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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池-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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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钦愣了下,搞不懂“缠着他”和“害了他”之间的联系,眼中浮起些许茫然。
  程欣看着他的表情,牵起嘴角笑了笑,慢悠悠道:“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在我跟前装傻?我知道,我儿子现在的身份地位难免招蜂引蝶,尤其是你们这些有所求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你以为他就看不出来?”
  叶钦还愣着,程欣抬了抬下巴,端着看透一切的姿态接着说:“我也不是不讲情面,看在你与你父亲相识一场的份上,你们家背的那些债,我可以帮你还清。你不要再缠着他,他大好的前程不能因为这些无足轻重的东西毁了。”
  听了如此直白的一番话,叶钦才弄明白她的意思,可他连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回答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难怪程非池这些年过得都不开心,笑容鲜少得见,五年的时间不仅没有让他解开心结,反而变得更加寡言冷漠,像是把整个人都封闭起来,用沉默抵抗外界的一切干扰和侵入。
  叶钦干咽了口唾沫,嘴唇微微发颤:“那您为什么来找我,而不是让他把我赶出去?”
  程欣又一次不可置信般地抬头看他,还没等说出话,叶钦乘胜追击道:“您来找我,是因为您拿他没办法,他不接受您的安排,所以您只能来找我。”
  被说中心事的程欣脸色一白,盖在毛毯下的手紧紧交握,声音终于带了怒气:“他是我的儿子,我生他养他,把他培养得这么优秀,他怎么可能不听我的话?”
  “那您尽可以找他说,只要他亲口让我走,我绝不在这里多留哪怕一分钟。”
  叶钦昂着头,努力不将一丝怯懦表现在脸上,实际上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连手指尖都在抖。
  他不是不想在程非池的母亲面前留下好印象,可情势所迫,如果此刻他选择妥协退让,便是对不起自己这五年里掉的眼泪和下的决心。
  更对不起程非池当年的奋不顾身的坚持。
  思及此,叶钦喉间哽咽,像被一团浸满水的棉花堵住。他终于知道,当年的程非池为了跟他在一起,到底放弃了多少人几世都求不来的东西,顶着堪比多少座山的千钧重负。与之相比,自己承受的艰难坎坷只能算是如羽毛般轻飘飘的一小簇而已。
  “你会毁了他,会毁了他的!”程欣见说不通,急火攻心,不由得换了一副狰狞面孔,“我都是为了他好,你如果真的喜欢他,就不该挡他的路!”
  叶钦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心底越发冰凉。
  虽然他的母亲早逝,可罗秋绫给他留下的印象都是温柔善良以及处处为他着想,不说升学择校这些人生大事,就连生活中细微到吃穿用度的小事,都会询问并尊重他的意见。
  他没有资格评判程欣这样做母亲是对是错,他只为程非池感到难过,还有无法抑制的心疼。
  “路,什么路?您想他走的路,还是他自己愿意走的路?”叶钦理了理思绪,顶住压力与程欣对视,一字一句道,“您尽可以去让他赶我走,不管他如何决定,我都会尊重他的选择。”
  刚才的一通发泄几乎耗去程欣全部的力气,她张了张嘴巴,不知是发不出声音还是累了,眼神逐渐失焦,许久没说出话来。
  一场剑拔弩张的对峙告一段落,叶钦长舒一口气,放空大脑,目光渐渐飘远:“他没有义务为谁而活……他应该只为自己活。”
  不像说给程欣听的,反而像是自言自语。
  陪程欣在门廊外站了会儿,叶钦借着夏末微凉的风,平复短短几分钟内跌宕起伏数次的心情。
  直到一辆货运车驶来,开始有工作人员进进出出搬运东西,他呼出压在胸中最后一口浊气,对程欣说:“阿姨我先走了。”
  转身走出去两步,听见后面有人在吆喝“小心小心”“让一让”,他扭头看了一眼,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眼,将他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两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抬着一个一米见方的冷藏柜,因道路狭窄从程欣身旁堪堪擦过,其中一人的脚碰到轮椅的左轮,导致轮椅慢慢地往前面台阶处滑动,而坐在上面的程欣浑然不知危险降临,还呆坐着出神。
  叶钦什么也没想,扔掉手中的东西,转身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轮椅扶手。
  此刻两边轮子已经大半悬空在台阶外,按理说他使点劲,应该来得及连人带车拽回来。然而后面紧接着跟上一个抱着箱子的人,堆在身前的三个箱子将他的视线挡住大半,他凭着多年的职业习惯和对这条路的印象往前走,脚尖触到台阶边缘,踩上去后便继续往上爬。
  “等一下!”
  叶钦出声时已经晚了,那看不见前路的人压根不知道是在叫他,一脚勾在轮椅踏板上,碰到障碍物条件反射地快速收腿,将整个轮椅急急往下拖拽。
  眼看程欣身体前倾就要摔倒,叶钦只来得及将扶手往旁边推,接着抬胳膊去护程欣,顺势扭转身体的位置挡在她面前,紧接着轰然一声巨响,轮椅和人几乎同时倒在台阶上。
  叶钦垫在最下面,侧歪的左小腿重重磕在台阶凸起的直角处,被上方的重量一压,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骤然袭来,他眼前发黑,一口气差点没能提上来。
  救护车到得及时,叶钦被抬上担架的时候,程欣还是满目惊惶,大约平时一个人在室内待久了,出门就遇到这样的的突发事故,无法从刚才的惊险中抽离出来。
  医生听说她也是事主,让她一起上救护车去医院检查一下,她摇着头直往后退,身后推轮椅的阿姨说刚才检查过了没受伤,不用去医院,医生问了两句便作罢。
  车门刚要关,躺在担架上的叶钦忽然撑着上半身坐起,对外面的程欣道:“阿姨,拜托你个事。”
  腿上磕得很重,流的血将半截裤子浸透,两个随车护士正在给他清理伤口,互相讨论说骨折没跑了。
  叶钦脸色苍白,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费尽力气,即便这样,他还是努力抬高身体,支起脖子对程欣说:“这件事,别告诉他,我不想让他知道。”
  喘了几口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接着道,“您也不想让他知道您来找过我吧?所以就别、别告诉他了。”
  晚上S市下起小雨,这样的天气总是会激起人们早早归家的念头。
  会议开到一半中场休息,程非池站在落地窗前,透过窗户上的水滴和空气中细密的雨丝看这座城市的霓虹闪烁。
  旁边的员工三五成群地闲聊,一会儿谈经济趋势谈房价飞涨,一会儿聊孩子的教育培养。不知是谁起的头,话题逐渐往日常方向偏,这个说经常在外面吃对身体不好,那个感叹满汉全席都不如家中的饭菜香。
  程非池听着听着,眼神恍惚了一瞬,似是想到什么不适宜在当下想起,却又不得不想起的事。
  收回目光后,他转身对在一旁的助理道:“宣布散会,明天上午十点接着开。”
  回到花园酒店顶楼的套房,打开灯看见一室空旷冷清,心头竟生出一股他自己都不知从何而来的不适感。
  把空饭盒放在桌上,看见摆在桌角的一只红色盒子和下面压着的一张便签。
  上面只有两行字:我有工作先回首都啦,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哦!
  落款是叶软,末尾跟着一个胖乎乎的爱心。
  洗完澡坐在床上,程非池把那个方方正正的红盒子拿在手上端详。盒子不知道藏了多久,尖角边缘都磨破了,也有可能是经常带在身边的缘故。
  看见盒子正中的标识,他就猜到里面是什么了,所以哪怕做足了心理准备,手放上去的时候仍旧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
  打开盖子,如他所料,里面躺着一枚戒指。
  然而细细观察,这戒指并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一枚。
  这枚戒指的要宽一些,尺寸也大一圈,同样镶着一枚钻,稍微变换角度便熠熠生辉。
  毫无预兆的,就在这耀眼刺目的光芒下,脑中紧闭的闸门倏忽间被撞开,记忆的洪流汹涌而出。
  程非池以为自己都忘得差不多了,尤其是那些曾经深深扎进血肉里、造成无法磨灭的伤口的细节,出于自我保护,他将它们全都埋藏在心底最深处,拒绝触碰,更不愿记起。
  可是为什么直至现在,他仍能清楚地记得自己年少时曾赋予这枚戒指的意义?
  把戒指放回去,盒盖关上,程非池逃避般地将那盒子放回床头。目光不经意间触及那张写着字的便签条,在极近光源的照射下,隐约能看见先前未曾注意到的的笔画痕迹。
  将它拿起,翻过来,只见反面清晰端正地写着四个字:一心一意。
  作者有话说:
  前面还有一章,两章一起更的! 说明一下,下午软软带伤又回来一趟,怕哥哥起疑,这会儿是真回首都了(侧面告诉你们不是很严重) “一心一意”的梗见四十一章(下)


第七十一章 —七十二章
  71。
  首都的的秋天来得比S市要早一些,同样一场雨,这边下出了磅礴滔天的气势。
  叶钦乘坐的高铁抵达的时候,等在出站口的周封从乌泱泱的人群中把他挖出来,嘴上正抱怨着火车站人太多找了半天车位,看见他左手拄着拐,顺着往下看到他裹着绷带的腿,“卧槽”了一声,忙搀他往人少的地方挪:“不是说只是崴脚吗?我看这有点儿严重啊。”
  叶钦把背包丢给周封,艰难地蹦着走,说:“断了根骨头,钉了块钢板。”
  周封:“……咱能不把这种事儿说得跟去外面吃了顿饭一样轻松吗?”
  叶钦扯开嘴角,笑容嵌在苍白的脸上显得分外脆弱颓唐,偏偏他本人不这么觉得,无所谓道:“我还在长个子呢,医生说很快就能好。”
  乘直梯到停车场,车停得远,又走了很长一段路。
  周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低头看他肿得鞋都没法穿的左脚:“医生真这么说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啊,你干嘛不在S市多待几天再回来?”
  “在那儿不能用医保卡啊,嘶——”上车的时候腿不小心磕到前座,叶钦小心翼翼把伤腿搬到车里面,“平时没病没灾的也用不上它,这回终于有用了,我这两年的钱可不能白交。”
  周封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听到这里还是不免难受。他们俩相识多年,叶钦从前的生活不说奢侈无度,至少也算无忧无虑了,何时为一点住院费医药费操过心?
  发动车子驶离火车站,周封状似不经意地问他要不要去首都军区总医院待两天,说他老爹跟那边熟,叶钦自是拒绝:“所谓静养,在哪里养不都一样?每天去医院挂个消炎水就行了,医院人来人往吵得很,睡不着反而影响我长骨头。”
  周封说不过他,让步道:“那你有事打我电话,一天24小时都可以,要是还把我当兄弟,就别跟我客气。”
  叶钦点头,开玩笑道:“行,夜里零点一过我就打电话让你给我送宵夜。”
  回到位于城北某住宅小区的宿舍,周封把他扶进门,顺道参观一圈。看到放在上铺用玻璃罩盖得好好的乐高机械组,才忽然想起什么:“欸,你都摔伤了,程学霸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叶钦先前刚吹过牛皮说要把人带回首都一起吃饭,这会儿有种被拆穿的窘迫感,胡乱编了个理由道:“他忙嘛,整个公司上下都等他发号施令呢,总不能因为我耽误工作。”
  周封疑惑:“忙到连机票都没空帮你订?”
  “是我自己要坐高铁的。”当了几年演员积累了些演技的叶钦信口胡诌道,“飞机有什么好的,高空气压低,万一把我新打的钢板震裂了怎么办。”
  周封摸摸脑袋,他没骨折过不知道是不是真不能坐飞机,不过既然叶钦这么说,他姑且就信了。接着又提醒道:“那你到了不给他打个电话?他在那儿肯定担心……”
  叶钦一个枕头扔过去:“行了行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赶紧回家去吧。”
  把周封送走,叶钦扶着墙回到房间,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又回到短信界面,再切回通讯录,纠结半天,最后视线停留在右上角的时间上。
  凌晨两点半,他应该睡下了吧。
  既没有联系自己,就代表没有起疑。叶钦躺倒在床上深喘一口气,放松身体,心想不枉他刚动完手术就不顾医生的劝阻办理出院,往花园酒店跑了一趟,把该收拾的收起来,并留了张道明去向的纸条。最后没憋住,还留下了一件不该这个时候拿出来的东西。
  麻醉过去后,伤口泛起被千万只蚂蚁啃咬般的疼痛。如今四下无人,叶钦终于可以不用假装没事,一面咬牙切齿地揪紧枕头,一面深呼吸缓解痛感。
  在S市的医院里有开止疼药,爬起来囫囵吞了两粒,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叶钦才迷迷糊糊睡着。
  梦里的程非池比现实还要冷漠,打开那红色的盒子后勾着唇冷笑,拿起那枚戒指举在眼前,倒数三秒后便松手任由它掉在地上,骨碌骨碌不知滚去了哪里。
  惊醒的叶钦前胸后背都是汗,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看见屏幕空空如也反而松了口气,闭着眼睛又躺了一会儿,将错乱的心跳抚平,起床洗漱准备出门。
  雨已经停了,因着腿脚不便而且地上还有积水,叶钦难得奢侈地打车去医院。
  路上捧着手机给程非池发冷笑话,接到宋珝打来的电话。
  “哥哥哥你的腿怎么了,还好吗?”
  “没事,养几天就好了。”
  “你回首都了吗?我这几天跟月月姐在外头跑活动,你睡我的床吧,好歹宽敞些。”
  叶钦语带笑意:“这还用你说吗,我已经睡上了。”
  见他状态不错,宋珝放了心:“那就好。贺函崧这阵子也在外地不回去,宿舍刚好留着给你静养。”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至少不用被冷嘲热讽影响心情。挂掉电话之后叶钦继续发短信,莫名觉得今天选的冷笑话格外有趣,看着短信界面一个人傻乐,伤口的疼都忘记大半。
  程非池看到也会笑的吧,如果能看到的话。
  虽然已经拿到程非池的新号码,叶钦还是固执地将短信发到之前的号上。
  这么做不完全是因为怂,他私心里觉得这个号见证了他和程非池从相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意义非同一般。
  除非这个号码换人了,不然他就一直发下去。
  坐在医院输液室挂消炎水,得知消息的廖逸方在打过电话确认他的位置后,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
  传统如班长大人自不会空手探病,水果牛奶核桃粉拎了几大袋,到地方见叶钦只是输液,惊道:“骨折怎么能不住院?骨头长歪了怎么办,伤口发炎怎么办,晚上要起夜怎么办?”
  叶钦对他数年如一日的爱操心哭笑不得:“班长你怎么跟刚才那个医生一个样,就差按着我的手让我在住院单上画押了。”说着拍拍大腿,“没事儿,好着呢,腿长在我身上,我能不清楚吗?”
  输完拔针出去找了家餐馆,刚坐下廖逸方就开始上网查找资料,忧心忡忡地读道:“骨折初期淤血肿胀,饮食应当以清淡为主,不可过早给以肥腻滋补之品,如骨头汤、鸡汤、炖水鱼……天呐——”念到这里忙站起身冲餐馆厨房方向喊,“老板请问我们刚才点的鱼下锅了吗?……还没有?那麻烦撤掉这个菜,谢谢啊!”
  叶钦拦不住他,只得随他做主。
  等上菜的时间里跟周封聊微信,周封发了一排菜刀表情过来,叶钦也没把地址供出去,只说在医院附近吃饭:【班长也是我朋友,我不能偏心你出卖他啊,你能找到就当你俩有缘分呗】
  周封发来一排凋谢的表情,说:【求您慢点吃,给卑微的小人一点时间!】
  结果叶钦低估了他。
  一刻钟后,周封就找到了这家餐馆,往他身后一瞧,原来是带了帮手分头找的,帮手正是大家共同的朋友,赵跃。
  廖逸方看到周封本想离开,奈何有朋友在,贸然离场显得不太礼貌。他料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周封也不敢乱说什么,便淡定坐着继续吃饭。
  谁知周封不按常理出牌,开口就是惊雷炸耳的一句:“圆圆,趁着跟我关系最好的两个哥们儿都在这儿,我给你做个保证,只要你肯接受我,以后你让我向东我不敢往西,让我跳海我不敢跳崖。”
  廖逸方一如既往地皮薄,脸蹭地红了:“你……你住嘴。”
  “好好好。”周封忙不迭答应,“那你说,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能把我难住,我从今往后就再也不缠着你了。”
  围观的叶钦不禁在心中感叹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好,班长人软心善怕是说不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廖逸方想了想,说:“你们家不会接受我的。”
  周封扯衣领给他看肩上长条状的伤:“挨了顿打,已经搞定了。”
  廖逸方眼神微动,接着迅速别开视线:“我父母也不会接受你的。”
  周封笑道:“我天天上门刷脸,陪你爸下棋,陪你妈织毛衣,就不信打动不了两位宅心仁厚的长辈。”
  叶钦在心里暗骂一句“无赖”,见对面的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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