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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经百战的军官脸孔涨成了酱紫色。“不要胡乱推测。”帕米尔艰涩地说，“人选已经初步定了。如果你不愿前往，我不会不顾你本人的意愿……”
　　得了吧，大多数人在被揭穿时肾上腺素水平会升高，就像您现在这样。再辩解也是毫无意义了。
　　罗伊斯摇了摇头，向对方行礼。“请用我把艾尔换掉吧，他面对变故时反应速度太慢。当然，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我相信，古斯塔夫会试图将我们的人留在他们领空边缘的——无论死活。”
　　公共宇宙空间与各国领空边缘本来就是灰色地带，双方可能会小心翼翼地维持平和的假象，也可能像先前古斯塔夫那样，突然发起攻击。
　　应该会遇到后面的情况吧。罗伊斯想着，自然而然地将这次的事情想象成古斯塔夫的布局。
　　怀着不安，罗伊斯与一名同伴踏上了微型飞船。他们在距离敌国卫星千米之外停止了靠近，维持着安全距离进行探测。
　　“能找到对方的位置吗，罗伊斯？”
　　“已经找到了。但是，有点儿不对劲。”罗伊斯仍旧盯着屏幕上移动着的诸多热点。那些热点象征着体温在“人类”范围的生物，而其中一人体温比其他人更高些——那是因为孢子细菌在体内大量繁殖的缘故。目标人物可以自由活动、又不是急匆匆地奔走，有点儿像是高级军官之类的人物。
　　这不合常理啊，罗伊斯想。“如果一定要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恐怕我们只有降落了。”
　　“等等！”同行的战友不安起来，大声道：“你可要看清楚呀，罗伊斯！如果我们在这儿降落……”
　　“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变成俘虏。”罗伊斯转换画面，在俯视的影像中指了指，“所以我们要在这片人造海降落。这是他们的卫星，在水中降落是最安全的了——至少不太可能受到攻击。”
　　“那么另外百分之十呢？”他的战友依旧纠结于字眼。
　　“被直接击毙。”
　　听了这话，对方脸上闪过悲痛欲绝的表情。“那可要死得很难看了。”
　　“又不是你下船。”罗伊斯没有理会对方。“外边氧气充足，但缺乏水蒸气，气体密度也很低。但这无所谓，自然光很弱，最多只会被晒伤罢了。至少在降落后十分钟内，敌人是找不到我的，而我只要及时找到合适的地方隐蔽。”
　　但罗伊斯估计错误了。他的计算从理论上说无比正确，然而他却在安置小型导弹的仓库中遭遇了一位女性军人。对方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来这儿，从墙后闪出便发动攻击，不给罗伊斯一点喘息时间。
　　虽然有点儿懊恼，但罗伊斯很快就专注于眼前的战斗。他在格挡对方攻击时将背上的小型激光炮扔到了地上——他可不想把这地方连带自己全部炸毁。而他眼前的女人也没有携带热武器，只是用长刃的匕首攻击他。
　　真是肌肉相当有力的女人哪，罗伊斯感叹。但他也发觉对方左肩有些僵硬。
　　这个人可一点儿也不难解决。
　　罗伊斯想着，蓦地出拳，击向对方左肩。对方的匕首割伤了他的肩膀，他则顺势捉住了对方的手肘，将人狠狠摔向地面。
　　对方像是不理解他不合常理的作战模式，口中发出了一个单音节：“你……”
　　“给你一个斜向的加速度罢了。”罗伊斯解释道。他不确定对方是否听清了，因为这个女人接下来完全按照他想要的轨迹运动，头磕在他丢在地上的小型激光炮上，失去了知觉。
　　要杀掉她吗？罗伊斯在对方身边蹲下，思考这个问题。
　　对于杀人这件事，罗伊斯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他并不是初涉战场的菜鸟军人。阻止他下手的是另一件事。
　　这个女人有着纯血莱恩公国人的面部特征，可当她双眼紧闭时，却有些不一样了。当罗伊斯紧紧卡住她脖颈、致使她下巴皮肤紧绷时，他惊讶地发现，如果将这女人的头发染成纯黑，那么……“她会完完全全地变成第三星球人，也就是说，她便是目标任务人物。”
　　人种虽然可以靠外表分辨，但本质上是由骨骼形状决定的。这样想着，罗伊斯将手松开，转而用手去分辨对方头骨的轮廓。他是如此专注，以至于直到飞来的利器割破耳廓，他才发现第三人的到来。
　　翻身跃起，罗伊斯拾起小型激光炮，戒备地盯着眼前的人。
　　见到这家伙倒是意料之内的事，但对方并未使计暗算自己倒是超出了想象。罗伊斯摸了下耳朵，心想。方才击伤自己的利器似乎并没有涂什么别的药。
　　“你竟然真敢只身前来。我以为，像你这样的胆小鬼，是不敢向枪口上撞的。”古斯塔夫左手中几柄细小的利剑蓄势待发，右手则持着激光□□。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是全然的惊讶，而这也让罗伊斯疑惑地皱起眉来。
　　怎么回事。
　　这次的事情……不是这家伙设的局吗？
　　“呵，”古斯塔夫终于从惊讶中恢复过来，维持着随时准备进攻的姿势露出了冷冷的微笑，“捉到你了，小偷。”
　　说罢，古斯塔夫扣动了扳机。

　　第十章

　　枪口火光四射，但古斯塔夫并未闻到期待中的、被激光□□烧焦的皮肉的味道。
　　敌人避开了他的射击。
　　真是不可思议。以与“强壮”毫不搭边的身体，竟然也能有这种程度的爆发力。古斯塔夫扫视过对方被紧身制服包裹住的瘦削肩膀与窄窄的臀部，有点吃惊地感慨。
　　他很快就没有了感慨的时间，因为罗伊斯立即还以颜色。那只适合远程攻击、在弹药库中只会成为累赘的小型激光炮，此刻出人意料地成为了压倒性的武器——古斯塔夫简直难以想象有人敢在堆满爆炸性武器的地方用这玩意儿。
　　眼下，古斯塔夫陷入了窘境。不能一味躲避，否则一旦对方击中仓库里的武器，便会造成毁灭性的灾难；他只能用手中的匕首去格挡，用牺牲武器的方式吸收掉来自激光炮的热量。
　　对方停止攻击时，古斯塔夫已经因为躲避与紧张而气喘吁吁。他甚至无暇顾及风度，讲话时气急败坏：“我以为你会用更聪明的办法，罗伊斯。”
　　“有什么问题吗。”持着小型炮却如同持着轻型武器的罗伊斯，此刻仍旧语气平板。
　　“你想把这地方炸掉吗！疯子！”
　　“你又不会躲。”
　　古斯塔夫被对方噎了一下——再一次地。“如果你以为我会因为投鼠忌器就受伤……”
　　“你有手，不会挡吗。”
　　“……”古斯塔夫回忆起自己和对面的人在宇宙中交火的光景。那时候，他不满于对方的沉默不语，但这会儿，他倒宁愿对方闭紧嘴巴了。
　　这也是战术的一种吗？刻意用话语激怒对方？古斯塔夫猜测着。
　　与古斯塔夫想象的不同，罗伊斯从未想过用言语令对方失去理智。此刻他只想在不利的条件下发挥最高的攻击效率，正如他现在所做的这样：消灭对方的冷兵器，接下来便攻击致命之处。抽出藏在制服之下的匕首，罗伊斯没有一丝耽搁地冲上前去，将武器朝向对方的关节准确挥下。
　　尽管来不及设防，但古斯塔夫凭借在军队中收到的良好训练避开了这一击。纵然姿势狼狈，但终究是避免了被截断小臂的命运。
　　这家伙近战不错。他们不约而同地想着。
　　罗伊斯垂下眼帘，思索是继续攻击对方关节还是改为攻击喉咙。同时，他也留意着另一个人的动静。
　　刚才那一下，已经算得上轻微脑震荡的程度。但是，如果这女人真的是自己的同胞，那么，因为被植入过病毒的缘故，大概会醒得快些；而且，在古斯塔夫面前，对方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对自己下重手……
　　这样想着，罗伊斯避开了来自古斯塔夫的枪击与拳脚；但他并未躲过那个女性军人的暗器。那柄尖细的暗剑从他右臂肌肉中穿过，死死地钉在了他的小臂之内。
　　同时，虽然怀疑对方的身份，但罗伊斯也并未手下留情。他手中的匕首贯穿了女人的大腿、准确地割断了大动脉。伴随着对方的痛呼，鲜血如同喷泉一般喷涌出来。
　　古斯塔夫脸色一变。“别乱动！这个人我解决，卡门。”那个甫一醒来便助他攻击敌人的，正是他最看重的下属之一。此刻，这姑娘动脉受伤，若是乱动或强行拔刀，自己便要失去一个好用的人了。
　　罗伊斯连下杀手的行为已经令古斯塔夫吃惊，然而更令他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在皱着眉盯了受伤的右臂几秒后，罗伊斯竟然搅动利剑，将小臂切下大半。
　　这家伙竟然自残！
　　为什么！
　　陷入震惊之中的古斯塔夫，面对攻击行为的反应要比平时慢上将近一倍。他将将避过对方一拳，却因为紧接而来的飞踢而摔倒在地。紧接着，那个失去大半小臂、血流如注的家伙，便跪在自己胸口、以自身体重压制了自己。
　　“你……你到底……”
　　“闭嘴。”罗伊斯急促地喘息着。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失去右手的，那比杀了他更令他难受；但他眼下别无选择。
　　偷袭他的女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使用特制陶瓷制成的武器攻击他。那材料会令他体内植入的病毒发生异变。为了保护自己的性命以及第三星球军人的秘密，他别无选择。
　　“你开始自暴自弃了吗？”或许是认为此刻的罗伊斯不可能发起什么要命的攻击，古斯塔夫开始嘲笑他。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我原本就会成为你的俘虏啊。”罗伊斯朝对方微笑，发现对方脸上浮现出错愕的表情。是自己的表情太丑了吗，并未意识到场合不对的罗伊斯想道。
　　自己会成为对方的俘虏。
　　从抵达这里的一刻，罗伊斯便对这件事无比确信。他猜，自己多半是要和在莱恩公国的某人交涉的，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此次的目标人物，同时，也很可能是克里斯汀安排的棋子——那位皇女总是能设法办到看似不可能的事情。
　　罗伊斯相信皇女的智慧，但不认为对方的计划全然正确。就像自己很可能要与之接头的这个人，前世这个人多半也是存在的。但显然，精心安排的棋子没起到什么作用，自己的母国最终还是因为眼前之人而毁灭。
　　“你才是关键人物呀，古斯塔夫。”罗伊斯轻声说着，看着对方困惑的表情因自己的话语而变大。
　　如果杀了他呢？
　　脑中闪现的念头一跃成为眼下的最佳方案。
　　针对第三星球的机甲是这家伙设计的；对第三星球开展全面进攻是这家伙决定的；逼迫未来的女王陛下投降的奸计是这家伙策划的。
　　只要古斯塔夫死掉，这一切便都可以避免。
　　毫不犹豫地，罗伊斯用他仅剩的、可以自由活动的那只手卡住了古斯塔夫的脖子，拇指死死地按在了气管上。
　　从人体结构上来说，这样应该会死得更快。罗伊斯想。
　　在疼痛与窒息感中，古斯塔夫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生命的流失。为了有效避免死亡的命运，他甚至努力控制住了身体想要掀翻压迫自己重物的本能，将力量集中在对抗那只扼住自己咽喉的、要命的手上。
　　衣料被撕扯破裂，白皙的手臂上被留下了青紫与血痕；然而，遭受到了这样强烈的反击，罗伊斯却丝毫没有放弃扼杀眼前生命的企图。
　　古斯塔夫感到困惑。他错愕地看进对方的绿眼睛。那干净的眼眸里除了平静什么都没有。但是，古斯塔夫从扼住自己咽喉的那只手中，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滔天恨意。
　　这家伙脑子有问题吗。
　　大脑因为缺氧而逐渐陷入混沌的状态，古斯塔夫脑海中只剩一个还算清晰的念头。
　　要说“憎恨”的话，应该是自己这个被偷走了武器又在战场上被暗算的受害者产生如是心情吧。
　　在古斯塔夫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又恢复了正常呼吸的能力——脖颈上的压迫力消失了。很幸运的，在罗伊斯彻底扼死他之前，罗伊斯本人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倒了。
　　自己真是一如既往地幸运。古斯塔夫在急促地呼吸中默默感叹，之后起身，将仍旧昏倒在地的卡门摇醒。
　　醒来之后，卡门先是迅速地环视了四周，之后目光灼灼地盯着古斯塔夫，担心之情溢于言表：“长官！您受伤了！”
　　“没那家伙伤得严重。”古斯塔夫惊魂未定，尚未从险些丧命的危机中恢复过来；但就表情和语气来说，他表现得还算平静，“右手受了这么重的伤，他恐怕今后都无法驾驶机甲了；至少，是十号机。”
　　听了这话，卡门将头转向罗伊斯。蓬起的金色长发令古斯塔夫看不全她此刻的面部表情，但他将对方幸灾乐祸地翘起的嘴角看得真切。
　　“依我看，他也不必担心驾驶机甲的事了。”漂亮的副官语气轻快地说，“还是说，您打算让他活着离开莱恩公国的领域？”
　　“怎么可能。”古斯塔夫冷笑了一声，“我的确有些事情要弄清楚——在处死他之前。但说实话，这个人，早就该杀掉了。”
　　“不过，他倒是没有您说的那么战术犀利。”卡门扯下手腕上缠着的绷带，将大腿的伤口捆绑、勒紧。“刚才他完全可以杀掉我的。”
　　“疼痛是会令人失手的。”古斯塔夫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先处理一下伤口吧，卡门。这个人，我会安排其它人处理。”
　　“谢谢您的体贴。”卡门向长官行礼，在长官转身后再度看向躺在地上的罗伊斯。端详片刻，她皱紧了好看的眉头。
　　“真是大胆啊，你。”她面带歉意地轻声说道，手指抚过胸前的银胸针。

　　第十一章

　　古斯塔夫的内心是矛盾的。
　　他想要把这个在某种意义上知道得太多了的、来自于第三星球的危险分子抹杀掉，越快越好。但他却又想让对方以残疾的模样在监狱里受苦；对方失掉骄傲的凄惨模样会令他相当愉快。
　　抱着这样的念头，古斯塔夫将对方丢进了男子监狱。那里的人未必犯了什么大事，但都是些暴躁凶恶的家伙，丝毫没有道理可讲。
　　“这样真的好吗。”走在前往监狱探视的路上，卡门问他，“我承认，这很解气。但是，您不该在这时候被人捉住把柄；那些老家伙们会说您虐待战俘的。”
　　“所以呢？”古斯塔夫愉快地反问，“你也看到了，第三星球的那些胆小鬼把这家伙丢下了。说不定，那位皇女殿下只是嘴硬、实际早已慑于莱恩公国的光辉，这一次便将引起冲突的始作俑者丢给我泄愤呢。”
　　卡门甩了甩过肩的金发，忽然一笑，流露出几分调皮的意味来。在古斯塔夫面前，她被允许以随意的态度行事，便也更接近风情万种的女人而非刻板的女军官。“如果真是这样，那您便当真可以为所欲为了，毕竟连他的祖国都放弃了他。但我倒觉得，第三星球的国王代理人，那个小姑娘，可不像把人利用后便立即抛开的人哪。”
　　“她看起来也不像能在父兄健在的情况下便把控大权的人。”古斯塔夫沉声道，“一切事情，但凡是她安排的，便一定有所图谋。”
　　他们在一条通向监狱内部的走廊口停住了脚步。罗伊斯被关在尽头的房间，走廊两边则关押着其他犯人。
　　不同与往常的安静令古斯塔夫皱了下眉，而卡门立刻便领会了他的意思。“今天的活动时间已经结束了吗？这里比往常安静很多。”她问狱官，“而且，血的味道是怎么回事？”
　　在因暴力而获罪受刑的监狱区，犯人们通常可以获得每天在走廊上自由活动一小时。监狱长打算以这方法给予暴力者们发泄的途径，让那些家伙可以消耗日渐暴涨以至于体内几乎无处安放的甲状腺素。而今天，就常理来说，实在是有点安静了。
　　守门的狱官面上现出惊魂未定的表情来。“您是不知道，那个新来的家伙搞出了多大的乱子！那家伙一看就不是莱恩公国的人、长得又不差，自然会惹来麻烦……”
　　明白对方言下之意的卡门脸色一变：“这些肮脏的家伙！恶心！他们难道只剩下｜半｜身能够思考了吗。”
　　“您别纠结这个了！反正，那家伙也没吃一点儿亏！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听到骚乱和其他人赶过来的时候……”狱官停止了说话。他的牙齿在打战。
　　那副场面，凭借着极强的冲击力印在了他脑海里，不住地刺激着他并不算脆弱的神经。
　　地上满是断掉的手臂和小腿。
　　白色的骨骼从截断面露了出来，骨头残渣散落在旁边。血管和皮肉像是被生生撕裂的，有着极度不规则的边缘。
　　在那一片血肉的尽头，那个始作俑者因为钢索的牵制而无法离开大门洞开的囚室，而对方似乎也不打算离开。
　　那会儿，对方面无表情地擦掉溅到脸上的血液，用仿佛凶狠犀利却又空无一物的眼神盯向自己，片刻之后又将那可怕的视线移开。
　　“没意思。”危险的囚犯轻轻地说。
　　“这些人浑身都是破绽，用他们来折磨我，这很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