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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迩。」
　　这声音倏地变得清楚了。
　　是卫无恙的声音。
　　一喜过后，便是一阵强烈白光，直刺得温晚泉眼睛生疼，睁不开，连带五感皆数失去而只剩第六感神识。
　　身处黑暗不知过了多久，温晚泉的五感这才渐渐回归。
　　身上有一阵暖意自手臂滑至胸膛而后再至小腹，不一会儿那暖意又忽地消失。耳边有水声，稀里哗啦，那暖意又贴上温晚泉另一侧手臂，而后滑至温晚泉的背部。
　　那模糊不清的触感温晚泉总算分晓了，原来是布巾。
　　好像是有人在给他擦身子。
　　「公子。」
　　这是个老实谨慎的声音。
　　这声音，温晚泉记得，是白灵鹫的。
　　既然白灵鹫称呼那人为「公子」，难道说卫无恙就在他边上？
　　温晚泉深知卫无恙的性子，虽瞧着是一本正经，可实是个小心眼又独占欲大的人。
　　当年卫无恙上到心动之后就霸道地想尽了法子不许温晚泉上澡堂子与众师兄弟一道洗澡，他这般不愿意让别人瞧见温晚泉的身子，那如今给温晚泉擦身的人是何人自不用多猜。
　　这样一想，温晚泉不由得在心中又羞又气地骂起卫无恙是个假正经、大色胚。
　　分明可以用净身术来为他除身子上的污垢，偏要亲力亲为地拿块布正大光明地揩他这个失去了意识的人的油！他都没有意识了，卫无恙还有这闲情逸致做这种事！？呸！这个黑良心大色胚！
　　「何事。」
　　卫无恙的声音仍是淡淡。
　　「公子，白泽他又在戏弄魔宫里的人了。魔宫大伙儿知道白泽是公子的灵兽不敢对它如何，便只得东躲西藏，魔宫里头现在乱作一团，公子可要去看一下？」
　　魔宫？
　　从这话里，温晚泉知道他此刻原来是在魔宫里面。
　　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照理说他不是应该魂飞魄散了吗？怎么刚才在那幻境里头又好好的？卫无恙又到底是怎么寻到他的？
　　如今只恢复了触觉与听觉，温晚泉没法儿问，又因卫无恙「揩油」而实在羞臊得厉害而宁可装死。
　　「……」
　　见卫无恙不吭声，白灵鹫催促道：「公子？」
　　良久，待卫无恙为温晚泉仔仔细细地擦过了身子每一个角落后，他这才从鼻翼间吐出一个颇沉的气。
　　「走罢。」
　　「是。」
　　一阵脚步声渐远，不多时温晚泉便再感觉不到有人的气息了。
　　卫无恙该是去整顿被白泽搅乱了的魔宫了，因而他好一阵子都没有回来。
　　不多时，温晚泉的视觉也恢复了，暂且没有嗅觉与味觉但也不碍事。他睁眼，环视了下自个儿此刻所处的地方。
　　这里瞧着象是个密室，虽装饰简陋，却又不失雅致。温晚泉所躺的是一块形状颇怪的巨石，这巨石瞧着洁白通透，有灵气自内里散出，暗蕴淡香。
　　巨石一旁置有一个装了清水的铜盆，布巾就挂在铜盆边上。
　　因这密室里头没有铜镜，温晚泉便凑到了铜盆边上看了下自己的样子，同他在幻境里头见到的是一个模样。
　　也就是说他在幻境中修炼的修为真的而非他臆想出来的，那也就是说他在幻境里遭遇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间密室一角置有一个书柜，一边是桌案，上面置有几本书。总不可能是为温晚泉这么个昏迷不醒的人准备的，那八成便是卫无恙他自己看的。
　　自打恢复记忆之后，温晚泉原先对卫无恙的那么丁点儿不了解到了如今却是知根知底，怕是比了解自己还要更了解卫无恙。卫无恙会看什么书，温晚泉自是心知肚明的，八成又是些看了就教人昏昏欲睡的经书，虽说该有五十余年过去，不过如今应该也不会有太大改变。
　　如此想着，温晚泉便想下「床」，双脚才一沾地，便感觉软绵绵的使不上什么力气，才迈出一步，温晚泉便噗通一声跌跪在了地上了。
　　倒不是腿脚残废了，不过几十年未曾性走过，身体总是要僵硬有些不受指挥的。强撑着身体重新站起，温晚泉这次当心了许多，就好似是刚学走路的婴孩一般，蹒跚地朝着桌案走去，待走至桌案边，他便累得连忙坐到了案前椅子上。
　　桌上几册书被整齐地堆放在左上角，温晚泉伸手拿过了那几册书，瞧着封面上的书名，他再随意翻了两页，顿时明了这些书是做什么用的了。
　　原来都是为了救温晚泉而找来翻阅参详的。
　　心中有暖意流过，再一瞥，桌案上另一角摆着一个小木盘，里头整齐地摆放着一些个小东西，皆是些形状怪异的小石头。
　　总觉得眼熟得很，待拿到手上细看，温晚泉这才记起这些个小石头都是他塞给卫无恙的。


第48章　第　48　章
　　放在第一个的是温晚泉初识卫无恙不久时温晚泉因卫无恙总是待他冷冷淡淡的教他瞧不对眼随手捡来砸卫无恙的。
　　那时卫无恙未防备，或该说是没修行过也没有什么法术一类，自是被温晚泉砸了个准，一下子砸在了他肩上。
　　卫无恙该说不愧是在寺里待了十数年，虽被温晚泉砸了，却是没有生气，只淡淡地看了眼在他背后一脸得意的温晚泉与地上那块石子儿，便继续闭上了眼睛打坐修炼。
　　那时的温晚泉算是自讨没趣，噘着嘴跑到了卫无恙面前连连唤了卫无恙几声卫无恙都不理他，他有气没处发，结果只好把气泄在那块石头上，轻踢了踢石头，那石头又骨碌碌地滚了两圈，撞上了卫无恙的小腿。
　　这一踢总算教卫无恙又睁眼了，卫无恙眉头皱了皱，他抬眼看向了分明是欺负人的那一方却反倒是露出了一脸被欺负了的委屈相的温晚泉。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
　　卫无恙不言，温晚泉他等了许久无果，便愈发委屈地皱着脸在卫无恙跟前蹲下身子，伸手捡起静躺在卫无恙脚侧的那块石头把玩着。
　　「！」
　　就在这个时候，温晚泉他注意到了那块石头的怪异之处，他委屈的样子登时被惊喜所取代，随即连忙拍了拍卫无恙的腿叫道：「哎！卫无恙你看你看！」
　　卫无恙眉头那对眉头又细细地皱了下，虽看上去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他还算赏脸，仍是将目光瞥向了温晚泉的手掌心上的那块石头。
　　「你说这块石头像不像王八！？」
　　粗鄙的用语又教卫无恙双眉间的距离更近了些。
　　「……师尊说过山庄里不得说粗鄙之语。」
　　「可这里就我跟你，师尊又不在，怕什么？你小小年纪干嘛活得跟个七老八十的老汉似的？哦，对了说到这个，你是哪一年生的？」
　　卫无恙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后淡道：「……梵元六百四十八年。」
　　「那岂不是跟我同一年的？那你几月几日的生辰？」
　　这次卫无恙不答话，温晚泉等了会儿，见得不到回答，便催促了声。
　　卫无恙轻叹了声气：「……我是被丢弃在寺门前的，因是师傅捡到我时我瞧着是个出生没几个月的婴孩，所以可以推出我是何年生的，但何月何日却推不出。」
　　「这么说来你跟我都一样嘛。不过我比你好些，我娘把我遗弃了不过还记得在我身上放块碎步，写上我的生辰名字。」温晚泉笑了声，他盯着手中的石头，不一会儿嘿嘿笑出了声，「你这好好的却连个生辰都没有也太惨了，这样罢，要不以后每年这一天都算是你生辰罢！这只王八就当是我送你的生辰贺礼，你可别再待我爱理不理的了！」
　　也不管卫无恙肯不肯接受，温晚泉便擅作主张地为卫无恙定了生辰，又强势地将手中那块随手捡来的石头当作是什么礼物塞进了卫无恙的手中而后一溜烟地跑得无影无踪。
　　那一日是八月十七。
　　起初温晚泉是忘了他给卫无恙擅自定下的生辰的，还是在过了几日后与师兄弟们跑去后山小溪边抓鱼吃的时候，百无聊赖玩打水漂时又见到了块形状颇有意思的石头，这才恍恍惚惚记起来了这么件事儿。
　　虽觉得卫无恙该也是没放在心上，不过总不能做个大话王，因而第二年温晚泉便拿着那块石头带了回去想着象征性地送一送。
　　卫无恙拿到了那块还有些湿漉、沾有泥沙的石头，样子怎么看都不象是欢喜的，温晚泉也没关心卫无恙将这石头如何处置，玩累了的他连衣服鞋袜都不脱，便一头栽进了他的榻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自这一年起，温晚泉算是记得了八月十七这一日。
　　初时还有好好想过该送卫无恙什么才好，可山庄里每个月给他们这些个弟子的零钱少不说，卫无恙那似乎对什么都没兴趣的性子又教温晚泉摸不出该送什么才能讨卫无恙欢心。
　　末了，便懒得想了，干脆每年都送一块样子稀奇的石头。送的石头，从起初的随便找一找，到后来要花上许久精心挑选，即便他知道卫无恙指不定拿到便会扔掉，可还是费尽心血地去找了。
　　木盘上一共十七块石头，正正好好，不多不少。
　　原来卫无恙全都偷偷收藏着没有扔掉。
　　温晚泉心里总觉得有些欢喜，没想到当年的一些顾虑还是到了今日才被尽数消除。他本就知道卫无恙是个什么事都闷在心里的人，可哪里知道居然闷成这样。
　　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就在这时，温晚泉感觉到了人的气息，他连忙看向门口，原来来人是卫无恙。卫无恙走路没有声音，温晚泉没听到脚步声也是正常。
　　见到温晚泉醒来，卫无恙也是怔了怔，表情虽没什么波动，可也是一个箭步冲到了温晚泉面前一手抓住温晚泉的手，以灵气探他身体情况，同时以着乍一听淡淡却又有些几不可察的颤抖的声音问道：「你醒了？」
　　也当真是坏心，温晚泉一脸疑惑地看着卫无恙：「……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的？」
　　卫无恙抓着温晚泉的手一震，只见他眉头轻蹙，似是有些震撼，他沉默了许久，这才缓缓开口：「……你记得多少？」
　　温晚泉装模作样地歪了歪头：「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认识我？」
　　「……你叫温晚泉，我……」卫无恙眼帘微垂低语道，「我名唤……卫尘。」
　　一瞬，温晚泉记起了当初他由师尊重塑肉身后初次与卫无恙相见的时候了。那时他不知事情原委真相，可如今他知过去种种，再见此刻卫无恙强作镇定可眼眸深处又有几分动摇的样子，便知当初卫无恙是抱着如何的心情报上名来的。
　　温晚泉虽也就是想开开玩笑，可此刻他却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开这般恶劣的玩笑了。心头一痛，正欲斟酌字眼告诉卫无恙实话，便在此刻温晚泉的左手无名指上红光泛起。
　　「！」
　　温晚泉恢复记忆，情根又醒，他与卫无恙之间的双修契印自然会重现于他的手上。
　　卫无恙瞟了眼，他抬首看向温晚泉不出一声，神色淡淡瞧不出他是喜是怒。
　　这可好，不用温晚泉想如何告诉卫无恙他是在骗人了。
　　温晚泉对上卫无恙的目光，他嘿嘿地干笑了声：「……我、我就是……想看看……你什么反应，你不会在生气罢？」
　　卫无恙眉头轻拢，薄唇动了动，却是半晌之后才说话的：「你无事便好。你多年未动，暂且行动不便，我去趟丹药房为你取味丹药便好了。」
　　说罢，卫无恙便出了密室，只留下温晚泉与白灵鹫共处一室，收回目光，温晚泉的目光不经意落在自个儿裤子那沾有些微灰尘的膝盖处，其实也不大明显。
　　「温公子……呃，白公子。」
　　一旁的白灵鹫出声道，瞧着象是在为什么而为难。
　　温晚泉假装笑了笑：「怎么叫都可以，反正都是我。」
　　「是。」白灵鹫应道，「白公子，我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
　　温晚泉点头：「什么？」
　　「此话听了还请白公子不要生气。」见温晚泉再点头，白灵鹫这才缓缓道，「我觉得……刚才白公子所做的事情有些过了。六十五年前白公子你死了，公子便费心做了许多事；十五年前白公子你第二次要魂飞魄散，要凝聚魂魄更是困难许多，公子却还是想尽法子要让你醒来。」
　　「等一下，你说十五年前？我这一昏迷难道昏迷了十五年！？」
　　白灵鹫颔首：「不错。公子将你带回魔宫后便花了近五年时间为你凝聚魂魄，之后便一直在等白公子你醒来，可白公子你虽然前不久身上灵力有升，但就是没有醒来。」
　　这么一说温晚泉便估摸着大抵他所见的幻境就好似是他在冥想一般，因为潜意识而使得魂魄自行修行。
　　「就算时不时会有人前来讨伐公子，可公子仍是为了救你好让白公子你的魂魄稳固而不惜每日耗费大量的法力。白公子你好不容易醒来，公子心里欢喜，可你装作什么都不记得，公子他面上虽不说，可心里是不好受的。」
　　白灵鹫与卫无恙可相互体察对方情绪波动，听他这么一说，温晚泉便知道刚才卫无恙说是没什么，可心里大概真的是很不好受的罢。
　　「我也知道自己不好，其实我话一出口，看卫无恙那个样子我就后悔想跟他说实话了，只是没想到契印先亮了。」
　　温晚泉也是有些不大欢喜，他可当真是自责死了。
　　对了，适才白灵鹫说什么来着的？
　　讨伐？
　　讨伐卫无恙？
　　为什么？
　　温晚泉愣了愣，随即便反应过来了。
　　「等一下，白灵鹫！你刚才说什么？讨伐卫无恙？平白无故的干嘛要讨伐卫无恙！？」
　　「那、那是……」
　　白灵鹫一脸说错话的尴尬样子，他支支吾吾的，想说可又不好说，瞧得更教温晚泉担心。
　　「白灵鹫！」
　　温晚泉又一次催促道。


第49章　第　49　章
　　白灵鹫轻叹气道：「……是这样的。本来世上众人皆以为公子在六十五年前死了，可是十五年前那场伏妖会上有个黑影人突然出现，道出了公子的身份。于是正道修士们便集体围攻公子，起初公子尚是手下留情的，可后来白公子受缚魔阵影响魂魄不定，公子又连连被阻不得及早为白公子你治疗，于是便动了怒。结果强行破了缚魔阵，还毁了隙崖山。」
　　「就因为知道卫无恙没死，所以他们一帮人就不停来上门找事！？」
　　白灵鹫摇头，一脸难堪：「不仅如此。公子那时虽未伤及人命，可公子毁掉了隙崖山，便等同于是毁了隙崖山上的结界。那一次之后隙崖山上的妖魔皆数出动，人间又有大乱。虽这十五年间已除得七七八八，可还是有些未能除去。而除这些妖魔时又有人性命折了，于是这笔账便也被算在了公子的身上。」
　　隙崖山的小妖小怪自是不足以称道，可是那些厉害的……
　　温晚泉想着，觉得外头那些人恨不得将卫无恙置诸死地这教他讨厌的同时又不免有些同情那些人了。
　　白灵鹫忽地面色一变，他看向不远处喊道：「！公子！」
　　陷入沉思的温晚泉这一听他连忙顺着白灵鹫的目光看去，原来是卫无恙拿好丹药回来了。
　　「白灵鹫，你且先出去。」
　　「是。」
　　「吃罢。」
　　卫无恙递出一丸药，温晚泉却不接过，只仰头看着卫无恙。
　　「卫无恙，你刚刚是气我骗你罢？」
　　「……没有。」
　　看来是真没有生气，不过心里有些小不舒服大概是有的罢。
　　温晚泉暗暗猜想道。
　　「吃了此药，不一刻你的身体便可活动自如。」
　　「我不吃，要么你喂我吃。」
　　卫无恙没说什么，半点没有迟疑地便将那丸药放进了温晚泉张开的嘴里，拿过一旁他刚才拿进来的水凑到温晚泉嘴边，动作轻柔地喂他喝下。喂完的那一瞬，温晚泉趁着卫无恙的脸近在咫尺，他趁机凑上去亲了下卫无恙。
　　卫无恙虽是反应淡淡，不过从他手中杯盏中茶水的晃荡便可知他心中动摇。
　　温晚泉见状嘿嘿笑出了声：「卫无恙，我以后不骗你了，以后我骗你就罚我不许亲你好不好？」
　　温晚泉那样子宛若是只求食的小狗，可怜巴巴的。
　　卫无恙沉默了会儿，这才淡淡出声：「六十五年，算一日一次，你尚可再撒两万三千七百二十五次谎。」
　　温晚泉愣了下，随即哈哈笑道：「你这意思就是我欠你总共两万三千七百二十五个亲？要不我不撒谎，一次性补齐？」
　　「不止。」
　　卫无恙放下东西，抱着温晚泉走出密室。
　　「什么不止？不是你说算一天亲一次的？」
　　「不止亲，你还欠我两万三千七百二十五次欢好。」
　　时隔十五年初次见到日光，可偏偏与此同时温晚泉听到的却是如此煞风景的话，而说这话的偏偏是那个一脸正经的卫无恙。
　　温晚泉羞得浑身发抖，更为卫无恙那时隔十五年却变本加厉的需求而害怕了：「卫无恙你怕不是在做梦！当、当年山庄里头我、我们也不过是三日做一次，你、你现在是没有师尊管所以放肆了还是做了魔君那方面需求就大了！？一日一次，你、你这一次就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