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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世祖_水无舟-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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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无心缓缓抬起头,道:“带我去见鬼帝。”
魂童带着三人,走过一段长长的路,路分三层,上层红,中层玄黄,最下层黑色。愈下层愈加凶险无比,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
过一个岔口,穿过城墙,映入眼帘的便是鬼殿前长长的台阶,暮色四合,天边透着隐隐灰色。
叶无心停下脚步,摆弄衣襟,整理袖口,顺着发根,重新简单系了一个发髻。摸到眼睛上的伤疤,却突然停下手来,婆娑着。
白浩从身上扯下一段布条,帮叶无心遮住双目,系在头上。
叶无心摸了摸布条,道:“我自己去吧。”
三人静静的站在大殿前,看着叶无心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佝偻的身躯显得孤独又瘦弱。

缓缓推开鬼殿大门,叶无心抬脚迈过门坎,一阵花香飘来,太熟悉了,熟悉到在心上仿佛长出双目。
走过前厅,步入内室,叶无心径直走到梳妆台前。
“姥姥,你回来了。”一位少女端坐在台前,面容清秀,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
“唉……回来了……”叶无心声音隐隐颤抖,微微啜泣。
“帮卿儿挽一个发髻吧!”少女音色纯净,却听不出喜怒。
“好。”叶无心抬袖擦一下脸上的泪痕,缓步走到少女身后,拿起桌上的木梳,手摸到少女头发的时候却停了下来。少女顺着叶无心的胳膊,抓住她拿梳子的手。
“是姥姥没用。”叶无心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是谁伤你?”
“过去了,就算了。”
少女把身子微微后仰,靠在叶无心的怀里:“姥姥,几百年了,我都没有活着的感觉,只这短短数十载,才有一些味道。”
叶无心在少女头上轻轻抚摸两下,道:“寝殿里的花又开了,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
“你还是执意要走?”少女问。
叶无心道:“并非我执意,而是早就该走。生老病死,乃人间常态,修行一场,渡情渡劫。卿儿,别再为我续命了。”
“好,我知道了。姥姥,黄泉路难走,你自己多加小心。”少女说完,背过身不再看叶无心。
叶无心放下手里的木梳,道:“一场人,一场空,还是鬼城好。”说罢,转身离开。她一边走,一边觉得身上的能量似乎在一点一滴的消失。
宋东阳和白浩看叶无心出了大殿,匆忙上前,越近,越觉得叶无心的周身越来越透明,待到近前,已快要消失。
叶无心支撑不住,倒了下去,被白浩接住。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放在白浩手中,道:“是这人,伤我眼睛,殿下问我,我却没说。白……白浩……我要你报答我。”
白浩把龙纹霜花玉握在手里道:“好,你想要什么?告我便是。”
“我的真身在酆都三十里外洛河村王家,请……请你将我火化,然后把骨灰……把骨灰交给叶瞬,我一生无根,死后只求魂归故里。”
叶无心刚说完,魂魄便已经全部散去,白浩手中,只留下一条白色缎带。
“鬼帝也真够狠心!这魂魄说散就散,好歹……”宋东阳有些说不下去。
白浩把缎收会怀中,站起来道:“走吧,他在等我们。”





第17章 洛河村
上了台阶,推门便是正殿。一进殿内,宋东阳连打两个喷嚏,嘟囔一句:“什么味道?”
白浩指着正殿中央内的花坛:“是那些花。”
宋东阳走近两步瞅瞅:“这花怎么没有叶子?”
“这是紫铃兰,自生长开来,就有花无叶,有叶无花。”说话之人从内堂而出,着一身青色束着袖口的绸缎小褂,双手背立,下巴微微昂起,语气沉稳。可细细看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
“这就是紫铃兰?”宋东阳问。
“对,此花不仅可以修复身体的奇经八脉,还能续命!”说罢,抓起宋东阳的手腕,探一下脉,“内丹散了?能治能治。”
“条件呢?”
“你若是愿意留在此地陪我,我就帮你治病。”
“我不需要你帮我治病,只求一朵,为我父亲续命。”
少女欣喜:“那你愿意陪我?”
宋东阳折扇一开,道:“当然不愿意。”
少女噘嘴:“你这人脸皮可真厚,既不愿意陪我,还要我的花。”再看一眼白浩,道:“他要花,那你要什么?”
“那些……”
白浩还未张嘴,少女抢先道:“孩子早就送回青城了,小兔崽子也就姥姥喜欢。”
白浩双手作揖:“多谢鬼帝殿下。”
宋东阳略带诧异看少女一眼:“你真是鬼帝?”
“对啊!”少女挪步,原地一跳,坐在桌子上,“不是鬼帝,那是什么?小婢女还是小丫鬟,你知不知道轮年纪,我可是你奶奶的奶奶……”
“那就是祖奶奶?”宋东阳看这少女趾高气昂,说起话来比自己还不着边际,忍不住戏弄一番,低头作礼,“祖奶奶好!”
少女非但不恼,听完居然眉开眼笑:“你这人有意思的很,居然不怕我,还会逗我。”
宋东阳可是泡惯了胭红阁的人,甜言蜜语说来就来:“怕你作什么?这女子可是要招人疼的。”
“我喜欢你,这花我就送你一朵去救人,你什么时候想开了,愿意回来陪我,我再给你治伤可好?”
“甚好。”
少女满意的笑笑,又看看白浩,遗憾道:“你就无聊了些。”
宋东阳认真说:“鬼帝殿下真是慧眼识人。”
“……”
“当……”远处钟声忽然响起,少女道:“又到晚上了,鬼司要开始审案了。”说罢,手臂一挥,数十个的案卷突然在空中缓缓打开,泛着金光,少女指着其中一个,“你们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世上有人不愿意活吗?鬼差每天押送那么多亡魂,天天嚷着活着就是受罪,可真到了要死的时候,又哭天喊地舍不得,那样子真是难看急了。这么多人不想死,怎么姥姥偏偏就……”
宋东阳道:“生死由命,可人吧,真到了能撒开手选得一天,反而不会在乎生死。看不清时,她不想活,看得清了,活不活得有什么重要?人生一世,沧海一束,快意恩仇,倒不如边走边忘,至死也不必留太多痕迹。”
少女叹一口气,合上长卷:“我知道了,你们走吧!”说罢,采一朵花递给宋东阳。
宋东阳收好,道一句:“多谢。”便和白浩一起出了内殿。
顺着台阶看去,阴童乖乖的等在院中,乖巧的样子就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娃娃。
宋东阳走了两步,忽然听得旁边人问一句:“方才你所言都是真的?”
“什么?”
“边走边忘。”白浩道。
“当然是真的。”
白浩问:“总有一些人和事是重要到不能忘的吧。”
“比如……”
白浩迟疑片刻,道:“爱人,还有……朋友。”
宋东阳嘴角一弯,又开始不正经的笑:“那就在死前揉进骨子里的爱,死后再狠狠的忘。”

宋东阳和白浩是在明心居的酒桌上醒来的,日头刚刚落下,黑夜渐渐升起。周围人喝得正欢,互相吵吵着劝酒。
“小二!”宋东阳大喊一声。
小二把手在抹布上蹭蹭,跑过来问:“客官喝好了吗?还有什么需要?”
“你店里可有厢房,今夜我要住这儿,哪都不去了。”
小二一脸为难:“可是……店里没有客房。”说罢,还不忘强调一句,“客官,我们这是饭馆子,不是客栈。您要住店,街头就有一家。”
“没有客房,柴房也行,反正爷今天是哪都不去了!”
小二:“……”
白浩:“……”

第二天上路的时候,小二给宋东阳偷偷塞了几个馒头,然后一脸同情的送走二人,毕竟这世上肯花两间房钱睡一间柴房的人怕是再也遇不到了。果然没走几步便是一间客栈,白浩面无表情的看宋东阳一眼。
宋东阳一脸无奈,道:“为了补偿你,我决定给你补个鸳鸯浴!”
“鸳鸯浴?”
话未说完,宋东阳已经一脚踏进了客栈,开了房间要了热水,再看白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抬头,那人已经站在了二楼房间门口。
“白兄真是好身手。”
白浩冷冷的看宋东阳一眼,道:“你休想再跟我一间屋子!”
白浩说完潇洒的进了房间,留下宋东阳尴尬的冲周围人笑笑,生硬的解释:“误会、误会。”
宋东阳只得再去跟老板娘开一间房,老板娘笑嘻嘻的道:“哟,吃了闭门羹!你家那口儿脾气够大的。”
宋东阳有口难言,谁知道他洁癖居然这么严重,本来已经困的要死,可还是收拾了近两个时辰才安稳坐下,也不睡觉,一晚上打坐。不过听到老板娘这么一说,心情却又好了大半,笑嘻嘻道:“老板娘看得可真准!”
老板年撇一下眼,微微得意:“见这么多人,有什么能瞒过我的?”
“跟您打听的个事,您知道这洛河村怎么走吗?”
“你们要去洛河村?”老板娘微微吃惊。
“对,有何问题?”
“没……没什么……”宋东阳看她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反倒来了兴致,装个可怜,“我们路过此地,路上遇到个老太,非要我们帮她去这村子寻个人,我看那老太可怜,便一口应了下来。”
老板娘看宋东阳一脸无辜,左右看看,凑近压低声音道:“这洛河村在城北三十里处,听说是得罪了神明,所以被封了入村的路,只留下一个水道。村里天天死人,都不知道现在荒凉到什么光景了?你们啊!初来乍道,一准是让人给骗了。”
“多谢您直言,回去我就和他说。”说完“嘿嘿”一笑,难为情道,“不过,您还是给我再开一间房吧。”
老板娘一乐,谴了小二领着宋东阳上了楼,二人梳洗一翻,这才上了路。

刚过晌午,他们穿过一片丛林,听到潺潺的水声越来越近,再走几步,一个宽约四十余米的河口映入眼帘。
宋东阳下马,看一眼河面,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瞧一眼远处,一个船家把草帽罩在脸上,翘着二郎腿正在悠哉悠哉晒着太阳,宋东阳走过去,问:“船家,可否带我们去洛河村?”
船家也不说话,冲他摆摆手。
白浩走近:“附近只有这一艘船。”略微思量,上前一步,道,“这位船家,附近确实没有船只了,拜托你送我们一程。”
船家摘下草帽,道:“这村子就是个死村,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白浩道:“我们受人之托,进村……”
“五十两,我买下你这船。”宋东阳打断白浩。
船家眯眼一笑,痛快道:“成交。”
白浩无语,宋东阳到是高高兴兴的跳上船:“教你一招,这世上没有谈不拢的买卖,只有谈不妥的价钱。白兄,划船吧!”
顺着河口,蜿蜒而下,约半个时辰,二人便看到山坡上的村落,层层叠叠达五层之多,从下望去,村子呈“之”型,道路在窑顶间穿来穿去。最顶上的一处房屋,正冒着黑烟,再看脚下河水,也变得越来越污浊。
宋东阳和白浩把船隐在河边一处灌木丛下,拴好绳子,这才向村内走去。一路上房屋紧闭,并无行人。
宋东阳看看周围,道:“家家都是四合院,朱门白墙还写满了字,屋顶嵌着绿松石,这么考究的村想必是有不少读书人,有书自然有气,怎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只留一条水路进村,这河的源头是什么?”
远远看见路口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宋东阳立即奔了过去,道:“这村子,可有一户王家。”
小孩着急赶路,并没有看到他。
宋东阳,又走了两步,这才追上孩子,再问一遍:“小朋友,请问这村子可有一户姓王的。”
小孩也不答话,指了一下不远处,就着着急急的跑开了。
二人只得继续向前,走了没几步,便看到一户门牌上刻着一个小小的“王”字。白浩还在犹豫,宋东阳道一句:“试试吧。”便上了台阶,敲起门来。
“来了!”
开门的是一位老人,满头白发,看上去约有六七十旬,老人看他们一眼,就急着要关门。宋东眼急手快,一把拦下道:“哎!大爷,你别关门!你……你夹住我了。”
白发老人听到喊声,这才松了手,白浩道:“老人家别害怕,我们并无恶意,您可认识叶无心?”
“认得人得,进屋说吧。”老人这才放松下来,把他们请进了屋。
穿过小院,进了内堂,宋东阳边走边看,屋内摆设都是红木所制,甚是考究。
老人家请宋东阳和白浩入了座,喊一句:“浩儿,奉茶。”不多时,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端着茶盘进了屋子。
看白浩、宋东阳接过茶杯,老人道:“无心是不是去了?”
白浩看宋东阳一眼,然后冲着老人点了点头。
老人继续道:“她跟我说过,若是来人接她,不论是谁,都让他们带走,这些人自会帮她料理好身后事。”
宋东阳道:“您不奇怪,她为何……”
还未思考好如何发问,却被老人一口打断:“她是仙人,只是把肉体放在这里,灵魂自有她的去处。”
“仙人?您到是形容的贴切。”
白浩瞪一下宋东阳,道:“您别介意,我这兄弟没规矩惯了。不知您是否方便告诉我们,这村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老人道:“这村子原是有名的秀才村,进村的路你们看到了,北山与南山是龙身,龙头高昂在山顶的神庙处,河水清澈,人杰地灵,家家户户都是读书人,可是自去年开始,每隔一段时间,村里就有一青年男子消失,再也没回来。村子不过四五百户,又都在山上,官府派人查了两回,就撒手不管。时间长了,走得走,散得散,就剩下些老弱妇孺,你瞧瞧,现在连水都浊了,老天爷也不管了!”
宋东阳问:“消失的人真的一个都没回来?”
“有,唯一回来的就是浩儿的父亲,是无心帮我寻到的,只不过三魂少了两魂半,村里人天天寻着我家门口要问情况,我儿都迷迷糊糊,哪里回答得了这些,我就让浩儿的娘带着我儿子出了村,现在在哪里我都不知道了。”老人想着失去的儿子,忍不住嘤嘤啜泣起来。
突然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白浩、宋东阳跟着老人,开门一看,是刚刚村头遇到的小男孩,小男孩抓着老人的衣服大喊:“爷爷!爷爷快救我。”
刚说完话,一群人便破门而入,带头的是一个肥肥胖胖的拿刀妇人,后面跟着十几个人,有老有少。妇人一把抓住小男孩的领子,就要往门外拽,一边拽一边道:“让你小兔崽子再跑,今天非把你扔到河里喂鱼不可!”





第18章 失魂
老人拼命拦住妇人,道:“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干嘛要抓这孩子?”
“王叔,刚刚有人看到孩子的哥哥回来了,我们必须抓住他,去祠堂问问清楚!”说完,就把孩子往外拽。
小孩一把挣扎抓住老人,一边哭喊:“没有,你们看错了,我哥哥没有回来!”
老人实在不忍心,道:“他只是个孩子!你们不要这样!”
妇人道:“村里人都走光了,我们守着这个死村一天又一天是为了什么?我一个寡妇,丢了儿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有这么多孩子的父母、没有丈夫的妻儿,您……您到是好,有儿子了,我们呢?我们怎么办?”她说完“嘤嘤”哭起来,抹几把眼泪,挥着刀道:“今天!今天谁要是敢拦我,我就砍了谁!”话罢,又拽住孩子,往门外拖。
小男孩嚎叫的声音实在听着让人心碎,可是站在院外的十几个人,都在举手吆喝,大喊:“抓他去祠堂!抓他去祠堂!”
白浩上前,准备拦下妇人,却被宋东阳一把拽住:“就你这样能制服的了那个凶悍大娘?先别急,看看这里究竟发生何事?别担心,我保证这孩子不会有事。”
白浩心中一暖,随着宋东阳默默退到一边,悄悄跟着吵吵嚷嚷的人群,到了祠堂。
祠堂落在村子的最顶层,从外看去,有正殿和东、西两座旁殿,门口立一块石碣,墙壁上布满壁画,白浩细看一眼,画上两男子,一人抚琴,一人弄笛。
进了正殿,妇人一把把孩子扔在中间一片空地上,道:“说,你哥哥在哪里?”
小孩跪坐在地上,双眼布满泪,努力忍着啜泣,笃定道:“我哥哥没有回来。”
“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是不会说实话了!快点,扒了他的裤子,按在凳子上。”
一个年轻女子,看小孩哭得可怜,上前劝道:“张婶子,要不……要不就算了,小虎子平时人是老实……”
张婶一把抓住女子胳膊,大声道:“你也是有孩子的娘!你现在是打算做个活寡妇,一辈子把孩子拉扯大吗?”
女子“刷”的一下流出眼泪,摇了摇头,张婶一松开她,她便急急得招呼另外两个老汉,把孩子扒了裤子绑在凳子上。
白浩拳头紧紧握起,胳膊也在微微发抖:“这帮吃人的狼!”
宋东阳道:“从狼吃人,到人吃人,可怜可恨的不是人性,是得失。”
女子拿起一根木棍,向小孩走去,白浩正准备上前,又被宋东阳拦下,他有些气愤,道:“你还不让我出手?”
“你看,人来了。”
话音刚落,一满头白发的老太,拽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从人群中费力挤出来。老太看这情景,一下跪倒在地,扑倒小男孩的身上道:“你们不要打我儿,不要打他!”
小男孩抬头看到老太,一边哭着一边埋怨:“娘,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快带我哥走!快走!”再看一眼青年男子,目光焦点,面无表情,一道伤疤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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