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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热的水流按摩着紧绷的身体，郎君羡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换过两次水，才把身上的毛毛洗干净，泡了个尽兴。
　　带着暖呼呼的水汽，郎君羡抱着毛茸茸白毛毛，一起睡了过去。


第5章　雨泽山（五）
　　第二天一大早，在被窝里搂作一团睡得正香的两人就被苏窈叫了起来。
　　白毛毛用小翅膀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跟在郎君羡后面起来。
　　然后就发现阿母今天的样子很不一样。
　　往常的阿母都是很随意的穿一条白色的裙子，长长的头发也是随意的披散在肩上，看上去就很美很温柔。
　　今天的阿母，穿着复古的纯黑色长袍，领口袖口都绣着精致而繁复的花纹，腰间配着一枚古旧的八卦阵盘，长长的头发用簪子挽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冷清了很多。
　　这样的阿母，白毛毛只在自己行拜师礼的时候见过。
　　白毛毛缩了缩脖子，把嘴巴伸到水杯里涮了涮，又咕嘟嘟喝了一大口水漱漱口，最后理了理身上睡得乱翘的毛毛，便安静如鸡的等在了一边。
　　等郎君羡收拾完，苏窈点点头，带着两人往后面走去。穿过长长的走廊，又穿过两个垂花门，才终于到了千机堂。
　　千机堂在宅子的最里面，供奉着千机门第一代掌门的牌位。
　　苏窈在前面带路，到了门口，恭恭敬敬的俯首行揖礼，“弟子苏窈，惊扰祖师。”
　　跟在后面的白毛毛有样学样，小翅膀并在一起，跟着低了低头。
　　行过礼后，苏窈推开千机堂的大门，对两人道：“进去吧。”
　　郎君羡垂下眼，跟在白毛毛后面缓缓的走了进去。苏窈落在最后，仔细的把门关好，才跟着往里走。
　　千机堂比起整个宅子来算不得大，四面墙上是高高的架子，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
　　郎君羡低眉敛目，安静的走在白毛毛旁边。
　　经过长长的书架，尽头便是一座高台，台子上放着一尊牌位。
　　两边的长明灯烛火微微跳动，苏窈上前取了三支香，在长明灯上点燃，将香举过头顶，“弟子苏窈，携第一代弟子白泓渊、见过掌门。”
　　行过礼，苏窈把香□□香炉里，转过身又取了三支香点燃，递给了郎君羡。
　　郎君羡抿唇，心头一瞬间闪过无数的想法，最终只是稳稳的接过了香，学着苏窈的样子，把香举过头顶，缓缓的跪下，行叩首大礼。
　　“弟子拜见掌门。”
　　苏窈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即满意的看着郎君羡。
　　等郎君羡把香插好，苏窈拿过三只蒲团随意的放在地上，对略无措的郎君羡笑道：“行过拜师礼，便是自家人了，不必拘束。”
　　郎君羡沉默的点头，依言在蒲团上坐下，一股淡淡的暖意自身下传来，身上隐隐的痛楚好了不少，郎君羡垂眸，心里暗暗吃惊，这宅子里的一应用物，都不是寻常物。
　　白毛毛也乖乖的蹲在蒲团上，睁着黑豆眼异常乖巧的看着阿母。
　　苏窈清了清嗓子，缓缓道：“你刚刚拜的，是千机门的掌门人，千机子。”
　　郎君羡在脑子里搜罗了一圈，千机门，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
　　莫非是隐世的宗门？
　　苏窈看见郎君羡茫然的脸，继续讲，“你刚刚已经行过拜师礼，以后就是我千机门的一代弟子。”
　　说着又指了指浑身暖融融、舒服的眯着眼的白毛毛，“毛毛是大师兄。”
　　郎君羡：“……”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郎君羡冷静的喊人，“大师兄。”
　　眯缝着眼晕陶陶的白毛毛顿时来了精神，十分响亮的应了一声，“嘎！~”奶呼呼的声音在紧闭的房间里还带着回音。
　　郎君羡眼部肌肉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
　　苏窈一无所觉，欣慰的看了一眼郎君羡，开始给他讲千机门的来历。
　　千机门的创派掌门千机子，是上古大战后侥幸活下来的一只玄龟。玄龟寿数悠长，当年的故人飞升无望，都已经先后陨落，唯有他还活着。
　　当年大战后，妖王离火自爆妖丹，以凤凰真火阻挡人族的攻势，虽然保住了一小部分的族人，但是随着天地灵气流逝，修炼越来越难，再加上人族的打压，妖族的数量越来越少。于是千千机子搬来了雨泽山，建立了千机门，想为妖族寻找一线生机……
　　这雨泽山的上的动物、植物，包括苏窈自己，都是千机子这些年，一个一个的捡回来的。
　　郎君羡听完，脸上是掩不住的惊异，对于妖族的处境他再清楚不过，因为她的母亲就是妖修。因为美貌被父亲看中，而后有了他。因为妖修的身份，他们母子在家族里处处被人看轻，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也就是父亲偶尔想起来，他们的日子才能好过一些。
　　想起旧事，郎君羡的情绪有些低落。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控制不住形态的？”
　　郎君羡心里一震，一直平静的眼睛泛起波澜。
　　自从变成这样人不像人，妖不像妖的样子，郎君羡就再也没有看过自己的模样，即使没有亲眼见过，郎君羡也知道，自己这样，就是个半人半妖的怪物。
　　人修不齿，妖修轻视，即使想做一个普通人，这幅样子，也会被视作怪物。
　　但是此刻苏窈的问话，却让他有了一丝希望。
　　“阿……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苏窈怜爱的看着他，“你说先说说，你变成这样多久了？”
　　郎君羡垂着眼想了想，低声道：“将近一个月了。”从他被关进刑房，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苏窈看出他的沮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之所以会这样，必是父母有一方是妖族。”
　　“上古妖王时期，人妖的界限不甚分明，如你这般的人妖混血，算不得少见。”
　　郎君羡头上的垂下来的耳朵悄悄的立起来一点，期待的看着苏窈。
　　苏窈笑了笑，继续跟他解释，“人妖混血生出的孩子，大多天赋惊人，自出生起便能在人族与妖族形态之间随心转换。”
　　“但我看你现在的样子，是不是根本变不回彻底的人形？”
　　郎君羡点头，目光黯淡。
　　苏窈摸摸他的头，“现在比不得上古时期，自从那场大战后，天地灵气匮乏，妖族血脉传承更是薄弱，偶尔出现的混血儿，也多是人族形态。”
　　“不过你这样也不是没有办法”苏窈冲他眨了眨眼睛。
　　郎君羡精神一振，满怀期待的看着她。
　　苏窈见他着急，也不再卖关子，“你如今拜入千机门，也要开始基础的修炼，千机门正好有适合混血儿修炼的功法，等你修炼有成，自然能自如的控制形态变化。”
　　知道有办法解决，郎君羡一直以来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一些，不过还没等他高兴完，就听苏窈又开口道：“不过——”
　　郎君羡惴惴的看向她。
　　“不过妖族功法现在一旦传出去，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若是严重，甚至会威胁到千机门的存在……”
　　聪明人话不必说完，郎君羡已经知道苏窈的意思。
　　即使他已经拜入了千机门，但是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弟子，将身怀身怀重宝的千机门推到人前，并不是明智的决定。
　　但是郎君羡不能放弃，千机门的来历苏窈说的并不仔细，甚至有许多细节被刻意的忽略了，但是唯有一点，郎君羡可以确定，千机门里的这些东西，只是流出一件，也够那些世家抢破头了。
　　想通了关窍，原本的兴奋期待眨眼便冷了下来，郎君羡垂着眼睛，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
　　“阿母说的我都明白，若是为难，弟子不会强求。”
　　苏窈看他的小可怜儿样子，终于禁不住笑出声来。
　　“我既然说出来，自然不会不给你。”苏窈脸上笑着，目光却不容置喙的强硬，“你若果下决心要学，便吃了这粒丹药。”
　　修长柔韧的手微微张开，手心里一枚褐色药丸。
　　郎君羡定定的看了片刻，坚定的拿过药丸，毫不迟疑的仰头吞下。
　　药丸入口即化，郎君羡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感受着口腔微微的涩意，倔强的看着苏窈。
　　苏窈伸手拨开他额头散落的头发，“别担心，若是你不背叛千机门，这颗药丸，你吃了跟没吃，也没什么两样。”
　　郎君羡毫不在意，歪了歪头，迎上苏窈的目光，“那我可以开始修习功法了？”
　　苏窈缓缓笑开，“自然。”


第6章　雨泽山（六）
　　苏窈教给郎君羡的功法很简单。最难的在于郎君羡要先引气入体。
　　大战后天地灵气匮乏，引灵气入体这一步不知道挡死了多少人的修道路。
　　郎君羡在家族里时，由于母亲是妖族，身份卑微，他也不被家族接受，长到这么大，除了母亲给他讲的那些，他实际上并没有接触过修炼之事。
　　不过误打误撞，之前没有修习过任何的人族功法，现在转修妖族功法，也不会互相排斥，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清晨，苏窈带着郎君羡到山顶灵气最充裕的地方去打坐，尝试引气入体。
　　白毛毛也跟着一起来了，睡眼惺忪的蹲在郎君羡头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这些天他都是跟郎君羡睡一个屋，郎君羡起来了，他也跟着一块儿。
　　郎君羡面朝山下，找了个地方坐定，闭上眼睛开始打坐。
　　白毛毛自觉地跳下来，在一边乖乖的蹲着等他。
　　郎君羡的闭着眼睛，感受周围空气的流动，耳边有轻微的风声划过，很快又消散不见。
　　远处似乎有鸟鸣声，叽叽喳喳的很是热闹……
　　眼睛看不见，听觉就更加的敏锐起来，郎君羡细细的分辨各种各样的声音，这些本来应该嘈杂的声音，在他听来，却带着一种玄而又玄的韵律，杂乱无章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渐渐的融合，交汇，就像万千的溪流汇聚成大海。
　　郎君羡的眼珠飞快转动，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玄妙的声音也飞快的远离、消失……
　　天地间恢复了平静。
　　郎君羡感觉自己像是坐在平静的水面上，水波纹朝着他的位置一波一波轻柔的又缓慢的冲刷过来。
　　一圈、两圈、三圈……
　　水波漫上来又退下去，丝丝缕缕的水汽顺着他的身体钻入四肢百骸，温润的水波在他的四肢百骸游走，逐渐扩散到了全身。
　　游走一遍后，最在又回到丹田处交汇融合，然后像之前一样，从丹田出发，游遍全身……
　　郎君羡觉得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舒畅，整个身体仿佛都轻盈了许多，再没有从前的笨重感。
　　头上的耳朵舒服的抖了抖，郎君羡缓缓的睁开眼睛。
　　山顶还是那个山顶，但是郎君羡看到东西却不止那么一点。
　　山间的云雾，山下的树林、飞鸟，种种迹象，纤毫毕现。
　　“恭喜。”
　　郎君羡露出一个畅快的笑，对苏窈鞠了一躬。
　　“多谢阿母教我。”
　　苏窈摆摆手，“是你有天分，这么多年，你是我见过第二个这么快就能引气入体的人。”
　　“第一个人是？”
　　苏窈嘴角翘了翘，脸上带出一些自豪，指了指旁边闭着眼睛的白毛毛。
　　“毛毛当年引气入体，只花了三天。”
　　郎君羡低头看把头埋到翅膀里，仿佛睡着的白毛毛。
　　“……”
　　这是在修炼还是睡着了？
　　“毛毛是天生的妖族，纯灵之体，无需刻意修炼，体内便能自行运转灵气。”
　　“先前你入定，毛毛受你身边灵气影响，也入了定，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郎君羡看着软软一团的白毛毛，原本以为只是个有些聪明的小兽，没想到竟然是妖族。
　　“那他……以后能修炼成人？”
　　苏窈眨了眨眼，笑道：“那是自然，毛毛现在还小，等到他成年，过了天劫，就能修成人形。”
　　郎君羡暗暗消化刚刚知道的消息，会化成人呐……
　　看着白毛毛小小一只，也不知道长大后是什么样子。郎君羡摇了摇头，重新坐下，默默的运转体内微薄的灵力。
　　运转了三个小周天，郎君羡再睁开眼时，白毛毛已经张着小翅膀等着他了
　　郎君羡一笑，收起了之前对待宠物的轻慢态度，温柔的摸了摸白毛毛的头，把他捧起来放在自己头上，晃晃悠悠的下山去。
　　苏窈跟在他们后面，看着头顶上的白毛毛乍着翅膀，还时不时的扇两下，跃跃欲试的想要飞飞。
　　苏窈笑着摇摇头，看来这次收下小黑的决定并没有错，至少毛毛多了一个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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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地动已经有大半个月，白毛毛除了每天跟着郎君羡一起修炼，就是漫山遍野的疯跑。
　　苏窈也不担心，雨泽山周围有结界，一般人根本进不来，便任由白毛毛到处玩。
　　地动刚过去没多久，山里的树林倒了不少，受到惊吓的野兽们躲在窝里不敢出来。
　　白毛毛乍着翅膀在前面跑得飞快，挨着个儿的巡视自己的领地。
　　除了小藤的那块地盘，白毛毛还有很多藏宝的地方，以及很多的好朋友。
　　现在小藤陷入了沉睡，精力旺盛白毛毛就开始一个一个的看望自己的好朋友们。
　　离他们住的最近的地方是一只狸花猫的地盘，白毛毛蹦蹦跳跳的跑到一处山洞前，在洞口长长短短的叫了几声，山洞里不一会儿就传来了细细的回应声。
　　跟白毛毛的叫声的频率是一样的。
　　郎君羡想，这就是白毛毛跟他的朋友们特殊的暗号了。
　　不一会儿，洞口就探出了一只毛茸茸的脑袋，狸花猫谨慎的在洞口观望了片刻，才放心的出来跟白毛毛打招呼。
　　“嘎！”白毛毛凑上去跟狸花猫蹭了蹭脸，狸花猫伸出舌头把白毛毛舔了一遍，两只幼崽很快就滚做了一团。
　　你来我往的嬉闹够了，幼崽们面对面的蹲坐在一起，你来我往的分享这段时间的消息。
　　白毛毛：“嘎嘎。”那天的地动真可怕。
　　狸花猫：“喵！~”要不是跑得快，我就被压在洞里了。
　　白毛毛关心脸：“嘎？”你受伤了吗？
　　狸花猫摇摇头，有些得意，“喵喵喵~”本大王如此机智，怎么会受伤。
　　狸花猫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露出一个坏笑，”喵喵喵~”听说隔壁的二狗子摔断了腿。
　　……
　　两只幼崽头挨着头，凑在一起聊得开心。
　　郎君子听了几句发现自己压根听不懂，干脆就坐在树边，默默的打坐。
　　等白毛毛跟狸花猫聊尽兴了，一个上午已经过去了。
　　白毛毛依依不舍的跟狸花猫告别，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往树林深处走。
　　——去拜访其他的好朋友。
　　默默跟在后面郎君羡算是长见识了，白毛毛的朋友从植物到动物，从飞禽到走兽，就没有他不认识的。
　　就是走在路边看见一只麻雀，他都能凑上去，嘎嘎嘎的跟人聊上半天。
　　对于白毛毛受欢迎的程度，郎君羡总算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似乎树林里的住客们，都很喜欢白毛毛。
　　不过也有不友好的存在。
　　半路上遇见了一只猴子，这只猴子跟了他们半路，郎君羡一开始就发现了，却也没有在意，现在看来，这只猴子可能是白毛毛的仇家。
　　刚一露面，两只就龇牙咧嘴的吵上了。
　　猴子呲着锋利的牙齿，对白毛毛挥了挥拳头。
　　郎君羡不着痕迹的靠近了白毛毛，以便随时可以帮白毛毛挡下攻击。
　　不过白毛毛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软，他扑了扑小翅膀，嘴里“嘎”了一声，两条小细腿儿一个弹跳，就扑到猴子面前，然后伸出右翅，对着猴子的红彤彤的脸蛋使劲扇了一下。
　　猴子被他扇的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懵懵的看着神气的白毛毛。
　　白毛毛又踢了踢腿儿，威胁似得张了张翅膀，“嘎！”
　　猴子呆呆的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看见白毛毛张开的翅膀，“吱吱”的叫了两声，便连滚带爬的往树林里跑了。
　　郎君羡：“……”
　　白毛毛高兴的扇了扇翅膀，满脸得意的转头看郎君羡，求表扬。
　　郎君羡冷静的夸奖他，“师兄真棒。”
　　白毛毛更高兴，“嘎~”


第7章　雨泽山（七）
　　白毛毛的朋友太多，等到白毛毛探望完了所有的朋友，两个人准备回家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白毛毛被郎君羡抱在胸前，精神奕奕的给郎君羡指路。一双黑豆眼在黑夜里闪闪发亮，小心的辨认回家的方向。
　　夜晚的树林比白天要热闹的多。
　　各式各样的虫鸣声此起彼伏，交汇在一起，就像一场自发的音乐会，把寂静的夜晚渲染的更加热闹。
　　白毛毛乍着小翅膀蹲在郎君羡怀里，每逢有岔路的时候，郎君羡就会停下来，等他认真的看一看，伸出翅膀尖尖指一指，再继续往前走。
　　树林里的路并不平坦，郎君羡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一路上的景色没有变化，四周都是茂盛的树林，就连天上的星子，都似乎长得一模一样。
　　郎君羡来后山的树林次数不多，但是多少还有些印象，越往里走，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