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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里卡低下头，过了好一会才说：“你说的有道理。”
　　我松了口气：“那……”
　　但是尤里卡忽然笑了笑：“但我不打算听你的话。这是我任首领以来的第一场仗，我不仅要打，而且最好能打赢。”
　　我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你疯了，你明知这概率有多小，我们跟不可能有胜算！我们的人能打的没有几个，即使这段时间已经尽力在培养，哪能这么快去打仗？这些年轻人上了战场，只会白白去送死……”
　　“那就让他们去死。”尤里卡淡淡道。
　　我楞在原地，反应过来已经越过办公桌揪住了他的领子，怒目而视：“……你！”
　　“战争时期，非同往常，捍卫自由就要有牺牲，这是你我都知道的事实。”
　　他靠在椅背上，眼底有淡淡的疲惫：“这是我任首领以来的第一场仗，我不能示弱。亚连，你太天真也太理想主义了，你没真正过过下等人的生活，也从不知道这些人有多奸猾。
　　“这些奴隶难道每个人都是死心塌地跟着我们的？有解放理想的人又有多少？”
　　“我们的处境实际上是腹背受敌。奴隶的反骨可是天生的，一旦察觉我没有领导他们的能力，下一秒就会想要取而代之。都是做过奴隶的人，谁又比谁高贵？何况我还曾经是那样的身份。”他冷笑了声，叹息道，“权力的滋味有多迷人，我不说你也知道啊。”
　　我慢慢放开了尤里卡的领子，满腔愤怒的火苗就像被泼了盆冰水，不仅熄灭了，还冻到了骨子里。
　　我一直都知道尤里卡坐在这个位子上不容易，但……
　　“那些要上战场的年轻人是无辜的。他们心里只有理想，没有龌龊。”我低声道，像是最后的挣扎。
　　“所以我才说你温柔啊，亚连。”尤里卡手指拂了拂我垂下的黑发，漫不经心道，“太温柔，就太不能狠下心来做事。所以，就好好当你的殿下吧，也算为我当个招牌，这些脏兮兮的事，就由我来干吧。”
　　他放柔了声音：“再说，我也不只是为了我自己。我们的基地刚刚建起来，花了多少心血，说扔下就扔下，这些人肯吗？基地里的人也越来越多，除了本来带出来的，还有从别的星系投奔来的，老弱病残也不少，跑，他们跑的动吗？”
　　我沉默了一会，道：“要是输了……怎么办？”
　　尤里卡歪了歪头，眼里有些试探之意：“怎么会输？你那些联邦的朋友，不是本事很大吗？”
　　我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咬牙道：“不行！他们不会参与这些事，你也不要想把他们当工具使！尤里卡，别试图触碰我的底线。”
　　尤里卡斜眼看了我一会，忽然打破了层面具似的笑了起来，凑近又轻又软的撒娇：“别生气嘛亚连，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要是输了，我就听你的，我们一起逃到别的地方，或者别的星系去，好不好？”
　　我有些招架不住他这反复不定的性格，一会阴损冷酷，一会又装的天真乖巧，我一度怀疑他是不是精神分裂，不然切换起来怎么这么自然。
　　我拉了拉他缠在我脖子上的手，鼻尖有些出汗：“放开。”
　　“不嘛。”他晃了晃，手臂纤细白皙，挂在我脖子上却跟个秤砣似的，不知他哪来这么大力气。
　　我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一只手去拉他的手臂，加重了语气：“放开！”
　　“不——”
　　闹了好半天才得以脱身，我看了看门口，没有人，这才松了口气。
　　“先这样，我走了。”逃也似的离开了尤里卡的办公室，我缓下脚步，心情又沉重起来。
　　路过穿着天蓝军服的年轻士兵和我打招呼，我心不在焉的回了声，看他们充满希望的年轻脸颊，虽然经历过那样的遭遇，现在都重获新生了般，没有一丝卑躬屈膝的影子在。
　　一旦开战，这种短暂的新生很快就会被扼杀在摇篮中，鲜血和生命……
　　我头痛欲裂，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拉扯，左右为难，难以抉择。
　　我停下脚步，摇了摇头，把所有犹豫和心软赶出脑海外。
　　尤里卡说的对，虽然有私心在，但开战是必然的，不过是早晚问题。
　　而后的几天，我本打算去找找虫窝所在，却在外出时看到了那帮不安分的人热热闹闹的凑成一群，要出去巡逻。
　　“你们去巡逻干什么？”我有些头疼，“好好在基地里待着吧。艾伯特，你已经好了吗？”
　　“好的不得了了。”艾伯特活动了下筋骨，“你也太小看我了，亚连。我又不是一用能力就出问题，这几天待的我闷坏了。”
　　阿比盖尔也在旁边附和：“我也想出去走走，正好，把卡吉拉给我们，它可以和殿下一起玩。”
　　我看看殿下那浑身毛都竖起来的紧张样子，再看看好整以暇的卡吉拉，心想他们俩在一起怕是要打起来。
　　但我还是征求了下卡吉拉的意见，出乎我意料的，这只孤傲的狮翼兽同意了。
　　它慢悠悠的走了过去，我还有些不放心，科尔催促道：“啰嗦，快干你的事去吧，不用担心我们。”
　　阿德莱德伸着懒腰从房间里走出来，问我要去干什么，也要一起去。
　　我刚要点头，艾瑞克忽然一把拉过了阿德莱德，笑道：“他乱说的，阿德莱德要和我们一起去巡逻。”
　　阿德莱德皱眉道：“哈？我什么时候说……”他的话在看到艾瑞克抵在唇上的手指时止住了，他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眼神凝住了。
　　我也回过头去，看到了我身后走来的索兰。
　　索兰脸黑的跟个锅底似的，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威压也没控制好，一靠近就能感到那股霸道的压迫感。
　　艾瑞克和他打招呼，他才抬起头来，看到我后面色更不善了。我心里叫苦，我又怎么这位大爷了！
　　艾瑞克道：“索兰，亚连正要去出任务，你和他一起吧。”
　　我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虽然没想好怎么对待索兰，还是顺其自然的发出了邀约。
　　索兰看了我一会，没什么表情的说：“好啊。”


第58章　58
　　一路无话，索兰很明显心情不好，眼神都不给我一个。我有些无奈，又不知如何开口问，只能干着急。
　　我心里有些失落，好不容易见面了，明明近在咫尺，却仍像相隔天涯，而这其中隔着的又何止三年的鸿沟。我甚至不能和他走得太近，想抱一下都不能。
　　恍惚间想到了那时雨林受伤时他为我包扎时说的话，清晰的仿佛在昨天：“我想抱你。……只不过是抱抱而已。但你背上有伤，我怕伤到你。我想毫无顾忌，反正你也不管自己痛不痛，但我做不到。”
　　这就是索兰那时的感受吗？因为太珍惜，唐突一下都不能。
　　所幸很快就到了昨天那虫子剩下的尸身的地方，说是尸体，其实只剩一些被阳光晒化后又结成冰的血水，虫子爬行的踪迹被一场又一场的大雪覆盖了。
　　那几个被袭击的守卫说，他们最开始并没有发现危险，只看到起雾了，虽说这雾气发黑，有些可怖，他们也没太在意。后来烟雾越来越大，他们才察觉不对，就已经被袭击了，甚至连虫子的样子都没见到。
　　我想我们赶到的时候，应该是科尔驱动风刃吹散了那阵烟雾，或者是阿德莱德，不然我们恐怕也会被困在这迷雾阵里。
　　这下就麻烦了，我有些苦恼，怎么找这虫子的踪迹呢？
　　索兰蹲下，虽说整张脸都在诉说着嫌弃，还是俯身嗅了嗅那滩血肉，又抬头嗅了下空气，皱了皱鼻子道：“这边。”
　　他往一个方向走去了，我忙跟上，问：“这是……你的能力？因为是龙兽？”怎么跟只小狗似的。
　　索兰像是看出了我在想什么，恶声恶气道：“当然不止这些。”
　　过了一会，他忽然问：“你那个蓝色的火焰，是什么？”
　　“这是帝国圣殿里的祭司与生俱来的能力，叫做龙息。”我停顿了下，还是解释道，“我母亲是祭司……所以我也能做到。”
　　索兰鼻孔里出气的哼了声，算是回答。
　　我见他还是不愿理我的样子，思索了一会，微微笑了笑道：“你想看吗？”
　　“不想。……！”索兰微微后仰身子，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了，他俊美的脸上映上了龙息的火光，睁大的绿瞳折射出青焰的蓝，好看极了。
　　我的手指上跃动的细微迸溅的青焰，烟雾般缠绵的绕在掌中，像笼着一袖萤火虫，又像攥着一团朦胧的光。
　　我因为这个举动和他挨近了，嗅到了他的气息，心里有些开心，脸上也不自觉笑了起来。
　　索兰定定的看着这团火光，又像在看别的什么，没什么表情，好半天才说了句：“……幼稚。”
　　他走开了。指尖的龙息熄灭，只剩些缭绕的青烟，我忍不住腹诽，最幼稚的是谁啊，也跟了上去。
　　走了一段，已经离基地很远了，四周一片白茫茫看不到尽头，索兰才停了下来。
　　他抬头嗅了嗅，说：“在这里没有了。”
　　气息中断了。
　　我皱了皱眉，心下奇怪。
　　这虫子不可能长翅膀凭空消失了，但如果这里就是它的老窝，怎么可能一点气味都没有？
　　我和索兰分开搜查，我走了两步，忽然感觉脚下一轻，继而一沉，被什么吸附住了一样，缓缓的拉了下去，转眼间雪已经没到了小腿。
　　我挣了挣，想把腿拔出来，腿却沉的跟坠了铅块一样，另一条腿也向下陷去。
　　怎么回事？！
　　我这才觉得不对，有些慌了，但手边什么可扒住的东西也没有，身体还不断以极快的速度向下沉去。
　　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我心里大惊，这时却忽然被一双手拉了出来。
　　那力气极大，甚至有些粗鲁，我手臂被拽的生疼，耳边又炸开了一声暴喝，差点没聋了：“你是怎么回事！出事了不会叫人吗？！你就打算这么一声不吭的沉下去，啊？！”
　　索兰就差没掐着我的脖子摇晃了，一脸又慌又怒的瞪着我，我注意到他的手背上出现了些细密的淡红色鳞片，青筋暴露，看起来极为可怖。
　　我心里软了下，轻声安抚道：“没事。我还没来得及叫你。”
　　索兰慢慢把手松开了，余怒未消的眸子还是死死的盯着我，一言不发。
　　我注意到他把手悄悄背到了身后。
　　我心里叹气，转头去看刚才陷下去的那地方，果然，原本平整的雪地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周围的雪还在不断被那黑洞吸进去。
　　我复又看了看我的靴筒，阳光下那上面有些金色的晶亮，我用食指拈起，忽然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
　　索兰没好气的说：“知道什么了？”
　　“这是片流沙湖！”我这才想起来，“刚来荒星的时候是秋天，那时就有守卫说在西边发现了大大小小的流沙湖，不过后来下雪了，流沙就被掩住了。我们不常来这边，所以并没太注意过。”
　　索兰说：“难道这虫子住在流沙里？”
　　我点了点头：“没错，一定是这样。流沙掩住了它身上的气味。”
　　我越想越心惊，难道这荒星上大大小小的流沙湖里，都住着无数只这样的虫子？那整个荒星，岂不是就是个虫窝？
　　我还在思索，索兰已经转过身去，走了两步见我没跟上来，吼道：“愣着干什么？跟着我！”
　　我被他这臭脾气弄得无法，只能跟上去，深吸一口气，平静道：“你要干什么？”
　　索兰说：“这附近一定有虫窝的入口。虫子虽然能从流沙进出，又不是不需要呼吸，地下的虫窝一定有通风口。”
　　我愣了愣，笑道：“聪明。”
　　“那当然。”索兰看了我一眼，又绷紧了脸，冷哼，“谄媚。”
　　我都要笑出声了，这家伙今天怎么回事？就是刚见面的时候也没这么……别扭？
　　索兰在前面走，不时回头看看我有没有跟上来，碰到湖边的岩石就仔细查看，查看到一个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这个。”
　　我跟着他看去，那岩石形状有些怪异，倒像个小型洞穴般，手伸进去，触不到底。
　　就是这里了。
　　我试着推了下，岩石坚硬沉重，难以移动。
　　一只手从我耳边伸了过去，抓住那岩石，红色细鳞微微立起，只听咔嚓一声，那坚硬的岩石就像被捏饼干似的捏碎了。
　　我骨头都酸了下，回头看索兰正半跪在我身后，那姿势就像把我抱在怀里一般。
　　这种力气……只要他想，那次交手时候把我的骨头震碎，也绝不是什么难事。
　　原来还是留手了。
　　见我看他，他挑了挑眉，手上不停的又咔嚓咔嚓捏碎了几块，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来，大小刚好够一个人通过。
　　我燃起一些青焰，向洞口照去，底下深不见底，只有冷硬的洞壁延伸入看不见的地方。
　　“你等等，我下去看下。”我手撑洞口就想往下跳，又被一把拽了回来，索兰冷眼看了我一会，硬邦邦的蹦出一句：“我先下去。”
　　我皱眉，强硬道：“不行，下面不知道什么情况。”
　　可是索兰并不听我说话，看了我一眼就直接跳了下去，我没拦住，心里一紧，连忙放了束龙息下去，青色的火苗鬼火一般，照亮了下面的路，不多久，一声带着回响的落地声，索兰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下来吧。”
　　我松了口气，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在空中才感到这洞穴之高，等下落地的时候恐怕要灰头土脸了。
　　可是接近地面的时候，一双手臂把我接住了，腰被揽住，下降的冲势稳稳停下了。
　　我愣了下，耳边降落的风声还没消失，眼前就只有那微扬的金发了。
　　从洞口透下的天光照在索兰脸上，愈发显得那双眼睛漂亮剔透，满满的映着我惊讶的脸。
　　气氛有些奇怪，我胸口砰砰跳着，一瞬间以为他全都想起来了，不然为什么会接住我？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可是下一秒，我就被狠狠推开了，脊背重重撞上岩壁，扑簌簌的灰尘和碎雪砸了满头满脸，我拂了把脸，带着怒意，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索兰并没看我，转身匆匆走了：“跟上。”
　　我压下心里的失落，晃了晃脑袋，把那灰尘抖掉，跟上了他的步伐。


第59章　59
　　这洞穴极宽，呈椭圆形，有无数分支的甬道，洞壁不像一般洞穴的怪石嶙峋，倒有些光滑。我想象了下虫子肥硕的身体塞的满满当当的爬过这里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寒噤。
　　整个洞穴里都回荡着一阵阵细微的响声，像砂砾被风吹动互相摩擦的声音。
　　看来这洞穴顶上的流沙湖，即使在冬天，也在像湖水一样静静流淌着。
　　索兰还在前面大步走着，脚步急促，像在躲着什么，我紧走两步，一把拉住他，沉下声音道：“你是怎么回事？就是要生气，回去再说，别在这里闹脾气。”
　　索兰回过头，脸上有些懊恼，一把挣开了我的手，几乎是气急败坏的怒道：“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索兰！”我低吼，毫不退让的直视着他，“这是在虫窝里！要么你控制住自己，要么我们现在就说说，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是因为我吗？”
　　索兰猛地转过身来：“没错，就是因为你。”他冷笑，一字一顿道：“在你身边我就会感到焦躁，难受，你的一切我都不顺眼，都讨厌！我他妈恨不得离你越远越好！”
　　我噎住，胸口像塞了团棉花，被水浸泡后不断胀大，塞住了嗓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想要从那张脸上找出一点说谎的痕迹，可是没有。
　　索兰抱臂冷冷的看着我，眼底有一丝快意。
　　忽然，他的表情变了，向洞穴深处望去，我也听到了，那里传来了一阵不同于流沙声的，可怖的沙沙声，就像皮肉摩擦在洞壁上的声音。
　　那是虫子蠕动的声音。
　　我四下望去，虽有无数甬道，但一个不察，就可能和来者进了相同的洞口，那就真的无路可逃了。
　　犹豫之间，索兰忽然把我推入了一道缝隙中，自己也挤了进来。
　　那是洞壁上的一道裂缝，极窄极细，能容下一个人就差不多了，挤下两个大男人实在有些勉强。
　　索兰几乎是紧贴在我身上，我背部抵着狭窄的缝隙底部，再难向后一步。
　　虫子爬行的沙沙声越来越大，索兰却突然说：“你和那个尤里卡是什么关系？”
　　我紧张极了，万万没想到他这节骨眼还敢说话，压低声音道：“你疯了？别说话！”
　　索兰眯了眯眼睛：“回答我。”
　　眼看虫子越爬越近，我也懒得跟他废话，只能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手上一阵尖锐的疼痛，我嘶了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索兰，他狠狠咬了我一口，尖尖的犬牙甚至叼着我的手指磨了磨，翠绿眸子里满是挑衅。
　　我忍无可忍，不懂他为什么揪着这问题不放，用气音低吼道：“只是朋友！”
　　“朋友？”
　　我瞳孔紧缩，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虫子长长的触角，可是索兰的脸却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