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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3　章

　　纳贝勒斯沉默地看着他。
　　“请你多给我点时间。”白小丁避开他的视线，“或者……我愿意单方面解除这个契约。我是说，你给我的东西我都可以不要，我还是做回原来的我吧。”
　　“如果单方面解除血契会让你丧命呢？”
　　“……”白小丁顿了顿，释然地摇摇头，“如果真的要减寿几年我也认了，毕竟我毁约在先。”
　　“好，我同意。”
　　白小丁愕然地看着堕天使，“真的同意了？你不爱惜魔力了？”
　　“我觉得原来的你挺好的，把你改变成李雪峰喜欢的这个样子我倒看不惯。”纳贝勒斯抚摸着白小丁染色后的卷发，“我该接受西迪的建议早点放弃的，而且我该告诉你，你已经完成契约了，没完成的是我。”
　　“已经完成了？我没做什么呀？”白小丁惊讶。
　　“你流了血……”
　　“就那点血……”白小丁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流个鼻血可能都比那多，早知道自己就该大方些多出点血，反正多吃几口饭就可以补回来。
　　“不论多少，效果一样。”
　　“那……你要回魔界了吗？”白小丁终于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纳贝勒斯点头。
　　“……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纳贝勒斯慢慢点头，“不过契约还在，你可以召唤我，就像这次一样。”
　　“我召唤你你就会来吗？”白小丁忽然想起驱灵牧师，摇头说，“还是不要了，那样你会受处罚的吧？”
　　“想那么多干什么？”纳贝勒斯无所谓地说。
　　白小丁忽然不说话，想到自己刚才的狼狈样儿，再不堪也不会更惨了，而纳贝勒斯就要走了，不表白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终于鼓起勇气，“纳贝……我……我……喜欢你。”
　　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这样给人勇气的吧，白小丁纷乱地想，但表白已经把他的勇气值刷没了，他看着纳贝勒斯的眼睛越来越找不到焦点。
　　“喜欢我？”纳贝勒斯微愣之际，竟觉得自己在听到这句话时阴郁的心境被瞬间点亮了，直到这时他才反省一直以来自己患得患失无端烦躁的心情，原来都来源于看不惯白小丁和李雪峰在一起。
　　可是，一切究竟发生在什么时候？他也说不清。
　　良久，纳贝勒斯蹲下身来，对仍然紧闭双眼的白小丁说，“我是堕天使，你是人类，我们的世界不同。”
　　白小丁张开眼，微笑着忍住眼角酸楚的泪，努力陈述自己的感觉，“虽然我们的种族不同，但是这并不能妨碍我喜欢你，即使……你对我没有什么感觉。”
　　纳贝勒斯心下触动。虽然他明白自己也喜欢白小丁，可是短暂的生命注定了人类无法陪伴生命永无止境的自己。
　　他不如浩瑞斯那般洒脱，在许下一生一世之后，还能有勇气再去爱上另一个人。
　　那不是他期望的爱情，如果他为爱陪伴一个人类一生一世，他将不知该如何对待那个人轮回转生的灵魂。爱情，于他而言，应如生命般永久。白小丁不应是那个他要等待的人。
　　“不，我也喜欢你，只是我们不能在一起……纳贝勒斯揽过白小丁的头，额头与他的相对。
　　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白小丁茫然无措，泪自眼角滑落下来。
　　唇边传来温热，眼泪被堕天使一一吻去。
　　“哪怕一天也不行么？”白小丁环住纳贝勒斯的脖子，从没想过自己也有这么主动的时候，“相爱的人就该在一起，哪怕不能在一起一辈子。”
　　“一天……”纳贝勒斯喃喃道，“你以后将有新的生活……”
　　“我只想留下最珍贵的回忆。”白小丁拥抱着纳贝勒斯，感受到堕天使躯体传来的温热，更加难过。
　　揽住白小丁单薄的身体，纳贝勒斯将他压在身下吻他的唇，他愿给他们留下一次美好的记忆。
　　在扯落的衣物之间，有着同样纹案的手臂交缠在一起，在这个夜里诠释着爱与欲，不舍与分离。
　　在温柔的抚慰中，白小丁献祭般地舒展自己，迎接着纳贝勒斯的每一次律动。对他来说，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天已微明，纳贝勒斯帮白小丁清理好身体，深深地吻他。最后的告别。
　　白小丁一直紧闭着双眼，不愿面对这样的别离。昨夜依恋的体温从身边离去，耳边传来穿衣服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如同冷漠的倒计时。
　　纳贝勒斯知道白小丁并没有睡，却没有戳穿他，只是轻轻地叹息。既然他不愿面对，就该悄悄地走。
　　良久，白小丁的世界里安静得只剩下了空气，如果不是身上传来欢爱后的疲惫，以及昨夜一次次蚀骨般的快慰，他真的会以为那就是一场梦。
　　只是太短暂了。
　　三天后白小丁才又回到宠物用品店，花老板和浩瑞斯正抱着猫咪在看电视。
　　“小丁，你回来了。”花老板非常开心地迎上来，就像迎接一个老朋友一样。
　　一个多月不见，白小丁惊喜地发现花老板神情上的变化，他偷看了一眼浩瑞斯，后者的表情证实了他的猜测。
　　原来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白小丁为花老板高兴，也为自己黯然，但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浩瑞斯愿意与人类在一起不代表纳贝勒斯也要愿意。只是他不知道花老板对浩瑞斯到底知道多少。
　　“老板，我找到了一份新工作。”白小丁歉然地说，“所以我以后不会再来店里打工了，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小丁，你和李雪峰到底怎么样了？”浩瑞斯插嘴问。
　　“我们没在一起。”白小丁故作轻松地说。
　　“哦，这样啊。”
　　“真有些可惜，你那么喜欢他的。”花老板为他打气，“别难过，这是李雪峰的损失，你以后一定会找到更好的。”
　　白小丁心下的确有些难受，可不想把这些负面情绪带给花老板，“嗯，我会的。”
　　吃过了饭，白小丁离开了“爱之屋”。花老板的确够意思，一再对他说如果混不好可以随时回店里来帮忙。
　　爱情没着落，但意外收获了友情，白小丁感动得想哭。不过一想这城市虽大但想见面时一个电话就可以联络打个的士就可以见面，没必要弄得跟世界末日似的。
　　白小丁住进了新的出租屋——一个三室一厅的小套间，他和其他两人合租的，他享有其中十平米的一间。他把纳贝勒斯给他的所有东西都交给了浩瑞斯，除了手腕上无法移除的纹印，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原点。
　　他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望着窗外的夜色发呆。他要继续原本属于他的生活，这样的生活里没有李雪峰，也没有纳贝勒斯，他只不过是另一家公司的小会计。
　　夜色四合，小区里安静了下来，路灯的光蒙蒙地照在花草灌木上，偶尔晚归的车辆的灯光从远方照过来，又在快接近的时候转到另一条道路上去了。
　　纳贝勒斯站在一处高楼的楼顶，隔着浓浓的夜色看着白小丁房间的灯光灭了下去。
　　浩瑞斯出现在他身边，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数落，“你每晚站在这里偷窥是怎么回事？喜欢他也上了他，干嘛还把人家给甩了？甩了还这么恋恋不舍的，真是不爽快！”
　　纳贝勒斯手上黑光一闪，一个盖着魔皇印章的卷轴出现在他手中，“我得回去了，明天是最后期限。这是你的管家辛格交给我的，你又好几天没回去了吧？”
　　“不过几天而已。”浩瑞斯轻咳一声，展开卷轴，神情越来越讶异，“哦……你如愿了，这下不但可以回去了，还重新给你划拨了十九个军团，而且……”浩瑞斯的视线粘在卷轴上，“而且，哦——哦——还封给你七座城哎——魔皇陛下真大方——老兄，你也算功成名就了，明天我就得叫你公爵大人了！！”浩瑞斯羡慕地望向纳贝勒斯，以为能在后者脸上找到兴奋或得意的神色，结果纳贝勒斯的反应让他大失所望，不禁酸溜溜地说，“啧，总是先我一步，你就臭屁吧。”
　　“这次要感谢你，真的。”纳贝勒斯真诚地说，“明天我就要回去准备受封仪式，不能在人界逗留了，所以今天和你说一声。可是……这几天我突然想明白了，如果连一生一世都不敢许诺，永生永世又从何而来？我既然喜欢白小丁就要想办法和他在一起。所以受封后我打算觐见魔皇，争取留在人界。”
　　“留在人界？”浩瑞斯深表意外，“属于你的军团，属于你的封地……你舍得离开了？纳贝，你终于想开了……”
　　仰望星空，纳贝勒斯叹道，“我征战沙场，并非为了名誉与利益，只是那战场是我证明自己的地方，我追随的人是我愿意承认的王者。如今尘埃落定，纷争已经平息，本来已经“死亡”的我也想过一过平静的生活，如果魔界战事再起，我仍愿意赴汤蹈火。”
　　“难得你也会有这种想法。既然已经考虑好了，就去告诉白小丁呀？他会很高兴地等你回来的。”浩瑞斯神采奕奕地说，“我看魔界一百年内不会有大的战事，而且你已经失踪七千年了，再到人界玩耍一百年也没人会在意的，你的小愿望实现不会有大问题。留下来吧，如果你留在人界我也不会这么寂寞。”
　　看着比他还兴致勃勃的浩瑞斯，纳贝勒斯心下忧然，“只是这还需要时间，既然分别的话已经说出去了，我想还是等到一切办妥了再告诉他。万一这其中有什么意外，我不想让他等待一辈子，他还可以有其他选择的。”
　　“你终于学会为别人考虑了，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白小丁总是免不了要伤心的。不过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由你自己来解决吧。这一阵我会派人保护他的安全，你放心回去就好。”浩瑞斯把卷轴还给纳贝勒斯，诚挚地拥抱他，“祝贺你，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十章之内完结~~

　　☆、第　34　章

　　张皓宸在教堂附近的公园里找到了柳柯灵。
　　明媚的阳光从稀疏的树枝间透下来，洒在灰白色的地面，形成一块块金黄的亮斑。柳柯灵坐在长椅上，身上披上了一层疏落的树影，脚边围了一大群鸽子。他左手捧着一包玉米粒，右手机械地取出一把洒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又重复这个动作。
　　“小灵。”张皓宸轻轻坐在他身边，他们有过约定，工作以外的时候就叫他的名字。
　　“最近怎么样？”柳柯灵洒下一把玉米粒，几只鸽子扑着翅膀跳来跳去。自从上次和纳贝勒斯交手受了伤，柳柯灵就暂时停职疗养。
　　“还好。”张皓宸从包里拿出一个水晶球晃了晃，里面的影子像一团黑雾飘移不定。
　　“那就好。”
　　张皓宸打量着柳柯灵颓然的神色，“你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柳柯灵草草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兀自陷入了沉默。
　　不习惯他们之间这样的冷场，联想到自己成为见习驱灵者的经历，张皓宸忍不住问，“小灵，你也是成为见习之后见到亚维希尔的么？”
　　“不，我很早以前就认识他了。”柳柯灵迟疑了一下，幽幽地说，“早到我父母车祸去世的时候。”他的视线漂浮在虚空之上，那里没有云，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清丽的蓝，可他看向那里的动作那么自然，可以想见，二十多年里，他默默地望着那里很多很多次。
　　记忆中那是很多年前，他的父母做生意赚了一些钱，那时他们家有一辆小货车，可以把坚果从山区拉到城市里去卖。
　　那一天，六岁的他和母亲坐上了父亲的车，他们要在收坚果前在山脚逗留两天。
　　兴高采烈地出了城，他们的货车就开上了盘山道。正在此时，山一边的几块巨石突然毫无预兆地崩落下来。眼看着前方一辆小车被巨石砸中，还有其他的巨石掉落下来，他们的货车为了躲避另一块滚下的石头跌落下山崖。
　　货车滚落的时候，他被惯性从敞开的车窗里甩了出去。绿色的植被在他的眼前迅速放大，瞬间之后，他就失去了知觉。
　　再次有意识时，他听到身边两个人在说话。
　　一把沉稳又老气的声音说，“召唤恶魔报仇也就算了，还牵连了这么多无辜的人，你看，还有这么小的孩子。咦，亚维希尔，你竟会为这么个小角色现身，难道不相信我的实力？”
　　“虽然是小角色，但是他知道埃默拉的去处。”被称为亚维希尔的人说话了，“埃默拉是纯种恶魔王族的嫡系，实力很强，要不是势力已经被路西法剿灭应该也不会藏匿在人界，已经有两个驱灵牧师在他手里受了重伤。”
　　“听你说起过，他与那个和路西法对立的魔族贝利亚有点关系，不过你们的世界我弄不明白。”
　　“就是这样，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听着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不知不觉间体力恢复了些，睁开眼时，先看到了一个老者和蔼的脸。
　　“孩子，你真是命大。”老者欣慰地说。
　　“我爸妈呢？”想起坠崖的一幕，他忽然急了。
　　老者默然。
　　他有了不好的预感，忽然放声大哭。
　　老者一直安慰他，直到他的哭声止住了。这时他的视线被老者身边的人吸引，他长得真是好看，好像是外国人。
　　“咦，你竟然有翅膀？”他好奇地说。
　　“你能看到我？”天使微微诧异，他现在应该是灵体状态，不该被一般的人类看到。
　　他点点头，却在仔细看时发觉这个有翅膀的外国人的不同之处，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
　　这一看之下他也有些害怕，往老者身上缩了缩，就不再说话。
　　“喏，亚维希尔大人，看来他不是个普通的孩子。”老者笑着说，“或许我可以退休了。”
　　那之后不久他就被送进了福利院，他偶尔还能见到亚维希尔，不过已经不害怕他了。他知道他是天使，代表了世上光明与美好的种族。
　　亚维希尔待他很好，但是每当他表露出自己的爱慕，他都发现天使看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他猜测，亚维希尔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自己是人类。
　　如果有可能，他也想成为天使，然后永远陪伴在亚维希尔左右。所以当他得知成为一名正式的驱灵牧师可以得到死后成为天使的机会，而成为一名出色的牧师将在以后获得更高的位格时，十八岁的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十字烙印在他的手背上，疼痛见证了他此生不得改变的信仰，光明圣力凝结于身，他觉得自己就要获得追逐爱情的那双翅膀了。
　　然而自他成为驱灵牧师之后，亚维希尔出现的次数更少了，这次见到他才知道他曾经还有纳贝勒斯那样的恋人。
　　深深地叹气，柳柯灵才从回忆中抽回神思。亚维希尔会和纳贝勒斯谈恋爱，他轻笑一声，也对，他们都曾经是天使啊，还是上三阶的座天使。他摊开手掌，然后翻过来看其上的烙印，他曾以为自己是驱灵牧师中的佼佼者了，原来佼佼者在高等堕天使面前也如此脆弱。
　　“皓宸，听我的，放弃这一行吧。”许久，柳柯灵说话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工作，没必要把一生都搭进去，你还有自己的爱好呢，做个画师也挺好的。”
　　“可以啊。”张皓宸说得轻松，“你放弃我就放弃。”
　　“我不会。”
　　“我也不会。”张皓宸笑着说，“从你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喜欢你，所以我会追你一辈子。”
　　“你……”柳柯灵张大了眼睛，他不是不能感觉到张皓宸喜欢他，只不过这是他第一次表达得这么明确，“别傻了，我有喜欢的人！”
　　“我就是喜欢你，跟你喜欢谁没关系。”张皓宸一口气表达了爱意，觉得心里明朗了许多，“这一生，与其喜欢一个摸不着的天使，不如喜欢一个同样爱你的人类，你说呢？”
　　柳柯灵转过头，目光陷落在洁白的鸽群中，不发一语。
　　张皓宸一个人走入教堂的地下室。走廊两侧昏暗的灯光和法阵还是让他不习惯，以至于当他进入尽头那陈列着无数水晶球的宽敞房间时，还是觉得有些逼仄和压抑。
　　地下室的空气微凉。他走过陈列的架子，将包里的那个新水晶球放到属于它的地方，如没有意外，它将在这里呆上一百年。
　　驻足在水晶球前，张皓宸心中怨恨。柳柯灵的消沉，他归咎于那个堕天使的出现。如果不是他，柳柯灵可能一辈子也难再见到亚维希尔几次，他总有一天会接受身边的自己……
　　“牧师，你的心情看来不好……”一道声音幽幽地传入他的耳际，但也许并没有说话声，那声音起自心底。
　　这一瞬地下室的空气好像更阴冷，张皓宸不自然地攥紧了拳，却发觉手心里都是汗。
　　他在众多水晶球间集中精神默立了一会儿，察觉到竟有一丝魔气的存在。
　　“是你？”他跟随着那丝魔气，不由自主地在一排排架子前走动，最终找到放在墙角的那颗水晶球。它和其它的水晶球不同，托着它的底座上刻着更加复杂的符文。
　　“你遇到麻烦了？”水晶球中的阴影活跃着，随即声音隐隐传来。几十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