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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下一刻，那些树木忽然颤抖摇晃起来，伴随而来的是一阵阵尖细的孩童笑声。那笑声听得叶慕沉头皮发麻，他紧紧盯着，看见一颗颗红果子从树上跌落在地，发出破碎的声音，立刻烂作一滩红水。
　　紧接着，鲜红的液体蠕动着，汇聚在一起，凝结成一个个孩童的身形。他们的脸上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五官，只有两个圆形黑洞，下方一张笑着的嘴，嘴角已然咧到了耳根。
　　“你们好呀……”
　　他们嘻嘻笑着，竟是朝两人打了声招呼。
　　“这是什么东西。”叶慕沉皱着眉问。
　　陆小七：“在树下埋葬孩童的尸体，以他们的肉身去养灵树，结出来的果实就是这种怨果。”
　　“什么……”叶慕沉眼瞳收缩，一时难以置信。
　　这灵树是灵界极为常见的一种树木，几乎满山遍野都有，可它结出来的果子是青蓝色的，既美观又可入药，根本就是一种益树。
　　可现在，眼前这诡异的红果树居然是灵树，叶慕沉怎么也无法将其联系在一起。
　　陆小七道：“如你所见，四界合并后，每种东西都不再是一界独有，被随意改造后，已经面目全非了。”
　　叶慕沉心头泛起苦涩，有一种物是人非的凄凉。
　　这树他也养过，就种在院里。夏天在树下乘凉，还能摘几颗它的果实解渴。
　　虽说灵界也不是多么民风淳朴的地方，但至少从没有人想过把灵树用于邪路上。
　　“这东西怎么解决？”叶慕沉问。
　　“不要攻击，”陆小七道，“这些血人会随着战斗提升实力，并且打碎一次就重聚一次，变得越来越强。只有毁掉树根，他们才会消失。这里的树木太多，消耗过大，先不要轻举妄动。他们只是守园的。”
　　叶慕沉点头，他对于过去的四界或许很了解，可对于现在的世界一无所知。听从陆小七的建议，才是更为妥当的选择。
　　果然，那些小人在看到他们没有任何攻击行动后，各个歪了下脑袋，两个黑洞眼睛盯着他们看了半天。最终如融化般，慢慢化回血水，蠕动着爬回树前，渗透进泥土里。很快，树上又重新结出红色果实，与起初无异。
　　叶慕沉暗自松了口气，身后的大门也在此刻，咔吱一声，缓缓打开了。
　　一位身着月白色裙衫的女子走了出来，她面容娇美，楚楚动人。
　　“两位公子，不知拜访我日月山庄是为何事？”
　　叶慕沉取出腰间令牌，正色道：“我们是尚溪派的弟子，来此地调查灵力波动异常之事，望贵庄配合。”
　　那女子看了令牌，微微一笑，“原来是尚溪派的两位仙人，请进吧。我们山庄最不缺的就是空房，你们可以在这里边住边调查。”
　　叶慕沉与陆小七一语不发，深深对望了一眼，这才跟随女子缓缓走入。待两人都进入山庄内，大门便砰得一声，合上了。
　　叶慕沉看了眼身后，心中略有不安。陆小七站在他身旁，轻轻捏了他的手，带着微笑，小声地说：“别怕，不会有事。”
　　明明对叶慕沉来说，陆小七也是个危险人物。可不知为何，看着陆小七温柔的笑容，叶慕沉的心却逐渐平静下来，竟不觉得忐忑难安了。
　　那女子带他们进了偏院的空房，又端来了一些饭菜。
　　陆小七在房屋四周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异样，但仍不放心地设下了几个简单的防护。那几道饭菜，也经由他一一检查，确认并无问题，这才安心地同叶慕沉坐在桌边，略微吃了一点。
　　而在吃饭过程中，叶慕沉明显发现陆小七的灵力缺失症状更加严重了。他满脸的疲惫，眼睛时不时就会合上，似乎相当困倦。
　　叶慕沉好几次都怕陆小七会突然睡过去，栽在饭碗里。可他却一次又一次强迫自己撑开眼皮。
　　最终，在陆小七又一次合上眼睛时，叶慕沉总算忍不住道：“去睡一会吧。”
　　“……不行的，”陆小七揉着眼睛，有些迷糊地道，“我得看着你，不然你会不见……”
　　叶慕沉叹了口气，为哄骗陆小七上床睡觉，只好道：“那我在你身旁睡，这总能放心了吧。”
　　陆小七听了这句话，终于点了点头，但要求叶慕沉必须睡在里面。叶慕沉无可奈何，没有拒绝。
　　等他爬上床，陆小七才安心地躺在了外侧。
　　叶慕沉望着他有些苍白的脸，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瞧见陆小七在微微发抖，又环住他的腰，往自己怀里揽近了点。
　　陆小七浑身冰凉，冷得像一块冰。
　　他居然虚弱到了这种地步，叶慕沉皱起眉头，在心中想，他究竟之前做了什么才能让灵力消耗到这种地步。
　　这时，他怀中的陆小七忽然动了一下，费力地抬起眼帘，一双黑色的瞳子，像蒙了雾似的，不大有精神。
　　“抱歉，我是不是很冰……”
　　他说着，竟周转起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提高了体温，然后搂住叶慕沉，将他抱得紧了些。
　　“这样会暖和些……”陆小七迷迷糊糊地说着。
　　叶慕沉没有吱声，如果说陆小七之前对他的好都是别有用心的，或许还有可能。但现在，叶慕沉确定，他不会再有余力，在危机时刻，还去考虑讨好一个灵力低微，几乎没有利用价值的人。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叶慕沉轻声说着，握住叶慕沉的手，也同样合上了眼睛。
　　这一夜，他将体内的大半灵力都传给了陆小七，但陆小七那里就好像一个无底洞，不管传去多少，都没有回复的迹象。
　　叶慕沉叹气，无比清晰的知道，即便有上万个他，也无法为对方补足百分之一灵力。
　　毕竟他已不再是曾经那个灵界最强了。
　　现在的他，太弱小了。
　　叶慕沉不甘心，他一定要拿到应天石，尽快恢复到原有水平。
　　以前，他唯一相信的就是实力，有了强大的力量，他在灵界呼风唤雨，叱咤风云。那个时候，他从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
　　而现在，失去了力量，等同于失去了一切。他的骄傲与自信荡然无存……
　　叶慕沉紧握陆小七的手，沉入了梦乡。在梦里他依稀记起一个身影，那是曾经的他。
　　一个刚刚踏入灵界的平头小子，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空有满腔热血。他尝试了无数次，也失败了无数次。
　　后来，后来怎么样了，他记不清了。他隐约记得，自己似乎还说过“我一个人是不行的”这种话。
　　原本想来觉得当时的自己懦弱又可笑，以为冷酷无情才是强者的姿态。
　　可现在，他一个人真的不行了……
　　渐渐由夜转昼，天边泛起鱼肚白。
　　叶慕沉被一股温热的气息扫得鼻尖发痒，缓缓睁开眼睛时，一双墨瞳近在咫尺，正在静静注视着他。
　　叶慕沉：“……”
　　陆小七：“早上好。”
　　叶慕沉看着陆小七的微笑，见他似乎精神了不少，不由得安心了些。
　　“早上好……”叶慕沉有些不自然地回着。
　　上一次跟人道早安是在几万年前了？
　　“前辈好像有点睡眠不足，看起来不怎么有精神呢。”
　　叶慕沉转过身，避开他的视线道：“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倒是你，今天有没有恢复一点。”
　　“嗯……”陆小七望着叶慕沉的侧脸，压低声线，神色不明地道，“我恐怕不行了。”
　　叶慕沉：“！！？”
　　陆小七：“没有前辈的亲亲，我没法起床。”
　　叶慕沉内心：哦，那你就永远地躺着吧。
　　被叶慕沉白了一眼，陆小七反倒乐开了花，就好像这一生再没遇见这么有趣的事一样，眼睛里都含着笑意。
　　叶慕沉被他耍得来气，干脆利落就是一脚，踹在他腿上。陆小七没躲，老老实实挨了一下，却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皱着脸哀嚎。
　　“解气了吗？”陆小七望向他，浅笑着问。
　　“还不够，”叶慕沉不客气地道，“再让我赏你三脚，这事才算完。”
　　陆小七装出心痛的样子，捂住胸口道：“哇——好狠心！昨天握着我手睡觉的那个善良可爱的前辈去哪了！哦，我都要难过哭了。”
　　叶慕沉：“……”
　　就在叶慕沉以为他还要再继续表演的时候，陆小七却面色一变，食指抵在唇上，眯起眼睛看向门的方向。
　　变脸速度之快，超越了翻书。叶慕沉一阵无语，但是情况特殊，他没有多说，而是赶紧集中注意力去观察。
　　有脚步声。
　　由远及近，很慢很轻，最终停在了他们房间门口。
　　叶慕沉屏住呼吸，心跳微微加速。
　　随后，他们面前的门，咔吱一声，被缓缓推开了……


第7章　不会留下你一个
　　房门被推开，首先进入视线的是蓝色的一角，再看到的是抱着棉被走进的人。
　　“咦，你们已经醒了，还挺早的嘛。”昨天那个漂亮的姑娘从厚厚的被子后面探出头，眨巴着明亮的眸子道。
　　“啊，是，睡得还可以。”叶慕沉轻声回答。
　　今天那姑娘穿了件浅绿色裙衫，整个人的感觉都柔和了许多。或许是昨夜冷月的映照，给她身上增添了些神秘与危险的气息。今早倒是没了那种感觉。
　　“你瞧我的记性，昨天忘了给你们拿棉被了，你们肯定冻坏了吧。”她带着浅浅的笑容，目光中含着些愧疚。
　　叶慕沉正想说没事，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陆小七却突然开口了：“你还有姐妹吗？”
　　他的声音很低很冷，没有什么情绪，那姑娘被问得愣了一下，这才缓慢回答：“不……我是家中独女，并没有姐妹。”
　　“嗯，知道了。”陆小七轻飘飘应了声，走到桌前坐了下来，没有再理会那姑娘。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好在那姑娘只是送了个被褥就匆匆走了。
　　叶慕沉也察觉出了那姑娘的古怪，此刻见陆小七坐在桌边沉声不语，也走过去坐在了他对面。陆小七托腮，半低着头，目光落在桌面上，黑眸沉得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湖底深处隐着漩涡，望久了，仿佛灵魂都要被吸走。
　　叶慕沉盯了他半晌，便问：“你在想什么？”
　　“嗯，”陆小七缓缓道，“你有没有发现……”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叶慕沉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顺着他的话接道：“她身上的气息不对，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陆小七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这个。”
　　叶慕沉皱起眉头，他刚才只看出了这一个问题，难道还有什么异常之处他没有注意到？
　　陆小七见他不语，面色严肃地解答：“你没有发现，只有一床被子。”
　　“什么？”叶慕沉一愣，还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又问：“这又有什么不对的吗？”
　　陆小七没应声，那双黑幽幽的眼眸望了他一眼，看得叶慕沉有些莫名其妙。
　　许久的沉默后，陆小七走到脸盆旁，取下一方软巾打湿拧至半干，再走会叶慕沉身旁给他擦脸。
　　“我自己来吧。”叶慕沉伸手去抓他手里的软巾，却是被陆小七握住了手腕。
　　“你坐着别动，我来。”陆小七轻声说着。
　　为了这种事起争执也没有意义，叶慕沉也就由着他了。
　　“我昨天走过这条长廊时，往这附近的客房里看了眼，每一间都没有棉被。”陆小七擦着叶慕沉脸上的草汁痕说道。
　　那样漆黑的夜，没有一间屋点灯，床铺也并非对着门摆放，陆小七只是往里瞥一眼，怎么可能看得出有无棉被。但叶慕沉无意拆穿他，只是道：“没有棉被？或许是拿去晒了。”
　　“嗯，但或许是有别的用途。”陆小七的动作顿了一下，对上叶慕沉墨色的双眸，“比如说，包裹尸体。”
　　叶慕沉皱了下眉，陆小七却是扬起嘴角，轻轻笑了，“但我更偏向于裹活人，因为上面有一股奇特的香味。”
　　叶慕沉不做声了，既然特意准备了迷香，那就是想要生擒而不是夺去性命，而且还是希望他们在没有外伤的情况下被生擒，不然也不会需要用棉被包裹。
　　要满足这些条件，可比杀了他们要可怕多了。
　　看了陆小七的眼睛，叶慕沉就知道他们想到一块去了，这便是提议：“我们晚上要去看看吗？”
　　“嗯，”陆小七淡淡的应了一声，将最后一处草汁痕迹擦净，凝视着叶慕沉的脸，“可能会有危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叶慕沉语气很冷静，他这副身躯确实羸弱了些，可一昧的退缩无法解决问题，成功总会伴随着风险。
　　或许是在叶慕沉眼中看到了坚定，陆小七总算点头道：“好，那我们就顺着她的心思，将计就计，看他们会把我们带到哪去。”
　　“希望不是太糟糕的地方，”叶慕沉想到山庄门口的血孩童，微微皱了下眉。
　　“应该不会，”陆小七浅笑，“我想应该还蛮漂亮的。”
　　“前提得是那庄主品味正常。”叶慕沉颇为无奈地说道。
　　陆小七又朝他笑了笑，这种微笑让叶慕沉感到很熟悉，他心中一跳，不由自主地就联想到了陆子曳，想起了那把刺穿他心房的□□……
　　“怎么了？”似乎发现他在发呆，陆小七轻声询问，“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轻飘飘的，没有什么温度，叶慕沉的多疑又被勾了起来，惴惴不安。
　　不管陆小七是不是陆子曳，毋庸置疑的，他都是个危险分子。至少普通少年，不可能会使用红电那样危险的招式。更不会处心积虑地潜藏在一个无名小派做外门弟子。更奇怪的是，他先前不知做了什么，竟使得灵力消耗的这样快。
　　“没什么……”叶慕沉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不去看陆小七的脸。
　　他时常怀疑别人，也一向保持着高度警惕，但对陆小七他竟是不知不觉中松懈了下来。明明看到了他使用红电，却还传灵力给他。
　　自己是不是太过信任他了。
　　还是说，灵力变弱之后，自己连心理都变弱了？
　　“前辈。”陆小七忽然出声唤他。
　　叶慕沉顿了一下，才缓缓抬起头，“怎么了？”
　　“我做错什么了吗？”陆小七看着他的眼睛问。
　　叶慕沉：“怎么这么说。”
　　陆小七：“前辈看我的眼神，就像破除禁制那个时候一样。”
　　叶慕沉不出声了，陆小七又继续说：“……对不起，请再信任我一段时间吧，至少在离开这里之前。”
　　“……”
　　叶慕沉有些不知所措。他遇到过想要杀他的，想要骗取他信任的，污蔑他的，利用他的。但是他现在一无所有，除了对方想独占应天石这一条理由，他再想不出其他了。
　　叶慕沉看着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瞳，感觉自己的头脑又混乱了起来。
　　他的确不擅长对付陆小七，按他过去的思维来分析，完全无法理解陆小七对自己关怀备至有什么意义。就算是想独占应天石，凭他的实力，自己也是无力反抗的。
　　就在他还想说些什么时，陆小七已经先行走开了，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离叶慕沉有一段距离。或许是树荫打在侧脸上的缘故，他的眼眸像蒙了一层阴霾，面色也有些阴沉。
　　叶慕沉望着他的侧脸，心道：他要杀我，不费吹灰之力，又何必处处照顾我。况且当时他已说明，并无意杀我。
　　但又想：但若是之后他突然改变主意，那我岂不是在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不论如何，还是要提防着点。没有理由，怎么会有人平白无故对你好。如果日后能打探出他的目的就好了。
　　正当叶慕沉在心里盘算时，陆小七已经起身朝门口走了，眼见他就要推门而出，叶慕沉忙问：“你去哪？”
　　“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陆小七道。
　　叶慕沉：“那我也一起。”
　　陆小七：“不知道会不会有未知危险，前辈就待在这里吧。这里有我布下的简单禁制，给你的储物袋里也有几张保命护符，如果你还不放心，我可以把自己剩下的全部灵力都给你。虽然也不多了。”
　　叶慕沉眉头微皱，语气也更为强硬起来。“我俩非亲非故，我不觉得你值得为我搭上性命。站在那别动，我也一起去。”
　　陆小七一言不发，只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叶慕沉拎起自己的储物袋朝他走了过来，才微微笑道：“前辈，你是在关心我吗？”
　　叶慕沉扬手在他脑后轻轻一拍，“自作多情，走了。”
　　陆小七站在原地，摸了摸脑后被叶慕沉碰触的地方，眼中有流光微微闪烁。没有多停留，他很快跟了上去。
　　昨日入住山庄时，他们便发现，这硕大的山庄，却是安静得过分了。虽说他们是沿小路去了后院客房。但一路上连丁点人声都没听到。起初，他们以为是夜半人静，大家都已和衣而眠了。可现在天大亮，依旧没听见嘈杂声，就很奇怪了。
　　因有那姑娘领着，他们昨天不敢乱转。今天却不一样，他们绕过精巧绝伦的建筑，穿过长廊，路经花园池塘，把四周能转的都转了个遍，但越看越是狐疑。
　　叶慕沉站在园中，望着清澈的池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