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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还有当初卖专利的一大笔钱，用来养老绰绰有余。
　　　　威廉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刚要说些什么，忽然间通讯器尖锐地响起，一接通就听到阿尔杰焦急的声音。
　　　　“将军您快回来吧，跟海盗军团的谈判是拖不下去了。那个船长亲自率军到我军阵前，说您再不露面就直接开战了。”
　　　　威廉眉头微皱，沉声道：“我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真要打你们也不必等我。”虽然帝国军并不会怕了谁，但是主帅不在多少会影响士气，倒让那个船长钻了空子。
　　　　待通讯中断，楚其忍不住小声问道：“是不是非打不可？”
　　　　威廉定定看了他一阵子，开口道：“之前我跟海盗船长提出，想要你，拿中央星系来换。”
　　　　楚其一愣。
　　　　威廉也不管他是惊讶还是失望，直接说下去：“如今他达成了条件前来换人，必然会有一战。我不管你过往的经历，也不管你现在的意愿，你是我的，我不会让给任何人。
　　　　“如果可以，我想跟他直接谈谈。”楚其突然开口建议。
　　　　威廉断然拒绝，并且语气中带了一丝恼怒：“难道现在你还想着别人？”
　　　　楚其飞快地摇着头说：“如果哥哥只是为了我的安全，我想可以跟他解释清楚，未必要走到战争那一步。”
　　　　“哥哥？”这次轮到威廉愣住了。
　　　　“爱德华是罗恩家的第一个儿子，是安迪和我的哥哥啊。”楚其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什么。
　　　　“但是实际上你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威廉不依不饶地说。
　　　　“然而我们的确是有血缘关系的……”楚其企图解释着他们的关系，但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顿了顿，转而说：“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两辈子都算，唯一的一个人。”
　　　　威廉的戾气骤然被抚平了。
　　　　他带着楚其回到军中，前来迎接的阿尔杰一时间不知是喜是忧。花费那么大力气亲自把人找回来，将军是想自己留着还是打算拿去换一个星系，阿尔杰也说不好，但是如果让他建议的话，既然迟早有一战，这一次便随威廉的心意就好。
　　　　然而该说的还是得说，阿尔杰走向威廉，请示道：“那边要求跟您直接对话，是否现在接通？”
　　　　威廉看了看身边的楚其，点了点头。
　　　　光幕里出现了爱德华那张因为疤痕显得有些骇人的脸，他看见楚其脸色大变：“你怎么瘦成这样子了？脸那么白，一点血色都没有，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到底被他们怎么样了？”
　　　　楚其有些一言难尽，他忽略了之前的经历，开始陈述现状：“没有人欺负我，我很好，大哥你不要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爱德华怒道，“没人欺负你，怎么不让你回来？”
　　　　“是我自己不想回去，但是出了点意外，没能及时联系到你。”楚其急忙说。
　　　　爱德华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于是冷冷地说：“既然联系到了，他们该把你送回来了吧？”
　　　　“是我自己不想回去，”楚其深吸一口气，“如果只是为了我，哥哥你退兵吧。”
　　　　“那个混蛋太子是不是威胁你？”爱德华声色俱厉地问道。
　　　　“不，不是的。”楚其觉得无论如何都说不清楚了，心急之下脱口而出，“他是亚当的父亲。”
　　　　
　　　　第83章　和谈
　　　　
　　　　“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交代清楚。”爱德华的脸已经彻底黑了，声音听起来似乎濒临失控。
　　　　而站在楚其身边的威廉也想说同样的话，他的表情从茫然到震惊再到愤怒，看着楚其的目光就好像下一刻就要将他拆解入腹似的。
　　　　“我可以解释的。”楚其的声音弱下来，难得有些心虚地对两个男人说。
　　　　谈判地点设在两方势力边界的一个小行星上，原本是具有战略性意义的重要谈判，因为带了家眷而显得有点不伦不类，尤其是这个家眷还说不好是哪一边的。
　　　　楚其跟在威廉身边，一直回想着之前的事情。
　　　　与爱德华的通讯结束后，他低着头不敢看威廉的眼睛，但是当威廉走到他的面前硬掰着他的身体与其对视时，楚其在那一瞬间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是隐瞒了这个人很多事情。
　　　　“就是刚刚说的那样，你有一个儿子。”他笨拙地开口解释，“对于这个完全超乎预料的孩子，当时的我完全不知所措。我不懂怎么样照顾一个婴儿，给不了他一个完整的家庭，甚至不能保证自己糟糕的状态不会影响到他。我自觉当不好一个父亲的角色，也根本没办法一个人带大这个孩子，便把他拜托给安迪。”
　　　　“如果不是说漏嘴，你是不是一直不打算告诉我？”威廉逼近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我只是还没有想好怎么跟你说。”楚其小声说，“毕竟那时候我觉得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到你了，所以是为孩子考虑而做出对他最好的选择。安迪对他视如己出，庞德对此也没有异议，几个大孩子都十分关照他，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下成长总比跟着我居无定所的好得多。”
　　　　随着他的陈述，威廉的情绪剧烈波动着，最终还算冷静地开口问道：“那个孩子，现在有五岁了吧？”
　　　　楚其点点头。
　　　　“他叫亚当？”
　　　　“那是安迪起的名字，我当时觉得自己并没资格做这件事情。”楚其有些不安地解释。
　　　　“名字还不错。”威廉沉默了许久，淡淡说了这样一句话。
　　　　楚其想，他一定有些失望，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要把他接过来吗？”他小声问道。
　　　　威廉再次沉默下去。那毕竟是个孩子，无法像宠物那样说送走就送走说收回就收回，他们也得考虑到孩子的心情。五岁的孩子应该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了，突然离开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群，对他来说真的好吗？何况他所在的艾米克星球还算风平浪静，而跟着自己却免不了常年征战，威廉也终于体会到当时楚其的为难之处。
　　　　毕竟现在离统一，还有太远的路要走。
　　　　在正式谈判之前，罗恩家的两兄弟先有了一次私下的会面。
　　　　爱德华沉着脸，看到楚其便劈头盖脸地质问：“那个Alpha，养不起你吗？”
　　　　楚其一愣，不知道他这句话从何说起。
　　　　“你之前虽然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好歹还是个健康的人，现在呢？看看你这副病怏怏的样子，要我怎么跟死去的父亲交代？”
　　　　“大哥……”楚其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在当时的情况下投靠爱德华，更像是一种走投无路的选择，楚其其实并没有真的期待过亲情。但是爱德华这个大哥待他却真的像家长一样，就像安迪一样，楚其没办法不感动。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瞒着爱德华这件事情，但是当时他觉得自己跟威廉已经完了，就算有孩子也不能说明什么，反而会还让大哥担心。
　　　　但事实上，知道了孩子父亲是谁的爱德华，看起来好像更担心了一点。
　　　　“那家伙肯让你出来见我，说明你是死心塌地要跟他走了？”爱德华毫不留情地问，“现在愿意要你了，那之前他都干什么去了？”
　　　　楚其一时无言以对，爱德华并不知道他所做的那些事情，到现在也只以为自己最小的弟弟是一个靠刷脸勉强维持生计，靠刷脸爬上帝国太子的床又被弃之不顾的人。
　　　　他思考了许久，觉得那些事情说出来又是一笔烂账，于是只能挑重点解释道：“之前是因为战乱失散了。后来劫持我的那些人并不知道我与他的关系，想栽赃给他，事情败露后又想带着我逃走。威廉带人去追，我所在的飞船启动了自毁程序，是躲进逃生舱里才捡回一条命。在大哥的那通来电之前，威廉刚刚找到我。”
　　　　这些经历爱德华并不知情，此刻听起来不由有些惊心动魄，原来自己竟差一点就失去这个弟弟了。他觉得自己是应该感谢威廉的，但是听到楚其明显在为别人说话的最后一句，忽然又有点不高兴，于是板着脸说：“他就是这样保护你的吗？”
　　　　楚其低头：“他没有放弃我，并且允许我站在他的身边。我想同他一起，看清楚这个世界。”这个被自己毁掉，又被重新建立起来的世界。
　　　　爱德华气急，然而又觉得无话可说，沉默了片刻后再次开口问道：“关于亚当，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或许要等战乱结束再把他接过来吧，我现在不能确定……”楚其迟疑着回答。
　　　　“你的Alpha怎么说？”爱德华冷着脸问。他毕竟是受传统教育长大的，这些年来对楚其的放任是因为怕他的弟弟情伤未愈，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既然楚其已经找到了初次标记自己的人，安心相夫教子才是应该做的事情。
　　　　“他说看我的意思。”楚其小声说。
　　　　在与外界失去联系的日子里，他没有再收到过关于亚当的消息，但是他很快看到了爱德华带过来的视频记录。
　　　　那个小男孩快乐地跑来跑去的样子，看起来很聪明，也很活泼，无论是飞扑到安迪的身上，还是被另一个高大的Alpha高高举起，他们就像真正的一家人。
　　　　虽然没有一个好的开始，但是这些年过去，安迪与他的Alpha因亚当这个契机，总算找到了适合他们的相处之道，或许也能有个不错的结局。
　　　　楚其甚至有种不应该打扰他们的感觉，但是他自己没有担起做父亲的责任，也剥夺了威廉做父亲的权利，这对威廉来说，又是何等的不公平？
　　　　而这件问题的根源，还是要归结到正经事上。
　　　　正式谈判开始后，便成了两个Alpha的对话。
　　　　威廉抬起头，淡定地迎接这位海盗船长的审视，并且同时也在打量着对方。说是兄弟，他跟楚其长得可一点都不像，唯有眼神中的果决说不出的相似，看起来就是为了决定的事情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
　　　　这样想，爱德华此前的战略思路也便不难理解了。目前整个星际割据一方的势力并不只有他们两方，在这种情况下拼个你死我活并不是理智的选择，但如果是为了家人，这样做便是不得不为之了。
　　　　看得出来，这位暴躁的大哥是家庭观念很重的人，这点跟楚其也一点都不像。
　　　　威廉想起在外面等着的楚其，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主动开口道：“大哥，这仗还怎么打，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爱德华愣了愣，倒没有否认他这个说法：“该怎么打就怎么打，莫非你真的天真到觉得拐走我弟弟仗就不用打了？”
　　　　威廉轻咳一声，开口道：“当初说好中央星系你打下来给我，我把楚其还给你，但是现在我反悔了，所以中央星系还是你的。可是大哥，你手里有人吗？那些人有足够的能力吗？打下来的星球，你都管得过来吗？”
　　　　他这些话也算是说到了爱德华的痛处，爱德华有些恼怒地说：“既然如此，我把楚其带回去，中央星系留给你。”
　　　　威廉摇头道：“我答应过他，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丢下他不管的，所以这一点我可能做不到。”
　　　　“你想如何？”爱德华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威廉笑了笑，“我想问的是，大哥你真的有当元首的想法吗？”
　　　　元首并不好当，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如今的世界已经不适合强权，如何协调各方力量，如何发展国计民生，都是过于复杂的事情，政治比军事更难操作，尤其对现在的时代而言。海盗军团中毕竟多是些亡命之徒，缺少真正的人才，打下一个星球容易，管理和经营它却很难。
　　　　“你有什么建议？”爱德华开口问道。
　　　　“如果大哥愿意退兵到中枢星系以外的地方，我可以帮助你建国，给你治外法权，给你提供技术支持，至于其他的势力谁打下来算谁的。”威廉再次微笑着说，“只要你承认楚其与我的关系。”
　　　　他觉得自己已经表现出充分的诚意了，然而爱德华却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转而问道：“劫持楚其的是什么人，你查出来了吗？”
　　　　爱德华一愣，继而苦笑：“是我的敌人，也是我的亲人。”
　　　　“我本想直接处置了的，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将他们留给你处理　。”爱德华看着他，慢慢说道，“我想知道你怎么处理。”
　　　　“你捉住了他们，那么我的亲生父亲……”威廉迟疑着问道。
　　　　“可以一起给你。”爱德华大手一挥，“中央星系都给你了，也不在乎多这点嫁妆了。”
　　　　“谢谢大哥。”这次威廉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真心多了。
　　　　
　　　　第84章　春天
　　　　
　　　　威廉再次看到他的父亲的时候，几乎有些不敢相信对面的那个衰老憔悴的老人就是曾经站在帝国最顶端的男人。
　　　　不复原来的意气风发，也不复原来锐利的眼神，只是紧抿的嘴唇和冷漠的表情依稀还有一点从前的样子。
　　　　“父亲。”威廉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曾经的元首，而那时候他并没有叫过父亲。
　　　　老人冷冷地看向他，终于开口说道：“你真令我失望。”
　　　　不是因为让那对父子得意那么久，也不是因为没有重新统一这个帝国，而是他最得意的儿子，竟然差点折在一个Omega手里。而现在，他们竟还能在一起。
　　　　威廉一时间涌起许多复杂的情绪，他想起曾经对这个父亲的期待，到心灰意冷，到决意不依靠任何人的力量自己爬上那个位置，心中不是没有过怨恨。但是看着老人如同老去的雄狮一样，只剩下骨架外面一层威风的皮，所有的情绪便又淡了下来。
　　　　他想，血脉的传承真的是奇怪的东西，在某些方面他们似乎是一样的，比如隐忍的权利欲望，为此不择手段的算计，以及心机。然而在某些方面却又是不一样的，比如，对于某个人的渴望。
　　　　那个人对他来说不可或缺，却一点都不影响拿出来谈条件，威廉想，他最终还是变成自己曾经最不屑的那种人，而又或许，人终将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威廉在首都星找了个地方，建了所私宅给老元首养老，同行的还有老元首的法定配偶。
　　　　曾经对于那个Omega来说，与元首生同衾死同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却要在这栋坟墓一般的房子里实现了。他必须好好照顾这个乖戾可怖的老人并且试图让他活得更久一点，否则他们的儿子连去小行星挖矿都是奢求。这便是他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所付出的代价。
　　　　当初伪政府的官员被清算的不少，被保全的也不少，然而老福克并没能活到等到接受判决的这一天，他毕竟已经活了太久。然而临死之前身居财政大臣高位，有唯一的孙子在旁边看顾，也没能让他安心闭上眼。
　　　　老福克斯将全部身家留给了汤米，赌的是威廉不会对他昔日的玩伴下狠手。
　　　　只是汤米自己觉得无颜对故人，心里又十分惶惑，主动将大部分财产捐赠出去，用来支持新首都星的建设。
　　　　威廉没有拒绝。
　　　　但此时的他已无暇在这些小事上面浪费时间，也没有再过汤米一面。
　　　　如今的帝国不能与全盛时期相比，帝国版图也缩小了大半，然而这到手的一小半却是威廉一点点用武力攻打下来的，而后建立新的秩序，以及绝对集权的统治。
　　　　因此一开始，政府就对性别转换进行了极其严格的控制。转换试剂由政府统一生产和使用，人们需提交充分的理由并经过审核才能获得批准，而每种性别批准的数量也受到限制，在根本上遏制了性别比例失控的局面。
　　　　这其实是与楚其最初的想法相背离的，他的理想，却在中枢星系之外的地方得到了实现。
　　　　在那些执政者没有意识到监管的重要性，或者因常年战乱无人监管，又或者上位者本身就是在这场变革中捞到好处的星球上，在混乱的市场秩序下，却是完全实现了性别的自由转换。
　　　　在这种情况下，Alpha是最受欢迎的，无论是心有不甘的Omega还是突然觉得前途无限光明的Beta，大家一窝蜂地选择成为Alpha。
　　　　只是如此一来便导致婚姻市场上没有足够的Omega用来婚配，Alpha想要并且能够繁育后代的，也只是金字塔上层的那些人。
　　　　底层大部分基因普通资源有限的Alpha与此前的Beta无异，甚至还不如原先可以从政府排队领取号码等待系统分配的Beta伴侣，那样至少还能有个伴侣。
　　　　于是Omega成为稀缺资源，在黑市上甚至再次涌起了贩卖人口的热潮，将未经性别转换的Beta甚至ALpha掳过来，强制注射转换剂让他们成为Omega，再去卖给需要婚配对象并且出得起价钱的Alpha。
　　　　这些受害者绝大多数仍是社会底层的人，一时间社会动荡人人自危，反倒给了威廉向外扩张版图的机会。
　　　　帝国军的旗帜慢慢插上了中枢以外的那些星系，与此同时其他的势力也在逐渐扩展，最终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战争暂时告一段落。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世界吗？”在踏上一片经过战火洗礼的焦黑的土地时，威廉对楚其说。
　　　　这是他们第一次讨论这个问题，在重新在一起的几年之后。
　　　　当年的爱恨和偏执都在时间的长河里褪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