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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折放下了耳机，拍了拍江一淮的肩膀，指了指那直播室门边的人，江一淮见状赶紧放下耳机，就听见王折交代江一淮道：“一会儿，别让他打游戏。”
　　江一淮转眼看了那靠在门边的人，几秒后带着一脸即将就义也不动摇的表情，坚定地点点头。
　　王折这才站起来往那人身边走去。
　　“陈教练的笑容还在。”王折说，“看来今天的结果不坏？”
　　“但也不太好。”陈留诚实地说着。
　　王折站在陈留面前，微仰了仰头，看着眼前人，看着眼前人眼里的怅然，他不由自主地将自己心底里的话脱口而出：“会好的。”
　　“嗯。”陈留一边应着，一边在王折唇上迅速地一啄，而后咧嘴笑开了，连眼睛都笑弯了。
　　他无赖地说：“现在，好了。”
　　王折第一时间瞥了眼江一淮，见江一淮已经转回去继续开局了，他才放下心来。只是手肘跟着往陈留肋下轻撞了下。
　　陈留见好就收，站直了来。
　　“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王折扬了扬下巴，叮嘱道：“别打游戏，你那里……”王折瞥了眼陈留的手，又强硬道，“不行。”
　　“哪里，不行？”陈留意有所指冲王折挑了眉头，“我怎么不知道？”
　　王折听完嫌弃了陈留一眼，但耳朵根子还是红了起来，他轻咳了一声，落荒逃开。
　　陈留看着王折大步流星地往心理咨询室逃去，他的嘴角扬得更高了。直到王折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才转身往直播室里走，坐在了王折刚才坐过的位置，看到上面登着的那个“King　is　dog”的号，那些说不清的封闭式训练的记忆，就不可抑制地从脑海里涌了出来。
　　尤其是在王折给这个号取了名字后，他一面嫌王折幼稚，但又还是有那么一点欣喜的。
　　因为那时是他第一次提起了心头这份情感。
　　“王折，你知道有句英文叫‘Love　me；love　my　dog’吗？”
　　“爱屋及乌？”
　　“不是，”陈留又多解释了一句，“King是我的。I　love　King。　”
　　“哦！”王折顺着陈留的逻辑推理，突然恍然大悟，他说道，“所以，dog　也是你的？”
　　陈留输给了当时的王折弄错重点的能力，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妥协了，他叹口气，认命地道：“对。”
　　但这话的重点应该是，无论是他的King号还是王折的Dog号，都是他爱的。
　　因为于他而言，King就是王。
　　陈留沉浸在回忆里，目光呆滞地看了屏幕一会儿，直到江一淮被对面的打野给收了人头、拉了闸，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
　　王折推开了心理咨询室的门，这次等待他的却不是那个应该被推到他面前的结果报告单，而是心理医生递来的一杯糖水。
　　王折坐下的时候，心理医生就让他喝了一口，然后才问道：“什么味道？”
　　“甜？”王折抿了抿嘴，仔细地品味着嘴里的味道。
　　“有点甜？”心理医生又在程度上征询道，“特别甜，还是甜到发苦？”
　　“没有，比有点甜要甜，但不会到发苦的滋味。”王折平静地解释着，但心里还是有疑惑的，甚至是有点不自在的。
　　毕竟他也是职业选手出来的，对上心理医生的询问总做不到太自在。
　　心理医生却并没有绕圈子，在这几个问题问完后，就开门见山地给王折解答道：“陈教练请你喝的。”
　　“嗯？”王折皱了皱眉，没太听懂这句话。
　　“我告诉他希望他能用一杯水形容他现在的心情。我将盐，蜂蜜，白醋，糖精，白酒……放在了他面前。这就是他还给我的。”
　　王折又将唇贴上了杯沿，抿了一口，细细体会起来，像是要透过这杯水去尝陈留心头的味道一样。
　　“他，尝过吗？”
　　“尝过。”心理医生点了点头，看着王折手里端着的杯子，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补充了一句，“而且还不止一杯。之前第一次做测试的时候，我也给了他同样一杯白水。你猜他的是什么味道？”
　　王折皱着的眉头没有松开，他握着水杯的手却在渐渐加大力道。
　　思考了好一阵之后，他给了答案：“白酒？”
　　“为什么是白酒？”心理医生没有给答案，而是问起王折的想法。
　　她的态度让王折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猜对了，所以他顺着说出了自己的揣度。
　　“他或许更需要一场长醉？”
　　陈留曾经说，是真的回来了，说明他不止一次出现在了陈留的梦里或者幻觉里？而他也只有喝多了，才会上那个韩服的号，才会不停地给王折打电话……这桩桩件件，都无疑在说，他需要的是一场长醉，醉里才有他想要的世界，和他敢做的事。
　　说着这个答案，王折眼里的光芒自然而然地黯淡了些。
　　“想尝尝他之前兑的味道吗？”心理医生见状问道。
　　王折跟着点了点头，心理医生才又倒了一杯水，当着王折的面，毫不犹豫地从一瓶瓶要弯腰看瓶身标着是什么味道的玻璃罐子边拿起了有“糖精”两个大字的包装袋。
　　她从里面舀了一勺糖精，看向了王折，在王折以为她加完之后伸手要去接的时候，她又舀了一勺糖精，顿了顿之后，像是考虑了一下，又舀了半勺糖精，连搅拌都没搅拌，直接递给了王折。
　　王折看着她的动作，仿佛看见了当时的陈留的动作。想要隐瞒心里藏着的东西，所以直接选了有“糖精”两个大字的包装袋，又害怕一勺不够掩饰，所以才在加了一勺后，又加了一勺半。
　　这幅场景其实是她亲眼见过的，现在她把这一切信息都原原本本地向王折传递着。
　　“尝尝吧。”她看着王折。
　　王折低头抿了一口，眉就拧在了一处，之前所说的甜到发苦大概就是这个味道吧。
　　“其实很多时候，人越想掩饰，却越难掩饰住，就是这个道理。”心理医生语重心长起来，“他那时候，太苦了，所以他的第一想法是找个甜的味道来掩饰，而糖精太显眼了，显眼到能在第一时间满足他的想法。
　　糖精虽然是糖，但多了就苦。”
　　“所以这杯水的味道，阴差阳错更贴近他心里的味道？”王折摇了摇眼前这装了糖精水的玻璃杯。
　　“是。”心理医生又指了指王折手边另一杯陈留新配的那杯，“但这杯，是他从那堆瓶瓶罐罐里特意挑出了蜂蜜来兑的。”
　　“你是说，他有好转？”王折仔细地听来。
　　“是，无论是从兑这杯水的态度，还是兑出这杯水的结果来说，他是在好转。”
　　“那他在会场那会儿……”
　　“是他心理作用影响的。就像那养熟的猫知道自己站在主人面前，一伸脖子，主人就会情不自禁伸手替它挠挠一样。如果他手疼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他想要的，那……”心理医生点到为止。
　　“那这样，有什么办法吗？”王折征询道。
　　心理医生笑了笑道：“要么一次戒断，要么就一直依着。不过我觉得，陈教练的病情反复不稳，应该不适合戒断。”
　　王折的眼里露出了纠结的神色。陈留每次手疼都从他这里要走不少的“救赎”，而他也一味纵着。结果没想到，是给惯坏了；戒不了，断不开。如果不能一次戒断，那就得一直依着……
　　王折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嗯。”心理医生也露出了一丝欣慰的表情，“那bra还有什么要问吗？”
　　“Emmmm……那会影响去MSI吗？”
　　“如果是之前的状态，无论是出于对选手还是对陈教练本身考虑，我觉得我这里都不会同意。但这两个月他的变化，整个基地都能感受到，这说明他确实已经好转现在，我个人觉得影响应该不大。保守建议，是可以试试，但最好你能同行。”
　　“嗯。”王折应了下来，面色却不容乐观。尽管他的护照还在有效期内，但同去欧洲的签证什么的却需要另作打算……
　　另一边在直播间帮江一淮唠嗑混时间的陈留还不知道王折的那个临时起意。
　　他拿出手机看着江一淮直播间的弹幕，跟着选了一条来读。
　　“陈教练什么时候开直播啊……”
　　“等……下次有人给我送车票的时候吧。”陈留想了想答道。
　　“送什么车票啊，师父？”江一淮回头捧场，“我给您老人家送？您老人家考虑一下再开一个直播，这样大家直播的时长不都可以减一点？”
　　陈留听完，睨了江一淮一眼。
　　“打你游戏。”


第五十五章　旧糖（2）
　　江一淮这把游戏实在是打的很不尽兴了，一个是因为他的队友是个演员，前期就把对面上单送肥了，他甚至都想游戏结束立马举一波恶意送头了，不过这个念头也只能想想，因为是国外服，语言不通；而另一个原因就是他的师父一直在一边和弹幕逼叨逼叨的，他想不听都不行，鉴于以后还要求自己师父帮忙混直播，想到这里，江一淮只有咬咬牙，忍住！
　　但他旁边的陈留正因为今天心情甚佳，龙颜大悦，正和弹幕唠嗑唠得起劲。
　　“你们怎么都给River送车票啊？别送了。”
　　“唉…那送吧，一会儿等他被人拉闸，我让他给你们说谢谢。不过真的不用送了，对不对，江一淮？”
　　“为什么早上和bra、秦风他们一起下场？”
　　“哦，我手伤复发了，bra发现了，来问我。然后就和秦风一起带我下台。”
　　“现在暂时没事了，去看了医生了。”
　　“对了，房管，把那个【你就是涝逼】给封了。原来我直播间里的规矩现在就是River这里的规矩。是不是，江一淮？”
　　“我再说一遍规矩哈，你们因为之前TBD成绩不好的事，骂我，可以；比赛打得不好，阵容不行，骂我，也可以；但现在专门来直播间骂选手就没意思了，骂bra就更没意思了，所以房管们该干活干活，行吧？这规矩不过分的吧？可不可以啊，江一淮？”
　　江一淮也不知道自己师父一场游戏里到底叫了自己多少次，他头都快点僵了。
　　“对对对”“是是是”“可以可以”这样的话，他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说真的，他从来没有那么期待过他师父心情不好了，最好是像几个月前一样，安静而沉默，或者他的小王哥能尽快出现，再或者是这场比赛能快点结束。
　　然而，事与愿违，陈留心情不好，这一时半会儿是应该是达不成的，而王折直到这个双方打得有来有回的膀胱局终于在自己这一方被对面一波带走而结束的时候都没出现，他最后还是只有依靠结束战局，才感觉到自己得到了解脱。
　　感觉自己终于从水深火热里出来的人立马起身让位给自己的师父，然后逃一般地上了二楼训练室，去找他的小AD双排。
　　不过他这一天就跟撞了鬼一样，令人生气的事总是接踵而至。
　　他和小AD在双排的时候，因为辅助出不出香炉这个辅助装备吵了起来。
　　小AD不知道跟哪一局的路人辅助打Rank的时候，遇见那辅助买了香炉，让小AD瞬间发现了香炉的妙用。起码在他们现在这个版本里，对于ADC提高攻速这件事上，它可以说是特别友好的一件装备了。
　　但江一淮因为被陈留在楼下念叨烦了，偏不按小AD的说法走，说什么也不相信路人辅助的野套路，就固执己见地出自己原来的装备。
　　一局结束后，小AD顺嘴多问了他句：“打Rank而已，不尝试一下吗？”
　　他拧着眉头不耐烦地冲小AD说了一句：“就不想尝试，怎么了？”
　　气得小AD撇了撇嘴，把键盘一推，去训练室外的那台备用电脑那里顶了号，自己打自己的。
　　王折从旁边的心理咨询室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坐在备用电脑面前的人，不禁皱了眉头。
　　备用电脑的位置几乎是不会有人坐的。
　　因为训练室里的机子配置都是往高了去，个别电脑出问题的情况，到底还是少数，一年里都不怎么遇得上一次。而且备用电脑放在训练室外，环境肯定是比不上训练室内的，所以用这个备用电脑练习的效果并不好。
　　除非是闹了别扭，意见不合……这样情况就可能会是出来冷静冷静，并不注重于练习，只是为了离开那个环境，平复心情而已。
　　王折走到了小AD的那台备用电脑桌边，敲了敲他的桌案，分了一根烟放在桌子上，留给他。
　　小AD看了那桌上的烟，最后还是放下了才戴上的耳机，起身往基地选手的固定吸烟区——二楼阳台去。之前周小飞管不住陈留和王折偷跑出去，对待后面两届上来的选手，他就立了规矩，说不准抽烟，看到没收。不过一开始还是有点效用，但是日子一久，他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只有被逮到的，罚点钱意思意思。
　　王折怕他被周小飞发现，不好交代就跟了上去，站在阳台门槛内，给他递了打火机，打听道：
　　“情绪不好？”
　　小AD“嗯”了一声，接过打火机，自己点燃了王折分享给他的那根。
　　“您和教练原来走下路有吵过架吗？”
　　王折听着他这么问道，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漫无目的地抬了抬脚，又放了下来。
　　“好像，有过。”
　　不过他和陈留那唯一一次吵架也算不上吵架，就是意见不合，争了两句，而且冷战了没几个小时，就和好了。
　　那时候是TBD还在打春季赛小组赛的时候，几场BO5都是让二追三，勉强赢下来的那种。
　　他们当时五个人的状态都算不上太好，而且都没有可以站出来Carry的，可以说是在靠团战的默契在苦苦挣扎，而且这个情况不仅没有好转，而且还在恶化。
　　全队的气氛都不高，心态也没有之前那么好了。他们为了及时止损，找了一天，推了一场训练赛，集体开会，商量训练赛中拿出来的战术运用问题。
　　陈留正是年少，年轻气盛是少不了的。王折之前在对线上胆小的时候，他会说出来，但他说，王折总还是会不顶嘴地听着记着，下次争取改过来。
　　但那几天正好王折的状态不好，心里比谁都急，他害怕自己会给陈留拖后腿，毕竟后来两场要是输了，小组第一的位置就不太好保了。
　　而这个会就是让大家把配合中觉得欠缺的地方摆到眼前来，好让选手们可以自己在赛前有针对性地训练一下。陈留就在会上说了他两句：“bra最近的辅助也有问题。这样辅助下去，我们只有双送。一起赴死有意思？我送了，你就走，不行吗？”他连着两天掉分，心态也好不到哪里去，话头提起来的时候，语气就没收住。
　　王折听了，更是一股火气被点着了，他不甘示弱地一股脑怼上去了：“没意思，你就往塔下躲啊，谁让你杠？技能我都吃了，你前期对线要上去杠，我璐璐盾大连着给都不行，怪我？”
　　“……”大概陈留也没想到王折的脾气会怼回来，他撇了撇嘴，努力压住自己心头郁积来的怒气。
　　一时无话，倒是许庄先来做了这个和事佬：“其实陈留主要也想保你回城。”
　　谁知王折正在气头，完全不吃这套。“DF二连全交，为了保我回城？他是AD，还是我是AD啊？”
　　“是啊，我活该给你交DF二连。”
　　说完陈留就起身，踢开了眼前挡路的凳子，走回房去了。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之前的会上大概都是碍于面子关系，一直都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王折更是坐在一边，低了头，缄默不语。
　　他们之间其实陈留挺将就他的，只是今天陈留突然言辞激烈地向他发难，正好撞他这枪口上了，就压不住了。
　　等到后来大家都散了，王折依旧坐在训练室开会的那把椅子上，低头玩着手。连六六来找他要猫罐头，他都给置之不理了。以至于六六感受到他的情绪低落，攀上他肩头，准备和他一起低落。
　　结果陈留大概是气过了从三楼房间里出来，往下走，六六一看见他就毫不留恋地跑出训练室，来投奔他。
　　陈留立马蹲下来，抱住了从训练室里飞奔出来的六六，还多看了训练室里独自坐着的那个人两眼，才下楼去给六六拿罐头。
　　后来这场冷战，只持续到了当天晚上。许庄在训练室门边，冲里面坐着的人叫了好几声“吃饭了”，王折磨磨蹭蹭地跟着他下了楼，按照老规矩走到了陈留身边空出来的位置坐下。
　　陈留先递出了橄榄枝，他悄悄地用手肘碰了碰王折的手臂。
　　王折问：“嗯？”
　　陈留也装作无事发生一样，熟稔地把碗里不喜欢吃的那些西红柿全部拨了王折，又顺手溜走了他刚挑进碗里的两块肉
　　王折端着碗看着他，想等他夹完了，拿了筷子准备刨饭，就看着陈留顺手牵羊的动作，嘟囔了一句：“桌上明明有肉。”
　　“等价交换。”陈留看了王折碗里的西红柿，大言不惭。
　　王折冷哼了一声，对陈留的胡说八道表示了一点嫌弃。
　　陈留又重新夹了两片肉到王折碗里，一本正经