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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陈留偏偏像是难得见了个晴天一样，整个心里骤然因为王折的这个动作而变得暖洋洋的。
　　陈留关门的手收了回来，覆在王折环过他腰在他腹前相抱的手上，低声地问。
　　“怎么了，我的bra？”
　　王折的脑袋仍抵在陈留的背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位置，又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确认这个背影不会和他渐行渐远，也仿佛是这样，他才确认他也患得患失。
　　他从来没有见过陈留那样的背影，但这样败者的落寞不会因为他不知晓就不存在。
　　比赛是残酷的，然而比比赛更残酷的，是那个蓦然离场的他。
　　他可以掩耳盗铃，可以自欺欺人，可以对那些微博上喷他的话假装视而不见，但这些事实却早就刻在了他的心里。
　　王折缓了好一会儿，才悄悄在陈留的背后仰了头，咽下了汹涌来的泪水，他颤颤巍巍说道。
　　“对、对不起。我……”
　　王折突然的哽咽惊到了陈留，他连忙分开了王折抱住他手，转过来捧起了王折的脸。
　　他细细地端详了一遍，目光停留在王折氲着水汽的眼里，他微微俯身，小心翼翼地吻在王折的眼角，把他眼角的泪抿来品味着。
　　是无法言说的苦，比陈留自己当初心里的滋味还苦。
　　“对不起什么？”陈留的大拇指轻轻地替王折抹去他眼角又落出来的眼泪，故意逗王折开心，“难道陈太太知道我辛苦，要和我先礼后兵？”
　　王折闻言，立马抬眼一脸严肃地看着陈留，看了好一阵，直看得陈留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的时候，王折却破涕为笑。
　　陈留看着王折笑了，这才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两声，才解释道。
　　“我真没事，之前……”陈留偷偷瞟了一眼王折，确定他神色无异，才说，“习惯了，就看淡了。就是想出来抽根烟，站站而已。他们一会儿还需要我。”
　　王折听了点点头，眼里的心疼都没藏着掖着，直接露给了陈留看。
　　他除了这么做别无他法，他作为TBD的一员，不能说陈留这么做不对，可他作为男朋友，确实不太愿意看到陈留这么做。
　　但不得不说的是，陈留一直是适合做教练的，这不在于他的实力，不在于他的眼界和打法，而在于他难得的这份脑子清明和心细如尘。
　　至少在这种情况下，王折第一时间想的绝对不是这“自己先得调整心态，好面对那些更需要自己的小选手们”这样的想法。
　　…
　　王折调整好了情绪，手肘撞了撞正在掏烟的陈留。
　　“赏根烟？我今天带了火。”
　　陈留瞥了一眼眼前从裤兜里拿出火机人，低头抖了烟盒，抖出了一根烟，然后利索地把烟盒收进了自己衣兜里。
　　然后他在王折皱着眉头带着疑惑的注视下，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嘴递到自己嘴边，微微低头借火，烟头凑向王折递来的火上。
　　他呼吸间把烟点燃，然后把自己抽了一口的烟递给了王折。
　　王折显然没看懂眼前人的套路，怔愣了两秒。陈留又扬了扬手：“不抽？”
　　“抽。”王折接过来，往自己嘴边凑，“你呢？”
　　“我……”陈留看着王折把烟放进嘴里吸了一口，又用手夹着烟的时候，一下凑近，“我抽你的。”
　　说着他出其不意地吻在王折的唇瓣上，不过这个吻并没有撑上多久，就以一贯不会换气的王折把自己呛着了而告终。
　　“咳咳——”王折还在咳着，陈留一边替他拍着背，一边将他手中的烟拿了过来。
　　王折跟着偏头看过来，就看到陈留故作愤愤然的模样，将烟丢在了自己脚边，用脚碾了烟头。王折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了，就听陈留又带着一股子孩子气地推锅。
　　“坏东西。你看让你呛着了。”
　　王折听完突然有点怀疑人生了，难道这干了让人呛着的坏事的人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怎么跟这根烟扯上关系了。
　　“以后不抽了，你也得少抽。”陈留又说道。
　　王折感觉自己可能有点明白陈留的这个套路了，他连忙反问道：“不抽了？戒烟了？”
　　陈留盘算了一阵，最后在牵扯自己的时候，还是退让了：“也不是一定要戒，”他顿了顿又说道，“但就是我妈比较喜欢新时代女性，可能不太能接受儿媳妇抽烟。”
　　这话说的王折立马改咳为噎。
　　“……”
　　陈留宛若没有感情的杀手，继续说道：“所以不要在她老人家面前抽，应该是可以的。”
　　“陈、陈留。”王折的气势本来就不强，因为陈留这么说，心里咯噔一下后，就不自禁地连叫陈留的声音都软了，“那个……”
　　陈留立马打断了王折认真地说道：“虽然是不太符合我妈的要求，但我妈还是开明，我觉得她在欧洲熏陶了这么多年，应该也看得开？”
　　陈留这么一说，王折的心又跟着咯噔了一下。现在回味起之前陈留说那句“听我的，跟我走”的话，好像都是早就算好了的？
　　陈留的父母是移民到了欧洲的，陈留当时因为在青训队里，就没跟着过来。所以陈留之前要王折等到比赛最后结束跟他走的时候，其实已经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只是王折一直没往这边想。
　　“所以我要去见……”王折试探地问道，“岳母？”
　　“你要愿意叫婆婆的话，我觉得她会更开心。”陈留笑着说道。
　　王折却满脸紧绷起来，突然就连手该往哪边放都不知道了。
　　“我……”王折要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却被陈留牵住了手。
　　陈留满意于逗到了王折的表现，轻咳了两声正经起来：“骗你的，现在情绪好点了吗？”
　　王折又怔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陈留是故意的，他抬手朝陈留打去。
　　陈留抓住他握拳的那只手的腕，嬉皮笑脸。
　　“走吧，他们应该回候机室了，去看看他们？”
　　“真的？”回去的路上，王折仍然觉得陈留没有骗他，他走在陈留身边，紧盯着着陈留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真的骗你的，”陈留偏过头，“他们不知道。”
　　只是快知道了。陈留想道。


第七十四章　回家（2）
　　王折和陈留本来是一起回候机室的，但在王折开门前，陈留收到了周小飞的消息。
　　他拍了拍王折的肩，让王折先进去看看他们，自己则转身去找周小飞了。
　　王折点了点头，进了屋，就被屋里低沉的气氛拦住了脚步。
　　一个屋里除开五个选手，还有几个工作人员，几位数据分析，都在这时候保持着缄默。连一向爱搭话的江一淮，也都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对王折开门进来的动作恍若未觉。
　　王折站在门口，故意敲了敲门，在众人的目光都看过来的时候，摆出了一贯温和的笑脸。
　　“陈教练让我来看看，那……我能进来吗？”
　　江一淮的目光才在王折发声后，看了过来，他冲王折看过去，喊了一声，却不知道怎么的话里竟然带了点哽咽。
　　“小王哥。”
　　王折回身关门，动作故意变得缓慢，等一室内人的情绪沉淀了，才说道。
　　“其实，是陈留让我帮他带话，”他回头看向了那几个一脸等着宣判的小选手，“说你们打得挺好。”
　　王折往江一淮他们身边走来，似乎是为了增加可信度，又补充道：“但他……是不太会在人前说这种话的。所以……”王折故意摊摊手，“所以他后面的话，就都是那种老生常谈了，我就不转述了。至于你们该干什么，队里什么规矩，肯定是比我懂的。”
　　那几个选手的眼里不禁亮了亮，大概是难得遇上陈留夸人。
　　不过说起队里规矩……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Boyd的身上，他们以前开会就是从上单排下来的，所以Boyd在劫难逃，他的台湾腔在他一阵忸怩之后，还是响了起来：“一定要我说噢！就是感觉我是不在柏林打，我感觉我就是在雾都的呢！打野之前都不怎么上来帮！就很气啦~”
　　“不是，兄dei你只是在雾都当孤儿，我们是被抓虾啊。”江一淮听着不满起来。对面一直死抓下路，打野一开始来下路也是为了打退对面的再一次抓下。
　　“要不下次你换个厄加特，”打野默默地哼了一声，瞥了Boyd开玩笑道，“你当庞海（螃蟹），我抓虾？我们上下开花？”
　　Boyd想了想自己英雄池里并不涵盖的这个英雄，瘪了瘪嘴。
　　中路看Boyd哑火，还特意打了个圆场：“算了，还是我下次拿加里奥支援吧……之前看哨兵之殇重做之后的视频，感觉还挺强的。”
　　王折点了点头，也把自己和陈留之前说起加里奥时，推测出的一些东西和他们交流了一下，毕竟原来哨兵之殇更适合走上路，现在中路既然认为能用，也不得不说是一条新思路了。
　　…
　　不过室内的人没聊多久，陈留就回来了，他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打开了候机室的门。
　　门被打开时，门内的人们像被班主任查课一样，突然安静了下来。
　　门外的“班主任”，匆匆和电话里的人说了两句，挂了电话，满脸笑容还没有消下去。他看进来的时候，正对着鸦雀无声的室内和回望过来也怔愣着的王折，不禁跟着愣了愣。
　　但明显屋里愣的人和屋外愣的人发愣的原因不太一样。
　　别说王折了，就那些小选手，见陈留这种笑容的次数，一个手都可以数过来的。
　　最后还是拿着单子走过来的周小飞看着站在门口没进去的陈留，看了看屋里看了看屋外，先出了声问道：“都愣着干嘛，陈教练不是要请吃饭，不走？”
　　周小飞这一声，才把大家唤回了神。
　　但也是这么一提，在电脑前坐了将尽5个小时，全神贯注打满了BO5的这几个小伙子才真的突然感觉到了饿。
　　不过就官方这几天的配餐都不那么合口味，而陈教练一直本着勤俭持家的原则，说白了还是有点看不出来是富二代的吝啬本性，这让这几个小选手对于陈教练请吃饭这事上的兴致表现得不太昂扬。
　　一向怕天怕地就是不太怕陈留的江一淮甚至作为五个人里眼神传递着选出来的代表挣扎了一下：“那个，师父，我觉得配餐不太适合我这种亚洲小身板，可不可以……”
　　“不可以，陈留没细想吃配餐和江一淮的身板有什么联系，就直接否决道，“吃别人的要求还多？”
　　江一淮被陈留的话一噎，默默把目光投向了他的小王哥。
　　但他的小王哥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陈留那里。陈留笑着对他做了口型，王折看清之后，点头会意，说了句“等我”。
　　陈留跟着靠在门边，眼里只剩下那个人，他在等着那个人走出来。
　　王折跟着抽回目光，看向了江一淮。
　　“跟着去。肯定是你拒绝不了。”王折拍了拍江一淮的肩，他看了陈留的口型知道陈留说的是之前他们去过的有一家柏林的中餐厅，不禁想象了一下一会儿江一淮的表情，没忍住噗嗤笑了声。
　　其实陈留也不喜欢吃官方配餐，这也是他不跟着父母移民过来的一个原因，当然也是他们四年前在打MSI的时候溜出去吃饭的主要原因。
　　更别说现在，陈留经常来王折房间里借口已经从那些几年前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到了“有宅男女神下饭吗”这样现实而成熟的问题了。
　　王折抿了抿嘴，收敛了笑容，才走出门和陈留并肩往楼下走去。
　　…
　　等到了地方，江一淮才领会到他小王哥那句“他肯定拒绝不了”的意思。
　　江一淮四处打量了一下眼前布置得特别中国风的餐厅。
　　是的，这个中国餐厅的屏风、雕栏一样不少，让人一踏进门就能感受到古朴的气息。陈留几年前特意找的，出钱给来了欧洲不适应欧洲食物的王折找点饱腹的感觉，用他之前的话说：“总不能出来这么几天，让他的辅助天天咕咕咕的。”
　　“哇，师父你怎么找到的这个地方啊？”江一淮问道。
　　“科学上网，认真冲浪。”陈留瞥了一眼身边像没开过眼的小徒弟，眼里带着嫌弃的意味，“这你都不会的话，我建议你，打开你的地图。”
　　说着陈留扬了扬头，将他们带进了包厢，王折跟在几个小选手身后要进去，却被眼疾手快的陈留抓住了手腕给牵住了。
　　王折回头看向抓着自己手腕的陈留，正准备问句“怎么了”，就听陈留凑近问道。
　　“之前说的‘听我的，跟我走’，这话还作数吗？”
　　王折将陈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他的牙咬着唇，踌躇了一阵，抬眼瞄了眼陈留目光熠熠的模样，他点了点头。
　　“那等我一下，”陈留捏了捏王折的腕，叮嘱着，“一会儿跟我走。”
　　“好。”王折习惯性地应了。
　　陈留看了一眼王折，挑了挑眉又舔了舔后槽牙，多说了句：“今晚带你回家。”
　　王折一听身体一僵，他突然忍不住退缩了，他小声说道：“可行李还在……”
　　“我续了房，后天回来拿。”陈留断了他的一条退路。
　　“那他们？”王折的目光往屋里瞟了瞟。
　　“他们都是那么大了，再怎么操心也不该我的bra操心了。”陈留又断了王折一条退路，勾了嘴角，解释道，“周小飞说明天会给队里放假一天，晚上归队，后天一早返程。”
　　“那我们后天回来？”王折顿了顿，思想不禁往那种成人画面上偏，想着想着他的耳根子就红了起来，“明天不一起归队？”
　　“我和周小飞说了，我们晚一天坐直飞。”陈留看着王折不知道什么时候红起来的耳根子，不禁勾了嘴角。
　　王折咽了咽口水，神色里都隐隐显露出一点不自在，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自己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红的耳根子。
　　…
　　城市的风景缓缓后移着，车窗内的人三三两两并肩而坐。
　　王折知道自己本来是要跟陈留回家，但还是第一次知道陈留的这个“家”是要坐德国火车的，还是这种要坐四个多小时才能到的德国火车。
　　“你要睡会儿吗？”陈留看着身边忐忑着不知道要把手往哪里放的人，手覆在了王折手背上，往王折身边坐了坐，把王折的头往他肩头按了按，问道，“靠着我？”
　　“陈留，”坐在火车上的人，静静看着窗外的风景，压抑着自己心慌表现的人，一开始他还能安然以为是和陈留去一个只有他们的地方，现在被陈留偏上了火车的王折，突然觉得这个事态好像和他以为的有点……偏离？
　　“这个回家是指，真的要去见岳……”王折的最后一个字还是没咽下，就脱口而出了，“母？”
　　“不，回我家。”陈留扣着王折的手，低头嘟囔了一句，“哪里是回他们家？”
　　“你家？”王折猛然抬头，骤痛突然传来，陈留轻嘶了一声，抬手捂住被王折的脑袋撞了的下巴。
　　王折顾不得自己，直接往陈留的手捂住的地方看去，着急地问了句：“怎么了？”
　　陈留见人凑过来，眼里是计谋得逞的笑意，他松开捂着自己下巴的手，转而扣住王折的后脑勺，在他的唇前啄吻了一下，短促却直往王折心底。
　　“没怎么，想亲你。”陈留大言不惭，王折的目光却左右瞥了一眼，看着车厢里的人对陈留这个举动都是见怪不怪的表情，这才红着耳朵低下头，抿嘴悄悄地笑了一下。
　　陈留放开了扣着王折后脑勺的手，又解释着王折刚才的问题。
　　“之前我爸听说南部罗丁这边好，适合养老，准备在这边买房子来着。具体怎么操作的，我不知道，只要我出钱就行了，然后我妈江女士，就帮我做了主，让我在他们旁边买了一幢。说将来娶媳妇儿用得着，然后还没娶，媳妇儿跑了，我就每次休赛期，过来先替我媳妇儿住着。”
　　陈留开着玩笑，王折却不大笑的出来了。
　　“你……”王折看了眼陈留，将被陈留握着的手翻过来，与陈留十指相扣，问道，“那时候很难熬吧。”
　　“还好，”陈留无奈的笑笑，“其实这里有许多老人，没事和他们聊聊也挺好的。对了，我之前听了个华裔老先生讲故事来着。”
　　“他说他和他的亡妻有个约定，就是那种‘说好了百年，谁要是九十七岁死，就奈何桥上等三年’的约定。但他的亡妻还没挨到九十七岁就死了。”
　　“那他……”
　　“他和我说，他要挨到一百岁。不然他的亡妻眼神不好，去早了，可能就错过了，去晚了可能她就认错人了。”陈留的声音沉下来，小声的说，“他说等等也是好的，他在等，他的亡妻也在等，这样他们就好像还是在做着一样的事。我……”
　　我那个时候就想，我在等，你也在等，这样我们也是在做一样的事了吧。陈留如此想道，不自禁叹了口气。
　　王折扣紧了陈留的手，小声地说着情话：“真有那个时候，我会陪你。”
　　至少不会让陈留再等了。
　　“嗯？”陈留没太听清王折那句话，询声将目光投向了王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