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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长飞顾不得芟菼的疑惑，捏着陈星的下巴道：“你生辰多少。”
　　这种私密的事情一般不宜为外人道，但陈星知道刚才是袁长飞施以援手，顿时也顾不上许多，“三月初八。”
　　袁长飞回忆一番，对半路折返回来的齐歌和三净道：“那死的线人，知道生辰吗？”又掏出一张红符纸，同样血描后贴在徐秉直头上，同样的灰色骷髅逃窜而出，消失不见。
　　齐歌惊道：“不知道，这要找崔判官帮我们查查。”徐秉直也醒来，齐歌赶紧追问：“你生辰也是三月初八？”
　　徐秉直迷糊间直接回答：“是六月十二，我生辰月前刚过。”
　　不是生辰。袁长飞皱眉，认识自己，又能以此种秘术附人身，回忆很久，也不知是谁。
　　“我建议你们回去。”袁长飞说道：“不是你们对付的了的。”
　　三净怒道：“总不至于连面儿都没见，就打退堂鼓。何况我们苦禅宗在阴阳境中折损了这么多的子弟！这阵法如此邪乎，无论如何，我都要一探究竟，哪怕现在打不过，以后我也要让幕后之人血债血偿！”
　　袁长飞：“想法很好，可惜你太弱。若是我猜测不错，你们就是都上，也不够他一只手玩儿的。”
　　齐歌惊呆，“难道，你已经知道那不死人是什么了？”
　　“尚未。”袁长飞看向陈星，“但我能确定，你们绝不是对手。”
　　陈星和徐秉直中了未知的术法，此时与凡人无异，甚至要格外虚弱。两人背靠背坐在地上，芟菼和三净背了一路，汗流浃背，又被袁长飞嘲讽实力不济，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三净：“我知道你们这些天师看不起我俩。”
　　这话头儿起得可不太好，齐歌立刻打圆场，可惜三净不领情。
　　“是，你和那灾星确实厉害。在阴阳境中确实救了我们一命，我和芟菼也不是没良心的，自然感激。可是一码归一码，你现在看不起我，我很生气。”
　　袁长飞：“我实话实说。就连望笙都不是对手。”
　　三净：“小灾星还不如那宋嘉厉害呢，可最后还不是被你收拾了。袁长飞，其实你已经确定了那不死人的身份，只是不想告诉我们吧？”
　　芟菼一抹额头的汗，“我俩儿确实学艺不精，但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斩鬼除魔本就是我们的宗旨，如今遇见强大的对手就想跑，这辈子也就这么个德行了。不管你怎么说，我跟三净，绝不退出。”
　　袁长飞怎么也想不到这群小娃娃们送死也这么坚决，摇摇头，直言道：“我只知道，他认识我。”
　　徐秉直喘着粗气，说道：“就跟宋嘉一样？”
　　袁长飞：“一样。”他望向近在眼前的太阴山，思绪却飘向远房，“宋嘉以前……”
　　齐歌：“怎么样？”
　　袁长飞笑笑，“以前就很会惹祸。”
　　那时候宋嘉总是追在那个人身边，每天哥哥长哥哥短，十足一个没断奶的巨婴。好奇心重，又有些怪脾气，虽然实力尚可，但架不住老是招惹大能，那人为这个小师弟没少操心，即便是后来宋嘉入了魔，那个人也极力照顾，无条件相信他的清白。
　　可惜没等他为自己的师弟洗清冤屈，却惨死。宋嘉不知是不是因此绝望，竟偷走未名，血洗羊原国。当然，这都是地府和天师会们分析总结的消息，袁长飞是从不相信这二者的，但对宋嘉，他实在喜欢不起来。
　　从很早以前，他就很讨厌这个叽叽喳喳，永远擦不干自己屁股的“小师弟”了。
　　“虽然不知道那东西是如何附身在你们身上，但一定有什么契机是我们忽视了的。”袁长飞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紫色的天雷符，“天雷最是刚正，以防万一，每人一张。”
　　齐歌接过符纸，还是很担心，“你就不能再多透露点儿？”
　　袁长飞好笑地看着他，心想指不定齐歌此时心里正暗骂自己“知而不言”呢，可他到底没有确定那不死人到底是哪位故人，总不能从他自己出生时讲起，一路遇见的人全数落一遍吧。
　　“我会尽力护着你们。”袁长飞说道：“上路吧。”
　　徐秉直：“您能别这么说么？听起来好不吉利。”
　　三净扯着他的肩膀将人丢上后背，“闭嘴吧天师大人，我这光头苦力还要给您当坐骑呢！”
　　天色将暗，众人终于来到太阴山脚下。
　　望笙跟着那人走了一路，却见此人走走停停，漫无目的。有时候随手掐了路边的野花塞嘴里，嚼了嚼又吐了，或是爬上哪棵树来，摘了果子吃进嘴，没两下又吐了。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吃一路吐，望笙更觉得这人有问题。眼瞧着天色暗下来，凡人不想着回家休息，竟是越走越深，难道他在这深山老林里，也造了房子不成？
　　正在纳闷儿间，望笙忽地感觉到一股邪恶的魔气。此魔气的味道与宋嘉极为相似，望笙放下癞皮，独自挥刀前去探查，竟是在前方不远处的树林间，发现了一个扭曲的魔物身影！
　　就在望笙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这魔物会凭空突然出现时，那男人竟直直地走上前去，与那魔物打了起来！
　　望笙旁观一人一魔的打斗。那魔物看起来很恐怖，但魔气并不强烈，只是气味与宋嘉极为相似，望笙下意识地全神戒备。可等那人一拳一拳地砸在魔物身上时望笙便看了出来，这魔物完全不是对手，果然没两下，那魔物被拳头打散，再也凝聚不成。
　　“原来你也是天师？”望笙现身，“你的刀呢？”
　　那人站在前方，没回答也没动，树林间传出沙沙的响声，又一只魔物，出现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碎觉！

　　☆、四、不死人（五）

　　
　　癞皮：“你不说那人光脚上树很可疑吗？”
　　望笙：“可他是天师啊！”
　　癞皮：“你不说他非亲非故祭拜死人有问题吗？”
　　望笙：“可他是天师啊！”
　　癞皮：“你不说大半夜往树林里钻脑子有病吗？”
　　望笙：“可人家真的是天师啊！”
　　癞皮：“好吧，你高兴就好。”
　　望笙：“癞皮。”
　　癞皮：“嗯？”
　　望笙：“你特么能不能不要干躺着旁观，上来帮个忙行么？！”
　　癞皮：“啊，肚子胀，好难受呢，再说你俩儿不是天师吗？”
　　这林间的魔物竟是源源不断，望笙从刚才开始就没歇过，打了一只又一只，就跟地鼠似的，不停地冒出来。而癞皮这个没良心的，就这么找了个地儿安心趴着，眼皮耷拉着看着两人不眠不休地打魔，还非要跟望笙聊天，分散他注意力。
　　这些魔物实力都不算高，但胜在量大。望笙第一次有杀魔杀吐了感觉。但几步远处的那个男人却好像有无穷的体力般，一直没有露出疲态，反而愈战愈勇，望笙不得不跳上树梢稍作喘息时，那人连杀三只魔物，竟是丝毫没有力竭的迹象。
　　望笙：“看来这位天师体力惊人，耐力十足，果然是把好手。”并自动将之前一系列诡异的举动全部合理化：他一定也是听说了太阴山不死人的事情，过来查探时发现了被吃的可怜残肢，非常好心地为他们立了冢，等进了山发现竟然有这么多魔物，又开始杀魔——总而言之，这是个大大的好人啊！
　　真想给他颁个奖。
　　望笙感慨万千，见过勤奋挣钱的，没见过这么勤奋杀魔的。他深吸一口气，肚子也饿了，可底下的魔依然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望笙甩甩长刀，再次俯冲下来，杀入魔群中来。
　　两个人从天黑打到天亮。魔气四溢的林间竟是在太阳升起的一瞬间恢复正常，望笙眼前的魔物好像空气般地蒸发掉，他一刀扎空，踉跄一步，一头拱在地上，撅着屁股，呆呆地看着睡到打呼噜的癞皮。
　　癞皮被这一声“巨响”吓醒，舔舔舌头起身，“完活儿了？咦，你这是什么姿势？”
　　望笙：“我想揍你。”
　　癞皮：“喂，光脚的那个，你有吃的吗？这小子饿了！”
　　那人转过身来，望笙一身臭汗外加虚脱，可那人竟面色如常，气息均匀，真是不服不行。
　　望笙：“你叫什么？总不好老喊你光脚的。”
　　那人终于扯出一个淡淡地笑，从怀里掏出一个青涩的李桃，放在望笙手中，“苏辛。”望笙咬一口李桃，居然还有点儿甜，跟之前的那个破桃子完全两样儿。
　　“你要去哪儿？”
　　苏辛揉了揉望笙的小脑袋，“给你取些水喝。”
　　望笙：“那我跟你去，顺便洗个澡。癞皮，跟上。”
　　癞皮不情不愿地抖抖身上的落叶，跟了上去。
　　袁长飞一行人天黑才赶到太阴山底，一眼望去，满山都是森森魔气，浓郁地让人以为是不是走错了地儿，就是臭名昭著的鬼王山也没有这么可怕。袁长飞勒令众人在山脚下露营，天不亮谁都不准上去。陈星和徐秉直得以好生休息。
　　太阳刚升起，魔气全消，袁长飞等人沿着望笙走过的路线，没几步，也发现了那个布满了土包的墓地。
　　袁长飞：“这土是新翻的。”
　　齐歌：“沿途没见到村落，怎么会有人将尸体葬在这里？”
　　陈星和徐秉直休息了一晚上，恢复良好，此时他两人查探一番，数了数，一共有二十八座坟墓，但有些土包似有似无，二人并没算在内，只这土层新鲜的，便有九个之多。
　　齐歌：“难道是被那不死人啃过，家里人不愿带回去安葬，顺手埋在这里？”
　　袁长飞指着一个供奉了青桃子的坟墓道：“挖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三净：“阿弥陀佛，我们是降鬼除魔的正道人士，怎么能干刨人坟墓的事儿。就算是那不死人吃的又怎么样，这些人死都死了，也不能再活过来。”
　　芟菼也不同意刨坟，“而且这供奉显然是才放不久，人家刚入土为安，我们就扒开惊扰，实在是罪过，咱们还是走吧，说不定徐小公子早就在山巅等我们了呢？”
　　芟菼嘴里的“徐小公子”说得正是望笙，经阴阳境一战后，他对望笙多少有些改观，再说对着袁长飞，总不好跟三净这个大嘴巴一样喊“灾星”。不过芟菼说徐小公子，袁长飞反而更不喜欢。
　　袁长飞在乱糟糟的草丛中发现了啃了一口的青桃，盯着那齿痕看了看，忽地一笑：也许某人已经挖出来看过，还尝了尝祭品。遂对众人道：“我殿后，齐歌开路，走吧。”
　　众人开始爬山。
　　这太阴山中清凉舒适，枝头传来鸟儿脆鸣，青青草地间又能看见野兔出没，实在与夜晚时那副鬼样子大相径庭。若不是几人亲眼所见，实在不敢相信这太阴山昼夜对比如此明显。
　　芟菼一路走一路看，忽地在一棵老树上发现了一块儿布料，他掏出张符纸折了个纸鹤，纸鹤噗噗噗地飞过去，将那布料衔来，芟菼看了看花纹，“徐小公子也曾到过这儿。”
　　袁长飞一眼认出那是望笙的衣角，而且上面沾了淡淡的魔气，想到昨夜群魔乱舞的太阴山，顿时有些担心，“看来他昨晚上一夜没能合眼。”
　　众人很快在附近的树上发现了各种痕迹，全是望笙的刀痕。再看地上被踩得蔫蔫的青草，更加确定昨晚望笙在这里打了一夜。
　　芟菼：“徐小公子果然好功夫。”他自己就做不到杀魔杀一夜。
　　三净则发现了更奇怪的痕迹，“你们看这个！”
　　众人凑上去一瞧，在一棵三人环绕的老树上，一个深深地齿痕刻在上头，其主人的咬合力绝对惊人，因为这粗壮的树竟被他啃去半数，锯齿状的牙痕清洗地显露出，这个人的牙齿有多尖利。
　　齐歌从怀里掏出一截手臂，正是那线人的枯手，临行前崔判官交给他们保存。
　　将那枯手的断口处与这齿痕一对比，竟极为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呀么一呼嘿~

　　☆、四、不死人（六）

　　
　　望笙跟着苏辛来到一个小水潭边。
　　这是山石滑坡后，自然塌陷形成的坑地，在太阴山这种坡度不算高的山中也算常见，只不过这水潭比望笙之前见过的更大一些，而且水更加清冽。
　　望笙很是无拘地洗了个澡，从癞皮嘴里掏出包袱，换了身新的。癞皮这肚子里可大有乾坤，除了一个无底洞的胃袋，还有一个小乾坤，什么天材地宝都能放进去储存，而且放进去前是什么样儿，拿出来就还是什么样儿。如此神奇的小乾坤世间少有，望笙却用它来放包袱，包袱里放满了：鞋子、袜子、裤子……
　　望笙：“这太阴山为什么夜晚会出现这么多的魔物，苏辛你知道吗？”
　　苏辛指了指山巅位，“因为那里有个阵法。”
　　果然是深入研究过，望笙继续追问：“是因为这阵法的原因，才吸引了这么多的魔物？”
　　苏辛不答，反而问起别的：“你多大了？”
　　望笙是个非常容易被转移话题的人，立刻回道：“十七，不过过了今年鬼节，我就成年了。”
　　苏辛点点头，“原来已经十几年了。”
　　望笙：“你这话说的，好像被困在这里好多年没出去似的。”见苏辛一脸淡定，望笙反倒不淡定了，“不是吧，你在这里待了十多年？！”
　　苏辛点头。
　　望笙：“也是那阵法的关系？”他有些担心，“我不会也出不去吧？！”再往下一想，望笙坐不住了，“糟糕，长飞他们也进来了！苏辛，你知道去山巅最快的路吗？我有很急的事儿必须最快上去。”
　　苏辛还没等说话，望笙眼尖地发现天空中飞来一巨物！那东西速度奇快，冲劲儿凶猛，望笙只来得及喊一声“闪开！”一艘巨船从天而降，哐噹一声响，压断无数树杆，并将反应慢了好几拍的苏辛死死地压在下面。
　　望笙：……
　　船上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小脑袋，传来兴奋至极的声音：“师父！我可终于找到你啦！”
　　癞皮：我滴个天！这小子怎么会过来！
　　李冬冬嗖地一下从船上跳下来，抓着望笙不放，满脸都是惊喜，“姜长老算得果然不错，沿着这个方向走真的见到哥哥了！”
　　望笙：“你过来干嘛？”
　　李冬冬：“我是特意来找你们的！哦哦，对了，我还带了姜长老的信，咦？信呢？我搁哪儿啦？”
　　望笙眼皮直抽，一把按住翻遍自己浑身的小豆丁，“你，你把这一日千里舟给我收了。”
　　李冬冬：“啊，对对，这东西我总操纵不好，不过师父你为啥这么着急啊？”
　　望笙：“因、为、你、压、着、人、啦！”
　　李冬冬吓个半死，手忙脚乱地收起一日千里舟，苏辛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周围的土都被压出个人形坑来。
　　望笙：“介绍下，这位天师叫苏辛，战力很高。这小家伙叫李冬冬，嗯，是个惹祸精。”
　　李冬冬：“什么？师父！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哇，癞皮！上次真的谢谢你送我回家，还给我吃了灵丹妙药！我伤全好了！不信我扒给你看！”
　　一把扯开自己腰带，一张薄纸掉了出来。
　　“找了半天居然在这里。”李冬冬捡起来塞望笙手中，“这可是姜长老托我带来的，师父您一定要看哟。”
　　望笙头疼地拆开来看，一目十行。上面废话一堆，全是姜长老自夸姜家吹出来的牛逼，最后附言说望笙和袁长飞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办手续，但他是长老有特权，已经把他们两个归属于姜家，担任姜家长老之重任，还望他们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回来时顺便开开讲座，教教姜家那些不成器的子孙云云。
　　望笙徒手将这狗屁不通的信撕了个粉碎，并从怀里掏出袁长飞送的一大把天雷火符，将碎片烧了个精光。
　　这个老神经病！
　　李冬冬怕怕地看着望笙，“师父，姜长老说了啥？”
　　望笙摩拳擦掌，阴森森地俯视豆丁，“你哪里来的一日千里舟？”
　　李冬冬吓得两股战战，抖着嘴皮子回道：“徐，徐哥哥给我的……”
　　“这个徐哥哥又是哪个？”望笙一把提起小豆丁的衣领，“小惹祸精，你给我老实点儿，这山上可是有吃人的怪物，你这嬉皮嫩肉的，最合他胃口！”
　　李冬冬成功被吓得嚎啕大哭。
　　一日千里舟惊天动地的声音果然吸引了袁长飞一行人的注意，众人掐了个决飞速赶来，在一片狼藉中，发现了被挂东南枝的李冬冬小豆丁。
　　徐秉直惊道：“冬冬？你怎么会来这里！”
　　李冬冬一见徐秉直，哭得稀里哗啦，“呜呜呜，徐哥哥！师父他好凶，他不让我跟着！”
　　袁长飞自然知道李冬冬说的师父是谁，“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李冬冬向上一指，“他们要去山巅。”
　　齐歌：“他们？”
　　李冬冬：“还有个天师哥哥也跟他在一起。可是他们不愿意带我去，姜长老送了一封信给师父，师父看过后很生气，撕了信还把我……”
　　徐秉直：“另一个天师？这怎么可能，冬冬，你记得那人长相吗？快帮忙画出来。”
　　李冬冬拿着纸笔认真描绘，在万千瞩目下，画了个……随便什么东西。
　　陈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