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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让上师的安息之处即将受到打扰，更不至于让更多人因此事丧命，让占多罗王复活成如今的模样——那样的复活，内里必然是痛苦不堪的，也污秽万分的。
　　姜如净见阿叉摩罗未在纠结于他对李猎那“安息之处”的不义之举，眼光微微泛起漪澜。这串小佛珠，倒是单纯得紧，只是这些怜悯，未免过于多余。
　　阿叉摩罗心想，上师好像原本也是来保护这些人去伽蓝佛寺的，莫非佛寺才是一切终结之地？如此，我更应该去了，我原本就应该是来还罪的，当时虽是事出有因，可这个果，断不能算在上师头上。
　　他抬起头来正想告诉姜如净他的猜测时，忽然瞧见了姜如净的眼神。
　　那从醒来就显得凶悍刻薄、充满了嗔怒之气的年轻人正安静望向那边正在讨论的几人，确切来说，说望向那个穿着作战服的人，眼里写满了深情与诀别，满是苦涩。
　　电光石火间，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若这罪孽始终要有一个人来还，这人是不是想自己顶上去？
　　那他所做的这些推开上师的举动，就顺理成章了。生怕上师因他的陨落而伤心痛苦，便先将人推开，如此，待他陨落之后，上师便不至于太过痛苦。
　　这人，可真傻。
　　阿叉摩罗心里默默道。
　　那石化的身躯做不得假，那痛苦悲愤的言辞也做不得假，上师对他的歉意更是做不得假。一切都指明，上师曾对他做下可怕之事……可是，他明明这么痛苦了，明明这般怨恨着上师，却为何眼里住满了深情与悲伤？
　　那边正与付老交谈的李猎身形忽然一顿，在付老疑惑的眼神投过来时淡淡道：“没事，我们继续。以前学过一段时间的建筑学，正好看过书里提到这边的一些建筑习俗，河湾处一般被当地人民认为是灵气转换的地方，所以我猜伽蓝佛寺有可能……”
　　＇二号，为什么我的好感又掉了1分？＇他在脑海中冷静问道。
　　每逢他喊自己“二号”时，他的心情都不会太好，二号圆滚滚的身子瑟缩了一下，用机械化的声音标准而刻板地回答，＇滴——检测到攻略对象心情不稳定，对宿主产生轻微误解，并无任何恶感或敌意。推测是前攻略对象姜澄在于其沟通过程中，说了非抹黑宿主但足以影响攻略对象情绪的话。监控设备一直启用并录制中，是否截取监控对象与攻略对象十分钟内的对话？＇
　　伴随李猎的那么多年里，二号深深明白，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来说话，当这位可怕的宿主态度认真甚至于严谨的时候，自己还是也表现得严谨一些。毕竟这位宿主可是会毫不犹豫在自己识海里攻击系统的人。
　　＇立即截取并播放。＇李猎一边跟付老对话，指出伽蓝佛寺的位置，一边在脑海里细听姜如净与阿叉摩罗的对话。
　　“排除掉这两个比较偏远的，我们现在最容易去搜索的，就是这里。”他的眼中泛起黑曜石般荧荧之光，持着在人前一贯的冷淡语气，在付老手中地图的某一个点上画了一个倒三角。
　　偈罗河畔，孤息平地，太阳湾。
　　付老精神矍铄，“准备出发！”
　　出发前，姜如净死活不跟李猎坐同一辆车，阿叉摩罗在自己的前主人和自己想要渡的人之间摇摆了片刻，最终在姜如净望向李猎背影的痴痴目光里坐上了跟姜如净一辆的车。
　　＇姜澄真的要搞事情啊……＇小白团子眼巴巴看着自家主人的攻略对象去了敌方，扁了扁嘴。
　　李猎已将先去姜如净与阿叉摩罗的对话听了两遍，双手环胸，偏头对着窗外闭上了眼，跟身边队员说：“到地方叫我。”
　　＇可是他这样抹黑你，攻略对象对你的好感也掉不了多少啊，攻略对象本身就不是会讨厌人的性格，啊，对越鸟王朝出手那次除外！＇小白团子眨巴着眼睛，小声揣摩着。
　　＇他不是要抹黑我。＇李猎语气淡淡。＇记得我在天元界教过他下模仿棋么？＇没等团子回声，他就接着说了下去，＇执黑者在自知实力或许不足的情况下，先投一子在天元，然后对方走哪里，自己也就走哪里，最后大约能胜个两三目……他这不是在抹黑我，他这是要截我的胡呢！＇
　　＇啊？＇白胖团子惊讶了一下，但是并不为自家宿主担心。
　　＇嗯，＇李猎忽地嗤笑了一声，车窗倒映出他的眼神，＇说好了爱我，结果给我添麻烦。好不容易养了一千多年养出来的十万分，想截胡？＇
　　说到这里，白胖团子忍不住附和，＇就是！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十万分呢！就连段雅人那家伙在这个世界都才拿了四万分！＇
　　＇呵！段雅人那王八蛋拿了四万分就跑了，还留下个烂摊子给我！＇李猎眯了眯眼，＇好希望再遇见他一次呢！＇
　　＇就是就是！再见到他非把他打得连他攻略对象都不认识！＇白胖团子蹦了蹦。＇不过，这个姜澄你打算怎么办？＇
　　李猎眨了眨眼，＇当然是欺负他！＇
　　＇对！欺负他！＇
　　车队在荒漠上沿着干涸的河床开了四个多小时，终于开到了一片平坦厚实的黄沙上，一脚下去，整只鞋都能陷进去。
　　众人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沙滩”，均默然。安婷不禁犹疑，“真是这儿？”
　　付老扶了扶眼镜，倒是显得很有信心，取出了超声波探测仪，和付延涛陆清雪调试了一会儿之后开始对着地下进行勘测，不一会儿，监测图像上传来反馈，地下421米处有大规模空间。
　　陆清雪不禁乍舌，“这么深！”
　　付老现在全副精神已投入在那神秘的“伽蓝佛寺”上，扭头就对着李猎那边的一众人马道：“快开始进行挖掘！”
　　孰料那群人一动不动，付老连忙将眼神投向李猎，“邢队……”
　　李猎这才偏了偏头，肃声道：“十分钟后进行原地爆破！”
　　听得他发令，旁边一个好似李猎副手的男子好笑地看了看有些尴尬的付老，转身对着队员们道：“一队帮忙把仪器搬回车上，二队规划爆破范围，三队点火，行动！”当下十多人的小队便分作三组开始行动。
　　阿叉摩罗看着足下黄沙发愣，姜如净见状走上前来，问道：“是这儿么？”
　　阿叉摩罗抿唇点了点头。
　　这便是他苏醒和成形的地方，伽蓝佛寺。
　　千余年过去，昔日的绿水青山终成黄沙蔼蔼，日光之下，众生皆为尘土。
　　作者有话要说：
　　姜如净：说起来……我们好像是要来挖李猎那厮的坟？他不膈应么……
　　李猎：坐等日常被喷。不过……我今天好像没犯什么事儿吧？
　　二号团子：＇你说要欺负净净了。＇


第38章　你的样子
　　黄沙深陷的沙漠里，传来巨大的轰响声，伴随挡住视线的漫天尘烟，爆破中心开始往下塌陷，出现一个方圆五十余米的巨坑，滚滚黄沙如流水般从坑边倾泻而下，落到深不见底的坑里去，悄无声息。
　　“哇哦——”邓青走近坑边往下一看，啧啧感叹，“伸手不见五指呀！刚刚显示最底下有多深来着？四百多米？”
　　安婷也上前瞅了瞅，然后往邓青后脑勺拍了一下道：“四百多米也得想办法下去！”
　　邓青一脸天塌了的表情，“姐啊！这可是四百多米啊不是四十多米！我看这佛寺不是地震被埋了而是沉到海沟里去了啊！”
　　安婷偷偷瞄了瞄自家队长，见他并没有看着这边，回过头来看着邓青，表情同邓青一样一脸的生无可恋，最后耸了耸肩，表示没办法，还是得想办法下去。
　　姜如净站在坑边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道：“我倒是可以带人下去，不过一次只能带一个。”
　　众人立马又惊又喜地看向他，“真的？”“怎么下去呀？”就连李猎也面露疑惑。
　　别人不知道姜如净的情况，李猎还能不知道吗？这家伙一看就是又做了个躯壳暂住，身上全无经络骨骼，一丝灵力也无，引起入体不能，飞天遁地更不能，如何带人下去这深达四百多米的深坑？
　　却见姜如净微笑道：“我可以抱着人跳下去，我不怕摔的。”
　　李猎立马出言阻止：“不行！”他大步走到姜如净面前，眼光如鹰般盯住对方，“我决不允许你有任何闪失！”
　　“我不需要你管！而且我也不会有任何闪失，你少来诅咒我！”姜如净毫不留情地道。
　　李猎伸手紧紧扣住姜如净的肩膀，长眉倒竖，“听着！我不是诅咒你，但是我不能冒着再次失去你的风险！危险的事情，让我来做！我会一直站在你前方的！”
　　他的十指扣得非常用力，姜如净厌烦地挣扎了几下，“别装了，你放开我！”他抬起了手去扯开李猎的双手，远远看着，就像两个人在深坑边缘发生了争执。
　　姜如净可谓是非常反感李猎对他“动手动脚”，心中怒火正逐渐上扬，冷不防的，看到李猎对他露出了一个眉眼弯弯的笑容。
　　一阵恶寒袭上，他猛地睁大了眼睛，同时肩上一股暗劲传来，不大不小，正好将他推得往后退了小半步，随后，他脚下踩到的那片黄沙底下的石块也因受力而一松，坠向深坑。
　　阿叉摩罗刚去车上拎了一个装着攀爬装备的大包出来，就眼睁睁见着姜如净的上半身飞快坠进深坑再不见人影，他还没来得及因这番变故而睁大眼，就听李猎发出了悲痛欲绝的喊声，“如净道尊——！”
　　下一瞬，他又眼睁睁见着李猎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深坑之中。
　　“上师！”他忍不住破口大喊，眼眶中一瞬间含满了眼泪。
　　随后，所有人又眼睁睁看着阿叉摩罗丢了手中包裹，向着那流淌着黄沙的大坑冲刺，跃进坑中。
　　“四……百米……”邓青张大了口好久不知合上，口水滴答一下流出来。
　　耳畔是暗风呼呼，黄沙倾泻流淌的声音清晰得像钟声敲响，姜如净眼看着头顶的天空越来越小，直至成为一片黄沙沉沉，无声地眨了眨眼。
　　他有些想哭。
　　若说在此之前还稍有犹疑，下不了决心，坚持着自己曾经的人格，那么现今的他，已真真正正接近崩溃。
　　他颤颤地张开了口，空气中有尘埃和大颗粒的黄沙飘进他口中，他的语气带着绝望的哭腔：
　　“李猎。”
　　成为他那样的人吧！
　　只有成为他那样的人，抛却情感与良知，抛却道德与底线，满口谎言、背信弃义，残酷自私、不择手段，才能够——
　　将他也打落至同样的深渊！
　　“李猎……”他吸了吸鼻子，闭起了眼不让一滴眼泪流出来，双拳紧握。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心绪渐稳，这才发现似乎有点不对，按邓青等人的说法，到坑底不过区区四百余米，一百二十多丈，怎会下落了这般久？
　　他缓缓睁开了眼，不由怔住。
　　眼前是一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漫天黄沙卷成了一个层层叠叠的圈，顺着同一个方向或快或慢地转动着，他在中央缓缓下坠着，发丝微乱，周边黄沙一粒粒清晰可见，散发着莹润微黄的光，偶尔会往他脸上踩一脚，然后飞快逃开。
　　只是上面三十余丈处还有一个跟他同样姿势飘着缓慢下坠的人影，再往上百余丈处，似乎又有一道人影……
　　姜如净的眼神瞬间阴暗，寒声道：“真是阴魂不散。”随后眼神飘向更上方的那道细微人影，努力辨认了很久也看不出是谁来，于是皱眉猜测：“阿叉摩罗？”
　　想来，也只有阿叉摩罗这串快要成佛的念珠会这么跳下来。
　　啧，真是傻得可爱。
　　姜如净唇角泛起冷漠而残酷的微笑，“你这佛干脆也别成了。”
　　说完，他仰了仰头，目光泠泠，“来吧，就让我看看这伽蓝佛寺到底有什么古怪！”
　　十几个呼吸之后，一阵失重感迅速袭来，姜如净只觉得黄沙围成的圈陡然缩小，粒粒黄沙好似暗器般往自己身上撞来。一阵让人忍不住闭眼的刺目白光过后，姜如净发现自己双脚突然落地了，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地面上，周边是微风静静拂过，林海生涛的声音。
　　远远的浑厚钟声传来，苍凉大气，庄重肃穆，仿若能荡尽人心头尘埃，唯留真善美。
　　那钟一共敲了一百零八下，敲到第一百零七下的时候，姜如净就睁开了眼睛，只见残阳如血，映照巍峨高塔，风铃作响，声声嘶鸣哀叫。
　　钟声响停，百层高塔的数千道门窗齐齐打开，向着姜如净，内里深幽黑暗，宛若一张张噬人巨口，在邀请前方来客入内，又若千只黑眼，凄凄然注视着这陌生来客。
　　姜如净一声冷笑，“昔日我纵横六野八荒，破十八绝境、斩魔门大将，从未知‘怕’字如何写的，今日纵我只有凡夫之能，又岂会怯了你一个李猎和区区一座佛塔？”
　　说罢，一抖衣摆，大步流星走进了佛塔一层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自开文以来，很多宝宝都在骂李猎渣=　=唉，确实挺渣了。但是我要向大家保证一个，就是本文绝对不是渣攻贱受，同时渣攻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渣……毕竟他除了渣，还是个真·蛇精病。
　　另外今天因为低血糖在街上差点昏过去了=　=提醒宝宝们低血糖的话不要到处乱跑，身上常备糖果，以及一定要吃早餐！！！！！！！！！
　　李猎（瞄了瞄深坑，又瞄了瞄姜如净）：坐等日常！


第39章　佛塔禅辩
　　走进一层佛殿，但见其中金光闪耀，三百六十尊鎏金神佛分列于两侧墙面，怒目而视，头顶是一百零八幅佛像，不论从哪个方向看，均眉眼弯弯，笑眯眯地望着下面的人。
　　佛殿之中悄无声息，只一些干净的蒲团规律地静坐在地上。蒲团前方，是一座纯金莲台，莲台上放着一只破旧的蒲团，布满了厚厚灰尘。
　　姜如净很快打量了整座佛殿内部，见佛殿中有六座楼梯通往二层，稍一思索，便朝正北方的那道楼梯走去。
　　脚步看看要踏上楼梯之时，忽有一清朗男声传来：“为何上楼？”
　　姜如净回过头去，见一个蒲团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那是一名身穿僧袍的年轻比丘，正双手合十，静静注视着他。
　　姜如净道：“不上，难道下吗？”
　　年轻比丘道：“下即是上，上即是下，何必执着？”
　　姜如净道：“既不执著，何来此问？”
　　那年轻比丘喊了个佛号，合上了眼，不再言语。
　　姜如净看了他一眼，踏上了二层。
　　刚踏至最后一阶，前方杏袍闪动，忽然出现一人挡了上来，却是一个九岁童僧。
　　姜如净心知这大概是这诡秘之地的考验，听闻佛门常有“辩经”“辩禅”，想来自己得将这一层层的僧人辩赢了，才能继续往上。
　　只见那童僧言笑晏晏，脆生生道：“哎呀！你挡了我的路了！”
　　姜如净道：“路在何方？”
　　童僧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下，道：“心中有路，便是通达四方。”
　　姜如净冷冷一瞥，“既是心中有路，区区一个我，又怎会挡得住你？”
　　童僧苦恼地抓了抓后脑勺，“那，路在脚下！”
　　姜如净伸手提住童僧的后衣领，将其揪起来放到了自己身后的楼梯上，道：“既在脚下，走下去就是了，还多说什么？”
　　那童僧看了姜如净片刻，忽往墙边一靠，背靠墙壁双手合十，闭上了眼。
　　姜如净往前继续走了两步，再回过头来，只见楼梯口空空荡荡，唯有灯影摇晃。他心底冷哼一声，从容上了三层。
　　踏上最后一阶，耳畔忽然传来鞭打声和闷哼声，整个三层暗无天日，狂风大作。姜如净往声音传来处看去，只见一个身披寸缕遮住关键部位，露出大片青紫肌肤的女信徒正手握一条布满倒刺的辫子，反手一下一下鞭打在自己背上，原本应该光洁的背部布满了交错的血痕，有几处伤口甚至流出了脓液。
　　姜如净问：“你为何鞭打自己？”
　　那信徒自顾鞭打着自己，完全无视姜如净。姜如净看了看四周，见并无楼梯，心想看来这关不过的话，楼梯大约是不会出现的。
　　正好那信徒又一次举起了鞭子，姜如净一步上前，稳稳抓住了鞭尾。
　　那信徒猛地回过头来，面上刻满了梵文刺青，两眼宛若铜铃，瞪着姜如净。姜如净道：“我见你鞭打自己，心中疑惑，想来问问你为何这样做？”
　　那女信徒朝姜如净低吼了两声，张开口的时候，正好让姜如净看到了她口中唯剩的半截舌根。
　　姜如净瞳孔猛然收紧，问：“何人竟拔你口舌？”他这话问的颇带怒意，好似只要女信徒说出凶手名字，他立时便要前往为其报仇。
　　孰料那女信徒歪了歪头，微笑着伸手指向自己。
　　好似一瓢冷水泼下，姜如净冷静了下来，想起续禅道人曾提到过天元界佛门的另一支。
　　地处天元界西北的密宗，成员多为苦行僧，他们近乎严苛地对待自己，虔诚到狂热，他们认为人生来就是要来承受痛苦的，承受的痛苦越多，自己的信仰便越虔诚。于是他们长期虐待自己，绝食断水、卧钉走碳，抛弃一切防护手段把自己封闭在大雪山上……以此锻炼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