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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家者-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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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亦勤有点不相信:“我……不对,它架子很大吗?”
  “分人,”杜含章似笑非笑地说,“它跟我处得挺好的,跟其他人就不太行。”
  余亦勤扶他拐过平台,侧头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真的?”
  杜含章打横了左手,伸出食指在他胸前点了两下,心情有点愉悦:“现在没法对证了,你要是不信,可以扪心自问一下。”
  余亦勤静了两秒,做认真出神状,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扪完了,没觉得。”
  杜含章听他的话风就知道他在鬼扯,戳破道:“你应该是个后爹,你肯定什么都没扪到。”
  余亦勤笑起来,没脾气似的说:“我给我自己的魂魄当后爹?什么乱七八糟的辈分。”
  杜含章半倚着他笑道:“有什么不行的,故总多可爱。”
  这四舍五入,也就是在他的一半可爱了了,无奈余亦勤根本担不起可爱的人设,消化不良地沉默了片刻,拧了下眉峰说:“所以你这么多年下来,是把我的魂魄当儿子在养了?”
  事实上其实差不多,但杜含章否认道:“没有。”
  余亦勤心照不宣地挑了下眉,没再追问这个,经过新时代网络文化的洗礼,他对辈分其实无所谓。
  几分钟后,两人晃进了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话题也从爹换成了杜含章的伤。
  “你这个伤口是怎么回事?”余亦勤指了下他的胸口,说的那些彩色的气线。
  杜含章坐在脱了漆皮的木椅上说:“我也不清楚,当年我跟你分开之后,就这样了,不过在今天之前,里面没有那些黑色的部分,我也一直以为是故总的原因,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加快我愈合速度的东西应该是魔元。”
  “我现在,应该是一种和无峥差不多的存在了。”他笑了笑,平静地说,“不过这也可以证明,当年在酉阳城里下黑手的人,和现在无峥背后这个是一个,或者一路人。”
  “不一样,”余亦勤不喜欢这种说法,纠正道,“你比他的情况复杂,你体内同时还有妖族、鬼族的灵气,以及人族的生气,这些气各自为政,没有彼此吞噬和争夺,你也还是你,没有伤害过谁,我信得过你,你不会变成无峥那样的。”
  杜含章心里发暖,本来想说如果有一天他失控了,希望余亦勤按照老规矩,阻止他做一切违心的举动,但眼下气氛宁静,他又不舍得煞风景,便只“嗯”了一声。
  余亦勤接着提了提他昏迷期间,自己试探他时的状况以及和古春晓的交谈,完了后说:“我现在唯一能想起来的一点反常,就是你身上那块龟壳似的东西,那是什么?你从哪儿得来的?”
  杜含章眯眼想了片刻,回神后看过来说:“那是龙骨。”
  现在带龙骨的东西有点多,神话里龙族的骨头,建筑市场里的钢铝龙骨等等,余亦勤不知道他说的哪一样,确定道:“什么龙骨?”
  杜含章说:“中药里面的龙骨,也就是现在人说的那种记载甲骨文用的龟壳。”
  “不过甲骨文这个东西,直到上上个世纪才被人们发现和关注,又研究了大半个世纪,才给它取名叫‘殷墟甲骨’,所以当年我找到它的时候,它只是乡间的仙姑从地里捡来,洗干净后摆在家里装神弄鬼用的小玩意。”
  “当年我外出游历,也就是在湖边遇到你英雄救美那回,看见它被钉在墙上,觉得那些记号少见,花了点钱买下来的。怎么,你们是觉得我被种了魔元还能维持人的气息和特征,是因为这块甲骨吗?”
  余亦勤:“我们也只是猜测,毫无根据,所以才来问你。”
  夜里的风吹得人挺舒服的,凉爽又温柔,杜含章披着半身月光,饶是话题像个黑洞,情绪却是惬意的。
  他想了片刻后笑道:“我也被你说懵了,那块甲骨我纯粹是路上捡的,在芥子里放了好几年,除了老得掉渣,也没见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不过你要强说它不同寻常,唯一的点就是它生成的年代。”
  “甲骨文是商代后期王室占卜用的文字,在应用之前,肯定演化过一段不短的时间,而再往前追溯,前面的朝代是夏朝。夏朝是否真的存在?开国君主大禹是人是神还是神话?这些在人族的学术界,目前都还广受争议。”
  “不过我们倒是可以跳出自然科学的领域,认为夏朝是存在的,大禹就是神,然后这块甲骨是他用过的,因为沾过仙气,所以带有异能,在关键时刻救了我一命。”
  前面还像模像样,后面越说越不靠谱了,余亦勤无语地说:“你能不能严肃一点。”
  杜含章笑了好一会儿才说:“可以。我有个研究甲骨文的朋友,等我出院了带你去拜访去他,到时候问问他,我捡到的那块龟壳有没有什么讲究。”
  时隔将近一千年,他的零碎又能堆成山,余亦勤说:“你还记得上面刻的东西吗?”
  “记得。”杜含章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对喜欢的东西都是用过心的,他说,“我以前还在书上临摹过,就在你家床头柜的那本书上面。”
  提起那本书,余亦勤突然有点愧对他,因为杜含章当时志得意满,说写完了要将它投放到书商那里,等着它因为标新立异而一鸣惊人,然后赚他个盆满钵满的。
  “那本书都被泡糊了。”余亦勤老实交代道,“你现在只能靠记性了。”
  “不要紧,我还记得,笔画是这样。”杜含章说着伸手在空气里比划,划了三下突然顿住,转过身来握住了余亦勤的左边手腕。
  不同的文字有不同的体系和特征,他突然发现余亦勤手上残留的这块方鼎铭文,和那块龟壳上面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它们不是甲骨文,也不是其他任何一种古文字,这是一种全然陌生的符号,却又连续出现在关键的事物上,它到底是什么?


第53章 礼仪
  余亦勤的文化水平还不如他, 对这些符号只能更茫然。
  杜含章于是从身旁摘了两片大携的树叶, 贴到他的小臂上,将那两个缺角的符号摹了下来,准一起拿去问朋友。
  摹完两人也没回病房,一直在椅子上坐到了晨曦微亮, 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 相互仔细地过问这么多年,都是怎么度过的。
  “瞎过。”余亦勤精辟地总结道。
  “我没有记忆,春晓天天给我洗脑, 说我跟淳愚是好兄弟, 情比金坚,我就带着她,从北到南地找所有地区里消息最灵通的人打听。”
  “人族的寿命比较短,当时的普通百姓也不像现在, 能坐在家里知晓天下事,加上段盈为了贺兰柯的名誉,将矜孤族从史书里剔了出去, 就我和古春晓东游西荡的,算下来没什么正经的收获,庸庸碌碌地混了这么多年。你呢,怎么改成这个名字了?”
  杜含章:“我醒的时候,棹兴方家已经无迹可寻了, 但在我母亲出生的寮岭杜氏却还有人丁。”
  “当时新朝初立, 正在新修户帖, 条目之齐全,完全赶得上现在的户口本,我手里虽然有点钱,但我没有社会关系,所以为了图方便,我就对人说我姓杜,又给了杜氏旁支下面一个独居的老头一点钱,让他对外说我是过来投靠他的远房表侄。”
  “至于含章,是我嫂子之前托我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取的名字,当时她的要求是男女都要适用,我就说叫含章好了。”
  因为《易经》坤六三里有云:含章可贞,或从王事。
  含既包含,章为美也,寓意是保住美好的德行,他以为是个通用无碍的好名字,只可惜世间多的是事与愿违。
  杜含章淡淡地说:“可惜那个孩子没能出生,我兄长战死,被魔族悬头示威,嫂夫人积郁成疾,一家三口下幽都团聚去了。我那会儿懒得很,不愿意动脑子,就直接把这名字拿来用了,后来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余亦勤听着感觉他们简直像一对难兄难弟,生逢乱世还家破人亡,但公平地想,生在那个时代的人都在苦难里打滚,谁也不比谁幸运。
  对比起来,现今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时代了,和平弥足珍贵,战火虽然没有绝迹,但离今西市足够遥远。
  余亦勤慢悠悠地笑道:“挺好听的,杜含章。”
  这时刚好六点出头,新一天的太阳正从地平线升起,天边一片红火,耀得人心眼里都是希望。
  杜含章眼里映着朝霞,红光中央又有个人影,他悠闲地说:“根据现在的社交礼仪,我是不是应该回你一个彩虹屁。”
  余亦勤很随和:“你也可以根据以前的社交礼仪,回我一串。”
  杜含章笑起来:“你少来,以前没有这种礼仪。”
  “怎么没有?”余亦勤有理有据地说,“你从前在济武城里,见面用的固定句式不是久闻谁家公子,加至少一个彩虹屁成语,今日一见果然,再加一个彩虹屁吗?”
  杜含章被他屁来屁去地逗乐了,笑了一会儿后说:“你别说,还真是,不过你什么时候对彩虹屁这么执着了?”
  余亦勤脸上明显露出了开玩笑的笑意:“刚刚。”
  杜含章斜视着他笑道:“你是不是在针对我?”
  “那你也太好针对了,”余亦勤一副真心相劝的嘴脸,“做人这么敏感不好,容易多想。”
  杜含章噎了一下,他还真是多想了,不过想的不是这个针对不针对,他想的东西在那时看来离经叛道,如今世事变迁,居然也成了寻常景象。
  所以似乎只要活得够久,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杜含章拍了下木椅边沿,站起来说:“适当的敏感还是要的,不然太迟钝了,该察觉的都察觉不到,也会急死人,你说对不对?”
  余亦勤点了下头,一边心想你说这话盯着我干什么,一边跟着他站了起来:“回病房吗?”
  “不回,忙活了一晚上有点饿了,去找个地方吃早饭。”
  说完他领着余亦勤,在医院的小道上东拐西弯,进了医院后面的食堂。
  余亦勤根本不饿,但是非常配合,杜含章问他吃什么,他客都没客套一下,最先看见窗口上方三鲜面条的字样,照着就报了一遍。
  杜含章点了碗骨汤面,又拿了两个白水煮蛋和一碟小咸菜,两人就近找了对空位子坐下来,杜含章磕破了一个鸡蛋,边递出去边说:“吃完饭我准备去防异办,让站长帮忙查一下这些符号,你去不去?”
  余亦勤大概已经忘了自己是一个店主:“去,我有点问题想问无峥。”
  杜含章将剩下的水煮蛋捏在指尖上,一边转一边磕:“你去最好,无峥口风挺严的,我估计陆辰他们问不出什么,回头还得请你去打感情牌。”
  找回了记忆之后,余亦勤对无峥还是有些感情的,“嗯”了一声,心里有种类似于看见晚辈走上歪路的惆怅感。
  很快食堂的大姐送来了面条,杜含章将剥出来的鸡蛋放进面碗里,接着用筷子头将咸菜碟子往他那边推了推,说:“这个豆豉还不错,尝尝。”
  余亦勤很给面子,立刻夹了一粒,搁到面条上,使着筷子将它缠住了,边忙边抬眼说:“你以前在这里吃过饭吗?”
  这是一个非常遥远的小动作了,但杜含章乍一瞥见,熟稔的感觉登时就上来了。
  他认识余雪慵的时候,这人就不怎么吃东西了,但真吃起来小讲究还不少。比如余雪慵喝白粥、吃清汤面,他就绝不会朝粥碗里放带汤的菜,粥和面条吃到底了基本还是白味的,他不喜欢那些杂在一起的味道。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天南地北的美食都打破了界限,他还留着这点习惯。
  杜含章笑着说:“嗯,陆辰上次住院,让我大清早六点钟来看他,就是为了这一口。”
  陆辰看着风风火火的,没想到对吃还挺执着,余亦勤意外地眨了下眼睛,接着往嘴里送了一口面条。
  杜含章也去夹咸菜,吃了一口,咽下后才说:“怎么样?”
  余亦勤的口腹之欲其实不强,很少体会到古春晓常常鬼吼的那种“好吃到哭泣”的感觉,不过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原因,他突如其来地涌上了一股食欲。
  余亦勤端起碗喝了口汤,脸掩在瓷碗后面,语气有点惬意:“五星好评。”
  杜含章登时就觉得境遇玄奇,这人找回了从前的记忆,却又俨然是一个现代人,小说的穿书主角都未必有他适应得快,这也是凉薄的天意对他为数不多的一点补偿吧。
  鉴于两人吃饭都不讲究什么优雅迷人,早餐很快就见了底,吃完杜含章没办出院,打电话让防异办的后勤给他办了个虚假的转院手续,自己则和余亦勤打车回家,先将符号誊到纸上,留了一组备份,接着才换了身衣服,又去了防异办。
  除了伤口有点疼,杜含章其实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但一天痊愈给人的感觉总有点玄幻,路上就是余亦勤开车,他在副驾上听广播。
  离防异办还剩两条街的时候,古春晓打电话过来,隐隐暴躁地谴责他无组织无纪律,挪窝了都不通知她,害她白跑一趟,浪费卡路里。
  余亦勤道了个歉,又交代道:“我到防异办来了,灵王墓的事肯定没完,你别在外面乱跑,回家去吧。”
  古春晓一想他跟杜含章牵着手,就在意的连游戏都打不下去了,闻言非常无语:“防异办又不是你家,你怎么又过去了?”
  余亦勤:“我去找无峥问点事。”
  “那我也要去。”古春晓说完麻利地挂了。
  余亦勤在路口左拐,八分钟后将车开进了防异办的院子。
  两人直奔二队的办公室,还没进楼梯就看见沙安在楼上的走廊里甩老胳膊,杜含章和他打了声招呼,旋即改道上了三楼,将两样符号给沙安看。
  沙安回到办公室,戴上老花镜,镜片后面的眼尾上眯出了一层皱纹:“这东西眼生,我没见过,但听着事关重大,你们复印一份给我留下,我打个报告上去,让上头修古文字的人研究研究。”
  杜含章照做了,接着带上那两张纸,跟余亦勤又去了二楼。
  二楼的审讯室门口,迟雁又在啃包子,她对面的单向玻璃后面,陆辰和他一个队员正在问审。无峥坐在他们对面,手脚被拷着,脸上却是一种麻木的平静。
  余亦勤从外面进来,正赶上他在审讯室里说:“我说了,我要见余雪慵,他不来,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
  陆辰心里像是点了一百只二踢脚,炸得他恨不得一拳头捣出去,但碍于各种操蛋的权利,他不得不忍住了,喝了口水,冷笑道:“他来了你就会说吗?你不会,你只是想从他那里套话。”
  无峥脸色变了一瞬,很快又稳住了,他正要说一些保证的话,却见陆辰突然站了起来,抄起杯子说:“如你所愿,他来了。”


第54章 摄魂
  两人在门口擦肩而过。
  陆辰有点诧异, 无峥一直要求见他, 陆辰耗了一夜, 本来是准备今天叫的,没想到对方主动来了。陆辰若有所感,往门外一瞟, 还真在电脑后面看到了杜含章。
  这位昨晚还气息奄奄的,今天就像个没事人了, 陆辰一面为他高兴,另一面又实在是有点佩服他的恢复能力。
  “组长,你这昨天重伤就今天上岗,”陆辰换了个心情,开玩笑说,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热爱工作呢。”
  杜含章笑道:“现在发现也不晚。”
  陆辰嗤笑了一声, 杜含章没理他, 对余亦勤点了下头。
  余亦勤眨眼以对,抬手接过陆辰递过来的耳机, 转身进入了无峥的视线范围。
  自从余雪慵离封之后, 无峥就一直在等他, 此刻他盯着余亦勤, 目光幽暗又复杂。
  余亦勤在他对面坐下来, 看在陷在镣铐里的他说:“听说你想见我, 我来了, 说吧, 你想干什么?”
  无峥却半晌不说话, 遍布着红血丝的眼底痛楚浮浮沉沉,低迷的沉默开始在室内长久弥漫。
  余亦勤不像陆辰那样有破案压力,他坐得住,只是注视着无峥,以平静的沉默应对沉默。
  监听室里,迟雁旁边的队友等来等去,耐心逐渐欠奉,忍不住嘀咕道:“他们在干什么啊,用意念交流吗?”
  迟雁乐了一声,并着手臂趴到了桌上,刚盯完一个夜班,她有点困了。
  杜含章见状,敲了下她的椅背说:“你俩去歇会儿,这里我来看着。”
  迟雁脑子里还留着他昨天浑身是血的画面,心有余悸地笑道:“别了组长,你这才出院,我们不敢累着你。”
  “不敢累别人就只能自己累着了,”杜含章说完又想起了一件事,问陆辰说,“陆陶呢,怎么没看见他?”
  “去分局那边报道了。”陆辰笑起来,表情有点无奈,但明显放松了下来,“早上何副局刚给我打过电话,说他执念有点深,不想去幽都,正在他办公室里可劲儿推销自己,说自己协助相关单位勘测古河道有功,还死的那么无辜,分局应该补偿他,给他谋一个能留在人间的小岗位。”
  陆陶的死相关单位确实应该负责,尤其是无常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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