕朝必乱。
  风族败走,燕朝必乱。
  天下三分之势,即将名存实亡!
  *
  燕朝皇宫。
  丞相韦碧臣竟然师从害死公子雳的恶仆高望,流言从楚地传来,宫中虽明面不提,但也几乎是人人有所耳闻。
  文人皇帝杨平近来是愁绪满腹。
  作为一个皇帝,他自叹不该出身帝王家,他不认为“文人皇帝”是什么不好的称号,杨平心底是以南唐后主自况,自认诗词也不比南唐后主差,一心要在史册上留下一段凄美传说。
  至于民间战苦、百姓饥寒,那只是他写诗作赋的韵脚,作为自哀自怜的润色,平日里他才不关心宫外百姓过得如何,但该哭“民生多艰”的时候,他的眼泪也能掉下来。
  他写诗词,就和韦碧臣寄给顾烈的骂信一样,是给他自己留个自传,给后世留个凭据——都看看啊,朕是一个多么惊才绝艳、却不幸生于帝王家的才子啊。
  但韦碧臣的来历如今沾上了脏污,怎么不让杨平心底难受。他原本能和韦碧臣留一段君臣佳话,没想到韦碧臣认了个恶仆为师,还叫顾烈查了出来,让他的凄美传说凭空多了个污点,怎么不让他发愁。
  柳美人惯来是知情知趣,因此杨平近来居然丢开了刚入宫不久还新鲜着的王氏新宠,常到柳美人殿中坐坐。
  昨日,柳美人还给他献了一杯顶级绿茶,名字也风雅,唤作“书山时雨”,据说只产自书山山顶的三株茶树,每年多一两都找不出来,十分名贵。
  杨平竟然从未喝过,一饮之下,口舌生津,大喜过望,连写了三首诗。
  今日见到进宫请安的韦碧臣,君臣二人都是愁容难掩,韦碧臣还露出了半分不耐,让杨平心底很是不舒服,却也找不出话来说,想来想去,便炫耀道:“韦丞相可曾喝过书山时雨?”
  “不曾。”韦碧臣一愣,皱眉回答。
  杨平到底是个皇帝,一而再地被冷脸,也不再上赶着,闲话两句就让韦碧臣退下了。
  韦碧臣前脚刚出去,伺候杨平的太监就提示道:“陛下,书山时雨原是贡茶,韦丞相十分喜爱,五年前从贡茶单子上划去。丞相府中待客,用的都是书山时雨。”
  杨平面容扭曲,立刻一迭声找人来把这个太监杖毙。
  然后怒气冲冲地往后宫赶,进了柳美人的殿里,抬手就是一巴掌:“贱人,你敢算计朕!”
  柳湄被打趴在地,先是低笑,然后笑声越来越响,竟是狂笑起来。


第42章 算谋风燕
  自从柳湄失去腹中婴儿; 少女时代对君王的浪漫幻想在撕心裂肺的痛楚中荡然无存; 剩下的只是不想承认痴心错付的执着; 但心底密密麻麻积累的恨,如同蚁群,时时刻刻噬咬着她的骄傲。
  到这一巴掌; 彻底心死。
  柳湄紧紧攥着丝帕,葱白的指甲深深陷进娇嫩的手掌中。
  她是北燕第一才女,没有人; 没有人可以小瞧她; 什么杨平,什么顾烈; 她要让这些男人为欺辱她付出代价!
  柳湄狂笑过后,泪盈于睫; 趴在地上,惨笑着看向杨平; 语气是失望到极点的空洞:“原来挑明一个全天下人都知道的真相,就是算计?”
  她借着跪起来的动作不经意抖落外袍,露出瘦削圆润的丝衣包裹的肩膀; 显出弱不胜衣的羸弱感; 似是在克制内心的害怕与哭意,咬牙强撑道:“原来,陛下竟然胆小至此,连小小一两茶叶,都不敢质询韦碧臣?”
  柳湄双手抚向自己的腹部; 一脸恍惚,像是那里还有个孩子似的,然后又清醒过来,大睁凤目,对又羞又恨的杨平正气凛然道:“我柳湄敢爱敢恨,甚至敢为你赴荆州夺楚。我一片冰心,天地可鉴!可惜我一腔痴心,都错付给了你这个耽于情_欲、无能软弱的负心郎!你竟然坐视韦碧臣害死你唯一的孩子!”
  她低下头去,喃喃自语:“是个男孩,我看清了他的样子,还未长成,但是个男孩。我的宝儿,我苦苦盼来的与毕生挚爱的爱子,就这么化了血污……”
  她抬起头来,看向满面惊慌的杨平,定定地看着他,眼底难掩痴情和伤痛,讥诮地问:“什么样的皇帝,连唯一的孩子,都放任权臣下药害死?”
  “什么样的男人,连自己女人的孩子都保不住?”
  杨平暴跳如雷:“你闭嘴!你给朕闭嘴!朕要把你……”
  柳湄却膝行上前,不顾杨平的威胁,牢牢抓住了杨平的手,引着他的手触向自己的小腹:“杨郎,妾只想知道,我们失而复得的爱子,这一回,你保不保得住?”
  杨平惊呆了。
  他颤抖地委顿在地,慢慢将手掌贴在柳湄的腰腹,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孩子?”
  柳湄满脸是泪,哭道:“陛下,妾身害怕。”
  他的女人哭倒在他的怀中,因为害怕不能保住他的孩子,再软弱的男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杨平忽而生出一股莫须有的勇气,和直指韦碧臣的恨。
  这就够了。
  *
  楚军大营。
  颜法古陷入了“贫道算命究竟准不准”的天人交战,若说准吧,那怎么给狄小哥算出一个旺夫命;若说不准吧,那麒麟送子是一般人能算出来的么?
  姜扬好心给他指点迷津:“瞎猫还能撞上俩死耗子呢,何况你天天瞎算,这要是都一个不中,那得背时到什么地步。”
  颜法古被一盆冷水浇下,蔫了。
  姜扬如今里外一把抓,虽然还没有实名,但做的事已经等同丞相,主公从蜀州回荆就开始引导他由武转文,近来北燕、风族、天下藏书阁三头兼顾,忙得他脚不沾地。
  颜法古这个闲到被主公派去算吉日的假道士跑来他帐子乱晃,可不是该被怼。
  倒不是颜法古真有那么闲,给小王子正式会见群臣算吉日,那是发挥道士本职,他其实是有一事不解,来找姜扬打听,前面都是铺垫。
  颜法古不明白的是主公对四大名阀的选择。
  在荆楚时,颜法古以为主公想拉拢柳家,不然怎么会放任柳家在欺瞒主公后全身而退?
  后来严家倾力要扳倒韦碧臣,颜法古猜测主公其实接受的是严家,不然严家在雍州战场泥足深陷,还痛失两个嫡系子孙,势力大减,着实犯不着当这个出头鸟。
  再后来就是与风族鱼凉会盟,主公在毫无必要的情况下救回王家女和严家妇人,主公特意宽慰他不会留王家,那似乎就确定是留严家。
  但现在再看,又是一团乱麻,颜法古着实理不清楚,他也不是没起卦算命,但近来夜空是月明星稀,想看星象都没得看。
  颜法古以窥测天机的神算子自勉,实在是好奇主公布局。
  何况他与王家还有一笔血债要算。
  姜扬倒不怕他走漏风声,颜法古此人,你告诉他军机,保证没第三个人知道,但你要告诉他哪家大侄子看上了哪家二闺女,不出三个时辰,全楚军都知道得明明白白的,顺便连婚约媒婆吉日吉时都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
  道士嘛,打八卦是正职,打仗才是副业。
  因此姜扬也不藏私,笑道:“你要是早两天问,我也说不准,但今日来问,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
  说着,姜扬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谢字,另手羽扇半遮着,颜法古刚看清就被他抹了。
  “怎么会?”颜法古惊讶,手里拂尘都歪了。
  四大名阀,都是燕朝根系深扎的权贵家族,都是官宦勋爵的钟鸣鼎食之家,但计较起来,严家柳家是官商出身,王家是宗室之后,只有谢家是文人清贵。
  因此尽管从势力财富上而言,谢家发展得不如其他三家,但谢家在地位上是稳稳压三家一头。
  尤其燕朝半数书院都有谢家的影子,在文人中的影响力,谢家是独一份。
  这样的“清流”,按理是不会和楚军联系的。
  但谢家尽管还以清流自诩,其实早就与其他三家一样,不是什么文士之族,而是权贵之族了。
  不然怎么叫四大名阀呢?有权有势有财有兵,才是阀。
  姜扬点出关键:“天下藏书阁。”
  颜法古细细一想,恍然大悟,叹道:“小王子真是福星。”
  “可惜与主公一样命苦,”姜扬感叹,“也不知其母是何等风华,让主公一见倾心。”
  颜法古却唱了反调,皱眉道:“贫道倒盼望那女子别太过风华绝代了。”
  “这怎么说的?”
  拂尘一晃,颜法古掐指侃侃而谈:“主公是个痴情命,若是那女子让主公爱而不忘,以后不想娶妻了,那可怎么办才好。你想想,这些年主公和她聚少离多,连个妾侍都不肯收呢。”
  姜扬无法反驳,甚觉糟心,拿羽扇糊他脸:“呸!算你的吉时去吧!”
  *
  前世书生中对顾烈和狄其野的毁谤不绝,除了自古读书多反骨,更多的原因在于谢家不服柳家借姻亲攀上了高枝,暗中作梗。
  而书生受谢家影响,还是由于谢家在书院中的影响力,大部分书生都以清流自诩,不屑于攀附四大名阀,但只要上过学院念过书,就逃脱不了书院的影响。
  前世顾烈懒得管,也不好管,闹不好就得被扣上一堆帽子,遗毒深远。
  文人书生,从来令人又爱又恨,他们既有不惧风霜的傲骨,也有拘泥迂腐的尖酸刻薄,顾烈前世不仅被揪住楚顾和后宫的惨事嚼口舌,还和狄其野一起被编排了不少风流故事,有说他们为女子反目的,有说他们为彼此反目的,总之是不清白。
  所以能够得到天下藏书阁,对顾烈是意外之喜,直接推动了他对北燕的布局,促成谢家彻底投楚,更对日后大楚发展有莫大的好处。
  谢家原本顾虑投楚对他们谢家名声的影响,但如今燕朝难逃暴燕阴影、韦碧臣认贼为师、杨平是个扶不起的废物,早就没了名声。
  反观大楚,楚王坐断东南、剑指风燕,手握狄其野这张兵神牌,忽然百世师表的公子雳还成了楚王外戚,不仅有一个流着公子雳血脉的小王子,更掌握了天下藏书阁。
  谢家只要脑子清楚,就明白该如何选择。
  而顾烈此生不会让谢家势力坐拥天下之口,他的底气,也在于此——天下藏书阁,公子雳遍藏天下经纶,传承也。
  拥有天下藏书阁,可继先圣之绝学,可考古今之得失,安国任官立政怀民,样样可以取经问典,弥补暴君乱世留下的空白。
  顾烈立楚后,大可任用贤达,用天下藏书阁为底,借公子雳百世师表的名,促使百家争鸣,最大程度削弱谢家在书生中的影响力。
  这也是为何那日得见天下藏书阁,向来波澜不惊的顾烈都心绪翻涌,独自抱剑观溪,设想起日后盛景。
  这真是老天庇佑。
  *
  风族败走,楚军趁胜反击,狄其野终于能打仗,如出笼饿狼一般,连带着无双都耀武扬威,一人一马率大军潇洒而去,把敖戈嫉恨得双眼阴沉。
  狄其野根本没空去在意什么敖戈,带着一心复仇的五大少们照正面反击,打得风族骑兵落花流水。
  但狄其野还是不开心。
  因为主公有令,不许追击,不许打出秦州边界。
  这日傍晚,没打痛快的狄其野率兵回营,虽是一场大胜,但这人连个笑模样都没有,也不禀报军情,抱着刀往帅帐里一杵,满脸就四个字——爷不高兴。
  顾烈面无表情,看向狄其野的左右都督。
  左都督姜通赔笑,右都督敖一松赔笑,两人用眼神互相推搡了半刻,姜通败下阵来,拱手禀道:“主公,我军大胜,风族骑兵不敌我军反击,退至秦州界外。”
  “大胜?”顾烈不咸不淡地反问,“本王看狄将军这脸色,还以为你们被打回来了。”
  敖一松暗扯将军战袍。
  狄其野这才懒洋洋开口:“主公,阿左禀报有误,我军不是大胜,是半胜,因为打到一半不能打了,所以是半胜。”
  姜通和敖一松苦了脸。
  近来越发不见喜怒的主公冷笑一声,对姜通和敖一松令道:“你们出去。狄其野留下。”
  姜通和敖一松撒腿就跑。
  小王子顾昭坐在堪舆台旁练字,此刻聚集会神地看着两个大人。姜扬伯伯说,父王和将军都是人中龙凤,要时刻向他们学习。
  阿左阿右一走,不等顾烈发难,还是狄其野先质问道:“为什么不许我打出秦州?”
  “因为风族还有变数,”顾烈看着密报,冷静地回答。
  狄其野疑惑:“变数?什么变数?”
  顾烈抬眼看他:“想知道?”
  狄其野挑眉。
  顾烈:“你猜。”
  “主公,”狄其野打量着顾烈没有表情的脸,“您心情很不错啊。”
  顾烈懒得搭理他。
  近卫:“主公。”
  “说。”
  近卫:“风族密探回报,还有,一白鬼面具男子在营外昏过去了,似是受了重伤。”
  “带去军医帐子。”
  顾烈这才看向狄其野:“就是这个变数。”
  狄其野像是看道顾烈突变成了颜法古,好笑道:“主公,你这是要改行和颜法古抢饭吃?”
  “走了,”顾烈招呼顾昭,然后对狄其野学他挑眉毛,“去看看你二师兄。”
  狄其野黑了脸。


第43章 谁没有病
  牧廉东倒西歪骑在马上; 马蹄哒哒的响; 牧廉脑袋一阵阵的晕; 滴水成冰的天气,他后背剑伤涌出的血都和衣服糊在一起结成冰,奇妙地撑起了他的背; 让他不至于摔下去。
  小师弟的主公说,你先行回风族,过五日再来。
  现在是第五日的晨曦。
  他要去见小师弟。
  *
  回风族的第一日; 吾昆收到顾烈携狄其野外出打猎的消息; 立刻准备偷袭大楚,劝诫的老臣被吾昆杀了两个; 一时也没人敢再劝。
  牧廉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既然此时还是风族幕僚; 那就忠君之事,出列道:“臣以为不可。”
  吾昆问有何不可?
  牧廉说你打不过。
  吾昆怒骂他这个怪物妖言惑众; 要不是念在曾有功劳,非立刻把他处死不可。
  如果被处死,就是直言上谏被杀; 能背个直臣的名声。
  牧廉与绝佳良机擦肩而过; 心里埋怨吾昆:该杀的不杀,不该杀的乱杀,现在杀了我,我还用辛辛苦苦去投楚吗?
  我可真是太难了。
  回风族的第二日,吾昆带领风族骑兵偷袭楚军大营; 他自己在东侧战场被揍得鼻青脸肿,西侧战场本是凯歌高奏,结果碰上恰好回营的狄其野,不仅输了阵,连骑兵精锐都被狄其野砍掉一半,损失惨重。
  吾昆被打得夹着尾巴溜回来,见到戴着面具无事乱晃的牧廉,心头火起,上去就是一脚,把牧廉踢得滚出去老远,一脚踏碎了牧廉的面具,怒骂晦气。
  也不知道是谁非要他戴面具的。
  牧廉被踢伤了腰骨,一时爬不起来,他心里揣揣,难道吾昆看出来他是想联络大妃,为投楚立功做准备?不应该啊,吾昆又疯又蠢。
  牧廉趴了老半天,才在四周讥讽的眼神中爬起来。既然没有士兵来逮捕自己,那吾昆就是没发觉。牧廉庆幸着,把地上碎裂的面具踢到路边,慢慢挪回了自己住的帐子。
  回风族的第三日,狄其野率兵来攻,风族骑兵不敌,节节败退,风族大营收拾包袱逃回西州,牧廉腰骨还痛着,苦不堪言,抱着马脖子,像个破口袋似的趴在马上,跟随大营回撤。
  一路上都十分丢脸,但由于面具被毁的缘故,混乱中大部分人认不出他,牧廉苦于腰痛也没有说话,没有暴露面僵的毛病,竟然有同情他主动给他送药的,让牧廉颇觉新奇。
  本来,他活了这么久,只有小师弟和小师弟的主公没有拿嫌恶的眼神看过他,如今有陌生人出手相帮,牧廉忽然觉得有些开心。
  但到驻地休憩的时候,吾昆扔给他一张面具,让他“遮好你的残废脸”。
  牧廉盯了半晌,把面具戴上了。
  小师弟怎么没打死他呢。
  回风族的第四日,楚王大告天下,揭发恶仆高望谋财害命,害死主人公子雳,并教出了两个祸乱天下的徒弟,一为燕朝丞相韦碧臣,一为风族鬼面幕僚牧廉。
  牧廉心里有点委屈。他哪有祸乱天下,倒是被吾昆祸乱得够呛。
  他心里还有点小激动,他竟然和大师兄相提并论了,而且大师兄这下子声名狼藉,没法死得那么人人称颂了!
  这感觉就像师父总说大师兄是狼他是狗,今天楚王一扒皮,原来大师兄也只是条狼狗,大家都是狗,谁看不上谁啊。
  牧廉想明白这点,脚也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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