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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不死以后-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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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鱼
求死不能，大概是世界上最残酷的一句话。
所以长生不死，是世界对人类最大的惩罚。
我们这一代人，正是接受天罚的一代人。
也许也是最后一群称为人的生物。
第1 寻找死亡的方法
求死不能，大概是世界上最残酷的一句话。
所以长生不死，是世界对人类最大的惩罚。
我们这一代人，正是接受天罚的一代人。
也许也是最后一群称为人的生物。
……
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死不了的，人类也早已经忘记。
最后那场世界大战实在是打的太过激烈与漫长了，天上地下整天都是枪林炮雨，等轰轰声结束后，幸存下来的人，如蟑螂一般，在已经完全不适合生存的环境里开始生活。
喝着含着硝烟味的水，晒着致癌的辐射，吸着腐烂的空气，在满是死尸废墟中再次建立生活区。
那个时候抗不住的人，都已经成了大地的肥料，抗住的人，则发现自己死不了。
不死了，应该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但是，看着这面目全非的世界，却是让人感觉到，不死也是绝望。
也不知道是那位学者说的。
不死，是世界对人类的惩罚。
毁灭了世界的人类，其实已经被世界淘汰。
剩下的人，之所以不死。是世界在给人们天罚。
世界留着最后的人类，赐予他们不死，剥夺他们繁衍的能力。为的就是让他们恢复世界的原貌。
世界在让人类赎罪，只有人类重新建设了新的自然，才会得到死亡，才能得到最后的救赎——死亡。
这位学者叫巴纳姆拉，他是现在不死人类最大的领袖。
不死人类组织‘赎罪者’的领导者，不死年代的精神领袖。
赎罪者们，开始向世界赎罪。
他们利用残存的科研技术，开始打造人造森林，在已经光秃秃，完全不适合植物生长的沙漠、戈壁、岩石上开始种植树木，失败三十三次，耗时一百五十年后，终于种活了混合基因的‘妖精树’，一种会说话的树。
种树成功后，再创造动物。又是几百年后，世界上除了人类后，出现了其他动物。猫、狗、马、虎……
然后是昆虫……
前前后后，到底花了多少年，已经记不清。不过世界却是再次变得丰富多彩，起码局部看起来和很久以前的地球差不多，当然不同之处就是，不管是植物、动物，还是昆虫。
这些混合了人类基因的再造物，竟然都有了与人沟通的能力。
巴纳姆拉说，这群生物将会代替人类，成为今后世界的主宰。
而人类，赎罪已经完成了一小半。赎罪还在继续，直到人类有一天找到死亡的方法，就代表罪恶已经偿还，他们将消失在地球。
不死的身体，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所谓的赎罪，就是在无限的生命里，接受被时间消磨的惩罚。
灰蒙蒙的天色，已经一沉不变无数年。
沈航的眼圈，如这天空一般的色泽。
这是他选择不睡猝死死后的第三万六千七百三十二天，虽然眼皮打架，但从各项身体机能的反应来看，他还是死不了。
“我是不是该换一种死法？”
自言自语的问题，没有人回答。而换一种死法，换哪一种比较好？
这也是个很艰难的选择，选择死亡是这个时代最难的一个课题。起码战后不知多少岁月以来，还没有人能攻破了这个难题。
沈航晃晃脑袋，让自己更加精神一些。
“今天又到了居民死亡进度调查日了。”
抬头看了眼日历，虽然是四季不分的年代，但古文明的日子计算方法还保存着。
他打个哈欠，遍布血丝的眼睛里挤出两滴眼泪。拿起书桌上的笔记本，带上遮阳帽，步出了自己的屋子。
阳光透不过天空厚重的霾，但杀伤力依旧很强，强辐射的暴晒能令人细胞瞬间死亡，然后整个人变为干尸一般躺在大街上，不过这是不死人类的时代，就算每天都暴晒成干尸，人类依旧能自如的在大街上行走。
沈航生活在第十五区的安落小镇。
小镇里居住了三百人，比起战前，可以算是人烟荒凉。
沈航居住在镇中央的赎罪者管理院，院子里除去他外，还有一只短尾猫。
“早安，主人。”短尾猫穿着哥特式长裙，戴着一顶高领帽。很优雅的坐在庭院草地的石桌上，桌上泡了一壶红茶，爪子里端着一个和身形合适的小茶杯。
“早安，朱丽娜小姐。”沈航也向自己第二十五任宠物问好。它是一只母猫，有着优良的爱尔兰贵族血统。
这个时代，人类数量少的可怜，而被人类复活的灭绝生物们，开启了智慧，虽然人类依旧占据着绝对控制权利，但整个镇子上，上万户居民房里，生活的大多数这些再造生物。
“你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看，先生，我建议你应该睡一觉。这样利于皮肤美白。”猫小姐关心的向沈航建言。
“死后必定长眠，所以何必睡觉呢？”沈航开了一个玩笑，走向了车库。
朱丽娜很人性话的翻了翻碧蓝的眼珠子：“问题是，你们不会死亡。”
对于生命漫长的不死人类来说，他们已经突破了过往社会的枷锁。而对于新智慧种族的成长，人类也选择了不干涉，虽然最高的主导权还掌握在手里，但每个智慧种族都有着自己自治文明。
其实，沈航一开始也接受不了自家的猫会跟自己说话，甚至还会讨论‘猫’权的问题。不过想想妖精树林，连大树都能开口说话，何况猫呢？
从车库里推出电瓶摩托车，带上安全头盔。
“我出去做死亡进度调查，有什么事情你帮我处理下。”离开时，沈航对朱丽娜说。
“主人慢走。我会顾好家的。”朱丽娜站在石桌行，很有西方贵族小姐的风范向沈航告别。
沈航挥挥手，骑上了摩托上。
安落镇，人类并不能算作主人。
应该算是猫科动物的居住地，大街上行走的都是一些各色的猫，还有几只矫健的豹子或者老虎也在其中。
作为地区管理员，沈航在安落镇无疑就是镇长。
“管理员先生贵安。”
“沈航先生，你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大街上熟悉的猫咪们都向沈航送来问候话语，沈航习以为常的点点头，这个时代早已经不属于人类，漫长的寿命，让人类无事可干，小镇三百位人类，只有沈航一个人长期活跃在这群再造生物的生活中，其他人基本上不怎么出现在小镇里，他们有的居住在地里，将自己家园改成坟墓，以此来埋葬自己，认为永世不出坟，自己就是一具尸体。
有的人，则自认为是雕塑，几百年间都保持着一动不动的雕塑造型。有的人选择懒死，躺在某处荒郊野岭同样几百年未曾动过，身上已经长满了杂草。还有人选择肥胖死，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往嘴里塞东西，体型不断的变大，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肉山。
出于基因里来自人类的传承，再造生物们对人类十分尊敬。不管是管理这片区域的沈航，还是其他形形色色以怪异方式进行死亡研究的人类。他们并不知道，很多年前他们其实因为人类而灭绝过。
沈航的第一站是安落小镇023号居民，安落镇广场中央的艺术雕塑群。
这群造型奇特，稀奇古怪的雕塑群，沈航一直理解不了他的艺术含量在哪里。
这些家伙都出自同一个雕刻师的手中，023号居民菲德罗。
在雕塑群中穿梭，几对年轻的猫情侣正在这石头群里幽会，沈航的到来，也没能阻止他们亲热的劲儿，虽然不能理解这些雕塑的艺术价值，但对这宛如迷宫一般地方，沈航却是轻车熟路，他很快来到了雕塑群的中央，在整个雕塑群中，唯一一个人形雕塑面前。
这个人形雕塑，浑身赤裸，黝黑如铁，五官精致细巧，笔直的站立在四方石上，左手拿着锤头，右手拿着刻刀。第一次到这里的人，绝对会认为这是石雕大师为自己雕刻的雕塑。
但沈航却是很清楚，这个石雕不是石雕，而是一个同他一样的不死人类。
雕刻大师，菲德罗。
他脚下的四方石上，正前方刻有着他的记载。
‘安落镇023号居民，菲德罗。
后时代最伟大的雕刻家。’
前面是小镇居民编号，后面这句话是他决定自身成为雕塑，最终忘记自己活着而死亡前。亲手加上去的多余的话语，沈航非常清楚，这家伙学雕刻不过三年，根本就是学徒都没做完而已。
“菲德罗，你死了没？”
因为一米高的四方石台的关系，沈航不得不仰起头询问菲德罗。
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雕塑人，眼珠子往下撇了撇，然后又回归到原来的位置，精准的没有一点错误，他的嘴唇没有动，却依旧传出声音。
“不要打扰我，我正在思考人生。”
这是菲德罗的腹语，晚上的时候，他经常用肚子吓唬那些跑到自己脚下交配的偷情猫们。
沈航翻翻白眼，他的眼睛实在太疲劳，这样的动作，让脑袋整个都跟着抽搐了下。等缓过来时，他将随身的‘死亡调查报告’拿出来，在023号处填上。
“菲德罗自我石化死亡，没有任何进展。”
随后转身，同时嘀咕道：“我觉得你这课题，和饿死差不多意思。”
“不要侮辱我的艺术！”
菲德罗的腹语，严重的表达抗议。
不过沈航已经挥挥手，往外走了。
“我一定会比你先死的。”
第2 倾听世界的人
电瓶车慢悠悠的在大街上行驶，离开菲德罗的艺术雕塑群后，沈航来到了第035号居民所在地。
这是一棵枯木，干枯的树枝上片叶不存。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树种。
战后，世界上的树木已经灭绝，而这颗枯木能在无数年后还留下骨瘦嶙峋的躯干，可见他曾经是一棵多么参天巨大的树木。
而在那毁灭的年代，依靠着他的树皮，也不知道让多少濒临死亡的人撑了下去。
所以，在安落小镇，这棵已然死亡的枯木，却有着生命之树的美誉。
整个安落小镇幸存下来的人，都曾受到过这棵树木的恩泽，所以这棵树在所有人心中，都有着很崇高的地位。
每次来到生命之树前，沈航都会伫立一会，不管是祷告，还是回忆，总之对这棵曾经救过自己的老树，致以尊敬。
生命之树，同时也是035号居民夏洛特的家。至于夏洛特本人……
没错，就是沈航眼前，整个挂在枯木树干上的干尸。
“嗨，夏洛特，你吊死了吗？”沈航将机车停在悬挂在树干上的尸体下，抬着头看着全身干瘪的老朋友。
沈航的问候下，与老树一样骨瘦嶙峋的干尸睁开了双眼。
与他身体完全不同，他的一双眼睛大的出奇，而且闪耀着动人的蓝宝石色泽。从这双眼睛可以看出来，这家伙正常状态下是一个多么迷人的家伙。不过，现在这模样，配上大眼睛，完全就是一只ET。
“老沈，你来了。又是调查日吗？”比起用腹语的菲德罗，夏洛特显然正常得多。不过这家伙脖子被绳子勒了数百年，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挤出来的，极其嘶哑。
“你不难受吗？要不要我把你放下来，咱们聊聊天，喝喝酒，然后你再吊上去？”沈航提议道。
夏洛特拒绝道：“不必了。我觉得我在坚持下，应该就可以看到上帝了。而且，几百年了，我早已经习惯了。松了反而更加不习惯吧！”
“我可不这么认为。”沈航耸耸肩，也没有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而是掏出自己的记录本，在35号填上了‘夏洛特吊死进度没有进展。’
“老朋友，你感觉到了吗？”沈航填表的时候，夏洛特那嘶哑的已经分不清语气的声音问道。
“感觉到什么？”
“世界的呼唤。”
“我不是倾听者，听不到世界的声音。世界早已经舍弃我们了，为什么还会呼唤？”沈航收起笔记本，摇头回答。
倾听者，能听见世界的声音。诞生在战乱时代末期，在世界的指引下，寻找到能够生存的环境。人类能延续到现在，全依赖倾听者的指引，夏洛特正是这样一个人。是世界所选中的代表。每一个人类居住地，不管是安落小镇，还是最后的人类城市赎罪之地，都有着他们的倾听者。不过，当人类不死以后，倾听者的存在价值已经不多，因为人类已经不需要任何指引，都能活下去。
夏洛特宛如晒干的鱿鱼的脸上，僵硬的散发着苦笑：“老朋友，你还是那么固执。我已经三百年没有听到世界的声音了。若不是前一段时间，听到了世界的呼唤，我也认为世界放弃了我们。”
沈航道：“管理员会议将要召开了。或许上头已经找到终结我们罪恶的方法。地球在一天比一天更厌恶我们。这是毋庸置疑的。”
“这些天我都倾听到世界的声音，呼唤，呐喊，宣泄……虽然我没能理解它表达的意思。但最近一段时间我会想，我们真的有罪吗？进化的终点难道不是人类超脱万物吗？或许，世界在为我们欢呼。”
“你这早期的成神论已经过时。”
成神论，是人类得到永生后，自认为的一种言论。很多人都以为自己不死，就相当于文明传说中的神明。但很快这个观点就被巴纳姆拉给推翻，因为自认成神的人类，离不开地球，无法飞向宇宙，寻找外星居住。也没有能力呼风唤雨，腾云驾雾，人类最终还是人类，会饿，会痛，会有欲望，所以，人类并不是神，除了不会死外，他们没有任何神明该有的实力和神性。
“但神庭议院还存在。”夏洛特强调着自己的学说存在价值。
神庭议院，是当年成神论支持者们所组建的势力。很长一段时间在荒凉，枯燥，只剩下人类的地球上作为最大的统治者。但很快因为内部分歧而解体，但还存在一些狂热份子。夏洛特曾经是议院中的一员。
“骨头社也还在。”沈航回答。
“哦！别提那群骨架子！那是一群变态，疯子……”夏洛特害怕的大叫。因为过于激烈，连着枯木都跟着发着咯吱声，似乎要断裂。
骨头社，是神庭议院时期所诞生的另外一个思想组织。
他们与成神论者，认为人已成神相反。他们认为人已死亡，主张舍弃自身的躯体，割肉放血，只保留骨头，作为骷髅而活着。他们继承了某些宗教的学术，信奉死神，行事风格也异常极端与恐怖，在这个不死人类毫无畏惧的时代，他们是这个时代人类最后的恐惧了！
激烈过后，夏洛特的蓝色双眼露出了绝望：
“我无法忘记瑟琳削肉时的血腥。这辈子我也无法忘怀。”
瑟琳，夏洛特曾经的妻子。
也是沈航的好友。
“抱歉！我不该提这个。”沈航自责的道歉。
“没什么……这是我的心魔。如你所说，成神论只是自欺欺人吧！吊在这里，直到死亡来临……或许就是我的终点了。”夏洛特说完后，闭上了双眼。
闭上眼睛后，他就不会再说话，直到下次睁开时，才会继续开口。
这种假死的行为，几乎是大多数不死人类的选择。
沈航微微叹了一口气，所谓的不死，却是让人充满了无限的遗憾。
当在战争年代幸运的活下来，在灭绝时代挣扎的撑过来后。
迎来了永生的同时，却发现失去了太多。
漫长的生命，让人失去了人生短暂的喘息感。
不死的身体，让人恣意妄为，但长时间的恣意，最终也变成了枯燥的时间流逝。
所谓的不死人类，其实不过是一群被岁月抹掉激情的无趣人而已。
沈航知道自己很无趣，夏洛特也无趣，菲德罗也无趣，安落小镇三百人，大概都是一群无聊透顶的家伙。
第3 猫的葬礼
感叹归感叹，但该去做的调查，还是继续。
其实，调查日，也可以算是找老友们叙旧的日子。
大家一起从最苦难的年代携手走到了现在，恩恩怨怨都被时间消磨掉，在求死不得中，偶尔见上一面，调侃调侃，也是一种排解寂寞与无聊的办法。
离开生命之树，下一家就是041号所在的墓地。
从个人经历与喜好来说，他不喜欢墓地。
因为墓地里埋葬了生命中太多重要，到如今却想不起来的人。
这片墓地，除了是041号克拉德的家外，也是猫的坟墓。
沈航的前二十四任宠物都被埋在这里，不过他只记得上一只猫所埋在的位置。
在往克拉德所在之前，还算念旧的沈航决定先去为自己的宠物伙伴扫墓。
下了电瓶车，往一群矮小的墓碑行去。
墓地里正在举行赞礼。
沈航记得，最近几天离开世间的安落小镇的老猫，应该是哈德森。
一只老黑猫，喜欢咸鱼和啤酒。
他的第一个婚礼是沈航为他见证的。
他的三个老婆在为她哭泣，二十几个儿女也露出悲伤。
几只不懂事的小猫却在大人们身后玩着毛线球。
死亡与送葬
对猫来说，是残酷的一幕。
而对沈航来说，这曾经是麻木的一幕。而现在，却是无从所愿的期望。
看着葬礼，穿梭在墓碑间。
很快，他来到了自己所寻找的坟墓。
墓碑上贴着死者的遗照。
是沈航在她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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