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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手-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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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七?”钟涛惊讶地说了一声。这个名字他好像听菲可提起过,菲可最初在清江大街混的时候,被一个叫龙大的黑社会头目罩着,后来龙大跟另一股黑势力争地盘,让对方砍死在清江码头。这个龙七,好像是龙大的亲兄弟。

“龙七叫龙清源,最早给彬江地产商王洪山做保镖,后来王洪山出事,逃往国外,龙七销声匿迹了一段间,才又开始混迹于生意场上。五年前,龙七涉足文物市场,目前他的势力已很大。”

钟涛长长地“哦”了一声,意外的事真是太多了,龙七做文物贩子,这事他还闻所未闻!

“这次行动,我们的目标就是龙七跟抄手,既要打掉龙七的文物走私团伙,更要将抄手缉拿归案,从她身上打开缺口,挖出彬江连环杀人案幕后真凶。”罗处说。

钟涛兴奋起来,不过他很快又问:“以什么理由缉拿抄手?”

钟涛担心,如果理由不充足,上次太平洋饭店那一幕又会重演。

“还能是什么理由,当然是文物走私了。”罗处诡秘地说。说完,跟黄队交换了下眼神,黄队脸上也浮出一层神秘的笑。钟涛这才明白,罗处他们是想借龙七,给抄手来个突然袭击。这主意不错,但必须做到万无一失。毕竟,抄手不是一般的女人。

陶陶也想到了这层,拧起眉头问:“如果龙七不出现呢?”

“这点请两位放心,我们的内线很可靠,明天上午十点,龙七一定会出现在机场。”黄队说。

“如果同时有别人出现呢?”钟涛记起刚才罗处说过的话,抄手在机场还要会见什么人,这人要是一般人倒也罢了,如果再遇上省领导,怕是又要被迫收宫。这种可能绝不是没有。

“这点我们也考虑到了。”罗处接话道,“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抄手在机场会见的客人,很可能是政府要员,具体是谁,我们不便猜,但我们必须做好应对复杂局面的准备。如果抄手跟龙七会面在前,我们可以抢先下手,赶在另一个人物出现之前结束战斗。怕的就是……”罗处说到这儿,顿住了,看来,他对明天这场抓捕战,心里也没十足的把握。

“这次机会绝不能放过,据内线讲,抄手现在分外谨慎,这次若不是上海那边出问题,她绝不会在国内露面。”黄队强调道。

罗处望了黄队一眼,道:“我没说要放弃,抄手不像龙七,她跟省上领导的关系很复杂,我们必须考虑政治影响。”

“考虑什么,如果这样考虑,我们就啥也甭干了。”另一名干警插话道。

罗处冲发牢骚的干警笑笑:“我提醒大家,这次行动,我们没向省厅汇报,目前为止,厅领导还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所以我们必须把每一个细节都设计好,免得节外生枝,对上对下都交不了差。”

罗处一番话,说得大家心情沉重。是啊,为了帮彬江方面协破连环杀人案,罗处他们承受了很多压力,前些日子,省厅专案组差点被解散,如果此行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已经很深了,大家脸上却无丝毫倦意,围绕如何抓捕抄手和龙七,专案组跟钟涛他们提出不下十个方案,后来又一一推翻,直到凌晨五点,一套成熟的方案才算形成。时间紧迫,谁也顾不得休息,就又分头做准备去了。

这个夜晚,省城某宾馆,省政府秘书长唐天明也是一夜未眠。

唐天明近来矛盾得很,有些事明知不能为,却又不得不为。有些事明知后果严重,还得硬着头皮去做,做了还不能露破绽,难啊。唐天明是个轻易不叹气的人,最近,他的气叹得比谁都多。老了,怕事了,唐天明曾经这么自嘲。又一想,自己才五十六岁,离老还远,在这个级别上,他还是黄金年龄。

这种复杂的心态从何而来?说不清,道不明。世上有太多事,都是说不清道不明啊——

上次送走腾龙云,唐天明并没急着向副省长贾成杰汇报。按道理,腾龙云的一举一动,只要他掌握到的,就该及时汇报到贾成杰那里。贾成杰是这么叮嘱他的,也是这么期望他的,不只是腾龙云,但凡江东省内跟贾成杰有关系的重量级人物,特别是地产商,贾成杰都希望他能盯着点。

“这些人,一双眼睛是看不透的,他们会障眼术,天明啊,你长着一双电子眼,他们想瞒过你,难,你就辛苦一下,替我多盯着点吧。”

盯什么,怎么盯,贾成杰不说,也没必要说,他是秘书长,如果连这层意思都领会不了,他这个秘书长,就早该回到幼儿园去了。

盯人是一件很吃力的事,劳心劳神自不用说,关键,你得把这些人吃透,他们嘴一张,你就能猜出要说什么话。吃透一两个人容易,多接触接触,多碰撞碰撞就行,唐天明这点本领还有,问题是,他要盯的人很多,来自各个层面、不同行业,要想让这么多的人不在背后做手脚,难啊。唐天明的头发,几乎就是为这些人脱掉的。

腾龙云走后,唐天明想了两个晚上,综合来综合去,还是觉得这事消化在他手里好,一旦汇报到贾成杰那里,以现在贾成杰的谨慎和多疑,指不定就会一脚把腾龙云踹开。踹开一两个腾龙云原本也不是啥事,江东这么大,地产商多如牛毛,随便扶持起一个,也会把腾龙云的空缺顶了。问题是腾龙云能踢得开吗?能踢得干净吗?这么想时,一团黑云蓦地就罩住了唐天明的心。

黑云不是别的,正是发生在彬江的连环杀人案。以唐天明的判断,贾成杰目前对连环杀人案还不大知情,这情当然是指隐情。虽在几次会上贾成杰都强调有关方面要积极破案,早日缉拿凶手,还对公安厅发过不止一次的火。但对血案的制造者,幕后真凶,贾成杰显然少了一层联想。

这层联想是他替贾成杰完成的,尽管现在还不能充分肯定,连环杀人案就是腾龙云所为,但,有太多的理由让他相信,腾龙云已经滑到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个人滑进去不要紧,怕的是,他会拉一大批垫背的,这批垫背者当中,弄不好就有他唐天明,当然,如果他出事,贾成杰也难求自保。这是条铁律,谁也更改不了,甭管你是省长还是部长,只要你被某根绳子拴住,不想做蚂蚱你也是蚂蚱!

要不然,腾龙云会这么放肆,这么有恃无恐?!他就是那个精心编织绳套的人啊!

唐天明脑子里再次浮出被他藏起来的那份礼物,腾龙云让他转交给贾成杰的那份厚礼。

他替贾成杰接过了一招,也替腾龙云多争了一个机会,可惜,这个机会腾龙云未必能把握。

唐天明苦苦一笑,觉得自己的苦心未必能得到别人理解。不过他并不后悔。

后悔是不顶用的,人生路上,最不该写的,就是后悔两个字。作为一个在官场腥风血雨中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政客、老幕僚,唐天明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轻易犯后悔病的人。

唐天明凭借手中权力,巧妙周旋,暗施压力,让有关方面对彬江连环杀人案明积极暗消极,舆论上积极,行动上消极,目的,就是留给自己时间,进一步观察和判断,此案是否腾龙云所为。如果真是腾龙云所为,他就得采取其他策略。

到底采取什么策略,唐天明心里还没底,他必须求助一个人。

唐天明偷偷去了趟汤沟湾,在将军楼那间宽畅而又神秘的会客厅里,唐天明跟范正义谈了三个小时。听完唐天明的话,范正义摆出副智者的姿态说:“天明啊,要说这种事,我不该管,我范正义是一乡野草民,管不了你们高层这些云里雾里的事。不过念在你我多年的交情,还有你这份诚恳,我就班门弄斧一次,说错了你别见笑。”

唐天明忙虔诚地道:“范伯,您是老江湖中人,过的桥比我走的路还多,您老的话,是金玉良言,天明哪敢见笑。”

范正义微微点头,他喜欢别人这样恭维他:“天明啊,腾龙云这个人,我们都看错了,宏大把他看错了,你把他看错了,副省长兴许就没看出他是哪种人,这不怪他。我范正义在江湖行走一辈子,阅人无数,自信从看不走眼,想不到在姓腾的身上,我的一双眼睛不灵了。这个人,不但狠,还毒,他跟我们村里那条野狗一样,喂它,它冲你叫唤,不喂它,也冲你叫唤,叫唤久了,它还咬你。让野狗咬了不要紧,让这个杂种咬了,不值啊。”

范正义用了杂种两个字,在唐天明印象里,范正义很少用这种不雅之词,他虽为渔夫,说话却很讲究。可见,他对腾龙云,已是恨之入骨。

范正义接着说:“天明,快刀斩乱麻,这个人,不能留。”

“怎么斩?”

范正义故做神秘地沉吟了一会儿,脸一黑,阴沉沉道:“顺水推舟,把他交给警察!”

“这……”唐天明惊了几惊,原以为范正义会有什么锦囊妙计,没想到,他竟说出这么一句不负责任的话。

唐天明诧异间,又听范正义说:“当然,你不能公开把他搡出去,那样既不仁,也不义。毕竟,他跟你朋友一场,有些事他能做,你天明不能做。懂我的意思不?”

唐天明懵懵懂懂点了点头。

“你没懂,天明啊,我的意思你压根儿没懂。”范正义呵呵笑出了声,起身,原地走了几步。唐天明一阵脸红,为自己的迟钝和虚伪。好在范正义很快又说:“天明啊,杀人要偿命,这句话你懂吧?我听说为这个案子,你费了不少心,道义上讲,你做得对,但你想过没,你这样做,等于是助纣为虐。这次你把他保了,下次呢?别忘了,彬江还有另一宗杀人案,那个向树声,死得也不明不白啊。”

“范伯,你是说?”唐天明猛地起身,浑身紧张地盯住范正义。

“我什么也没说,该公安做的事,就交给公安吧,你这个秘书长,没必要什么都管,也管不好。”

就这一句话,瞬间就给了唐天明启发。该公安做的事,还是交给公安吧。唐天明一路念叨着,回到了金江。

第二天,唐天明正打算请省厅一位副厅长吃,唐天明所有的暗示,都是通过这位副厅长传递出去的,他们算是死党。提起电话的一刻,副省长贾成杰出乎意料地进来了。这可是件稀罕事,副省长贾成杰平时不在省府大院办公,除了开会或是接待日什么的,他很少在这幢楼里出现。

唐天明一惊,本能地站起身子。

“忙什么呢?”贾成杰像老朋友似的问了一句,顺手拿起唐天明桌子上一份文件,目光却对着唐天明。

“没忙什么,下个月中央文明办要来考察,及早准备材料。”唐天明说。

“你不说我倒把这事忘了,今天文明办,明天纠风办,我这脑子里,全是考察两个字。”贾成杰一边打趣,一边呵呵冲唐天明笑。尽管两人关系不错,唐天明还是让贾成杰这不阴不阳的笑弄得全身发紧。如果没有重大事,贾成杰绝不会到他这儿来。

“您来有什么指示?”唐天明诚惶恐问了一句。

“没事,有些日子没见你了,过来看看。怎么样,工作还顺头吧?”

“顺头,顺头。”唐天明连点头带哈腰,脚步打着颤从桌子那边移了过来,想找个地方请贾成杰坐。

都说秘书长是省长的跟班、管家,外人以为,他们之间是没有陌生感的,至少,不应该表现得如此胆战心惊。那是他们不懂规则,臆想的。真正的官场,甭说是秘书长跟省长,就是秘书长跟副秘书长之间,也常常诚惶诚恐。官场如同一个塔,越到塔顶,规则和玄机就越多。你在县里或市里看不到的诸多情景,省里就会有,省里看不到的,更高一层就会有。这如同造飞机或原子弹,越是尖端技术,要求就会越严格,严格到近乎苛刻的地步。

贾成杰大约也不希望唐天明这样,在部下面前,贾成杰总想表现得平易近人,态度的生硬与亲和决定了彼此距离远近,他不希望让人束之高阁,高高挂起。当然,内心里怎么想,别人是看不见的,但在面子上,他还是想表现出足够的亲和力。

两人聊了几句,不多,他们之间的聊天总是简单又精炼,每一句却都含着丰富的信息量。要不怎么说,高层之间的谈话都是浓缩了的,外人听起来,近乎读天书。唐天明刚想把第二天一个会议的准备情况汇报一下,贾成杰却说:“最近彬江那边情况怎么样?信息不太畅通啊。”

唐天明愣了愣,忽地意识到什么似的说:“是不太畅通,前些日子我还跟柄杨同志说,不能只顾了埋头工作,该沟通的还得及时沟通。”

“这个吴柄杨,老资格摆惯了,到了下边,就快成皇上了。”话虽这么说,贾成杰脸上,却看不到一丝儿怒。

“我抽个空,给他提醒一下。”

“没必要,只要能把彬江的工作抓上去,就让他做这个皇上。”贾成杰说完,夸张地笑了几声。唐天明一边应和,一边到桌子边上,拿笔把贾成杰的意思记下来,还特意在吴柄杨三个字下画了一道黑线。

“范正义这边呢,怎么好久都没起色?那个龙嘴湖不是搞得很有声色吗,怎么突然又停了?”

“龙嘴湖出了点问题,正在解决。”唐天明小心翼翼地搪塞道。这种事只能搪塞,因为龙嘴湖出了什么问题,贾成杰不可能不知道。

“出了问题就解决问题嘛,停工算怎么回事?要是都这样,工作还怎么干?”贾成杰忽然就加重了语气,唐天明注意到,贾成杰谈及龙嘴湖时,脸上没有丝毫的玩笑。他一边站着,一边顺手在纸上重重写下龙嘴湖三个字。

“天明啊,你抽个时间,下去一趟,彬江这盘棋,我们一定得下赢。”说完,贾成杰就往外走。唐天明连忙嗯了几声,紧着步子跟过来。快出办公室的一瞬,贾成杰忽然停下步子,回头望住唐天明:“对了,腾龙云找过你?”

“这……”唐天明让他问个猝不及防,躲闪显然是愚蠢的,只好硬着头皮说,“他来过一次,我请他吃了顿便饭。”

“你倒有这个闲心!”

贾成杰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碾压出来的,分量很足,唐天明头上“刷”的就有了汗。等他从战栗中缓过神,贾成杰的步子已远去。

至少有半月,唐天明没睡过踏实觉。

这中间,唐天明办了很多事,包括给公安厅再次暗示,包括两次约见审计局长孟旷生。

唐天明自觉把一切安排好了,该补救的,采取了补救措施,该叮嘱的,方方面面都叮嘱到了。剩下的,就交给公安厅和审计局去做,他只留心,不要把事态扩大,不要把问题扩展到杀人案以外。至于腾龙云最后会是什么结果,他就管不着了。

昨天下午,唐天明来到金江大饭店,贾成杰平日在金江大饭店办公。唐天明先是跟秘书打了电话,秘书告诉他,副省长刚刚送走澳门那边的客人,正在听音乐呢。唐天明一阵欣喜。贾成杰喜欢西洋音乐,尤其喜欢唱高音的帕瓦罗蒂和多明戈,唐天明本来是听不惯那种高音的,他有个顽固的认识,觉得什么也没京剧好听,贾成杰批评过他,让他思想不能这么保守。音乐无国界,这是贾成杰教导他们几个不喜欢听歌剧的人时说过的话。为了跟省长保持一致,唐天明强迫自己听歌剧,现在他已能唱出《我的太阳》这首难度很大的歌了。尽管难听,但相比以前,算是有了长足进步。贾成杰听音乐,就证明心情好,心情糟糕的时候,贾成杰只做一件事,把自己关在黑暗里发呆。

贾成杰果然兴高采烈地迎接了他:“哎呀天明,我正想找你呢,你倒来了,快坐。”

唐天明有种受宠若惊的惶恐感,半年多来,贾成杰的脸一直是阴闷着的,贾成杰的脸一阴,金江的天也就阴了,甚至整个江东,都难得晴天。这是唐天明的感觉,当然,政府部门很多人都这么感叹,他是秘书长,感慨就更多一点。

唐天明说:“我来看看您,顺便把手头的工作汇报一下。”

“今天不谈工作。今天我心情好,天明,你知道吗,永吴高速批下来了,这是多大的喜讯!”贾成杰脸上燃烧着一股火焰,说话的语气格外夸张。

唐天明心头也是一震。永吴高速是指江东永川市到彬江吴水县的高速,这条路是六年前修的,当时因为设计欠佳,线路选得不大理想,加之施工中又出了不少问题,路况不是很好。贾成杰当选副省长后,一直想修一条复线,说是复线,其实就是把原来的那条废了,重新设计一条线路。当然,这是明着的理由,暗,贾成杰不想要那条路,那路是原省长骆一兵在任时修的,算是骆的政绩工程,后来骆因为另一条高速出事,栽了进去,丢了官摘了帽进了监狱,这条路就有了某种寓意。唐天明陪贾成杰去基层调研,每次走上这条路,总能听到贾成杰义愤填膺的声音。贾成杰曾经发誓,他在任期间,最大的心愿,就是修一条廉政路。

永吴高速复线项目报了有两年,一直未能获批,前阵子,唐天明听小道消息,说上面对这种一任领导一条路的做法很不满,永吴高速怕是很难通过立项。那阵子也是贾成杰脸色最不好的时候,经常莫名其妙就下属发火,唐天明都不敢找他汇报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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