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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给杨峰发消息，让他派人过来接你回家。”
　　谭熙刚答应下来，眼前突然就有一个人晃荡了过去，身上穿着病号服，怀里抱着一个大布袋，佝偻着腰，居然就是那天他去疗养院找的那个老人。
　　他的模样比一开始谭熙刚见到他的时候还要瘦弱，几乎瘦的皮包骨头了，谭熙急忙撑着江煊站了起来：“他这是自己跑出来的吗？”
　　江煊扶着他：“别人的事就不要管了。”
　　“他总来大学城干什么呀。”谭熙跟上老人的脚步，道：“我们带他去警局问问吧。”
　　他刚说完，后面便有一辆车停了下来，徐海泽探头，叫他：“谭熙，你一个人是要走着回去吗？”
　　“原本是要走着回去的，不过我现在想把他送去警局。”谭熙指着前面的人：“他好像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你要不要关心一下？”
　　那老头看着神识不清的，居然还认识徐海泽，乖乖跟着他上了车，口口声声说要找什么大学校长，谭熙看得奇怪，便问他：“你找他做什么？”
　　老人一脸警惕的看着他，拒绝回答，谭熙便道：“我爸爸是大学教授，或许可以帮到你。”
　　在他有意识的询问下，他才明白老人家想把自己怀里的钱捐给大学，他还磕磕绊绊地强调：“写，我孙子的名字，积德，给他积德。”
　　谭熙看得出来老人这么形消骨瘦就是因为鬼魂引起的，而且极有可能是被他亲手杀死的孙子的灵魂。那少年徘徊不去，怕是对他恨之入骨了。
　　徐海泽在前面道：“那孩子才十六，无人管教，做下恶事，老人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生怕自己死后留个祸害做社会毒瘤，也算大义了。”
　　“大义了……却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谭熙给老人整理了一下衣服，问道：“你们还把他送到疗养院吗？”
　　“他这个样子，局子里也没法放心。”
　　谭熙意识到想让老人恢复正常，可能得请人收一下那个少年鬼才行，“你找黎青处理一下吧。”
　　提到黎青，徐海泽顿时明白了，他从后视镜里面看谭熙，道：“你……真的能看到他们？”
　　何止，江煊现在就在他身边呢，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徐海泽，脸上满是气愤。
　　谭熙没有回答他，而是朝外面看了看，道：“就这儿吧，我先下去了。”
　　徐海泽停下车，欲言又止的用眼睛追随着他，谭熙下车后对他挥挥手：“路上小心。”
　　徐海泽勉强笑笑，目送他进了家门，这才呼出一口气，驱车离开。
　　江煊把谭熙推到床上坐下，冷着脸给他脱了鞋，望着他浮肿的小腿，沉声道：“你又想什么呢？”
　　“我在想那个麻袋里的钱。”
　　“你想他的钱？”
　　谭熙白他一眼，晃着脚道：“跟你说你也不懂的。”
　　本来谭熙觉得江冥对江煊的态度有点矛盾，但了解到了那袋钱的作用之后，谭熙突然明白了。江冥对江煊，或许就跟那爷爷对孙子一样，看不惯他的坏，却又他能好。
　　对于江冥来说，或许江煊就像是恶魔，力量强，又不服管，可他从心底里，还是希望江煊能好。所以虽然话里话外刺激江煊，说到底，还是在逼着他对江煊表态。
　　谭熙低头看向给自己捏腿的男人，突然叹了口气。
　　江煊又敏感的察觉到：“跟徐海泽分开让你很难过？”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谭熙撇嘴道：“你以前是不是过得很苦啊？”
　　江煊一愣，谭熙说：“你是不是从小就吃不饱饭，穿不上衣，十几岁就要勤工俭学啊？”
　　“……”江煊不悦道：“当然不是，我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有自己的公司了。”
　　谭熙若有所思。
　　他一直都觉得江煊的人生像是开了挂，如他所说，他十几岁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不管是在事业上还是在为人处世上，江煊都不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网络词条里面，把他夸的天上有地上无，谭熙以前不信，但现在，他好像明白了。
　　那天在三和观，江煊的尸体一出来，绍重就一脸不敢置信。那会儿谭熙没想明白，现在却是懂了。
　　正常人的尸体是不可能有能力做鬼兵头子的，哪怕他死后成了渐耳，他的尸体也不可能因此而有任何特殊之处。
　　可江煊的尸体却有那样的功能，只能说明，江煊从一开始就不是正常人，他的灵魂，一定不止用过这一个身体。
　　这也是江冥和江煊都没有把那个肉体放在眼中的原因。
　　谭熙想的越透彻，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儿。
　　他皱起眉，突然道：“我是你第一个男人吗？”
　　江煊：“……？？”
　　谭熙伸手捧起来他的脸，郑重道：“告诉我，我是不是你第一个男人，还是你三千佳丽的其中一个？”
　　江煊一言不发的用力捏了一下他的小腿，谭熙疼的踢了他一脚，江煊问：“你抽什么风？”
　　“我很在意……”谭熙道：“你那么不一样，究竟有多少男人给你生过孩子，你的四方科技，是不是都给别的孩子分光了。”
　　“没有，全都是你的。”面对他无厘头的问题，江煊答得还挺认真，他继续给他按摩小腿，道：“这待遇也只有你一个。”
　　“真的吗？”谭熙说：“你没有别的遗腹子了？”
　　江煊眼角抽了抽，“我每天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在你身边，哪有时间去照顾别的遗腹子。”
　　“你有十五条命，保不准还有十五个分，身呢？”
　　江煊嘴角抽搐，好气又好笑：“你不要无理取闹。”
　　“那你明白你无理取闹乱吃飞醋的时候我什么感受了吧？”
　　谭熙觉得自己这也算意外之喜，他凝望着江煊，一本正经。后者盯了他一会儿，突然一笑：“可能不太合你意，我觉得你无理取闹的时候挺可爱。”
　　“真巧，我也是呢。”谭熙忍着脸红，更加一本正经：“我也觉得你乱吃飞醋的时候非常可爱。”
　　江煊眯了眯眼睛，笑意加深，他撑起身子凑近谭熙，吐息温柔，声音性感：“真的么？”
　　“……”
　　“我克制不住……原本我以为你会抗拒我，我一直在忍耐。”他的嘴唇贴在谭熙耳边，隐忍道：“我想占有你的全部，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所有接近你的人，我都想把他碎尸万段。”
　　“我一直害怕你接受不了……”他咬着谭熙的耳垂，像是放松一样吸了口气，压抑着兴奋与喜悦，温柔道：“知道你喜欢这样的我，真是太受宠若惊了。”
　　他抱着谭熙，鼻尖蹭着他的脖颈，幸福道：“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谭熙：“……”
　　他好像作了什么不得了的死。


第45章　
　　短暂的惊愕之后；　江煊上来抱住了他，腻腻歪歪的缠着他的腰和身体，似乎这样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和满足他的掌控欲。
　　“我想跟你住在一起；　我们回家好不好？”
　　其实对于谭熙来说，不管是在爸妈这里还是跟江煊单独住在一起；　都没有什么区别；　不管在哪里，都有人会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他什么都不用操心。
　　但对于江煊来说意义就不一样了；　他只喜欢跟谭熙呆在一起；　对于他来说；　哪怕是谭熙的父母；　也是极其碍事的存在。
　　谭熙无奈道：“我妈不让。”
　　“你有办法的。”
　　谭熙是有办法；　但是他不想这么做；　他道：“我爸妈把我留在身边也是为了安心，我再跟你跑了；　就实在太不是东西了。”
　　“我不想跟你分开。”
　　“乖啊。”谭熙亲亲他：“我觉得咱们这样挺好的，给彼此都留有一点私人空间……你看外面哪个情侣能跟咱们似的，想见面就见面；　感情这东西是会被透支的；　要是我们慢慢来；　或许可以支撑一辈子；　可如果这样腻腻歪歪过度消耗……”谭熙试图跟他讲道理；　但江煊却打断了他：“你是说你会嫌弃我吗？”
　　“昂……”
　　“我不会嫌弃你的。”江煊望着他；　道：“整天在一起，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江煊表了态，谭熙闷闷道：“虽然我不想，但是我不能保证啊……”
　　江煊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儿，找到了解决方法：“没事儿，等你嫌弃我的时候，我就把你吃了。”
　　“……”你现在都已经这么不含蓄了吗？
　　谭熙缩回手，不满道：“你这样不好，咱们应该好聚好散。”
　　江煊一笑，伸手点他鼻尖，宠溺道：“你想的美。”
　　第二天，刘英给谭熙熬了鱼汤，接受了将要有小孙子的事实之后，他们也没有继续胡思乱想，除了对谭熙饮食的严格控制。
　　谭熙不说，江煊不露面，他们也不能知道江煊在。
　　但是对于谭熙来说，就有点儿诡异了。江煊以前还会克制一点儿，现在他吃饭的时候江煊的眼睛就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露骨至极。谭熙几乎能够读到他眼睛里面的渴望和蠢蠢欲动。
　　谭熙小口喝着鱼汤，他妈突然道：“江煊这几天没再让你晚上出去了吧？”
　　“啊……没。”谭熙欲盖弥彰的道：“他挺老实的。”
　　“老实也不行，毕竟跟咱们不一样，该防着还是得防着。”刘英说话完全不顾忌：“我现在仔细想想当年的事儿，越想越觉得古怪，这江冥跟江煊估计都不简单，你又体质特殊，谁知道他们父子俩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谭熙的眼珠子悄悄朝一侧斜了斜，软软的啊了一声。
　　谭健也道：“说起来啊，既然江煊有那么多条命，当年溺水怎么还需要你救？”
　　谭熙愣了愣，这一点他倒是没有想过。
　　照理说，江煊如果真的有十几条命，那么他怎么会因为溺水就死呢？他明明可以自救的。再说后面他为了谭熙舍去了那么多条性命，江冥怎么可能还对他感激涕零，他本身就应该埋怨谭熙才对，因为江煊原本只需要花一条命救自己，但因为他的多此一举，却平白把自己那么多条命全部都倒贴到了谭熙身上。
　　江煊也把这番话听的清清楚楚，谭熙感觉他的眼神有些如芒在背，顿时心里有些害怕。
　　谭健皱着眉道：“我觉得这就是一场阴谋！”
　　“爸。”谭熙打断他：“别说他了。”
　　他爸妈互相对视了一眼，饭桌上沉默了一会儿，谭健又道：“江煊他爸是回家去了？”
　　“嗯，说是回老家了。”事实上江冥神出鬼没的，谭熙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而且江冥说话颠三倒四，说什么自己在阴司当差，据江煊说，他也是在胡说八道而已，谭熙现在已经不想管他了。
　　饭后谭熙帮着刘英收拾东西，两个人走进了厨房，刘英突然低声道：“江煊是不是在？”
　　她是用气声说的，谭熙顿了顿，摇头道：“不在的。”
　　刘英皱了皱眉，等谭熙回到房间之后，她擦干了手，喊了谭健：“出去消食！”
　　谭健叫谭熙，刘英打断了他：“别叫他了，待会儿那些人又盯着他看。”
　　父母出了门，谭熙发现自己的微信收到了一条新鲜的消息，他最近画的鬼怪图给他吸引了不少粉丝，编辑联系他说想出一个画集，谭熙心中一喜，立刻双手打字准备一口答应。
　　手机突然被江煊伸手夺去：“你不缺钱，不必出画集。”
　　“这不是缺不缺钱的问题。”谭熙解释道：“我希望自己画的画被更多的人看到，出画集也会满足一些想要收藏的粉丝，这是很有成就感的事。”
　　“我希望你现在可以把这件事当成单纯的兴趣，不要再牵涉商业了。”
　　“为什么？”
　　“四方科技足够养活你。”
　　“我对你的公司一点都不感兴趣。”谭熙不满道：“我没有强迫要卖掉你的公司，你也不许插手我的事业。”
　　“你这算什么事业。”
　　“我以后要成为知名画家，画好多有故事的画，办自己的画展，或许很多很多年后，我的真品可以被送上拍卖行，被一些收藏家把玩呢。”
　　“你想办画展，随时都可以。”江煊很执拗的道：“但我不想你卖画。”
　　谭熙气呼呼：“你必须给我个理由。”
　　“我希望你是个废人。”
　　“……”
　　“希望你因爱好而创作，希望你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的，希望你是九级残废，希望你生活之中的大小事、每一分每一秒，都与我有关系。”
　　谭熙默默去勾手机，江煊平静的朝一侧推了推，谭熙更加伸长手指，江煊又平静的推远了点儿，几次之后，谭熙生气的收回了手：“我不许你这样监控我的生活！”
　　江煊眸子闪了闪：“你生气了吗？”
　　生气是肯定的，可江煊这么一问，谭熙反而很难发出脾气了，他穿上拖鞋朝外面走，江煊寸步不离的跟上他：“谭熙，你在跟我生气吗？”
　　谭熙只好说：“我没有生气。”
　　江煊放下了心，他取过外套给谭熙披上：“穿厚一些。”
　　谭熙出门散步，迎面遇到徐海泽出来夜跑，看到谭熙之后，他便快步走了上来，额头的汗水使他看上去有种惊人的帅气：“谭熙，你也出来了。”
　　他微微喘息，白雾在空气中消散，谭熙察觉出来他故意在套近乎，点点头，道：“你每天都出来夜跑吗？”
　　“嗯。”徐海泽一笑：“原本是在文化园那边跑的，现在我每天都绕一大圈过来。”
　　谭熙一愣：“为什么？”
　　徐海泽站直了身子，眼神认真：“为了偶遇你。”
　　这对于江煊来说，算是光明正大撬墙角了，他的脸色难看至极。谭熙有些紧张，他不是第一次被人告白，但却是第一次被人当着老攻的面儿告白：“那什么……我们俩不可能的。”
　　徐海泽睫毛浓密，眼睛乌黑，看上去有几分受伤：“你单身　，我也单身，为什么不可以？”
　　谭熙的手指已经被江煊攥的发疼，他脸色发白，无奈道：“你说得对，江煊在，他一直没走，他现在就看着你呢。”
　　这似乎在徐海泽意料之中，他竟然完全不害怕：“那又怎么样，他已经死了，就该去自己该去的地方。”
　　他说完，便感觉一股劲风朝着自己袭来，谭熙吓的差点儿跳起来，徐海泽却蓦然侧身躲过，他冷笑道：“江煊，我虽然看不到你，但我能感受到你的愤怒，我并不怕你，我从高中就喜欢谭熙了，我比你认识他要早的多，你是鬼，我是人，你比不了我的。”
　　谭熙看着江煊铁青的脸，忙道：“谁说的！”
　　徐海泽转过来看他，谭熙道：“你是鲜活的人没错，但你不是江煊。”
　　谭熙说：“我只喜欢江煊。”
　　徐海泽愣愣看着他，谭熙把江煊拉过来，道：“你以后别来这边跑步了，江煊不会对你做什么，因为你威胁不到他的地位。”
　　谭熙拉着江煊离开，江煊缓缓回头，阴鹜的目光对上了徐海泽愕然的视线。
　　一切都出乎徐海泽的意料，他望着谭熙的身影，很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谭熙拍着江煊的胸口给他顺气：“你别管他怎么说，莫名其妙的，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以前也没觉得他喜欢我……”
　　“一开始在警局，他就开始对你献殷勤了。”江煊冷冷道：“你是傻的吗？”
　　谭熙扁嘴：“你干嘛骂我？”
　　江煊停下脚步：“我想做人。”
　　“可你身体都没有了……”
　　“是啊。”江煊转过脸，冷冷的道：“身体都没有了，怎么做人呢。”
　　他慢慢朝前走，谭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慢慢跟着他。江煊走上立交桥，那里站着一对拥吻的男女，江煊瞥了一眼，慢慢走了过去，站的极近的盯着他们。
　　女生突然打了个寒噤，红着脸推开了男生，男生给她拢了拢围巾，笑她：“让你出来穿的那么少。”
　　谭熙费力的爬上楼梯，便看到这一幕，他心里难受，又不好开口，只好站着默默看着江煊。
　　男生牵着女生的手从另一边下去，谭熙跟着江煊走过去，后者突然猝不及防朝着男生伸出了手，谭熙一惊：“你干什么！！”
　　男生和女生莫名其妙的回头。
　　他们的目光穿过了江煊的身体，望着谭熙惊恐的脸，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男生扯着女生飞快的走了下去。
　　桥上只剩下谭熙一个人。
　　江煊转过来，道：“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谭熙怒道：“如果你要伤害别人得来身体，你根本不配做人！”
　　江煊垂下眼睫，弯唇道：“这世上许多都仅仅只是人模人样，怎么我就非得配了，才能做人。”
　　“你不要做坏事。”
　　“你那天说，只要时间足够长，任何爱情都会以悲剧结尾，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谭熙放缓声音，道：“但我相信，不管是任何人，只要做了坏事，便一辈子都是恶人了，做再多的好事都弥补不回来，或早或晚，报应总会来到……对于坏人来说，只要时间足够长，他的故事都将以悲剧收尾。”
　　他把江煊从楼梯旁拉回来，车流从立交桥下涌过，谭熙砰砰乱跳的心慢慢放回去胸腔，“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