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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中，突然变得死寂起来，原本已经做好出战准备的张弘范突然没有了声音，静静的站在角落中，尽量让人群将自己遮挡，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刘衡也没了声音，原本急切的神情在这一刻消失了，站在一侧，眼观鼻，鼻观心，俨然一副老僧入定的神色。

忽必烈看向众人的目光有些麻木，目光在一名名战将、谋士脸上扫过，深深的吸了口气，豁然回头，看向身后那张巨大的山川地形图，嘴角突然牵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以商为剑，好大一盘棋，我蒙古勇士骁勇善战，雄视天下，没有败在战场上，却败在这被所有人轻视的商人身上，士农工商，呵呵……”

一干蒙古将领听的有些发懵，只觉得自己脑袋似乎有些不够用的感觉，这……关商人什么事？在这帮蒙古爷们儿眼中，所谓的商人，无非就是那群挺着孕妇一般的肚子，脸上终日挂着谄媚而虚伪笑容的恶心家伙，这种东西，赚钱什么的在行，但关天下什么事？

“刘衡？”忽必烈回头，目光看向沉默不语的刘衡，脸上竟然露出一抹微笑，缓缓道：“你说，此事是何人在幕后？”

刘衡抬头，目光对上忽必烈那平静的目光，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忽必烈是那种越平静就越危险的人物，加上如今的形势，如果自己真的虚以委蛇，恐怕小命会不保，犹豫了一下，咬牙道：“回大汗，臣听闻，南楚皇帝李轩，便是以商人起家，因为这个身份，曾在南宋时期的临安城中饱受冷眼，就连那襄阳王的职位，都是以巨额资金买通了贾似道，更向国库捐献了足够南宋三年赋税的巨额资金，才换来的职位。”

“呵呵，襄阳王？南楚皇帝！”忽必烈发出一阵萧索的笑声，目光看向南阳的方向：“一直以来，本汗都不知道那李轩为何在此等时候，大费周章的离开南阳，任由这座坚城在我蒙古大军的铁蹄下颤抖，本汗甚至一度嘲笑其胆魄不足，妄为一代帝君，如今看来，并非胆魄不足，而是胆魄太足了！”

刘衡默然，一直以来，虽然蒙古一众高层对李轩都报以轻视的态度，但他却从未轻视过此人，甚至忽必烈也将此人当作生平大敌，但如今看来，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忽必烈，对于这位大楚国的开国皇帝，依旧是小瞧了，此人心怀天下，不看重一城一地的得失，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惊天动地，本以为忽必烈已是一代雄主明君，如今看来，相比李轩，无论气魄还是手腕，都远远不及呐。

洛阳

几月前的车水马龙已经不在，昔日六朝古都，如今已经与废墟无异，这里是忽必烈大军最重要的补给之低，同样也是李轩用来与蒙元博弈之所，更是亲自坐镇此地，所遭受到的破坏，在所有城池中，自然也是最大的一处。

雄伟的城墙依旧还在，从外部看去，与往日，并没有任何不同，但若进入城中，就会发现，这座六朝古都，经历这数月腐化之后，留下的，是怎样一片废墟，入目所及之处，几乎难以看到完整的建筑。

人心丧乱，军队如今已经与土匪无异，易子而食，一切人类所能想象到的人间惨剧，都可以在这座城池中找到。

“帝王无情，老夫今日终于体会了一把。”昔日的皇宫，如今只能找到一座遗址，李轩、黄药师、小龙女并肩走在这片废墟之上，看着眼前的洛阳城，饶是以黄老邪的漠然心态，此刻也不禁心生一股凄凉，看着身边一脸淡漠的李轩，黄药师不知道当初将女儿亲手交到此人身边，究竟是对是错？

“身在局中，很多事都不得已的，若掺杂太多感情在里面，终究会成为负累，朕能做的，也只有在这场战争之后，尽量去弥补。”李轩淡然的看着这一切，同样的事情，在倚天世界中也曾发生过，多年帝王生涯，早已泯灭了许多不必要的怜悯心态，目光转向黄药师道：“世事如棋，岳丈会说出此话，也证明岳丈并未真的看破这红尘。”

黄药师闻言苦笑，红尘万丈，又岂是那么容易堪破的？

小龙女飘然站在李轩右侧，清冷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漠，本该清冷明亮的眼眸中，如今能够看到的，只有一片死寂。

第一百一十四章枭雄黄昏

洛阳城

李轩一行三人随意的走在这座昔日守备森严的城池中，偶尔能够看到行色匆匆，一脸菜色的人群自身边走过，一派轻松写意，仿佛带着娇妻管家出门踏青一般的李轩一行，与周围的环境明显有些格格不入，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在某个空间错位的时段错身而过一般，虽然能够看到对方，却如镜花水月般无比虚幻。

“嗨，你们三个，对，就是你们，给老子站住！”废墟之中，突然杀出一拨人马，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肩上扛着一柄破损的钢刀，在一群手持棍棒的手下簇拥下，趾高气昂的迈着老爷步来到三人身前，挡住三人的去路。

面对突然横插出来的这彪人马，李轩、黄药师相视愕然，无论怎么看，这帮看起来更像是泼皮无赖组成的人马跟精锐两字都扯不上关系，两人自然知道，眼下洛阳暴民四起，不少人趁乱浑水摸鱼，大肆拉人开山头，眼前的这彪人马当是属于这类，不过区区数十人，竟敢跑来拦路，在李轩的位面生涯中，尚是第一次。

“你在跟我们说话？”看着眼前满脸横肉，膀大腰圆的汉子，李轩忍不住确认了一次，看似雄壮，实则外强中干，绣花枕头一个，莫说楚军精锐，便是楚国任何一支部队随便拉出一人，都能轻松将此人摆平。

“废话。”大汉不屑的撇撇嘴，斜眼倪了李轩一眼道：“也不看看现在什么世道，不要再摆你那贵公子派头，三爷我可不吃你们这一套，也不去打听打听，这洛阳城里。谁不知道你刘三爷的名头？”

似曾相识的话语，已经很久没人敢在他面前以这种姿态说话了，让李轩突然有些怀念，看着眼前的彪形大汉，饶有兴致的道：“还真不曾听过。”

“小子！”刘三爷眼中闪过一抹凶光，挥了挥肩膀上的钢刀。森然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惹急了三爷我，我认得你，这刀可认不得你！”

黄药师无语，在他的生涯中，大概也是第一次被这种青皮无赖威胁，倒也是件新鲜事，见李轩没有动作，也没有发作。冷眼旁观。

“是吗？”李轩目光在对方肩膀上那破损的钢刀之上停留片刻，饶有兴致的看着对方道：“刀不错，捡来的吧？”

“我艹，小子，你想找死是吗？”刘三爷满脸横肉的脸上直抽抽，狠狠的瞪着李轩咆哮道：“识相的，把身上的财务还有身边的女人留下，然后给我滚蛋。否则的话……”

“你认得我，你的刀却认不得我。是吗？”李轩打断了刘三爷的狂吠道。

“呃……，不错。”原本高涨的气势随着李轩一顿抢白，有些接不下去了，话是这样没错，但从对方嘴里蹦出来，让刘三爷觉得有些不对味。似乎少了些什么。

“轰隆隆~”马蹄声响起，急促的蹄声中，甚至连地面都震颤起来，刘三爷面色一变，作为洛阳的地头蛇。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一些见识还是有的，这分明是大批骑兵奔腾的声音，当下也顾不得继续发威，直接将碍事的钢刀往地上一丢，然后一句风紧扯呼，带着一帮手下呼啸而去。

洛阳的城卫军早已四分五裂，虽然蒙古最不缺的就是骑兵，但眼下，在这片废墟一般的城池里，能够聚起的骑兵可不多，能够形成规模的就更少了，像现在这样上百骑兵疾驰的现象，这段时间已经很少在洛阳城里出现了。

顷刻间，一队骑兵已经呼啸而至，当先一名骑士来到李轩三人身前三步开外，熟练的勒住战马，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末将公孙渊参见陛下。”

“陛……陛下~”远处，逃走没多远的刘三爷听着那洪亮的声音，双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

“平身吧。”李轩挥了挥手，对着眼前的骑兵将领道，虽然不是什么历史名将，但能力在李轩招募出来的奴隶中，算是勉强能够胜任骑将一职的一个。

“谢陛下。”公孙渊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躬身肃立道。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看着眼前的武将，李轩蹙眉道。

“回陛下，末将这段时间，按照陛下的方法，已经成功收复了大半前城卫军，眼下我们在洛阳城中人马，已经可以凑够一支万人规模的军队，若能裹挟一些百姓的话，这个规模，可以翻上一倍。”公孙渊朗声自豪道。

从洛阳城化作一片废墟开始到现在，时间并不长，虽说占了混乱的便宜，另外还有李轩自奴隶市场中购买出来的数十名奴隶战士相助，但这么短时间内，能够拉起一支万人军队，哪怕有着李轩和黄药师的策划，其能力也算不错。

“不错。”李轩点点头道：“可堪一用了，不必再裹挟百姓，将你手中的部队分成五队，立刻清剿城中其余势力，尽快恢复洛阳秩序。”

“遵旨！”公孙渊叉腰行礼后，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你准备接手这座城池？”黄药师不解的看向李轩，眼下洛阳再李轩的不断摧残下，几可说是一座废城，这样的城池，他实在想不出有何占领的价值？

“大乱之后，当有大治，这些城池虽然经此一役沦为废城，但轮廓犹在，何况洛阳地势四通八达，若就此废弃，太可惜了。”李轩点点头道，洛阳不同其他城池，乃龙气汇聚之所，对帝王来说，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这样的城池，就算连城墙都塌了，李轩也绝不会放手的。

随着李轩的一道道命令，原本因为粮食短缺，而内乱滋生，盗匪遍地的各做城池，突然之间被一支支小股军队迅速占领，这些部队人数不多，多则千余人，少则数百人，但却都是训练有素，迅速的将一座座城池拿下，并迅速再城头插上楚国的旗帜。

南阳，蒙古大营。

“大汗，昨夜张弘范趁夜带着本部汉人军队已经悄然离去，是否派兵追赶？”忽必烈身前，海格咬牙切齿的说道，两人本就不合，如今，张弘范在这种危难关头，率众反叛，必然会使本就低迷的士气更显颓废，对蒙古大军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更是给其他人做了个好榜样。

“追！？”忽必烈疲惫的目光落在海格脸上，轻轻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海格的肩膀道：“这个时候，他恐怕已经再南阳城中了，怎么追？”

张弘范奶军中宿将，沙场经验何其丰富，怎能不知道防备追兵的道理，此刻就算没有入城，寻常将领派出去也绝非对手。

“难道就这么算了！？”海格愤愤不平的问道。

“不然呢？”忽必烈苦笑一声道：“当务之急，是尽快准备撤离吧，得了张弘范的汉军相助，凭借手中的人马和军队士气，想要攻破南阳，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撤兵，莫让我们的勇士再继续无谓的牺牲在这片战场之上了。”

“撤军！？”海格不可思议的看着忽必烈，眼中带着浓浓的不甘。

“不错，撤军！”忽必烈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南阳城的方向，胸中突然有种难言的抑郁，来时百万大军，三路进发，何其雄壮威武，但如今，却不得不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铩羽而归，更要面临丢失大批土地的打击，蒙古经此一役，很可能回一蹶不振，饶是以忽必烈的心性，此刻也不禁生出几分悲凉之感。

更让忽必烈担心的是，那李轩，会就此轻易的让他们回到草原之上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神雕落幕

忽必烈最担心的事情，最终化为了现实。

洛阳、汝南、长安、荥阳这四座后勤补给重镇，在经历月余混乱之后，仿佛在一夜间，迅速恢复了平静，眼下忽必烈的情报系统还未完全瘫痪，各地情报仍然如雪花般落在忽必烈的案牍之上，四座重镇，在一夜间改旗易帜，宣布归入楚国。

仿佛是一个危险的信号，随着这四座重镇宣告投降楚国，以这四座城池为中心，开始向四周辐射，在四座重镇归降楚国的第三天，同时有八座城池宣布归入楚国麾下，而更大的噩耗随之传来，淮南战场上，蒙古大将阿里海牙在汝南失陷之后第三天，军队终于产生哗变，哪怕以阿里海牙的声望，都无法制止其混乱。

而随之而来的，却是楚军疯狂的反扑，老将孟珙亲自挂帅出征，阿里海牙寡不敌众，最终于雁荡山下，困守孤山，与老将孟珙大战三天三夜之后，最终被老将孟珙亲自上阵，一刀斩于马下，东路南征大军，随着阿里海牙的陨落，宣告彻底失败，老将孟珙在李轩的授意下，领军出征，几乎是兵不血刃，两月之间，连克情绪一带二十三城。

随着阿里海牙身陨的消息传开，西路征讨大军元帅史天泽眼见大势已去，后路被断的情况下，非常干脆的向南楚宣布投降，二十五万南征大军，其中足有十万蒙古儿郎，在张世杰的配合下，两人祭起屠刀，将十万蒙古勇士尽数斩杀于成都城外。

三路南征大军，如今也只剩下忽必烈一路龟缩在南阳城外，苟延残喘。

中军大帐之外，忽必烈茫然的看向南阳的方向。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吧？

上一次，襄阳之败，二十万大军十去其九，当时的忽必烈，就是在这南阳某个山洞之中，立下宏愿。有生之年，定要以李轩的鲜血，洗刷自己的耻辱。

但时隔三年，自己如约带着百万大军南下，准备一雪前耻，但结果却更惨，百万大军，如今还留在自己身边的，已经不足十万。随着粮草告罄，这几天中，大军中不少汉人将领还有汉军已经是走的走，逃的逃，其中倒有大半选择加入了南阳。

这才多久？

忽必烈还记得，就在两月以前，他还在这里，迎着冰冷的寒风。以火热的心态雄心万丈，准备十日之内。彻底拿下摇摇欲坠的南阳城。

但时移世易，不过两月时间，双方的位置却发生了逆转性的变化，如今南阳城中，得到那些汉人叛军的支持，再次充实起来。而自己这边，却陷入无粮可吃，四面楚歌的窘境，就算不用楚军来攻，这支军队也会不攻自破。

难道又要像上一次一样。夹着尾巴逃跑？放弃这十万依旧忠心于自己的蒙古勇士？放弃自己三年来的忍辱负重，放弃那化不开的血海深仇？

忽必烈狠狠的摇了摇头，就算自己现在能够突围回去，又能如何？百万大军没了，锦绣河山也没了，他只能龟缩回草原，而且随着此次南下百万大军覆灭，虽说并非全是蒙古战士，但所能留下的军队，也已经不多，莫说卷土重来，单是昔日被蒙古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部落，也绝不会放弃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蒙古……已经完了！

忽必烈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他本有雄心万丈，意图一统中原，将当年天骄成吉思汗都未曾完成的壮举在自己的手中完成，只可惜，事与愿违啊！

大账外，响起士兵慌乱的惊叫以及厮杀声，似乎有敌人入侵，但这些蒙古士兵已经在缺衣少粮的环境下艰苦生存了月余，如今面对休整完毕，如狼似虎的楚**队，这些昔日的骄兵悍将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大汗，南阳的军队已经打到门外，大汗还是先走吧！”一名亲卫踉跄着冲进来，看着一脸失神的忽必烈，凄厉的呼喊道。

“来了吗？”忽必烈低头，看着这名亲卫，突然道：“可知是何人领兵？”

“回大汗，是大楚皇帝！”亲兵躬身道。

“他也来了！”忽必烈陡然睁开双目，看向喊杀声逐渐停止的方向，狠狠的吸了口气，大步朝着战场的方向走去。

战事已经到了尾声，一方是缺衣少粮，士气在接连不断打击下濒临崩溃的蒙古残兵，一方却是冰精良足，养精蓄锐的楚国精锐，战争的结果，其实从一开始已经注定了，蒙古人虽然天生好战，塞外草原恶略的生存环境，也磨练出强悍的战斗意志，但终究还是**凡胎，接连不断的打击下，这支曾经雄视天下的无敌劲旅，终于败了。

蒙古大营，此刻已尽数被攻占，虽然还有少数反抗的声音自四周传来，但大势已定，零星的反抗根本无法影响到整个大局。

海格此时已经化作血人，拄着已经卷刃的大刀，怒目狰狞的守护着忽必烈的大帐，双目圆瞪，怒发冲冠，但瞳孔中，却已经没有了焦距，呼吸也已经消失，在他的胸口处，一支利箭狠狠的贯穿了他的心肺，也断送了他的生机，饶是如此，这昂藏大汉兀自不倒，这份气势，让周围围攻他的楚国士兵心生惊骇，一时间，竟没人敢再上前一步。

“李轩？”越过海格兀自不倒的尸体，忽必烈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看向在楚军的重重护卫下的李轩，开口询问道，虽是疑问，但语气却十分肯定，那一身有着皇者霸气的气势，却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

“算起来，这还是朕第一次跟你正式碰面吧？”目光落在忽必烈身上，李轩微笑着说道。

“不错。”忽必烈点点头，虽然双方早已在战场上隔着老远见过，但毕竟不算正式碰面，如今，却是两位帝王第一次真正的碰面，只是天无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