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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小区只有我一个人类-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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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小时候还没有察觉到自己跟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大学导师的主要收入来源不是教学工作,而是从负责项目中抽取。他父母忙工作,整天泡在研究室里,对学生不上心,对他更是漠不关心。
  一家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机会少,他大多数时候跟保姆一起吃,小孩儿家教好,乖乖的跟阿姨说‘谢谢’‘请’,吃饭嘴巴闭紧,一点声响都不出。
  保姆一开始还把他当成个孩子疼,后来相处久了,就开始怵他。
  这么丁点儿的小孩儿,没有继承他父母的和善,反而把漠然跟沉稳全盘接手,一点天真都见不着,早上七点准时醒,八点练书法,一个小时后吃早饭,剩下的时间就泡在书房中,看书,坐得笔直,除了翻书做笔记,没有任何小动作。
  他生活轨迹一路畅通,想跳级的时候政策管的已经比较严了,家里给找了关系,身边同学个个比他高一脑袋,没人愿意跟他一起玩,他也不在乎,整天独来独往,坐在最前排,谁都不搭理。
  后来他个子一路飙升,十四岁的时候选择在父亲的学校读本科,本来前途无量,他却忽然走歪了路,从另一个世界中,发现了自己被掩埋已久的暴戾气息。
  不是国安,是一群小混混。
  他跟他们厮混在一起,话不多,却很快成为了他们的主心骨。他也不学抽烟喝酒逗姑娘,就是闷头干架,白天乖乖上课,傍晚趁着天黑混夜市,在角落中堵人,什么理由都可以,袖子一挽,露着结实漂亮的小臂,眉眼清秀,下手却永远都是最狠的一个。
  他不觉得生命有什么可以敬畏的,有几次走神儿,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所有人都睁着惊恐的脸,无声的看着他。
  好歹没闹出人命来。后来家里人就发现了。他身边所有人都在劝他改邪归正、走正路,不能就这么把自己废了。
  辛清只听了一个人的话。
  不是他的叔伯阿姨,而是一个蹲在路边的蠢货。
  那天晚上他从小巷子里拐出来,素白的手上沾了一点血,脸上也有点青紫,一抬头看见路边蹲着个青年,身上裹着一件大衣,正一边啃玉米一边看他。
  他皱了皱眉,想绕过去,那个蠢货却不依不饶,探头往小巷子里看,里边还躺着刚刚被辛清揍趴下的人。
  蠢货看了一会儿,有点目瞪口呆的意思,没多久低头啃一口玉米,啪嗒啪嗒跟上了辛清的脚步。
  “是你打的么?”
  蠢货问他。
  辛清没说话,大步往前走。蠢货不依不饶,还问:“是你打的么?”
  辛清猛地停下,转过身,漂亮的眉眼中透着难以言喻的戾气,冷声道:“是我,关你什么事儿?”
  “没事儿。”蠢货说:“吃玉米么大兄弟?”
  辛清一巴掌就把玉米给他打掉了。
  蠢货痛心疾首,心疼的把玉米捡了起来,说:“一根两块钱!北京物价太高了,我们那边散着买,一根才一块五……”
  辛清烦的要死,从口袋中抽出一张纸钞,塞进了这个蠢货手里,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为这个决定痛苦了大半个月,也庆幸了一辈子。
  没隔多久,还是在那条小巷子附近,辛清再次遇到了那个蠢货。他背着一只蛇皮口袋,哒哒跑过来了,说:“小兄弟!你的玉米!”
  辛清给了他一百,他转头去跟玉米贩子买了一口袋,十根十根的煮,煮熟之后塞进了一个蛇皮口袋里,来找辛清邀功请赏了。
  “批发价,便宜。”蠢货试图跟他套近乎,辛清觉得自己惹上了神经病,照旧头都不回的走了。
  神经病却缠上了他,什么话都絮絮叨叨的说,讲工作,抱怨领导太苛刻,说他怎么一路辛苦跋涉,千里迢迢从漠河赶来北京。
  辛清一开始觉得不耐烦,但心里又有点奇妙的满足跟喜欢,像是养了只忠心耿耿的狗,他甚至有些恶劣的想要看见这只蠢货耷拉下脸来的样子。抱着这种微妙的心思,他很快跟这个蠢货混熟了。
  蠢货蠢归蠢,人是真好。
  蠢货白天忙工作,晚上不加班的时候就跟辛清瞎溜达,他说自己来北京是出差,可能留不了太长时间。
  那段时间辛清很少再去跟混混们厮混,大多时间都浪费在了跟蠢货压马路上。
  他觉得自己疯了,却又从这种普通的消遣中得到了满足。某天晚上,他们路过一栋大楼,蠢货看了一会儿灯,忽然一扭头,说:“你长得这么好看,要不要来跟我一起干活呀?”
  蠢货长得不难看,眼睛亮亮的,辛清心口一动,鬼使神差的说:“好。”
  后来辛清才知道,这个蠢货,不是什么从东北流浪过来的无业游民,而是进京做检讨的国安九组组长。
  而他缠上他的目的,也不是什么‘你长得好看’。
  ——是因为当时国安缺人手,多拉一个人,他就能少写一万字检讨。


第79章 番外 生死在天
  辛清给云姜喂了两天的虫子。
  第三天清早,他听见门锁咔哒一声响,云姜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他手上提着烧麦跟豆浆,一份,两根细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朵小花,被他随手扔在了果盘上。
  辛清神色冷凝,盘腿坐在沙发上,说:“你虫子最近有些不太对劲儿……”
  云姜捧着一只烧麦,诧异道:“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等着给你送葬。”辛清阴森道:“我给你干了三天活儿,你卸磨杀驴也不能这么快吧。”
  云姜坐在他旁边,说:“下去。”
  辛清冷着脸:“不下!”
  “下去。”
  “我就不下!老九在家吃了三天外卖!你连沙发都不愿意让我坐!”辛清暴躁的把桌子拍的啪啪作响:“陆尧坐得我坐不得?你怎么这么偏心?”
  云姜退步道:“床可以让你坐,被子也可以让你裹,但是沙发是我的。”
  辛清看了他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坐在了茶几对面的小板凳上。
  “你去找陆尧了?”
  “嗯。”云姜侧头,慢慢的咬着烧麦黏糊糊的皮,说:“人找到了,这会儿应该在回邺城的路上。等他抵达后把交接任务做好,你就能回去了。”
  辛清手指扣在膝盖上。
  小板凳是彩色的,折叠式,合计两个手掌大,他个子高,坐在上边显得有些憋屈。不过他不怎么在意,沉默片刻,沙哑道:“你还能活多久?”
  云姜伸出两根手指头。
  “两年?二十年?”辛清说:“你把话说清楚。”
  云姜温和的笑了笑,说:“两年。”
  “……你养在另外一个房间的虫子是用来续命的么?”辛清问:“能续多久?”
  “续不了。”云姜懒散的躺在沙发上,似乎想了一会儿,说:“这些虫子不是五毒,也不能用来养蛊王。”
  “那你养它们做什么?”
  “不做什么。”云姜笑道:“这些年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五毒身上,跟过独木桥似的,一根木桩总让人觉得心神不安,就想找找另外的法子,看看我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能救。”
  “……”辛清嘲讽道:“真厉害,这个法子还未必有用,转头就把五毒给丢没了。”
  云姜说:“你太没良心了,这些年我可没给你脸色看过,你怎么就觉得,我能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
  他眼角有点笑纹,态度非常自在,不是将死之人的语气,“我活了够久了。五毒一批批的养,也一批批的死,生杀由命,生死在天,我又不是什么理所应当的刽子手,递到我手里的也不是论罪该斩的罪犯,杀人偿命……杀虫子大概也是一样的道理。”
  辛清反驳道:“你之前也没少杀。我听人说了,陆尧身边有个小孩儿,是你养出来的蛇……”
  “什么我的蛇,不是,是他的。”云姜说:“宝贝着呢,我哪儿敢动。”
  辛清没说话。
  云姜慢吞吞的吃着他的烧麦。
  这人嘴挑,只吃皮不吃馅儿,豆浆抿了几口就不喝了,辛清不说话,他也不开口,掀开一次性塑料盖,往里边看,奶白色的豆浆他盯的入神儿,没多久辛清忽然劈手夺过他的豆浆,劈头盖脸的骂道:“你有病!”
  云姜诧异道:“我又怎么了?”
  “你就是有病!”辛清怒道:“你怎么想的这么开?你哪来的脸想这么开!之前你杀了不少了,怎么就这次回心转意了?你嘴里没一句真话!你是不是跟陆尧说你还能活很多年?”
  “哟。”云姜逗炸毛的猫一样的逗他:“真聪明,这都猜到了?”
  “你也就糊弄糊弄老九跟陆尧了!”辛清气得要炸了:“先不说你诈死之前的事儿,后来你在国安的地下实验室里边醒来,应该还没养这一批虫子。”
  云姜不笑了,他说:“是。”
  “别跟我说话!”辛清说:“那时候你刚醒,不知道陆尧对蛇的感情那么深厚,你应该……”
  或许被人猜测所思所想是件难受且奇怪的事情,云姜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讲了。
  辛清火气大,气得站起来又坐下,在场的两个智商都高,有些话不用说明白,也都能理解。
  辛清猜的一字不差。
  领导人虽然坏,但是心还没烂,曾经暗地里提醒过云姜,他活的时间太长,上边已经有人盯上他了。
  云姜不太在意这个,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干脆想了个办法,诈死,等以后随便找个机会再醒过来,新身份一换,能甩掉不少人的目光。
  没想到他这一死,蛊场居然崩塌了。
  蟾蜍被国安的人带走,蝎子被远走邺城的蛇吞吃入腹,蜈蚣、壁虎尾随其后,伺机而动。
  除了蟾蜍,没人知道云姜养五毒是为了什么。
  诈死的这段时间中,云姜总共醒了两次。一次是被远遁北京、试图杀他的蜈蚣吵的,另一次是被陆尧探进他嘴中的手指骚扰的。
  他刚从大梦中惊醒,晏轻当着他的面露出了对陆尧的占有欲,他没在意,以为只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然后想要杀掉壁虎喂蜈蚣,谁知道竟然被守宫脱尾逃走了。
  自此之后,他开始慢慢发现,在他昏过去的这段时间中,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能不死还是不死吧。我发现我不能对五毒动手之后,就养了这么一批虫子,本来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用,不过后来也烦了,就懒得再管了,每天给它们喂肉,那还不如去死。”云姜问:“你喜欢么?喜欢的话带一点回去吧,我那里还有虫子养殖书册,可以一起送给你。”
  辛清没有理会他,单刀直入:“没有人能让你‘不能对五毒下手。”
  “有啊。”云姜说:“怎么没有?”
  “我告诉陆尧的时间是二十多年,你不要跟他说实话。”他垂下眼睛,睫毛忽闪了几下:“他太倔,知道之后一定会愧疚,晏轻又是他心头肉,左右取舍不能,说不定心一狠,干脆就陪着晏轻一块死了。”
  “到底是我养过的小东西,有血有肉,跟蛊虫不一样,我哪儿舍得让他去死?”
  辛清晦涩道:“……何必呢?”
  “其实也不是完全为了他。”云姜笑道:“有个美剧叫灵媒缉凶。女主半夜醒来,看见床头站着一群大大小小的鬼,他们垂着头,来的目的是诉冤——想想的话,过去被杀掉的五毒挺冤的,枉死于此,连个诉冤的地儿都没有。”
  “……”
  “很早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了。”云姜说:“陆尧大概算是个……契机吧。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不想再这么一步步的走下去,长生不老其实很没意思。”
  辛清说:“那你就把这个秘密守住。你尝过了味道,所以才觉得不好吃,上边那些垂涎三尺惦记着你东西的人……未必愿意就此收手。”
  云姜懒懒的应了一声。
  剩下的就是相顾无言,刚才说那些话跟要了云姜的命似的,这会儿功夫他瘫在沙发上,没骨头一样的翻书,辛清手机叮咚响了一声,他掏出来看了几眼,还没开口,云姜就挥挥手,头都不抬,说:“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国安那边来了消息,说陆尧已经平安抵达邺城,这边可以走了。
  辛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去玄关那里换鞋穿外套。他很少被外派,这几天在这里寝食难安,想的全都是家里的那位。
  他手按在了门把手上,想了想,还是回了头,郑重道:“我回去帮你想想办法,好死不如赖活着——要是你真死了,看在朋友一场的份儿上,我会给你烧点纸钱的。”
  “不用。”云姜说:“我有元宵吃。”
  辛清说:“元宵?我不太会……”
  “都说了不用了。”云姜老神在在的靠在沙发上,腿上盖着毛毯,从袖子下露出来的手敲着书封,“你只要守口如瓶,少跟陆尧交流我的事儿就成了。”
  “……”
  “这路是我自己选的,目前还没有什么后悔的想法。”云姜笑道:“既然是我选定的,那无论最后结局如何,是尸骨无存,还是挫骨扬灰,都是我的命。”
  “别人勉强不了,也不必惋惜。”
  门最后还是关上了。
  辛清看到的最后一眼,是他半靠在沙发的扶手上,慢腾腾的翻书的样子,桌面上水果还很新鲜,有朵小花在里边,白色花瓣,根部已经蔫儿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采回来的。


第80章 番外 搬家(一)
  回去之后的事情都挺顺利,八号楼空着几套屋子,蟾蜍随便选了一套,也不用陆尧多照顾,自己寻了人,联系上了国安那边。
  上边没从蟾蜍嘴里挖出什么来,还把他当祖宗供着,蟾蜍入住的当晚就派了人来接待,给买了全套家具,大到硬件儿,小到牙刷毛巾,统统按着他的要求来。
  蟾蜍狗腿,搬家公司把车停在楼下的时候,他正搬着小板凳,在给坐在陆尧家门口的晏轻端茶递水。
  他俩一左一右,晏轻膝盖上放着一张试卷,笔直的小腿裹在裤子里,露出细腻的脚踝,一边手托着脸,一边手拿笔做题。
  他脑子活,心算快,草稿纸都不用,刷刷的写题,没一会儿就做完了一套卷子。蟾蜍从国安那边敲了一套带证的收藏级茶具,刚收到,这会儿摆了一地,见晏轻停笔,赶紧递了一杯上去。
  晏轻没接。
  他低下头,腮帮搁在膝盖上,凹进去一个小窝,凌乱的头发落在略显苍白的脸颊上,眼角勾着一抹红,银坠儿晃了晃。
  蟾蜍看了一会儿,试探道:“陆大爷就在楼底下,要不您过去看看?”
  晏轻摇摇头。
  蟾蜍大气都不敢喘,晏轻坐在门前,他也不敢坐着,把小板凳扔到一边,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道:“您惹着陆大爷了?”
  他太精了。
  要是想讨好晏轻,那就不能问‘是不是陆尧惹你了’——晏轻面前没这个选择。
  “惹到他了。”晏轻抱紧了他的黑色背包,说:“他内裤不见了三条,到处都找不到,他怀疑是我拿的。”
  蟾蜍立刻表忠心:“不可能!您不是干那种事儿的人!”表完又问:“然后呢?就为了几条内裤吵架?”
  “不是因为这个。他心大,没找到就算了。”晏轻说:“我们吵架,是因为他又怀疑我半夜翻下楼,趁着他睡觉舔他。”
  蟾蜍:“……”
  晏轻说:“我说我没有,他不信。”
  多年求生技能点早就点满了,蟾蜍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上上下下、给他换家具的搬家工人,问:“要不要给您也换一套?”
  “……”
  “不说别的,先换床。雕花大床,够大够稳,两个人在上边打架都不用担心震塌的那种。衣柜也可以换一下,换双人的,您再顺个便,把自己送进去,每天晚上睡一起。”他平稳道:“这样您就不用大半夜的从四楼翻到三楼了。”
  晏轻说:“……好。”
  两个人说干就干。
  楼下负责监工的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正蹲在花坛那抽烟呢,一抬头,看见脸前出现了个漂亮的少年,惊的一个踉跄,险些一屁股坐进小花坛。
  “蟾、蟾蜍?”他定睛一看,觉得不对来了,“是晏轻……同学吧?”
  晏轻点点头。
  小伙子咽了一口唾沫,问:“您有什么事情么?”
  陆尧平时独来独往,但是六组组长的名头不是白担的,组员有不少,大多都不在邺城,这个小伙子是唯二中的一个,他平时工作不忙——陆尧都给干完了——今天本来好好睡着懒觉,被上边一个电话喊了起来,说有紧急任务。他抄起裤子就往外跑,系好裤腰带的时候刚好跑到指定任务地点,然后迷迷瞪瞪的选了一套家具,送到了这边来。
  ——还有幸见到了他们组长。
  当时陆尧靠在铁门后边,手指间夹着一根烟,垂着眼睛,正在发短信。
  小伙子坐在搬家公司货车的副驾驶上,第一眼都没敢信,第二眼还没看完,当场惊起了一身白毛汗,刺溜一声滑到了车座底下,双手抱头,一脸惶恐。
  货车司机跟几个搬家工人都是他找来的帮手,也听说过陆尧的凶名,方向盘被司机捏得嘎嘣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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